薛夫人看向封夫人和封夫人身旁已经换了干净衣裳的封如鸢, 诚恳道:“此事琳儿也有错,如何处置,但凭封夫人和封小姐。”
人没有事,又是失手,再加上被人利用, 便是深究下来也担不了多少责, 因此, 薛夫人此时才能这?般镇定。
封夫人脸色并不好看, 只握着女儿的手, 半晌不出?声。
这?意思?就是也记恨上薛小姐了。
厅内的气氛顿时沉静了下来。
裴夫人左右看了眼,眼中光芒闪过?, 看向薛小姐:“我方才听?薛小姐说, 今日不知为何情绪失控?”
话?落, 众人都不解的朝她看来,同时,视线也若有若无从裴司洲身上划过?。
薛小姐本不是什么好脾气,为了心上人起了争执, 情绪失控失手推人在情理之中。
在沈云商裴行昭来之前, 薛小姐就已经承认是因为裴司洲跟封如鸢争吵的。
虽然?此事裴司洲并不知情,但却毕竟是因他而起。
裴夫人自然?看懂了众人的意思?, 她瞥了眼裴司洲,淡声道:“既然?薛小姐自己都认为情绪失常,不如请个大夫来看看?”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不经意间看了眼裴行昭,才继续道:“若抓获的那人并非是薛小姐指使,那么此事便复杂了,他既然?费尽心思?潜伏进来,就应该是早做了准备。”
她的话?立刻就引来了众人沉思?,片刻后,封夫人冷声道:“薛小姐担什么责暂时还没有定论?,但我必须找出?害我女儿的真正凶手。”
这?言下之意,颇有认了薛小姐是被利用的意思?。
薛夫人忙唤来薛小姐的丫鬟,问:“这?两日,小姐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接触过?什么来历不明的人?”
那丫鬟一直是跟着薛小姐的,但主子动手太快,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阻止,亏得眼下封如鸢获救,不然?她也得没命。
丫鬟显然?是大哭过?,进来时战战兢兢的,被薛夫人问话?时声音还打?颤:“回?夫人,小姐近日没有接触过?来历不明的人。”
薛夫人见她吓破了胆还未回?神,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你清醒了再回?话?!”
丫鬟吓的身子一抖,但头脑确实也清明了些,念叨着近日发生过?的事:“近两日天气不大好,小姐一直都在院子里,直到?今日才出?门,今日一早,奴婢们便伺候着小姐选今日的衣裳首饰,小姐起身时说香有些沉闷,熏的头疼,之后...”
“等等。”
裴夫人打?断她:“熏的什么香?”
那丫鬟看了眼薛夫人,如如实道:“小姐夜里有点香的习惯,昨夜点的也是以往的安眠香...”
丫鬟话?语一顿,微微蹙着眉小心翼翼看了眼薛小姐后,道:“小姐今日的脾气好像确实要...暴躁些。”
几位夫人叫唤了一个眼神,薛夫人便朝心腹婆子道:“你回?去看看,那香灰还在不在。”
封夫人瞥了眼薛小姐,冷脸道:“既然?有所怀疑,那就请裴夫人请个太医来瞧瞧。”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他人自然?不会反对。
薛夫人也恨不得真的能从女儿身上检查出?什么,如此,便可以作为苦主之一,彻底撇清干系了。
今日宴会上来的本就有太医院的大人,没等多久,管家便带了一位太医过?来。
这?位太医不参与派系之争,是忠皇派,众夫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意见。
薛小姐也很?配合的让太医诊脉。
此时,她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希望那香有问题。
否则她即便逃过?罪责,后半辈子也毁了。
没有哪个世家会愿意要一个当众推贵女落水的宗妇。
没过?多久,太医收回?了手,面?色凝重道:“薛小姐现在可是心神难安?”
薛小姐忙不迭点头:“是,我感觉有一股火在心间乱窜。”
她再是任性,也不想在各位夫人跟前失了礼数,便一直压着那股邪火。
“如此便是了。”
太医道:“薛小姐应该是中了毒。”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薛夫人更是吓的脸色一白:“什么毒,可要紧?”
“薛夫人不必太过?忧心。”太医颔首道:“说是毒其?实也不算,这?原本也是一味药材,但需要辅其?他药材使用方才是良药,若单独使用过?量,会乱人心智,叫人焦躁不安,激发一些过?激行为,长久使用会伤性命。”
薛夫人再也端不住了,起身去抱住女儿,惊慌的颤声问道:“那琳儿她....”
太医忙道:“薛小姐应当是刚接触不久,十二个时辰内药效便散了。”
恰此时,薛夫人身旁的婆子回?来了,带回?了薛小姐昨夜燃过?的香灰,里头还有些泥土,婆子解释道:“夫人,昨夜小姐用的香灰已经倒了,老奴从园里收拾了些带来。”
太医当即便明白了,上前认真检查。
虽然?并着泥土,但对于医术高明的太医而言,并非不能分辨。
果然?,不大一会儿,太医便确认:“里头确实有这?位药。”
沈云商若有所思?的瞥了眼薛小姐。
前世封如鸢当场就死?了,薛小姐也立刻就被府衙的人带走,根本没有机会指出?这?些疑点,且就算指出?了,在赵承北的掌控中,也传不出?来。
真相大白,薛小姐脱力?般跌坐在地上,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薛夫人抱着薛小姐,也后怕的半晌没说出?话?。
其?他人则都是一脸沉凝。
裴夫人让人送太医离开后,厅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开口?。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一起贵女争风吃醋的事件了。
待薛家母女稍微平复下来,裴夫人看向薛小姐,问:“薛小姐今日为何会上拱桥寻封小姐?”
薛小姐正心有余悸的半依偎在母亲怀里,听?了这?话?,苍白的脸上染了几丝红润,她快速看了眼裴司洲后,有些羞臊的回?道:“今日我从净房回?来出?来,便听?有女子说封如鸢私底下给裴公子递了信物,我一气之下这?才去寻封小姐。”
随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封如鸢身上,封如鸢出?身武将家,性子豪爽,也向来是心直口?快,闻言没好气的看向瞪了眼薛小姐:“你是猪脑子吗,谁说你都信?我封如鸢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薛小姐下意识要反驳,可这?次她确实不占理,便不甘不愿的低了头。
裴司洲这?时抬眼看了眼封如鸢。
却见姑娘一脸正气,没有丝毫心虚。
“若是这?样?,他们也要保证那时封小姐正好在桥上。”沈云商突然?开口?。
这?话?引起了封如鸢的沉思?,她蹙眉回?忆道:“当时我与李小姐在吃茶,是她提议去拱桥上看景色。”
这?回?不等封夫人开口?,裴夫人便唤来婆子将李小姐拘着。
先是给薛小姐下药,紧接着诱导她与封如鸢争吵,封如鸢这?时又被人引到?拱桥上,环环相扣,算无错漏。
如果沈云商不在这?里,这?个计划便成?了。
封如鸢死?在薛小姐手上,也就意味着东宫和封家结了仇。
这?已经牵扯到?朝堂上了。
薛夫人虽然?并非多睿智之人,但也能窥出?一二,遂道:“前些日子我们家的宴会上,琳儿的哥哥也遭人算计过?,所幸被我们识破,才免了一桩命案。”
那一次也是沈云商裴行昭救了他们。
如此想着,薛夫人又感激的看了眼二人。
这?事封家裴家也都知道个大概,但张家很?快就认了罪,事情也按下去了,没人再敢去深究,可联合着眼下这?桩事,那就不得不让人细想了。
薛家出?事,最大的受益者除了二皇子,不做他想。
封夫人也很?快就品出?了里头的关窍。
若女儿死?在薛家手中,那么将军就不可能选择支撑东宫,而如今朝上,能与东宫抗衡的只有二皇子。
如此想着,封夫人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事态愈发严重,已不是夫人们能掌控的了。
裴夫人赶紧让人去将裴大人和封家的公子请过?来。
封夫人让人去将娘家兄弟过?来。
将军长子都不在京,次子年纪尚轻还不抵事,这?事还得要几家长辈来处理。
之后的事就交给了家主们,小辈们都离开了。
封如鸢感激沈云商的救命之恩,一出?厅就拉着沈云商说话?,裴行昭与裴司洲跟在后头。
“这?次真是多谢沈小姐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封如鸢面?带苦涩道。
若计划真成?了,父亲被蒙蔽怕是还要拥护仇人。
沈云商轻笑道:“我也只是举手之劳,封小姐没事便好。”
封如鸢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拉着沈云商的手,亲昵道:“你救了我,我们便是过?命的交情了,以后你唤我名字就是。”
“好。”
沈云商知她性格豪爽,也没拒绝,笑盈盈唤了声:“如鸢。”
“嗯,那我唤你云商妹妹?”封如鸢道。
沈云商有意跟封家亲近,闻言自然?乐意:“嗯。”
裴行昭看着前头两道身影,别有深意的用胳膊撞了撞裴司洲:“真没意思??”
裴司洲只抬眸看了眼就垂目,淡声道:“弱冠之后再谈婚事。”
回?避了他的问题。
裴行昭挑眉:“那你就不怕错过?了?”
裴司洲仍旧四平八稳:“那便是没缘分。”
裴行昭不耐烦:“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最烦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
裴司洲回?头正色道:“我与封小姐并不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堂兄慎言。”
裴行昭明白了。
他这?是要避嫌,怕损了人姑娘名声。
“行吧,管你呢。”
裴行昭收起玩笑,回?头认真道:“今日我和沈商商扰乱了他的计划,他恐怕随时都要收拾我们,届时,你们以自保为上。”
裴司洲毫不犹豫道:“知道,我不会为你周旋。”
裴行昭:“...你就不能稍微想想再回?答吗?这?样?看起来很?无情。”
裴司洲没理他。
裴行昭便也不吭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裴司洲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裴行昭一怔,而后否认:“没有。”
裴司洲不信,还欲再问就听?他道:“知道了对你,对裴家都没好处。”
裴司洲立刻就不问了。
没多久便到?了门口?,封如鸢与沈云商道了别,折身遥遥朝裴行昭屈膝致谢后便上了马车,期间,她的视线快速从裴司洲面?上划过?,未做任何停留。
沈云商裴行昭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二人双双告辞。
裴司洲目送马车离开,回?了屋后,才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荷包。
‘你是裴司洲裴公子吗?’
‘我是’
‘这?是封家小姐封如鸢让我给你的’
昨日,他回?府时被一个小孩拦住,不由?分说塞给他一个盒子就跑走了。
他打?开盒子见是荷包,当即就让人追了出?去,但那小孩却已经没了踪迹。
‘你是猪脑子吗,谁说你都信,我封如鸢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吗?’
耳边回?荡着姑娘清脆的否认,裴司洲看了眼荷包上绣着的‘鸢’字后,唤心腹端来一个火盆,亲眼看着荷包烧成?灰烬才让人撤出?去。
“公子,您不是说要将它还给封小姐么?”贴身小厮好奇问道。
裴司洲声音淡淡:“不是她送的。”
他虽与封如鸢不熟,但他信她没有说谎。
不是她送的他就没必要多此一举还回?去,平白叫她难堪。
贴身小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太子得到消息, 神采飞扬的拉着幕僚喝酒庆祝:“唐卿有所不知,孤那二弟向来是?运筹帷幄,算无遗漏, 此番连着栽几次可是前所未有的,真真是?大快人心啊, 来, 陪孤喝几杯庆贺庆贺。”
面具男子恭敬的接过酒杯, 恭维道:“殿下乃嫡长正统,这是?上天都在相助殿下。”
“哈哈哈。”
太子开怀大笑了几声,略显激动道:“唐卿,你觉得孤是不是要添一把火?”
面具男子举起酒杯,笑着道:“殿下英明。”
太子闻言一愣, 喜悦道:“你?也赞成?啊?可你?以前不是?说父皇不喜我们争斗, 要韬光养晦么?”
“那是?因为以前殿下式微。”
面具男子正色道:“而如今, 二皇子屡屡陷害殿下, 殿下此时出手, 不会惹来陛下不快。”
“好,唐卿所言甚是?!”
太子早就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眼下见自己最看重的幕僚也同意, 哪还有什?么顾虑, 连夜就宣见了心腹臣子,好生商讨了一番。
一家欢喜一家愁。
二皇子府上仿佛被一片乌云笼罩,底下人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殿中一片狼藉,显然是?已经发泄过了。
此时赵承北撑着额头按在眉心上, 脸色难看的吓人。
宫人早就已经被屏退, 唯剩乌轩和常总管低头垂目立在一旁。
接二连三的受挫,赵承北怎能?不暴怒。
且这一次还是?栽在沈云商裴行昭手上, 这令赵承北更加火气滔天。
早知如此,在姑苏城他就该除了他们!
就算得不到玄嵩帝留下的那支军队,他也不见得会输给赵承佑。
可此时悔之晚矣。
“殿下,要不要属下去...”
乌轩似乎是?感知到赵承北那一闪而逝的念头,试探道。
赵承北头也未抬,摆手:“先别?动。”
两次陷害不成?,太子若不是?榆木脑袋,就该要反击了,且近日?太子身边新添了一个不知深浅的幕僚,他不能?轻举妄动了。
父皇最是?不喜兄弟相争。
可赵承北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的反击会来的如此迅猛。
次日?的早朝上,数位大臣递了折子,痛斥二皇子构陷东宫。
先前在薛家抓的黑衣人,昨日?在裴家抓的暗卫,还有那块暗卫腰牌,这些一旦摆在明面上来,就不难查了。
即便是?别?人不认得,皇帝也认得那腰牌。
薛家封家皆上书求一个公道。
紧接着,二皇子母族牵扯出几桩命案,族中几位大人又?被卷入贪污狎妓风波,一夜之间,朝堂风向变动,二皇子处境堪忧。
二皇子看见那块腰牌时就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他派出去的暗卫身上根本没?有带腰牌。
但罪他不能?认。
赵承北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是?被人陷害。
二皇子一党纷纷出列求情,唯有崔九珩立在文官队列中,巍然不动。
这很快就引来了朝臣的疑惑和皇帝的关注。
要知道崔九珩与赵承北形同一体?,此时他不出来说话,背后?意味深远。
朝中谁人不知,崔九珩一心要做君子,从不屑阴谋。
此番若真是?赵承北算计封家薛家,那就是?牵扯到了两条无辜人命,已碰到了崔九珩的底线,他不出来求情,在情理之中。
而如此也侧面证明,二皇子恐怕并不是?被陷害。
赵承北心霎时凉了半截。
九珩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最终,皇帝深深看了眼崔九珩,冷声下令将二皇子禁在宫中,期间不得见任何人,并吩咐三司共查此案。
当?日?,消息就传到了沈宅。
楚怀钰的人送的消息。
“小姐,您觉得二皇子此番会伤筋动骨吗?”夜里,荣春几人到沈云商房里议事,荣春问道。
沈云商面上并没?有轻松愉悦,相反是?格外的凝重。
这个问题昨夜她与裴行昭已经商讨过了。
昨日?从裴家回?来,裴行昭如约半夜翻墙过来。
“商商,按照前世的时间节点,边关动乱的消息也就在这几日?会传来,届时陛下为了安抚封家,必然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去。”裴行昭道。
前世,皇帝为了安抚封家,狠心下旨让薛小姐一命抵一命,那么这一次,定然也不会轻罚。
沈云商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你?认为,二皇子要动手中的底牌了。”
赵承北手中的底牌就是?母亲的长公主身份。
“十有八|九。”裴行昭正色道:“这几日?我们要做好准备了。”
若只是?十八岁的裴行昭,固然不会想到这么深远,但对于在邺京摸爬滚打了三年的裴行昭,他自有手段周旋。
“你?的计划是?什?么?”沈云商问。
裴行昭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明日?,你?便让人送消息去姑苏让几家暂避风头,保住性命为上,我给父亲留过信,父亲知道该怎么做。”
性命攸关之时,钱财都算不得什?么。
“裴家的仆人明日?一早就会暗中遣散,你?这边也尽快。”裴行昭继续道:“我将带来的人手留一半给你?,你?随时准备出城。”
“出了城别?往姑苏金陵去,往西走,随便寻一个小镇隐姓埋名,等我。”
沈云商越听越不对劲,忙问:“你?不跟我一起走?”
裴行昭拉着她的手,安抚她道:“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沈云商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去何处?”
“商商,你?我都知道,即便皇帝知道了沈伯母的身份也不会宣扬出来,而是?会选择暗中动手除之,我们现在远没?有与皇帝抗衡的能?力,只能?先暂避风头,但一位退让不是?长久之计。”裴行昭正色道:“我在想,不如干脆将这个秘密公开,摆到明面上来。”
“但当?年那一切都是?先皇暗中下的黑手,在天下人眼中,长公主与前太子遇山匪一个坠海,一个落崖,若是?冒然挑明身份,不足以叫人相信,皇帝也很可能?会以冒充长公主的罪名赶尽杀绝。”
“可调动玄军又?需要两块玉佩合二为一,所以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能?证实沈伯母身份的人。”
沈云商明白了:“您是?说荣家舅舅?”
“正是?。”
裴行昭道:“但光荣家还不够,皇帝很有可能?不认,反手按荣家一个祸乱朝堂的罪名,我们还需要更强大的力量,让皇帝不得不忌惮。”
沈云商正要问他,却听他道:“商商,你?信我。”
“你?便按我说的离开邺京隐姓埋名,安心等我。”
沈云商几番欲言又?止后?,按下继续问下去的冲动,道:“可有危险?你?何时归?届时又?如何找我?”
裴行昭在她额上轻轻印吻,道:“没?有危险,届时,你?来找我。”
“你?会知道我的消息的。”
沈云商这时还并不清楚他这话是?何意,只有满心的担忧。
“我离开后?,你?问楚怀钰借个人,帮你?易容。”裴行昭又?道。
沈云商自是?点头。
分别?来的太突然,二人紧紧相拥。
仿若有千言万语,可一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夜色渐深,裴行昭轻轻吻了吻沈云商,道:“我得走了。”
沈云商依依不舍的点头,将他送出门外。
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沈云商心头的不安也越来越强,她突然抬脚朝他跑去。
裴行昭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迅速转身,便见姑娘含着泪朝他奔来,他一时也红了眼,忙大步迎了上去。
沈云商重重扑进他的怀里,抬着泪眸看着他:“裴昭昭,你?一定要回?来。”
一定要活着回?来。
她知道他说没?有危险,不过是?想让她安心罢了。
“嗯,我一定回?来。”裴行昭紧紧搂住她的腰身,承诺道。
沈云商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若你?不回?来了,我就再嫁给别?人,气死你?。”
裴行昭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眼眶微热:“好。”
他一定会活着回?来。
二人又?相拥半晌,裴行昭在沈云商的目送下离开了沈宅。
沈云商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离开。
最后?还是?玉薇拿着斗篷过来给她披上,将她劝进了屋。
“小姐?”
荣春几人见沈云商久久没?开口,便唤了声。
沈云商回?神,回?答他的问题:
“东宫即便不是?赵承北的对手,可在这种情况下,赵承北也很难独善其身,只要二皇子此番构陷太子罪名落实,母族犯的那些案子也属实,他就很难翻身了。”
“即便皇帝念着骨肉亲情不舍得重罚,东宫之位也永远与赵承北失之交臂了,若我猜的不错,多半会给个封地,离开京城。”
“除非...”
荣春忙道:“除非什?么?”
沈云商眼神微沉:“除非他能?立功,为皇帝排除心头大患。”
皇帝的心头大患?
荣春面色大变:“小姐是?说...”
荣夏荣秋见此,也顿时都明白了什?么,皆面露慌乱的看向沈云商。
“昨夜我与裴行昭已经商议好了应对之策。”
沈云商看向几人,冷静道:“荣春,你?立刻让城外的人给姑苏送消息,让几家避避风头,裴行昭给裴家主留了信,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重来一遭,她和裴行昭都在这邺京经过了三年的锤炼,这一次,不可能?还要任人鱼肉。
“荣秋,你?将城内所有人手集结,我们随时准备出城。”
“荣夏,你?去通知管家,将府中下人偷偷遣散,从暗门走,别?让侍卫察觉。”
几人见她如此郑重,便知事关重大,皆沉声应下。
沈云商却又?叫住他们,道:“不必同裴宅的人联系。”
荣春几人一怔:“为何?”
沈云商蹙眉道:“裴行昭已经离开了。”
荣春几人更是?惊讶。
裴公子怎会先小姐离开?
“这是?我们商议的结果。”沈云商简单解释道:“他说他去给我们搏一条生路,但并没?有告诉我,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不过她心中倒是?已有猜测。
见沈云商不欲多说,荣春几人对视一眼,便告退离开。
几人走后?,沈云商又?让玉薇去跟楚怀钰的人联系,然玉薇刚走出几步,沈云商又?叫住她:“罢了,我亲自出去一趟。”
裴行昭昨夜离开邺京的消息不能?传出去,否则他这一路上会更加危险。
次日?夜里,楚怀钰便带着易容高手潜进了深宅。
沈云商在护卫中选了个与裴行昭身量差不多的,让他易容成?裴行昭留在裴宅。
楚怀钰对此感到很是?讶异:“裴公子怎么突然离开了?”
沈云商自然不会与他说实话,道:“裴伯母生了病,可陛下不放我们离京,他心中担忧,便想回?去看看。”
“是?这样啊。”
楚怀钰不疑有他:“那他何时回?来?”
沈云商:“应该很快吧。”
她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来。
不过,若是?她想的那样,应该不出三月他就会回?来了。
楚怀钰也不知在想什?么,轻轻喔了声就没?再开口。
做好了易容皮,楚怀钰便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楚怀钰看向身旁的青年,道:“你?觉得沈云商说的是?真的吗?”
青年反问:“主人觉得呢?”
“我觉得不像是?真的。”
楚怀钰凭直觉道:“可现在赵承北自身难保,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离开,难道是?赵承北还有什?么后?路?”
青年没?做声。
“父亲这次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楚怀钰托着腮若有所思?道:“我怎么想都觉得赵承北没?有后?路了,他最好的结果就是?出京,做个藩王。”
青年这时看向楚怀钰,道:“如此,我们的目的便达成?了,接下来就是?太子。”
楚怀钰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微微蹙起眉头:“我知道你?很想报仇,可是?我们去江南五年也没?有找到关于阿姐的什?么线索。”
说着,楚怀钰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月圆日?玉佩,盯着它?无奈道:“荣冬大哥啊,没?有另外半块兵符,玄军令也不在我手上,你?叫我怎么证实自己的身份,为父亲母亲阿姐报仇,夺回?皇位?”
楚怀钰这时口中的父亲母亲正是?玄嵩帝与元德皇后?。
被唤作荣冬大哥的青年年约三十左右,他看了眼楚怀钰手中的玉佩,眸色微沉:“主人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那时才十一岁,如何记得我父亲的模样?”楚怀钰侧目觑他。
青年道:“楚大人说了,主人和玄嵩帝生的九成?像。”
这才是?楚怀钰常年不出府门,十五岁就远去江南的真相之一。
他真实的容貌一旦暴露在邺京,立刻就会引来轰动。
因为楚怀钰和玄嵩帝生的太像了。
楚怀钰重重叹了口气,手指环绕着玉佩,正要开口就听青年道:“就算没?有玄军,我们还有极风门和这些年楚大人暗中为主人养的兵马,只待这几个皇子都犯错污了名声,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主人是?不想这么做么?”
楚怀钰对上青年冷厉的眼神,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没?有没?有,我会努力为父亲母亲阿姐报仇的。”
他只是?不想做皇帝。
楚怀钰是十一岁那年知道的自己?身世?。
那年?生辰, 父亲母亲将他带到祠堂,指着两方牌位郑重严肃的告诉他,他们并非他的亲生父母, 他的父亲母亲是战功赫赫受百姓爱戴尊崇的玄嵩帝,元德皇后。
他本是南邺太子。
他上头还有一位长姐。
但他们都死了, 父皇母后已经葬入皇陵, 皇姐的尸身至今没有找到。
原本他们打算在他及冠后再告知他实情, 后来选择提前告知是因为他模样逐渐长开,相?貌瞒不住了。
他当时年?纪太小?还不记事,对这段往事没有印象,也没有感触。
但那一刻,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孤独彷徨。
待他严厉宠爱的父亲, 慈爱温和的母亲, 纵容偏爱的兄姊, 原来都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