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卷了整个修仙界[穿书]—— by嬴汐
嬴汐  发于:2023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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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渡恨不得给许安塞到路边草丛里,让他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一下。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小白龙说的没错,这座山死寂得实在有些古怪。
听不见蝉鸣,也听不见鸟儿嬉闹之声,周围除了风声就是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更为诡异环境增添了几分恐怖片般的气氛。
芈渡轻嗅空气里飘散来的泥土气息,发觉那潮湿气息中混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称不上令人作呕,但如同腐烂瓜果般粘腻发酸。
这种味道,对芈渡来说并不陌生。
那是象征死亡的味道。
毫无疑问,这座荒山确实是座乱葬岗。
只是两人一龙在荒山上兜兜转转好半天,许安扛着锄头在各处挖了不下数十个坑,愣是半点坟地的影子都看不见。山上除了丛生的树木就是杂草,隐隐绰绰宛如鬼影。
这下子,连许安心里都有点打怵了。
“我听说,山上有些精怪就喜欢半夜戏弄行人,”他提着巨大的锄头,颤颤巍巍地看向芈渡,“咱们,咱们会不会遇到鬼打墙了?”
芈渡:“不会。”
许安迟疑且惊恐:“可要万一……”
趴在芈渡衣领子里的小白龙原本昏昏欲睡,听了此话没忍住爬起来翻了个白眼。
鬼打墙?
哪来的鬼敢打芈渡的墙?那不纯纯找死吗?
当事人芈渡却并未做出嗤之以鼻的神色,只是摸着下巴,似乎在沉思什么:“……是啊,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乱葬岗的入口。”
明明整座荒山都快被他们找遍了。
明明那股腐败的气息就近在咫尺。
想到这里,芈渡朝着面前黑暗之处,缓缓摊开了手心。
她手心里有点点荧光四散而出,裹挟着温热的气息,顷刻间便驱散了周围阴冷漆黑的气氛。
一瞬间,如同落于人间的星子,照得两人身边明亮又梦幻。
许安没看见芈渡的小动作,只是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景色,惊叹道:“哇,这是……这是从哪里飞过来的萤火虫?好漂亮!”
芈渡得意地笑了笑,随即指尖微动一下。
这些萤火迅速排列成一片,自动朝着某个方向指引而去。
两人跟在萤火虫屁股后面一路前行,刚刚难挨的漆黑山路现在好像也不再坎坷。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许安左顾右盼几秒,忽然惊讶出声:“刚才咱们好像没看见过这条路……”
他们刚刚把整座山头都逛了几遍,不可能有漏掉的地方。
但许安也很确信,他们从未来过这条山路。
萤火指引出来的这条路,就好像传说中的秘密山洞,只会在特定时间出现。
芈渡笑了笑:“是啊,咱们当然没来过这里。”
因为这座山,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山。
不知是谁在此布置了能混淆视听的法阵,封闭了荒山坡真正的通道与入口。刚刚她和许安看见的,都只是灵力特意布置出的幻象。
山上没有鸟鸣也没有蝉声,因为幻象无法模拟生命,无法创造生灵。
而且这幻象布置得刁钻毒辣,若是凡人贸然闯入此地,根本无法勘破这层幻象。
无法勘破,就意味着将要在此兜转徘徊,不可离开。
直至干渴难耐,力竭而死。
“巫蛊一族最擅长布置幻术,且热衷于草菅人命。将凡人困于幻境疲劳致死,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芈渡低声喃喃,不知是在跟白龙说,还是在跟自己说,“不枉我接连得罪阿醇几次,这一趟果然另有收获。”
说着,她抬头看向前方被萤火照亮的道路,眼中光亮比萤火之光更炙热。
如果她没猜错。
这里,才是迁野村真正的禁地。
——乱葬岗。

以医修丹修为主的药宗,常年盘踞于西方平原之上,城池繁盛华美。
称得上修仙界内最有建筑特色的宗门。
又因此处灯火彻夜长明,药宗特名此处为“长明城”。
入夜,长明城内一如既往灯火通明,主城最高的建筑恢宏大气,那便是药宗宗主所居之处。
而彼时,那座高塔围栏观景之处,正平静立着一人。
那人面容苍白却英气,眼尾微挑,薄唇抿起的弧度透出几分刻薄来。
他身着艳红绫罗长衫,腕处悬了血色玛瑙珠串,金色发冠束起如瀑长发,放眼望去难辨雌雄。
药宗宗主,四方大能之一的药圣,楚凄然。
药圣有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绝世医术,性子却极尖酸刻薄,喜怒无常。
想要让他开门亲手救人那是难如登天。能随时随地进入长明主城,与他亲密交谈的人只有一位。
另一位四方大能,镇魔尊者芈渡。
原因无他,因为芈渡战力太剽悍了,长明城守卫拦不住。
更何况她曾放话出来,楚凄然一日不见她,她就一日不离长明城。
整个修仙界都等着看这两位的纠纷如何收场,楚凄然要面子得很,自然不肯在芈渡面前丢脸。
一来二去,竟然也让药宗与蓬莱宗的关系,增进了许多。
今夜天气甚晴朗,楚凄然立于高塔之上,看得清夜空繁星。
而他脚下,偌大城池点着耀目灯火,数以万计的灯光亦如星辰火海,壮丽十分。
他手里,拈着一张信纸。
“蓬莱宗宗门大比横生巫蛊,好大的事端,”楚凄然自言自语似地冷笑,“百年前那番血战还不够吗?这么大个修仙界,又要永无宁日了。可悲可悲。”
他右手习惯性地盘着那串艳红玛瑙珠,苍白肤色衬着红艳艳的珠子,对比甚是鲜明。
“这次是蓬莱宗,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就在他垂目沉思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人声。
守卫立在帘幕之后,毕恭毕敬地低声禀告:“药圣大人,槐公子向您请示,能否随长老一并前往蓬莱宗?”
“一并前往蓬莱宗?”楚凄然头也不回,冷声冷气地嗤笑一声,“既然心下已决,还请示我干什么?”
守卫侍在帘幕后头,没有出声。
毕竟每次说起蓬莱宗,楚凄然话语都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意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蓬莱宗有多大仇。
对于药圣对蓬莱宗的态度,外界各有猜测。
最靠谱的猜测,是蓬莱宗总是让好面子的药圣难堪,楚凄然面子过不去。
——整个修仙界都知道,药圣医术冠绝千古,行医多年来药到病除,性子倨傲得很。
唯有一人,楚凄然费劲心血都无法治愈。
那人便是镇魔尊者与叶宗主的大师兄,惜伤君当年的亲传大弟子。
蓬莱宗,谢授衣。
念及此事,楚凄然面色越发难看,捏着玛瑙珠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只是他眼神里混杂的并非难堪,而是几分忧虑与愧意。
旧事尚可追,真相却无法公布于众。
他越想越心烦气躁,索性一甩袖子离开高塔观景台,朝就寝之处走去。
艳红绫罗扫过侍卫头顶时,楚凄然冷冷道:“让温槐滚去蓬莱宗,滚得越远越好。”
守卫应了一声是,跪在地上不动,目送着楚凄然越走越远,直到彻底离开高塔。
无人发现,那侍卫面容僵硬麻木,好似木偶。
楚凄然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的霎那间,他眼中有紫黑符文一闪即过,透着阴寒的杀意。
与此同时,迁野村。
芈渡二人在荒山上又爬了十几分钟,终于在路的尽头看见了一处坡地。
借着萤火的微光,两人看清,那坡地之下竟隆起着几十个土包。
土包前横七竖八立了数十石碑,样式古朴,磨损严重。
更有甚者已被蒙上了青苔,上面字迹辨认不清。
芈渡放眼望去,只见这些石碑呈环状分布,碑群正中还建了一处石柱平台,同样历经风雨千疮百孔。
她身边的许安夸张地叫了一声,随即苦恼道:“坏了,这么多土包,挖哪个好呢?”
芈渡:“……”你还挑上了。
她眉毛一挑,不怀好意地提议道:“小孩子才做选择,不如你全挖个遍得了。”
芈渡这句话本是调侃,谁料许安听后却精神一振,大喜道:“姑娘说的有理!”
他扛着锄头铁锨,嘿咻嘿咻地冲下山坡,真的奔着那片土包去了。
芈渡和小白龙看着他充满劳动热情的背影,一时竟无语凝噎。
半晌,小白龙语重心长道:“看到了吗尊者,下次千万别跟傻子较劲。”
芈渡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决定换个方向下坡,力图离卖力挖坑的许安远一点。
坡下土包成片,她缓慢行走于碑群之中,时而俯身弯腰,仔细分辨石碑上的文字。
碑面被侵蚀风化得太严重,芈渡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文字。
“……卒于……264年……”
她蹙起眉来。
修仙界年历264年,正是发生蛊城大战的那一年。
碑群并不大,走两步就到了乱葬岗中央的那处石柱平台之上。
石柱平台约有半人高,台上镌刻满繁复的纹路与符咒,看着不像平常为亡灵祈福的符文。
萤火之光还未散去,光芒映照下,这处石台望着越发诡异奇特,令人毛骨悚然。
芈渡伸手覆上石台粗粝表面,还没来得及捉摸一番,就听见许安在那边大呼小叫起来。
“姑娘快来看啊!这土包里还真有尸体!”
听见许安呼唤声,芈渡收回手暂时放弃了研究石柱,转而向他那边走去。
走了没几步,她就看见许安辛辛苦苦挖出来的坑。
坑里的确躺着一副尸体。
尸体皮肤干瘪呈骷髅状,大张着黑洞洞的嘴,死相极其可怖。
普通人看了容易几天晚上睡不着觉那种。
芈渡看了眼许安,却发现他脸上毫无惧意,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地俯下身,用手去触摸尸体上破旧的布条。
许安小声嘟囔道:“这尸体看着不像新埋的啊,都干成这样了,肯定有年头了……”
说着,他又拿起铁锨子,往尸体的脸上戳了戳,再度发出疑问:“不对啊……”
芈渡抱臂看他:“怎么又不对了?”
“这尸体胸口上有个洞,看起来像是被什么贯穿过,”许安指了指那具干尸的胸膛处,解释道,“况且他身上的布料很珍稀,正常村民好像不会穿这么昂贵的衣物……咱们是不是挖错坟了啊?”
听见许安这么说,芈渡也蹲下来仔细察看一番,发现干尸胸口的确有一处贯穿伤。
而且以她的经验,这处伤痕怕是剑刃贯穿所致。
一剑穿心。
两人蹲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芈渡嫌蹲着看效果不好,直接下坑里把尸体给扛了出来。
这生猛的举动,连中二憨批如许安,看了都得高喊一声女中豪杰。
尸体已经风干许久,基本没什么异味,触碰起来也不粘嗒嗒。
许安正对着尸体动手动脚。他先上手摸了一遍尸体全身,又摸了摸尸体胸膛的洞口,眼睛带着奇特的光亮。
看着特别像个热衷于半夜刨坟的变态。
芈渡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具尸体有古怪,蹙眉沉思许久,脑子里乱糟糟的。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证据已经出现,却始终穿不成线来。
就在她拼命思索之时,许安忽然又大惊小怪地“哇”了一声。
这一声晃荡在荒山中格外清晰响亮,回声荡来荡去,气得芈渡恨不得一脚把他掀到尸坑里去:“你是不是生怕咱们不会被村里人发现?啊?”
许安嘿嘿地笑,并未计较芈渡的话,而是回头把什么东西怼到了她眼前。
“你看,这人还有陪葬品呢!”
芈渡定睛一看,只见许安手中举着的,赫然是一块银牌。
银牌雕刻成吉祥物的形状,上刻奇特花纹,封存在土中不知多久,却依然煜煜生辉。
她一看那银牌样式就愣住了,心上不祥的预感越发明显。
这银牌上雕刻的,竟是巫蛊族人最喜欢的穷奇纹。
巫蛊族喜爱穷奇纹,因其煞气浓重嗜杀,可助巫蛊族人炼魂夺魄。
地位较高的巫蛊族人,会在身上置许多穷奇纹饰品,以彰显实力。
想到这里,芈渡脑子忽然像是被重锤敲击一般,嗡嗡地痛了起来。
荒山上布置的巫蛊幻象。
石碑上的大战年份。
干尸胸口处剑刃贯穿的伤痕。
还有一并埋在乱葬岗内的穷奇纹饰物……
霎那间,苏沉烟曾说过的话再度回荡在耳边,清晰分明,宛如炸雷。
——“这座山村之所以叫迁野村,正因为他们曾举村迁移到涠洲。而在迁移之前,这座村庄内的居民都生活在另一处原野……那个地方,离蛊城只有三里地。”
“他们曾是与巫蛊接触最密切的凡人。”
不顾许安的问询,芈渡猛然间丢了手中的银牌,仿佛碰上了什么污秽的东西。
随后她后退两步,环顾整座乱葬岗,手指甲几乎绞进掌心的皮肉里。
荒山上深夜漆黑,风声呼啸,好似鬼魅,如泣如诉着旧日鲜血淋漓的真相。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这里埋葬的,不是村子里死去的居民。
这里埋葬着巫蛊族人。
百年前在蛊城大战中死去的,被正道修士尽数剿灭的巫蛊族人。

想通了这一点,芈渡扯了扯嘴角,环顾着荒凉山坡。
那一刻,她忽然有了摧枯拉朽,把这里彻底夷为平地的念头。
当年蛊城一战,她师尊师叔连同数以千计正道修士一起,魂飞魄散在残缺的城池内。
只为换得修仙界百年来和平安定,再无风浪。
芈渡曾在尸骨血海里找了三天三夜,满手血腥满脸泪痕,连师尊半片衣角都找不到。
只找到了师尊贴身的一柄长剑,剑断了刃,孤零零地躺在血泊里。
这些嗜杀而死的巫蛊族人却有人立坟,有人收殓,得以衣冠楚楚地躺在墓地中。
凭什么?
芈渡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微酸。
她一脚踏在歪歪扭扭的石碑上,望着许安挥动铁锨,开始了他下一场光荣的劳动。
铁锨锄头交替叮叮咣咣,许安牟足了劲,连着刨了十多个坑。坑里有的摆放着干瘪尸体,有的空荡荡不见影子,大小也各不相同。
芈渡挨个尸体仔细看过,果然发现了它们身上不同位置的致命伤。
除致命伤外,这些尸体身上大小伤痕十数道,足以证明当年那场战役之激烈。
许安也挖累了,在不远处随便找了个地方一靠,满足地叹了口气:“今天晚上算是圆了我一个愿望。”
芈渡踹了某具尸体一脚,头也不抬地问:“你什么愿望?半夜挖人家坟?”
“这叫为医术研究做贡献,”许安义正言辞地强调,“而且我相信这些……这些品德高尚的尸体们也不会有意见的。”
芈渡简直懒得理他:“啊对对对,反正它们也没法爬出来告诉你它们有意见……”
话音未落,周遭忽然响起一阵诡异的机括转动声。
这转动声在寂静荒山之上格外引人注意,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们两人的交谈惊醒了。
许安吓得左顾右盼,忽然整个人猛然往上一弹,兔子般大声尖叫起来。
他胳膊肘底下靠着的,竟然是那座石柱平台!!
机括声,正是石柱平台中传来的。
此刻,那石柱上镌刻的诡秘符文层层亮起鲜红光芒,好似某个生命在石台内缓慢苏醒。鲜红光芒蟒蛇般自纹路凹陷中游走攀爬,转瞬之间半个石台都笼罩在鲜红光芒之中。
芈渡此刻也在找声音来源,一回头就看在慢慢升高发光的石台。
和石台旁边声嘶力竭滋哇乱叫的许安。
那一刻,芈渡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对一个普通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杀意。
“别tm喊了!!你在干什么!!”
眼看着许安疯狂朝自己跑过来,芈渡一手薅住他衣领子把他抓到面前,脑瓜子被他喊得嗡嗡的。
为了压过他的歇斯底里,她也不得不提高声调,对着他耳朵大叫:“别鬼吼鬼嚎的!你刚刚到底干什么了!为什么那玩意儿忽然开始动了!”
许安慌张地使劲摇头,连连摆手:“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碰,是那东西自己动的!我就靠了它几秒……”
他一抬头,正对上芈渡充满怀疑与讽刺的眼神。
芈渡:“……你猜我信不信。”
许安:“……姑娘你……”
两人嘴还没斗完,石台那边再次传来异响。
红光所过之处,那石台缝隙里传出汩汩的诡异的声音,仿佛其中有生生不息的潮水在涌动。
随后,有血红色液体自其符文中慢慢涌出,流淌在整个石柱之上,不断往下渗透。
那平台……竟然在流淌鲜血。
许安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如同恐怖片般的一幕,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吓得都喊不出来了。
两人就眼睁睁看着那鲜血越涌越多,不仅把整座平台都染成了鲜红色,甚至还在往平台下的土壤里浸泡。
铁锈般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渐渐蔓延在周遭空气之中。
许安后退两步靠在芈渡身后,欲言又止了片刻,眼含泪光地看向芈渡:“姑娘,你说这里会不会真要诈尸了?”
芈渡沉默片刻,诚恳道:“早就让你别挖人家坟,你看看,人家出来找你了吧。”
许安估计是被这句话又惊骇住了,也跟着沉默了许久。【看小说:玖橘推文】
见思维跳脱如许安这种人都不说话了,芈渡这才略感抱歉,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怎么可能诈尸呢?这种地方不会诈尸的......”
话音刚落,那汩汩流出的鲜血已经蔓延到了刚刚挖出来的尸体脚下,
惊悚的一幕,终于在这时发生了。
接触到血水的干尸,如同受什么东西驱使般重获生机,竟然嘎吱嘎吱地活动骨节,缓慢地站了起来。
它姿势歪歪扭扭,那张干枯脸上惊恐神情尚在,空荡荡眼窝里悬着几丝血肉。
然后,它转动脖子,那空洞眼眶正对上了不远处的两人。
许安咽了口唾沫:“......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不会诈尸的吗?”
芈渡神态自然地哈哈一笑:“不好意思啊,判断失败了,我收回刚刚的话。”
许安:“......”
那古怪血液如最阴险的毒蛇,在土壤中蔓延滑行,所有接触到血水的干尸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过半分钟光景,那十数具身躯残破的干尸已然木然望向了芈渡二人。
紧接着,领头的干尸忽然仰天大吼一声,声音震耳欲聋。
许安还没来得及捂耳朵,只听芈渡骤然发出的指示夹杂在干尸咆哮之中,短促有力。
“跑!”
这句话就像被导火索被瞬间点燃,引爆了隐藏的危机。
那些木然呆立的干尸纷纷找准目标,四肢并用嘶吼着扑了过来。
它们速度迅猛得令人恐惧,口中冒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利齿,仿佛马上就要在活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毛骨悚然的吼声,在荒山上荡过来荡过去。
这下子真的变成恐怖片了。
许安当即大脑死机,唯有身体凭本能往后一转,毫不犹豫地狂奔起来。
他连方向都不知道,闭着眼睛就知道跑,干尸撵在屁股后面追。
芈渡哐哐两脚,干净利落地踹在扑向她的两只干尸下巴上。
只听一声脆响,那两只干尸被踹得颌骨弯曲碎裂,整个头颅向后倾倒而去,乌黑腐朽的骨头尖穿透了它们皮肉,从嘴巴下面突了出来。
干尸动作迟缓几秒,被踹歪的头颅以一个极其不科学的方式扭转回来。
骨节摩擦时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肮脏的腐肉从骨头断裂处显露而出,漆黑骨髓顺脸滑下。
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芈渡当时就打消了拔刀出鞘的念头。
太恶心了。
她不想回去洗刀。
伴随着这些干尸的复苏,荒山土地之下也响起细细簌簌的动静,好像一千只兔子正在地下打洞。
有什么东西,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芈渡环顾四周呲牙咧嘴的干尸群,猛然意识到,这里不止埋葬了数十位巫蛊族人。
或许,整座山都是它们的埋葬之处。
念及此,她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点火烧了整座山整座村庄一了百了。
想要摧毁这里,对芈渡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甚至称得上翻覆手一般容易。
就在她犹豫之时,怀里呼呼大睡的白龙终于被这震耳欲聋的大动静给震醒了。
它一睁眼,就直直对上这惊天动地堪比世界末日的一幕,差点没吓得直接撅过去。
小白龙也懒得再装蛇,挂在她衣服边的龙尾巴猛然一收,生怕它金贵的白鳞沾上那些干尸的口水。
它仰起脖子,沉痛地问芈渡:“尊者,我不就睡了半个时辰吗?你是怎么做到把死了百年的老怪物全给气活的?”
芈渡森然冷笑一声:“活着时是渣滓,死了还能在我手底下翻天不成?”
“那你得快点了尊者,”小白龙攀上她头顶,用尾巴指给她看不远处的许安,“再晚点,这傻子就要被咬死了。”
耳边传来许安被追撵时的鬼哭狼嚎,芈渡远远地望他一眼,漆黑眼底闪过极深的光。
那光里,还带着些好笑的意味。
见芈渡迟迟未动,小白龙扯了扯她一缕头发:“你怎么还不动?”
“......”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而已。”
芈渡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相当不怀好意的微笑:“难道只有他能装?我就装不得?”
小白龙:“什,什么?”
它还没反应过来,芈渡就已经迈步开跑了。
她这一跑,身后那些干尸顿时就好像看见滚球的宠物狗,嗷嗷嗷地冲过去跟着她跑,情绪相当饱满高涨。芈渡刻意保持着奔跑速度,冲到许安身旁后就不再加速,跟着许安一起跑。
许安还在那儿徒劳地呼救大喊,一转头看见芈渡就在他旁边跑,顿时有了几秒的沉默。
许安:“姑娘......姑娘你怎么在跟我一起跑啊!”
芈渡流露出恐惧且诧异的眼神:“我也害怕啊,你以为就你害怕吗!”
许安欲言又止,身后干尸忽然加快了速度冲上来,差点咬到他飞扬的腰带。
许安立刻往前猛冲了几步,在呼呼的风中声嘶力竭地喊:“不行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不能一直在这儿绕圈跑吧!”
芈渡呵呵冷笑:“你就庆幸它们没有脑子不会杀回马枪吧。而且你别忘了,是你自己亲手刨了它们的坟!”
“难道不是因为有你支持吗!”许安据理力争,气喘吁吁地回嘴,“而且我也没想到它们会诈尸......啊啊啊啊我靠它们追上来了!快跑!!”
芈渡:“......”
在这个明月高悬的夜里,两人并排奔跑,身后跟着乌压压一片张牙舞爪的干尸。
节目效果,简直达到了极致。

丧尸出没血浆乱飞,别有一番刺激的风味。
但此刻轮到自己被丧尸......啊不,□□尸追,感觉就没有那么好了。
特别是旁边还有只哈士奇在大喊大叫。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修仙修到芈渡这般境界,身体素质自然好得逆天。她跟许安钓了这些干尸快十几圈,反而是身上快被她颠吐了的小白龙先开了口:“不行了,我要吐了,我要......”
芈渡咬牙切齿压着声音:“你敢吐我身上,我就把你送到苏沉烟那里,不开玩笑。”
小白龙还没说话,旁边快要跑死了的许安先大声开了口:“芈渡姑娘,实在不行咱们找个地方避避吧,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芈渡在心里冷冷笑出声,面上却依然维持着惊慌神色,大声喊了回去:“找地方避避?怎么找?刨个坑给咱们全扔里吗?”
许安:“也不是不可以......”
芈渡:“去死吧你。”
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一斗嘴必出事的定律,芈渡一句话刚骂完,那边许安就惨嚎一声。其嚎叫声凄惨甚至盖过了身后干尸的吼叫。
随即,他扑通一声就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芈渡回头一看,只见其中一个领头干尸发挥了良好的身体柔韧性,往前一扑立时扯倒了许安,此时正用干黑枯瘦的爪子死死抓着许安右腿,艰难地把他往怀里拽。
好在它一摔也铲倒了不少后面的干尸,拖慢了它们追杀的进度。
干尸力气太大,许安徒劳踹了它脸半天都没挣脱开,眼看着身躯慢慢滑向干尸们垂涎欲滴的浪潮,他发出的惨叫声比隔壁村杀猪还惨:“芈渡姑娘啊啊啊啊啊!!!”
芈渡性子终于有些耐不下去,刚想亲自下手捞这头即将被宰的猪,忽然听见耳侧有呼呼风声自夜幕中破空而来,伴随着一道炽热温度,直直落到了身后那些肆虐的干尸身上。
那竟然是一根火把。
火焰炽热明亮,干尸则如木柴般□□则燃。转瞬间尸群就被熊熊火焰包围吞噬,紧抓着许安的干尸被火舌袭击舔舐,徒劳地发出不甘咆哮声,身上残破衣物都被点燃了。
许安忍着炙热火浪,蓄力一脚把那干尸踹倒,狼狈爬起来冲回了芈渡身旁。
芈渡一把把他拉回身边,漆黑眼瞳内倒映着火光中重重尸影,眼神微动。
就在此时,她感觉到有人扯住了自己的手腕。
月黑风高,唯有火焰重重灼目。借着火光照亮,芈渡顺势低头一看,只看见了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脸庞。
少年走路轻捷无声,眼神却带着几分焦急。
与芈渡对视之时,他低声催促一句:“想活命就跟我走!”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力道,芈渡眉毛一挑,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往少年方向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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