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尽数集中在司云落身上,她是这批魅妖之中最为出众的,肌肤瓷白,近乎透明,隐约可见跳动的青筋,似乎有奔流的鲜血潜藏其中,轻易便能勾起人最原始的渴望。
于是当唤默在司云落面前停步时,众人反而不觉得意外了。
执法长老先行挑选乃是理所应当,旁人再选其余的就是。
唤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用一根手指轻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即使面容有些许脏污,浑身也乱糟糟的不太像话,但能看出来是个天生丽质的好苗子,养一养就会变得水灵了。
只是司云落眼中一点坚定眸光,却不同于其他被吓得失了智的魅妖,预示着她将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唤默蹙起了眉,又松开了手,慢条斯理地用丝绢擦拭过自己的手指,始终一言不发。
无言通常意味着放弃,方才绝了念想的众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无人不想将司云落收入囊中。
司云落渐渐觉得有些不妙,慕星衍仍未出现,她没有把握今日一定会见到他,若是被其他人选中,只怕往后再想要接近他,便是难上加难了。
与其被陌生人磋磨,倒还不如到唤默身边去,有藏在潜意识中的情分,起码不会待她太坏。
司云落便微微倾身,想要去够铁笼外不远处那一截袍角。
只是指尖还未触及,忽而有人自门外旁若无人地闯了进来,气势骇人。
司云落只消瞧上一眼,便知道他是慕星衍。
三千青丝高高挽起,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一身白衣飘然而入,如霜如雪的清冷颜色,却也格外衬他。
只是……司云落依然没有把握,能够让他选择她。
因为他的眼上覆了一层素绸,大概是看不见的。
看不见,也就无法吸引他的注意,连一丁点侥幸的可能都不会有。
他这样突兀地出现,却也无人敢责怪,连唤默都只是略略施了一礼。
“少主。”
天衍宫宫主过世时,遗命宫内一切事务交由执法长老唤默打理,待少主青衍年逾弱冠,再将大权交还于他。
即使只是少主,却也无人敢轻视他。只因这位青衍少主虽然天生目盲,行动却一切如常,行走亦如履平地,若非修为高绝,是决计无法做到这种地步的。
但天衍宫内有传言,少主之所以能突破常人无法达到的进境,皆因其对于魅妖血祭的疯狂迷恋,甚至达到了成瘾的地步。
据说死在其手下的魅妖不计其数,故而青衍也成为了魅妖一族的头号目标,也就是云落公主本次最重要的任务对象。
青衍并不能看到唤默行礼,只是冲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头,道:“我来看看。”
虽然司云落很想吐槽没有眼睛用什么看,但是青衍似乎也并没有选她的打算,这就让事情变得尴尬起来了。
司云落看向相处和睦的二人,趁他们都还停在面前,暗暗下定了决心,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属于魅妖血脉的浓香在空旷的大殿中迅速绽放开来,像开出了一朵秾丽而颓败的花,在枯萎之前挥霍着蓬勃的生命力,曳人心旌。
在这瞬间,司云落能够感受到渴望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难以平息的躁动,分属于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下可真是落入群狼环伺的境地了。
唤默的身子晃了晃,只这片刻踌躇,便有人抢在他的前面开口了。
“我要她。”
青衍说道,素绸下不能视物的双目转向司云落的方向,声音寂静如一潭死水。
“劳烦执法长老,安排人将她送到我的住处来,要活的。”
司云落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原本只是胡乱猜测,凤血对慕星衍本体还有效用,故而勉力一试而已。
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高岭之花(表面上的)少主龙龙
2.号外:天衍宫发老婆了!快来把自己的老婆领回家吧!(小广告塞到门缝里了)
3.这一part应当是混血少主x细作公主,但谁是玩物还不一定呢
◎“你漂亮吗?”◎
既然是被选中的魅妖, 司云落便得以沐浴一番,换上干净整洁的素衣,被送到青衍所言的住处去。
为了防止魅妖记住行走的路线, 从而趁机逃脱,过程中也依旧是以铁笼运送。
司云落抱膝坐于其中, 思索着应对之法。
除了接近青衍、取得他的信任之外, 她还需要想办法寻找到寂白的下落。
铁笼一摇一晃,伴随着铁链“当啷”的声响落了地, 厚布被掀开的瞬间,刺眼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涌入。
司云落眯起眼睛, 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可就在此时, 她被强行拖出了铁笼,扔进了——柴房。
呃, 好吧, 本来也没对目前的处境抱有太多期待。
司云落这样想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周遭昏暗的环境。
她轻轻动了动手脚, 碗口粗的铁链便束缚住她的行动, 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发出响声。
柴房寂静无人, 司云落被随意拴在角落里,和摞得整齐的木柴待在一处, 比起可怜无助的幼兽, 更像是即将下锅的食材。
等等……食材?!
司云落并不了解所谓血祭, 但在她的印象中,应当是与慕星衍平日吸血差不多的。
可怕的环境总是能催生不祥的预感, 听闻死在青衍手下的魅妖不计其数, 不会都是被他生啖血肉、吃干抹净了吧?!
再看看案板上雪亮锋利的菜刀, 以及墙壁溅上的斑斑血迹, 一切仿佛在向奇怪的方向发展……
她不想被做成“一落八吃”啊喂!
但挣扎显然也是做不到的,她只能独自待着,透过柴房上方的一扇小窗,根据天色判断大概的时辰。
可她提心吊胆过了一夜,却始终无事发生,直到支撑不住昏睡过去,柴房的门也没有被推开过一道缝隙。
往后数日皆是如此,无人打扰,亦无人问津。
司云落怀疑,青衍可能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可有可无的魅妖,被他一时兴起要到了身边。
显然修士不用进食,但魅妖还是偶尔需要吸取天地灵气,不能总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并且,无论是司云落还是云落公主,都不可能只为了保住性命而偏安一隅,她需要主动出击,获取青衍的关注,才有可能实行下一步的计划。
仅仅哭闹肯定是毫无用处,若要真正吸引他的注意,还是要从源头下手。
于是等到第七日的夜里,司云落从隐蔽处寻到一块废弃瓦片,摔在地上砸碎以后,咬牙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伤口不深,但足以让鲜血争先恐后向外溢出,接连不断地滴落下来,在地面上积聚成小小一滩。
她相信,青衍很快就会被魅妖鲜血的浓香吸引而来,若是他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必定会救她一命。
司云落不得不承认,她又在赌了,但身居低位,处境不利,总是要搏一搏才能逃出生天的。
她感受到生机正在缓慢流失,眼皮也越来越重,直至抬不起来。
可她睡去得太快,未能见到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逆光而来。
再度苏醒之时,司云落已是躺在了陌生的床榻之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
房间陈设简朴,可见主人心境,她将手腕抽出来看了看,伤口已经被包扎过,或许是因为正在愈合,有些细密的痒痛。
手脚上的铁链被换成了细细的金链子,即使依然不得自由,也算是比之前好了太多。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扔下床粗暴对待,但她已经好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自然不会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便打算继续赖着。
可她刚翻了个身,鼻端冷香突然加重,她惊恐地发现,身边竟然还躺了个人。方才她专注自身,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就算她及时屏住了呼吸,却仍然被青衍发觉了,淡淡问了一句:“醒了?”
司云落知道,视力不好的人,其余感官会变得更为敏锐,她的呼吸节奏瞒不过他的耳朵。
因此她只是咬着下唇,并不答话。
一个刚烈的魅妖公主,理当如此。
青衍仿佛并不在意,又问她:“想寻死?”
其实司云落本想问他为什么要救她,却被他先发制人,连问题都被噎了回去,只能被他牵着走,不得不先回答他。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呵呵……”
实力悬殊带来的压迫感让她不自觉连连后退,一个没注意就往床下栽去。
可突然有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腰,让她稳住身子的同时,又故意轻轻一推,引着她向内靠过来。
贴着单薄的衣料,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熨帖着她的肌肤,让人分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
在那一刻,司云落几乎以为,他要开始享用送到嘴边的猎物。
可是他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倒是让她看不透了。
“你、你不吃我吗?”
“我为何要吃你?还是说……你很想让我吃?”
他说这话的同时,薄唇似乎扬起微小的弧度,冲淡了周身的清冷气质,但这丁点柔和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
司云落连忙辩解:“不是……我是想说,若是逃不过被你吃掉的命运,那你还是养一养我比较好。”
“哦?如何养?”
其实她只是想拖延时间,与青衍周旋,并没有想到他会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于是她开始随口扯谎:“自然是要好吃好喝,准备舒适的房间,最好……还能让我出去晒晒太阳。”
她说这话时,一直观察着青衍的神色,无奈他的眼上始终覆着那一层素绸,看不见他眼里的神情。
他缓缓笑了,轻声问她:“原来养一只小魅妖,也是这么麻烦的吗?”
……这话说得怎么好像他从前没养过似的?还是说,那些魅妖被抓来以后就直接吃掉了?
她不禁有些颤抖:“不麻烦不麻烦,我很好养活的,只要一点点照料就好。这对你而言,应该不在话下吧?”
青衍抿着唇,始终一言不发。
司云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悄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盲了。
可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却被他忽然抓住,连手腕都动弹不得。
他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指尖缓缓伸了过来,犹豫片刻后,停在了她的眼睫之上。
他仿佛在通过触觉确认她的相貌,一寸寸地摸过她的五官,以及吹弹可破的肌肤,最终落在朱唇之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两下。
司云落大气也不敢出,就听他问道:“你漂亮吗?”
“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是很漂亮的。”
他说话的样子看似无意,却又透着认真,让司云落不得不相信,他果真是天生眼盲。
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含混不清地哼了几声,只想快点打破这尴尬而暧昧的氛围。
“你为何与我躺在一处?”
青衍理直气壮地答道:“这是我的床。天色已晚,我自然要休息。”
言外之意是她鸠占鹊巢了。
司云落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再纠结下去的话,大概只能挪去床脚,她可不乐意。
但就在她打算闭嘴的同时,却于青衍的气息之中,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味道,像是……
为了进一步确认,她靠得更近,贴在他衣襟上嗅,却忽而被他发觉,一把推开。
司云落还从没被他拒绝过,正在愣神,就见他转身面向里侧,轻描淡写地命令她。
“下去睡。”
司云落一时语塞,但迫于形势,不得不幽怨地下了床,坐在床脚打起了哈欠。
屋子里倒不至于很凉,她把脸埋在膝盖里,维持着自我保护的姿态,再次沉入酣梦之中。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将她托起,在她耳畔呢喃絮语。
“……好像是太瘦了呢,抱着都有些硌手,要养得又白又胖的才好。”
司云落想反驳他,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随他去说。
这一觉便到了天光大亮,司云落睡得很沉,精神也足,只是身上的金链子还在,将她拴在床柱之上,无法离开床边三尺的范围。
青衍也不知去了何处,可怜她来了这里数日,印象最深刻的却只有柴房和他的床。
司云落一边哀叹,一边画着圈圈诅咒他,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像被豢养的宠物,只能听从主人的心意行事,还有可能要变得“又白又胖”……
但是到了午间,却意外地有人送餐食过来了。
司云落这才发现,原来这里除了她和青衍二人,还是有其他人的。
想想也是,他一个少主,纵使看上去与常人并无不同,但毕竟目盲,总是需要旁人来伺候一二的。
那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向司云落的眼神极不客气,似乎给一只魅妖送饭有失身份,是对他的侮辱。
司云落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伸手拿过一只鸡腿大嚼起来。
“怎样!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那人极不友善地瞪了她一眼,像在控诉她是红颜祸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离开时狠狠地甩上了门。
没了旁人的监督,司云落吃得更加欢快,结束后悄悄用床帷擦了擦手。
她正双目无神地放空着,青衍却突然推门进来,好似有些意外。
“这是什么?”
他不必摸索,就准确无误地寻到了目标,那是魅妖在开心时,才会显现出来的尾巴。
他捏了捏尾巴的尖端,司云落忽然难以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一把抢过自己的尾巴护在怀里。
“别碰我!”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试图去养一养老婆的龙龙
2.等到老婆“又白又胖”,变成漂亮可爱的小魅妖,就可以吃干抹净啦!
3.魅妖的尾巴不能随便捏……太敏感了……另外他好像暴露了什么……
◎“怕什么,你明明很喜欢”◎
司云落抱着尾巴, 警惕地往床脚缩了缩,一脸谴责地盯着青衍看。
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她脸上莫名泛起的潮红。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尾巴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
莫非饱餐一顿就能让她获得最简单朴实的快乐?那她也太好哄了吧!
司云落试图将尾巴收回去,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办法, 反倒因为慌张而更加窘迫, 只能作罢。
所幸青衍看不见她这副模样……
等等,如果他看不见的话, 又怎么知道她的尾巴在哪里?
司云落忽而心生怀疑,再次尝试着伸出手, 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次她学聪明了, 稍稍离得远了些,避免被他直接抓住。
可青衍并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面上蕴了些歉意, 放轻了声音同她说话, 听上去很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抱歉……我不知道……我弄痛你了吗?”
司云落难得看见这样的他, 意料之外的好脾气和讲道理, 让人不禁想要狠狠欺负他。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故意不开口说话,想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青衍跪坐在她身旁, 明明只隔着不远的距离, 却没有再近一步, 那样子像是……怕会吓到她。
他叹了口气,却没有丝毫的不耐。
“那你想怎么样?”
司云落这才趁机提出要求:“让我摸摸你的眼睛。”
话一出口, 青衍便沉寂下来, 看不出喜怒, 也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或许是因为这要求太过无礼,倒显得她这只小魅妖没有自知之明,仗着他的几分容忍和新鲜感,竟然敢越过分寸,戳及他的痛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人僵持了好一阵,还是司云落先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他身边,把尾巴尖主动递到他的手里。
“……是我失言了,给你摸摸。”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后槽牙都被她咬得咯咯直响。她发誓,这绝非她的本意,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说出这种类似于邀宠献媚的话来!
但青衍显然对她的妥协感到非常受用,从善如流地又捏了捏,甚至团成一团放在掌心搓揉。
司云落紧咬着唇,一声不吭,但身体的颤栗骗不了人,她只能难堪地别过脸去。
青衍却忽而说道:“怕什么,你明明很喜欢。”
“什么?……唔!”
即使他依旧面无表情,司云落依旧能感受到他浅浅的愉悦。
“我闻到了哦。”他凑过来,像在同她分享一个秘密,“你现在的味道,和平时不太一样。”
什么味道呢?
于他而言,像是开至荼蘼的花瓣,被揉烂到汁水四溢后,盛放出瑰丽而香甜的气息,尽情弥散在不大的空间之中,诱人失控。
司云落完全闻不见自己身上的气息,但青衍这样说,还是让她不禁羞恼起来。
“我没有!你胡说!”
毕竟也没有人会承认,如此轻易就动了情……
只是她一开口,声音就仿佛在蜜水里泡过,甜得有些沙,让方才的辩驳都变得苍白无力,她立刻识趣地闭了嘴。
青衍见好就收,没有欺负她太过,最后捏了捏她的尾巴。
司云落闭上眼,晕晕乎乎地任他施为,直到身边传来细响,是镣铐被打开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屏住了呼吸。
那一刻,在权衡利弊之后,她强行忍下了逃走的冲动,只是在终于脱离床柱之后,活动了一下手腕。
四肢上仍挂着细细的金链子,但总算可以走动,获得了部分的自由,比之前的处境可算强上太多。
司云落不明白,自由所需的代价为何,青衍应该没有那么好心,仅仅是被她取悦一二,就能给予她想要的自由?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甚至连走路的机会都没给她,用一件薄披风将她裹上,藏起那碍事的尾巴,直接把人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胡乱响着,司云落生无可恋,只祈祷不要被旁人看见现在这副模样,可实在是太糟糕了。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才走了没几步远,便听见有人向青衍行礼:“少主。”
她勉力抬头看去,发现正是给她送饭的弟子,此刻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只是青衍看不见,也无从感受到周遭诡异的气氛。
他颔首示意,旁若无人地擦身而过,司云落的双手垂在他背后,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
等到她被放下,和他一同在树下静静坐了一会儿,才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这是……带我出来晒太阳?”
“嗯。”他点点头,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是有点凉。”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在他的怀里。
司云落感觉,她就像是被他埋在树下的一颗土豆,晒足了阳光才能快快长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所谓的“晒晒太阳”,是想要获得行动的自由,而并非单纯地出来沐浴阳光啊喂!
但多亏了这难得的机会,她得以第一次窥见青衍住处的全貌,也算得上是山清水美的灵秀之地。
在他们所在之处的对面,就有一大片种植着奇花异草的药圃,引入了温泉水加以灌溉,长势喜人。
司云落不禁脱口而出:“你这地方还挺不错的。”
“是么?”青衍略显遗憾,“可惜我看不见呢,好与不好,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的确,纵使有这样一片药圃,也没能治好他的眼睛。
可司云落的沉默只维持了片刻,就主动抓住了他,引导着他摊开手,掌心向上去接住洒落的阳光。
“但你可以感受到,阳光是不是很温暖?”
“的确很温暖。”
他反手握住她,用掌心将她的手整个包起来,像玩具一样揉捏着。
不知是否因为从他身上汲取了所需的温度,在日光照射下,司云落逐渐昏昏欲睡,彻底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少女的碎发在额前投下一片阴影,看上去优美而恬静。
她的身上有令人安心而宁静的味道,与馥郁甘美的血液一道诱惑着他。
这是他为自己挑选的“伴侣”,但现在就吃掉这只可爱的小魅妖,显然还未到时机。
因此他只是俯下身去,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心。
司云落醒来时,又到了用饭的时间,她深深为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感到羞愧,然后极没有出息地向现实投降了。
她就不信有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天色已晚,司云落打着哈欠,准备继续睡在床脚,经过昨夜的周旋,她已经明白了自身的处境。
可困意还未上涌,她却又被青衍提了起来,目标是温泉的方向。
她挣扎一番未果,双眼可怜兮兮地蒙上了一层雾气,想要博得他的同情。
这时候就能体现出目盲的好处,青衍不为所动,好言好语地劝她。
“洗干净以后才能上床去睡。”
“我不上床睡不行吗?”司云落眨着眼睛看他,“我就乐意睡在床脚。”
“晚了。”
青衍一松手,她便“扑通”一声落到了温泉里,狼狈地站起身时,浑身都湿透了,唯一一件单薄的素衣裹在身上,曼妙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
他靠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昨日你人事不省,就是我抱你来洗的。你是自己洗,还是需要我来帮忙?”
……大意了,完全没有想到,她毕竟是不能自己变干净的。
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司云落深吸了几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自己来。”
话虽如此,但她手上还缚着金链子,行动实在不便,在温泉池中扑腾出不小的水花。
她并没有求助的意思,但青衍已经下了池子,正向她的方向游了过来。
隔着温泉氤氲的水汽,眼上的素绸也几乎被打湿,司云落依稀可以看到,他自始至终紧闭的双眸。
果真是看不见的。
她稍稍松懈下来,却依然小心避着他,扭身向远处游去,却被他扣住肩膀,拖了回来。
“你能不能替我将链子解开?”司云落小声祈求道,“真的很不方便。”
青衍点头,却并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仅仅是道:“所以我早就说了,你还是需要我来帮忙。”
她早该想到的,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她。
衣衫剥离下来,沾湿的衣物粘得发沉,缓缓坠入水中。
司云落双手被缚着,无法反抗,只凝神盯着他看,大片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浑身都激起簌簌的颗粒。
可指尖的停顿相当克制,毫无探寻和深入之意,司云落不得不承认,他或许是真的将她当作了宠物在养。
如此反而更叫她放心,她背过身去,靠在水池边沿,任他将她的长发打湿,拢上泡沫,认真地搓洗起来。
被这样轻柔地对待,她又开始犯困了,肆无忌惮将一切展露给他的样子,像是摊开肚皮的小兽。
故而也没能发现,青衍在她身后,悄悄睁开了眼睛,越过阻隔视物的素绸,透出一点幽绿色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给老婆晒太阳洗香香的龙龙
2.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想尽办法占老婆便宜啊?
3.总感觉马上要被吃掉了(不是)
4.同样是把老婆困在身边,威胁用强不行,哄着骗着就可以?双标啊啧啧啧(指指点点)
◎“捉到你了”◎
不过安生了片刻, 司云落就起了坏心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温泉岸边光滑的青石。
反正青衍看不见,对于她的有意戏弄大概是毫无办法的。
司云落十分期待, 看见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一些格格不入的神情,比如, 恼羞成怒。
她这样想着, 毫无预兆地扭过身去,面对茫然无知的青衍。
然后——
用悄悄藏在手心里的泡沫, 不客气地糊了他一脸。
他这副窘迫的样子,让司云落没忍住笑出了声。
就当是报复他好了, 谁让他随便捏她的尾巴!
做完这一切, 她脚底抹油溜得飞快,趁他还没反应过来, 顶着蓬松洁白的泡沫向另一侧游去。
可回身再看时, 哪里还有青衍的影子?
司云落环顾四周, 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不会是觉得折了面子, 干脆弃她于不顾、拂袖而去了吧?
这样也好, 她就可以利用独处的时间, 研究一下怎么才能短暂地离开这里,找到小白。
司云落想得入神, 完全没有注意到, 近处水面之上咕嘟泛起的气泡。
思绪忽然被破水之声打断, 突如其来的变故狠狠吓了她一跳。
青衍从她身后出现,一只手臂撑在她身侧, 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 为她打造了密不透风的专属囚笼。
经过这一系列折腾, 素绸已经自眼上滑落, 不知沉到了池中何处。
还是那样熟悉的一张脸,司云落没忍住,伸出指尖想去触碰他的眼睛,被他及时握住了手腕,转而引导着她放在青石之上,支撑住漂浮不定的身体。
掌心被他缓慢地推开,缝隙中挤入他的指节,与她缓慢地十指相扣。
像是上了锁一般,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了。
隔着一层湿透的衣料,温度烫得几乎要将她融化。
长久的静默之中,还是司云落先按捺不住,想要转过头去同他说话。
只是稍稍动作,耳垂就自柔润的双唇之上擦过,她一动不敢动,听见他用气音在她耳畔呢喃,带着因为愉悦而上扬的尾音。
“捉到你了。”他轻声道。
司云落不知道尾巴为什么又会出现,但这不妨碍她因为恶作剧失败而感到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