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落生无可恋,问他:“那还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实在不行的话,一个月?三个月?”
见他默不作声,她警惕起来:“可不能再多了啊,得寸进尺,小心我缝住你的嘴!”
他俯下身来,将她抱得更紧,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司云落顿时小脸通黄,不说话了。
真是信了他的邪!这怎么能相抵的!
更何况她已经相当了解,慕星衍平时是一个极有自制力的人,唯独在这方面可以谈得上放纵,自制力基本为零。
一次还清?她才不信!怕是会要了她的小命!
于是她咬咬牙:“我不干,你不如一剑捅死我。”
“由不得你。”他直起身子,颇有闲情逸致地与她温存,“等到拿回别雁楼,我就娶你过门。”
提到正事,司云落的心头便笼上一层阴霾。
若是陆星衍要强行登上楼主之位,少不得与乔如默斗个鱼死网破,这是她所不愿意见到的。
于是她主动捧起他的脸,眼神中含了几分认真。
“就不能不当这个楼主吗?你们兄弟三人还像从前一样。”
陆星衍眼里的光暗下来,神情也变得冷冰冰的。
“不可能。别雁楼是我爹几十年的心血,就这样拱手让人,我做不到。”
他冷笑着,似乎也回忆起了久远的过往。
“怎么可能还回到从前……”
自乔如默登位那一刻起,从前那个任劳任怨、爱护幼弟、会主动替他们背锅遮掩的大哥就已经死了,留下的只是被权力所裹挟、被欲望所侵蚀、对他除之而后快的陌生人。
从某种角度来看,落落和三弟有着如出一辙的天真。
他断然拒绝,司云落无法强求,手指捻着他的衣领揉搓。
她想起红痣的事情,便问他:“你右肩上有一颗红痣?我看乔如默也有。”
她特意替自己小小辩解了一下,她只是对红痣好奇,可不是什么变态!
哪想到陆星衍说起这件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三弟也有。”
这下轮到司云落摸不着头脑了,三个人都有,那只能是情报有误,她怕是没办法完成便宜爹的嘱托了。
“我爹的徒弟都有的……我爹说了,做人要守男德,所以破身之前,那颗痣都会在……别笑了!不许笑了!”
司云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所以这所谓的“红痣”,是类似守宫砂一样的东西?简直妙极了!
“我不会笑的,除非忍不住……噗嗤……好的这次我真的不笑了!你不要来捂我的嘴!”
看她强自镇定下来,陆星衍终于罢休,恨恨地把脸转开。
即使借着月光,也能将红得要滴血的耳根看个清楚。
鉴于司云落的脸上被嘬得不成样子,陆星衍只好把狐狸面具给了她。
她戴在脸上,整个人鬼鬼祟祟的,像是生怕被人发现异常。
毕竟这大街上,戴面具的人也不多见。
走着走着,两人忽然走到了瓦子门口,如今里面正在上演的皮影戏,却是另一出了。
“青梅竹马,姻缘天定。要说这雪霁门的大小姐江云落,与别雁楼的乔楼主、陆副楼主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美人如花,倾国倾城。”
“可惜哪,两位英雄不爱美人爱江山,却有人怜香惜玉,特意嘱托小老儿,来为江大小姐演上一场,以博美人一笑。这剧目便是方堂主亲自排的一出,名唤青梅记。”
幕布之上,两个皮影小人站了起来,司云落只瞧了一眼,便知道是方既白的手笔。
陆星衍的神色冷下来,扯着她就要离开。
“不要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可恰在此时,方既白的身影自长街尽头出现,向两人的方向奔来。
“落落!二哥!你们怎么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被老婆疯狂嘲笑的男德龙龙
2.面对小白的问题,龙龙:你猜?
3.落宝马上要带着一脸红印见人了哦买噶,是想喊救命的节奏
4.一般来讲“等到xxx”就是立flag的节奏,讨老婆这种事,也能等么?
5.我预计明天就要强制爱了dbq,一个爱而不得的发疯龙,可能会把老婆给做掉
坏了!小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云落无暇顾及他为何没有按照约定前来, 只想着千万不能让他发现她脸上的痕迹!
于是她迅速往陆星衍身后躲了躲,趁机将面具系紧。
方既白到了两人面前,还没能摸到她一片衣角, 就被陆星衍伸手拦住。
他只能隔着陆星衍,去关心藏在他后面的司云落。
“落落, 你怎么了?”
见她不回答, 方既白便有些埋怨。
“二哥,你拦着我做什么?”
陆星衍用余光瞟了司云落一眼, 正要如实相告,却被她重重拧了一把后腰, 话到嘴边没能出口。
趁他忍痛的时候, 司云落解释道:“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脸上泛起了红, 见不得人。”
方既白闻言便要去拉她的手。
“吃坏东西可不是小事, 我们快点回去, 请郎中给你看看。”
司云落连忙婉拒, 她只是随口扯谎, 可不想被人发现。
陆星衍也蹙起了眉, 他本就身量颇高,只要往那里一站, 就能将司云落挡得严严实实。
“三弟, 你没看到她不愿意么?”
三人各怀心思, 拉拉扯扯,全然未曾注意到暗处的刀锋。
乔如默亦觉得今日是个好日子, 故而难得来了精神, 取了一卷书靠在榻上读。
自从中了七步引后, 他性子越发安静, 以免气血波动,加速毒入脏腑。
即使如今剧毒已解,长时间养成的习惯却也难以改变,就像是这三年来,物是人非的种种,共同形成了无法消弭的裂痕。
若是师父还在,他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乔如默是最早知道一切真相的。
小白是师父抱回来的孩子,对此他和陆星衍都见怪不怪。师父心善,捡人回来是常有的事,何况只是个婴孩。
但这一次不同。
种下红痣时,他问师父:“为什么?”
师父鬼扯了一堆守男德的理论,他自然是不信的。
直到他发现,三弟的右肩上,有一颗与生俱来的红痣。
他将此事记在心里,待到年岁长些,常年行走江湖,大大小小的传闻,自然也听过不少。
听闻雪霁门门主一直在私下寻找走失的儿子,乔如默是何等聪敏□□之人,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三弟确实与他们不同。
毕竟他的确没有展现出来什么武学天赋,却依然能被师父收为关门弟子,这件事就已经够让人惊奇了。
师父也从不拘着他,任他乱跑玩闹,在江湖上未有建树,楼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势力支持,也就无法构成威胁。
别雁楼虽与雪霁门并称双璧,但武林之大,江湖之险,无人不想争锋。
为了防止雪霁门渐渐壮大,师父选择从源头上消灭隐患。雪霁门没了继承人,只一个收养的大小姐,不得不与别雁楼结下姻亲,以维持表面和平。
这样一来,只要陆星衍与江云落成婚,别雁楼便可顺理成章吞并雪霁门。
即使有朝一日,三弟的身份被发现,被雪霁门认了回去,也早就过了学武的最佳时机,形同废人。
乔如默这才认识到,师父心思之深沉,远不是表面所展现出的谦谦君子模样。
只可惜,他这大弟子,将这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也可谓学了个十成十。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时,就已经决意先下手为强。
别雁楼的一半江山是他打下,凭什么拱手相让?
故而他以亲生儿子的线索作为筹码,邀请雪霁门与他一同设局,完成对师父的暗杀。
这别雁楼存续数十年,楼主的位子坐得太安稳,也是时候该变天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雪霁门会趁乱给他种下七步引。
他功力大减,不过勉强支撑,与陆星衍分庭抗礼,于群雄环伺间对峙。
老东西留有后手,一来是怕他泄密,二来则是意图引发别雁楼内乱,好让其无法与雪霁门相争。
解药在雪霁门手里,乔如默无法轻举妄动,在得知江云落携天山雪蟾前来后,他故意催动毒发,让江云落动了恻隐之心,拿出雪蟾。
他明白老门主的意思,希望他看在江云落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份上,高抬贵手饶她一命,顺利成婚后再放她离开。
可他偏不肯。
江云落和雪霁门,最终都会是他的。
只不过在这之前……
他还要做两件事。
屋外有人影闪过,在这暗夜之中如同鬼魅,转瞬便到了门口,隔着一道屏风向他汇报。
“楼主,如您所料,江小姐确实与副楼主在一起。已经按您的吩咐,将方堂主引去他二人所在之地。”
乔如默指尖翻过一页书,无奈地笑了一笑。
“继续按计划行事。”
那人应了声“是”,又如风一般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真可惜,他已经给过机会,没想到江云落还是选了陆星衍。
但过了今夜,她很快就会发现,她看似有很多选择,但其实没得选择。
一个得知她是仇人之女的疯子,一个发现她与陆星衍有私的傻子,到头来都比不上他这个看似无害的病秧子。
变故总是突如其来。
发现有人偷袭时,司云落连忙闪身避过,毕竟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街上行人四散奔逃,哭喊着乱作一团,于一片混乱之中,陆星衍不慌不忙,拔出了剑。
如此良辰美景,却要滥造杀孽,实在不该。
但过了太久这样刀口舔血的生活,他也不会有太多意外。
但三人很快发现,这些人是冲着江云落来的。
司云落就没想明白,怎么有人寻仇会寻到她身上,柔弱大小姐不要说杀人了,就是只鸡都没杀过。
她被陆星衍和方既白围在中间,密不透风地保护着。
只是百密仍有一疏,当死士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时,包围圈被打开一个缺口,司云落第一次用上了随身携带的暗器——
那是个精巧的镯子,内里暗藏了一根毒针,因着淬过剧毒,散发出幽蓝色的微光。
毒针没入敌人的身体,止住了原本刚猛的刀势,陆星衍及时将她护到身后,却在瞧见那人心口的毒针时,神色微微一凝。
随后他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将前来偷袭之人屠杀殆尽,一个不留。
司云落及时喊道:“留活口!”
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可陆星衍却无视了她的提议,没能给她留出这样的机会。
或许他性格本就如此极端,绝对的傲慢和自信,让他认为不需要提防。又或者,在他心中,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他声音变得低沉,背对着她擦拭着剑上的残血。
“三弟,先送落落回去。”
司云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凭借对他的了解,还是能够听得出来,他现在心情不好。
于是她扯了扯小白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问。
回去的路上颇有些沉闷,司云落想着毕竟不是她主动爽约,没忍住开口询问。
“小白,我今夜去姻缘桥上赴约,你怎么不在?”
方既白亦是被她问得一愣,想了想忽然大笑起来。
司云落这才得知,原来是她跑错了地方,害人白白等了大半个时辰。
可恶……这也不能怪她啊,要怪就怪那个船家!
方既白却宽宏大量地表示不要紧,又道:“无妨,我今夜约你出来,便是想……”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又实在没能说出口,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
“想约你来看我新排的皮影戏,你路过瓦子的时候看见了吗?”
司云落点了点头:“可惜没看到结局呢。”
她觉得有些可惜,但很快又扬唇一笑,于清冷月色之下,依旧显得明媚动人。
“若有机会,你再给我演一遍吧,只演给我看就行。”
她只匆匆一瞥,看了开始,不会明白少年从前未说出口的话,都藏在这戏文里。
那些清澈的爱意,习惯被封缄于沉默之中,但终有一日会尽数迸发,赤诚热烈地宣之于口。
司云落仰望着空中那轮弯月,忆起了她原本的目的。
“小白,你可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心愿么?”
方既白仿佛没往心里去,还有心情同她玩笑。
“唔……我们三兄弟永远情比金坚?互为依靠?”
唉……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云落兴致缺缺:“能换一个吗?……我是说,永远太遥远,何况眼下不正是如此么?”
方既白终于收敛了神色,平时一派风流散漫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认真。
“既然你问了,那我便实话实说。”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问她:“我今夜约你出来,只是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可能选我?”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发现真相受了刺激的龙龙
2.现在三个人都问过了,所以落宝会选谁呢?
3.师兄下得一盘好棋,其他人根本不是对手嘛!
4.下章有强制爱情节,可以骂龙龙,不许骂作者呜呜
5.报了个征文活动,来点营养液嘛啾啾
司云落到底还是没有给出她的答案。
明明只要答应小白, 满足他成婚的心愿,就能够脱身轮回,可在做出决定之前, 司云落想到的是陆星衍的脸。
如果让他知道了,大概会发疯吧。
她将自己的踌躇归咎于此, 但她也并不知道, 应该如何向陆星衍事先解释。
或许等他外出的时候快刀斩乱麻,不让他直面这样的场景, 会好一些吗?
……也许不会。
别雁楼内但凡有喜事,陆星衍作为副楼主, 是不可能不到场的, 不然会伤了兄弟间的和气,遑论他对小白总还是有情分在的。
司云落想了半天, 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决定放弃。
果然退缩就是比解决问题要容易啊!要不再当两天摆烂大小姐好了!
可有的人却不这么想。
当司云落回到房间, 在自己的妆台前看到陆星衍的时候, 还是颇感意外。
他若是有事前来, 不是一向坐在外面么?
况且每次他深夜造访, 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司云落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今夜哪里惹到他了。
亲也亲了, 抱也抱了, 怎么看吃亏的都是她才对吧!
该不会……他还想继续……
司云落神思恍惚, 想起这家伙一向是喜欢摸到她房间里来的。正大光明不行,他偷偷摸摸也要来。
这种事情不要啊!
于是她就在房间门口停了步, 为了避免小圆发现, 还细心地将门掩好。
“这么晚了, 你怎么来了?”她故作困倦, 打了个哈欠,“我很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可陆星衍只是靠在桌旁一动不动,像是融入了黑暗中的寂静石雕。
他不肯理会,司云落也懒得同他计较,自顾自走到了妆台前,准备卸去发间的钗环。
“喂,麻烦让让。”
不久之前的亲密让她完全放松了警惕,忘记了陆星衍本身是个多么危险而疑心深重的人物。
于是她很快就为自己的轻信而付出了代价——
陆星衍抽出短匕,贴在了她的颈间。
刀锋寒凉彻骨,如嘶嘶吐信的毒蛇,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翻脸不认人是吧?
司云落还没来得及骂他,陆星衍却先开口了。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什么?”
司云落摸不着头脑,陆星衍却只认为她在装傻,从腰间取出一方丝绢来,里面包裹的赫然是她射出的那枚毒针。
“那这东西你应当认得了?”
这是她的暗器,她没必要不认。更何况即使她不承认,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怎么,现在大小姐行走江湖,是连用暗器都有错了么?
司云落点了点头,落在陆星衍的眼中,她的坦诚反倒更像是种挑衅,无情地嘲讽着他。
他背光而立,眼中意味幽暗不明,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几乎难以止息,声嘶力竭。
司云落这才想起,他原本就是不怕旁人发现的。
不远处忽然传来极轻的叩门声,随之而来的是小圆怯怯的声音。
“小姐……”
司云落现在对陆星衍要做什么完全没有把握,只得喝道:“去院内守着,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放人进来!”
小圆犹豫了片刻,还是听了她的话。
脚步声渐渐远去,司云落重新看向冷静下来的陆星衍,知道他一定有话要说。
针尖淬着幽蓝色的光芒,距离她是那样的近,让她一时无法分清,毒针和短匕,究竟哪一个更具威胁。
“你知道针上的毒是什么吗?”
他并没有期盼她会回答,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是七步引。”
司云落没有想到答案竟然会是七步引,心头浮起不好的猜想。
如果七步引来自于雪霁门,那么暗害乔如默的该不会是……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但若是只与乔如默有关,陆星衍绝不至于如此激动。
毕竟他还巴不得除掉乔如默,趁早拿回属于他的楼主之位。
“我爹去得突然,我赶回来的时候,尸首已经火化。乔如默告诉我,时值夏日,尸体难以保存,为了能让我带孝,才将我爹的骨灰留下。”
“我自然是不信的。乔如默此举,有毁尸灭迹之嫌,当时我便怀疑我爹生前是中毒而死。故而在下葬之前,我私自开了棺。”
开棺乃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之举,陆星衍他也真敢!
无视司云落眼中流露的诧异,他继续说道:“你猜怎么着,就是发现了这样一根小小的毒针,纵使尸骨烧化成灰,它也依然完好无损。”
“我永远记得这根针的样子,直到不久之后,我再次见到一模一样的毒针,却是在乔如默的身上。”
“也就是那时,我知道了这味毒药名为七步引。越是运功,毒药扩散越快。”
“乔如默比较幸运,有我前来解围。我爹可没有那么好的命,被几大门派的掌门围攻,他分身乏术,不得不全力对敌,七步引毒入心肺,暴毙而亡!”
“也正是因此,我虽从未打消过对乔如默的疑虑,但他毕竟也中了同样的毒,我便看在多年兄弟的情分上,暂且放他一马,将目光投向其他可疑的凶手。”
“自那时开始,我为了复仇,将参与围攻的门派尽数灭门,却始终没能找到下毒的真凶。”
“是你……原来是你……你我两家既是挚友,又是姻亲,到底为何要如此做!”
司云落真的无法辩解,毕竟事实大概就如陆星衍说的那般,一字不差。
她只是看起来有些虚弱,因为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连站立都有些不稳。
“……如果我说我毫不知情,你会相信吗?”
而陆星衍已经用他的实际行动表明了,显然不会。
他到底没用那根毒针,或许是染了其他人的血,他嫌脏,抑或许是因为司云落根本毫无武功,七步引对她用处不大。
短匕划破了她的肌肤,渗出一点殷红血珠。
司云落回忆起了他们这一世的初见,便是拔剑相对,不见血便不肯罢休。
就像她没看见皮影戏的结局一般,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局又会回到开头。
司云落轻轻叹了口气。
“你不信,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若你想要杀我,我也只能悉听尊便。”
大不了下一世从头再来就是了。
她这副无谓的样子激怒了陆星衍,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连短匕都拿不稳,“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连说了几个“好”字,转而掐住了她的伤处。
五指用力收拢,鲜血流得越发欢快,很快就将他的虎口处全部染红。
司云落咬着牙忍受连绵不绝的疼痛,觉得不如直接给她一个痛快。
“你不怕死是吗?”他阴恻恻地问道,“那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松了手,带了点怕被她发现下不了手的窘迫,以最快的速度掼着她,毫不怜惜地将她往床上一扔。
夏日的锦被垫得不够厚,床板硌得司云落生疼,身体几乎要被颠得散了架。
陆星衍的身子重重压上来,他先是吮着她血流不止的伤口,似乎恨不得生啖她的血肉。
司云落眼前渐渐失了焦,陆星衍故意不去看她盈满雾气的双眸,转而粗暴地堵住了她的唇。
血腥味在唇齿之间绽开,这滋味当然不好受,司云落不免挣扎起来,却被他将血尽数哺了进去。
唉……为什么每一次,都要闹到见血的地步呢?
哪有人是这样报复仇家的?她实在想不明白,又觉得陆星衍的想法不能以常理来论。
偏偏她根本不在意这些,这轮回之中,一切尽是虚无,若是他以为,她会为了贞洁而寻死觅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这样想着,目光中不免带了点怜悯和同情,被陆星衍全部看在眼里,于摇摇欲坠的情.欲之外,多了几分心如死灰的枯寂。
他是一团即将熄灭的寒火,可即使是化作灰烬,也一定要裹挟着她一起。
“耍人很好玩么?”
他的指节寸寸推进,不多时便带出了粘腻晶亮的水液,看上去倒与她面上划过的泪痕相差无几。
陆星衍一件件地脱去衣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似乎想在她眼中寻到一星半点恐惧和厌恶。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感到深深的疲惫,正如她一开始所说的,她很累了,只想睡觉。
可今夜注定不会安眠。
陆星衍掐着她的下颌,仍在重复着:“父债子偿……这是你欠我的……”
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司云落欠他的?
还是只是为了一时冲动而寻找的借口?
司云落不想深究,即使倒了大霉,也只能当作被狗啃了一口。
就算她是无辜的,但这便是她作为雪霁门大小姐,不得不面对的处境。
但她坚持认为,耍人的不是她。
主动的人不是她,说要把人娶过门的也不是她。
细细想来,几个时辰前的亲密私语,就像是一场笑话。
床幔落下来,像是逼仄的囚笼,困住了两只兽。
他和她水火不容,不共戴天,却又无比契合。
当她看着陆星衍绝望中带着快意的神情,就会觉得他比她更像一只困兽。
无法打破笼子,于是选择和她卧在一处,只求共同沉沦。
纵使如此,她还是坚持问出了那个问题。
“陆星衍……你还会娶我吗?”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话,她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温热的触觉倏忽离开,身体重新变得空虚,陆星衍直起身子,贪婪而餍足地舔了舔唇。
司云落认命地闭上眼。
他没有回答,而这就是答案。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发疯强制老婆的龙龙
2.骨灰给他扬了(指指点点)火速安排老婆另嫁他人
3.大概这种偷偷摸摸还得持续一段时间的说
4.落落:哦,就当被狗咬了
5.龙龙:汪汪,哪有人用服务老婆实施报复的,我是头一个!
一个因为专注欢爱,而被忘记的吻。
司云落迷迷糊糊的, 却在那热源靠近之时,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她不想再尝血的味道, 亦是不愿满足他的欲望。
纵使慷慨如她, 也有难得吝啬的时候。
陆星衍的气息骤然停住,悬在她的上方, 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许久,再度向她压下来, 埋在她的颈窝里不说话, 环着她的双臂却越收越紧。
司云落只觉得又粘又热,为了防止小圆听见太多动静, 屋子里甚至连窗都没开。
她也再没了推开他的力气, 况且此时的挣扎大抵也没有什么作用。
很胀, 又不舒服, 隐隐有再度烧起来的趋势。
嗓子有些沙, 不知是被他掐的还是怎么, 即使如此,她也只能艰难地开口。
“滚。”
她吐字清晰, 毫无情绪起伏, 在这寂静的良夜之中, 格外刺耳。
话语落在他耳边,她知道他听得到的。
“你总不会还想留在这里过夜?和血仇之女……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司云落知道, 他听进去了。
没有人可以经受这样的羞辱, 而她现在只是单纯地不想好好说话而已。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疯。
天边泛起鱼肚白色, 许是受了困意的支配, 司云落开始胡思乱想。
想去沐浴……
这身衣裳还是新买的,可惜了,只怕如今扔在床下,早就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团。
罢了,撕坏了也无妨,反正她大概也不会再穿了。
大小姐阔气多金,再买就是。
小圆好像在外面待了一整夜……虽然已是夏日,但毕竟更深露重,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
都怪她,虽然完全没有低估陆星衍的破坏力,保护了小圆纯洁而幼小的心灵,但就她对陆星衍的了解,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不会是最后一次,还是让小圆早作准备为好。
她恍惚想起,今夜还是七夕呢,算不算“与有情人做快乐事”?
为着突然冒出来的幼稚想法,她自己都笑出了声,丝毫没有避着他的意思。
或许先前和他在葡萄架下的那会儿,勉强算是的。
如今不算。
陆星衍对她无情,她也不快乐。
司云落也不管他是不是会错意了,反正她也不在乎,就当是在嘲笑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