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江云落对陆星衍还挺有好感的。
想想也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就如同她和慕星衍一般。
只是这种事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陆星衍明摆着不喜欢她,她还是不要往他身边去凑的好。
于是司云落微微一笑:“小时候不懂事,怎么能当真呢?都过去了。”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两个小人偶身上,问道:“可以把它们送给我吗?很可爱。”
方既白面上多了几分羞涩,将人偶向她手边推去。
“原本就是做来送给你的,喜欢吗?”
人偶是中空的,可以戴在手指上,控制它们做出各种动作。
司云落拿起代表她的那个,用食指和中指捏住它鞠躬行礼,笑了起来。
“谢谢,我很喜欢~”
不多时,司云落便随着方既白出门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掩映的竹海之中时,陆星衍自一旁的角落走了出来,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漪竹园环境清幽,他平时会在竹林中练剑,如此也不容易被乔如默的眼线发现。
他抬手拭着额间,才发现并无一滴汗。练剑于他而言消耗不大,何况他才练了不久。
这才初夏时节,三弟只稍微起早了些,忙活一番就出了这样多的汗,看来是时候该劝他加强锻炼了。
何况男子汉大丈夫,岂可为一女子耽于享乐,而荒废了自己的剑术?
他想着司云落殷勤的样子,眼底漫上一层阴翳。
江云落的拜帖和身份是核验过的,并不作假。可陆星衍总觉得,驿站中沉着冷静、临危不惧的女子,与他幼时印象中娇滴滴的小姑娘大相径庭。
她忽然出现,有意接近,究竟意欲何为?
为了三弟的安危,他总是要格外留意的。
他这样说服自己,趁那两人还未走远,保持距离跟了上去。
很快他就发现,他纯属多虑了。
因为这两人真的就只是在街上闲逛,从街头晃到巷尾。
司云落特别容易被任何的新奇玩意儿所吸引,每发现一处便要拖着方既白去看。
为了方便,她没带着小圆,方既白便自觉地承担起了伺候大小姐的任务,大包小包拎了满手。
司云落手里举着一串刚出锅的糖油果子。糖油果子炸得金灿灿的,外壳甜脆而内里软糯,是她从未见过的小食。
糖油果子有些烫,她吹了吹,正要咬下一口,却没注意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手里的糖油果子险些飞了出去,还好她握得够紧。
“好险好险。”
她一边嚼着,一边抚了抚心口,方才可是排了好半天的队,若是掉在了地上,她可能会哭的!
方既白付过钱,连忙过来问她:“没事吧?”
司云落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极了一只囤粮的仓鼠。
方既白看着她,突然想起了往事,不无感慨地回忆起来。
“从前你也是这样,我记得第一次给你买糖油果子的时候,也是被人撞了一下,你没拿稳,就直接摔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真的吗……还有如此社死的往事……
司云落尬笑着,只觉得脚趾抠地。虽然她不是江云落,但好歹用了这身份,也就只能认下来了。
“当时大哥立刻就把你扶了起来,帮你拍着衣裙上的尘土,二哥最见不得你哭,冲上去把人拎了回来,一定要他给你道歉。”
这样听起来,陆星衍以前也算是热心好少年,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那你呢?”司云落问道。
方既白结巴起来,有些忸怩。
“我……我什么都做不了,只好把我手上那串糖油果子给你,你才破涕为笑了。”
司云落吃完最后一口,将手中的竹签丢掉。
“看来最后还是要归功于你,其实从头到尾我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串糖油果子而已。”
方既白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司云落发现他脸皮特别薄,随便说上两句甜言蜜语,都可以令他开心好半天。
怪不得能夹在陆星衍和乔如默中间却依旧安然无恙,想来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别雁楼内部的暗流涌动。
她还在出神,身边人流穿梭不停,方既白怕她再被撞到,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心。”
他犹豫了一下,手沿着她纤细的皓腕滑落,转而牵紧了她的手。
“跟紧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见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她垂眸盯了一会儿两人交握的手心,视线又回到他的脸上。
“……小白,你单手提那么多东西一定很累吧,要不……”
“我没事!我挺好的!我们快点去瓦子里看皮影戏吧!晚了就要错过开场了!”
两人赶到的时候,入座的人已经很多,方既白带着她在人群中穿行,熟门熟路地坐到了第一排。
他松开她的手,悄悄眨了眨眼。
“我是这里的常客,所以他们给我留了位置。”
司云落暗暗竖起大拇指夸赞他,难得占一回便宜,感觉还挺有面子。
梆子一响,四周暗下来,观众们也渐渐安静。光源聚焦在空白的幕布之上,泛黄的暖光投射下,出现了一个皮影小人。
“今日就来说说这当今天下,武林江湖之中,以雪霁门和别雁楼为首。”
“雪霁门远在塞北,这别雁楼却是江南道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大门派。”
“别雁楼原是由陆老楼主一手创立,可他走得突然,临终前拜托最得意的首徒乔如默代他接掌楼主之位。”
“乔如默虽然年纪轻轻,一身功夫却十分了得,于别雁楼危难之际,独身面对几大门派围攻,竟然进退得宜,全身而退了。”
随着幕后的解说,皮影小人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看起来非常勇猛,哪有半点病秧子的样子?
司云落没想到吃瓜能吃到自己头上,偷偷去问方既白。
“他说的是默哥哥吗?怎么完全看不出来?”
方既白压低声音,向她解释:“那是因为大哥遭人暗算……”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便有人道:“说得不对,乔楼主明明身中奇毒,怎么能说是全身而退?”
解说淡定附和道:“不错,乔楼主虽未受重伤,却不慎中了一味叫做七步引的毒。此毒并非无药可解,但若要解毒,须得先废去一身武功。”
“别雁楼当时危机四伏,乔楼主拖着病体勉强支撑,虽安然渡过难关,却也是毒入肺腑,难以化解了。”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往事……
司云落忆起他咳血严重,不似作假,便知道这故事十有八九会是真的。
周遭议论纷纷,皆称乔如默乃当世英雄第一人,为别雁楼殚精竭虑,不惜此身。
议论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幕布的另一端又出现了个皮影小人,玄衣墨发,看上去有些眼熟。
“乔楼主遭人围攻,身中剧毒之时,却忽有神兵天降。原来是陆老楼主的独子,他的师弟陆星衍前来搭救。”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此言非虚。别雁楼一门双杰,俱是英雄。”
司云落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有关方既白的只字片语,不禁面露疑惑。
他的表情也有些局促,显然是没有料到今日的戏目会和别雁楼相关,难掩沮丧。
终于,他开口问道:“落落,我学艺不精,武功低微,亦无长处,不能像两位哥哥一样,成为名满天下的英雄。你可会觉得失望么?”
在他们的光芒掩盖下,方既白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闲人罢了。若不是倚仗哥哥们的荫庇,或许在别雁楼中也没有立足之地。
司云落却不这样想。
“顶天立地是英雄,扶危济困也是英雄。你自然有你的长处,又何须与他人去比?”
她想了想,补了一句:“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方既白似是因她的话而十分感动,诚恳地执起她的双手。
“谢谢你,落落。”
司云落还不太习惯和他有这样正经的亲密接触,但剧情需要,她不得不继续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只是她总隐隐感觉,背后有道目光一直盯着她所在之处,让她心神不宁、如芒在背。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一路尾随阴暗爬行的龙龙
2.龙龙:让我康康……胡说什么,我对女色不感兴趣,只是担心三弟罢了
3.师兄的毒和下一章有关!不是闲笔!另外小白以为他两个哥哥的关系还怪好的嘞!
4.糖油果子其实就是潭州(长沙)这边的糖油坨坨,吸溜吸溜
这已经是司云落第三次这样问了。
两人离开瓦子,走在去鼎味居的路上,准备去到那里饱餐一顿。
路上人流如织, 也无人特别注意他们二人,可司云落的直觉就是在提醒她, 有人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方既白环顾四周, 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可疑的人啊,落落不必担心, 在潭州城的地界,没有人敢对别雁楼的人出手的。”
好吧, 原来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一个人。
那如果, 盯着她的就是别雁楼的人呢?
司云落又向前走了几步,猛然回过头去, 在距离他们数十步远的人群之中, 发现了陆星衍的存在。
虽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也丝毫不吝于释放周身的压迫感。
被她发现了也不慌不忙, 轻轻挑了下眉, 面上依然覆着一层寒霜, 完全没有一丝慌乱。
呵,还真的有人跟踪别人还理直气壮的?
不是说不会派人跟着吗?原来是打算亲自跟着。
司云落冷脸看着他走近, 小白注意到她的异样,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果然也看到了陆星衍。
他完全没有被打扰的不悦,挥手喊他:“二哥!”
陆星衍走到面前, 对他略略颔首, 才把目光落到司云落身上。
“江小姐也在。”
“陆公子。”
司云落不情不愿地同他打招呼, 说完后就把脸扭向一边, 不想和他多说半句。
方既白却道:“你们两个如此拘谨做什么?公子小姐的,听着倒比陌生人还客气。”
司云落只是冷笑,怎么,不客气点的话,难道还要叫他哥哥不成?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陆星衍倒是从善如流,重新叫她:“落落。”
这下轮到司云落心里别扭了。无论是慕星衍还是慕容星衍,都极少唤她落落,只有在情动之时会叫上一两次,过后就死不认账了。
只是他这样叫也无可厚非,她无法反驳,便只是勉强应道:“二哥。”
方既白这才满意,热情地招呼陆星衍。
“二哥,我和落落要去用晚饭,你吃过没有?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按照陆星衍的性格,他有很大概率会拒绝。
司云落正在祈祷他千万不要跟着一起去,就听他和颜悦色地开口了。
“好啊。”他难得露出了微笑,故意瞥了她一眼,“落落应该不会不欢迎吧?”
司云落:淦。
司云落(假笑版):“欢迎欢迎,怎么会不欢迎,二哥肯赏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哼,她装作感恩戴德的样子,他应该很受用吧!这个超级大bking!
陆星衍果然笑得很夸张,心情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到了鼎味居的雅间之中,司云落特意点了一堆爆辣的菜肴。
她记得慕星衍口味清淡,小样儿,这还辣不死你!
可是她失算了,在这一世中,陆星衍是土生土长的潭州人,无论吃到多辣的东西,看上去依然相当淡定,只是耳根和脖颈会有些红。
反观她自己,倒是被辣得不轻,眼泪都要到处乱飞,挂在通红的鼻尖上,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方既白见状有些心疼,便夹了一个鸡腿到她碗里。
“落落,吃鸡腿,这是蒸鸡,不会辣的。”
司云落红着眼眶,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恶狠狠地撕扯着碗中的鸡腿。
可转眼一看,又一只鸡腿空降到了她的碗里,这次却是陆星衍的手笔。
他毫不掩饰面上的揶揄:“既然落落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就多吃个鸡腿好了。”
那样子仿佛在嘲笑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也懒得装了,用力吸着鼻子,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鸡腿之上。
三人也可算得上其乐融融,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到了回去的路上,方既白便不敢再去牵她的手了,一是因为在陆星衍面前,会有几分尴尬,二来陆星衍强烈要求司云落一视同仁,弟弟可以,哥哥也可以。
到头来就演变成了,司云落一手牵着一个,走在正中间,只觉得生无可恋。
是把她当三岁小孩了吗?!
仅仅这样也就罢了,她夹在二人中间自桥上走过,原本以为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却忽然听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对娘亲说话。
“娘亲,那个姐姐好有福气,可以同时嫁给两位那么帅气的郎君,小花长大也可以吗?”
那被叫作“娘亲”的女子看了她一眼,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急匆匆抱着小姑娘走了。
“女孩子家家的,成天说些什么胡话?不许在外面和人学坏。”
司云落当场石化。
那个……现在追上去解释,两位都只是她的好哥哥,有人会信吗?
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又不忍伤害方既白,只能都怪罪到陆星衍头上。
偏偏这罪魁祸首毫无所觉,不轻不重地将她的手捏在手心把玩,下意识一寸寸捏过她的指节,是他从前经常会有的动作。
司云落还没来得及发火,却有人穿过人群来到他们面前,看服制是别雁楼的人。
陆星衍当即松了手,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样子,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那人行了礼,禀道:“副楼主,楼主方才突然毒发,已然晕厥,楼内郎中正在全力救治,还请您速归,主持大局!”
陆星衍当即抬腿便走,司云落和方既白紧随其后。
待回到别雁楼,进门之前,方既白仍是担忧:“二哥!”
陆星衍回过身,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别担心,有我在呢。”
几人进了乔如默的房间,室内常年缭绕着清苦药香,正是乔如默身上的味道。
而他正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看上去神色痛苦。
郎中正在一旁诊脉,见陆星衍到了,也只是摇了摇头。
“楼主这毒来势汹汹,先前也只是依靠功力压制,辅以药物,并无他法。为今之计,需要有人帮助楼主压制毒性,将部分毒性转嫁到他人身上。”
可就连司云落都知道,七步引若种下,要想解毒,只能以全身功力作为代价,不然就只能缠绵病榻,随时面对毒发的风险。
但乔如默的毒若是今夜不解,只怕寿元将尽,这一世也就直接失败了。
可这一世的难度看上去比上一世要小得多,司云落咬着嘴唇,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小白,心中仍是不甘。
陆星衍寒着一张脸,扫视在场众人,准备在其中挑选七步引的受体。
那些手下自然不愿,也是人之常情,互相交换眼神后,选择将矛头对准陆星衍。
“陆星衍!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楼里谁不知道,你心中不服楼主,总想取而代之!搞不好楼主毒发,与你脱不了干系!”
“就是!楼主若是遭遇不测,你便可以顺理成章接管别雁楼!只可惜,咱们兄弟已经识破了你的阴谋诡计,绝对不会服你这种人!”
方既白闻言便为陆星衍打抱不平。
“怎么可能是二哥下的手!二哥一直同我和落落在一起,完全没有时间!”
那些人又道:“三堂主,人心隔肚皮,你拿他当兄弟,他拿你当什么?你还是趁早看清他的真面目,与他划清界限的好!”
方既白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陆星衍拦在身后。
他已经抽出了剑,也不给旁人反应的时间,寒光一闪,方才对他出言不逊的人已经被割掉了舌头,口中鲜血狂喷。
而他提着沾了血迹的剑,依次指过在场每个人。
“我说过,在我面前口出狂言,也要看看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若是对我动口,我便割了他的舌头;若是对我动手,我便废了他的双手。有不服的,尽管可以来试试看,到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跑得快。”
现场鸦雀无声,显然是被其狠厉所慑,谈笑间眨眼出剑,玉面修罗也不过如是。
陆星衍顿了顿,继续道:“我虽不服乔如默稳坐楼主之位,却也是要正大光明与其相争,绝不会做那种趁人之危的勾当!”
一番话说得众人不敢言语,弹压的目的已经达到,七步引的受体却仍没着落。
方既白心中焦急,见无人愿意便自告奋勇。
“二哥,不如将毒引到我身上吧!反正我武功不高,即使废了一身功力也不可惜。”
他仰起头,面上是释然的笑意。
“我总是依靠你们,从来没有真正长大过,这一次,就让我来做英雄吧。”
陆星衍自然是直接反对,双方争执不下之时,角落里却悄悄举起了一只手。
在二人惊异的目光中,司云落试探着开口问道:“要不,我来试试?”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破坏了老婆难得的约会的龙龙
2.师兄坏坏哦,毒是他自己激发的,想试探一下大家对他的忠心而已
3.落落没有武功,把毒引过来也不会有事,不过还有其他办法捏
4.写的时候满脑子都是“xx不行!他不能捐”这个梗
5.可恶,怎么都不评论!(怒吼)(变成猴子)(飞进原始森林)(荡树藤)(创飞路过吃香蕉的猴子)
方既白:“落落,怎么好把你也牵扯进来?”
司云落又不傻, 自然不可能将毒引到自己身上,舍己为人也没有这么送人头的。
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或者这具柔弱的身体承受不住猛烈的毒性, 那她可能会比乔如默先去见阎王。
她也不欲过多解释,从袖中取出一方精致匣子, 在众人面前打开。
匣子内雾气缭绕,寒意逼人, 仅仅是打开它, 就让周围的温度开始下降。
而匣子正中央趴着一只体型不大的雪蟾,乍然见了如此多的人, 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才“呱”了一声。
像是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声音。
方既白眨了眨眼, 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是……蟾蜍?”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碰, 雪蟾受了惊吓, 吐出一口寒气, 险些冻伤了他的手指。
“小心!”
司云落迅速将匣子移开,雪蟾在她手中倒是格外乖巧, 大气也不敢出。
“此乃我雪霁门至宝, 天山雪蟾, 可以吞噬百毒。”
既然如此,对付七步引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是乔如默常年浸淫于此毒之中, 毒入脏腑, 纵使将毒性转移到雪蟾身上, 也不能保证他恢复如初。
司云落没有告诉他们的是, 雪蟾用于解毒后,需要精心喂养数十年,待其体内毒性自行消解后,方可再度使用。
并且,此物其实是便宜爹让她带来的嫁妆,原本是打算留给未婚夫婿作为定情信物的。
不过眼下情况紧急,事急从权,她决定把这事偷偷瞒下,永远烂在肚子里。
闲杂人等被逐出了房间,仅余司云落等三人及郎中在内。
她先以烧过的银匕划破乔如默手腕,才驱动雪蟾去吸取他体内的毒血。
雪蟾不情不愿,但迫于主人的淫威,不得不乖乖照办,只是不停“呱呱”叫着,做着徒劳无功的抗议。
随着毒血不断被吸出,乔如默的脸色越发苍白,与之相对的,雪蟾的身体迅速膨胀,原本近乎透明的白色渐渐变成了妖异的粉红。
呃……粉红蟾蜍?好像确实有点难评……
眼看雪蟾因为不加节制,几乎要撑破肚皮,司云落及时捏住它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放回匣子里。
雪蟾还对乔如默的手腕恋恋不舍,吸附在伤口之上不肯下来,被她强行扯下来的时候,打了一个清晰可闻的饱嗝。
啧……好丢人……
虽然只是顶替了江云落的身份,司云落还是没忍住为雪霁门感到丢脸。
接下来便是郎中为乔如默施针止血,三人不便打扰,就依次退了出去。
司云落排在最后,忽然又想起什么,隔着一扇朦胧的屏风,向病床之上的乔如默望了一眼。
衣衫半褪的右肩之上,赫然是一点嫣红小痣。
司云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为什么陆星衍和乔如默,右肩之上会有相同的红痣?
她觉得自己要精神错乱了,甚至怀疑小白是不是也有。
司云落面上神色变幻,没能逃过陆星衍的眼睛。
她亦能感觉到有道视线长久而无言地落在她的身上,抬眼一看便发现陆星衍正盯着她,表情有几许复杂。
……不会是偷看乔如默被他发现了吧?那他现在岂不是认为她是个十成十的变态?
不过还好对方是陆星衍,而不是小白,让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开了。
假如陆星衍非要问起,那她就大方承认好了,吓不死他!
她仿佛可以想象到陆星衍咬着牙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她就是变态!怎样!来咬她啊!
陆星衍看着她又忽然得意起来,默默别过脸去,心中有了主意。
天色已晚,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众人都兴致缺缺。
方既白送司云落回了房,嘴上依然在自我检讨,总觉得对她照顾不周,让这一天没有画上完美的句号,听得她耳根都要起茧了。
于是她走到门口时,忽然回过身来。
少女衣袂翩飞,恰似被晚风拂过的粼粼荷塘。
她倚在门边冲他挥手告别,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以及上面的翠色玉镯。
“我今日很开心,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她说得诚恳,句句发自肺腑,“若你还有遗憾,那我们下次再补上就是。”
这话像是一个信号,重新点燃了方既白眸中的亮色。
他背过手去,用鞋尖轻轻踢着地面上并不存在的石子,完全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
“那……那下次我们再……”
司云落点了点头,止住了他未能说出口的话,目送他的身影远去之后,正想向屋内走去,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按理说小圆应该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才是,怎么不见人?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一下将门完全推开,就见室内已经点了烛火,小圆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而陆星衍依旧坐在昨夜的位置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又来……没完没了是吧?
司云落时刻牢记自己是个柔弱的大家闺秀,压下了心头的无名之火,对小圆道:“我饿了,你去小厨房取些宵夜过来吧。”
小圆应声去了,可算是夺路而逃,因为走得太急,险些撞到门框上。
冒冒失失的,可见她有多么畏惧陆星衍。
司云落阖上门,走到陆星衍旁边,毫不客气地挖苦他。
“看来陆公子是改不了这翻窗的毛病了。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公子再度深夜造访,莫非是对我今日的表现不满意?”
既然陆星衍亲自跟着他们,想必从她和小白出了别雁楼,一切就尽在他的监视之中。
但她扪心自问,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陆星衍半途突然加入进来,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可陆星衍却忽然出手了。
他并未出剑,仅仅五指成爪袭了过来,目标是她脆弱的脖颈。
这家伙上瘾了是吧!
可惜她不再是手无寸铁的小皇后司空云落了,作为武林门派的大小姐,都是有些暗器傍身的……
等等!暗器呢?!
司云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为了玩得尽兴,她轻装简行,将所有暗器都卸了下来。
她闪身避过,从袖中随便摸了个东西扔出去,正巧落在他的掌心里。
气劲之下,碎屑横飞,匣子裂成几截,只余一只粉色蟾蜍与陆星衍大眼瞪小眼。
与此同时,有什么自司云落怀里掉了出来,在落到地上之前,被她眼疾手快及时接住。
赫然是陆星衍用来支付报酬的那块玉佩。
而陆星衍一见那块玉佩,便喊道:“将玉佩还给我!”
司云落看了看他,又将玉佩拿远了些。
“不还!给了旁人的东西,焉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陆星衍急中生智,以两指捏起那圆胖的雪蟾,试图威胁司云落。
“你不还的话,我现在就掐死它!”
雪蟾:呱呱呱?
司云落:。
她原本不想理会的,但在雪蟾幽怨的叫声中,只能敷衍道:“你敢掐死它,我就摔碎这玉佩!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星衍不敢轻举妄动了,司云落这才得以和他好好说话。
“你发什么疯!阳奉阴违,恩将仇报,难道这就是别雁楼的待客之道吗?”
陆星衍却嗤笑了一声。
“恩?那也是对乔如默的恩,和我有什么干系?”
“我截杀雷火堂之时,半路遇上伏击,怎么就那么巧合会遇上了你,还被你趁机救下?”
“乔如默剧毒缠身,多年来安然无恙,偏偏就在你出现的第二日,便突然毒发,性命垂危?”
司云落原本以为他只是为了解毒一事心怀不忿,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这脑补程度不去演戏真是太可惜了。
她气性上来,说话越发不客气。
“陆星衍,若我与乔如默串通,里应外合只为打压你在别雁楼的势力,那你可就想太多了。”
“不论你信与不信,郊外相遇时,我的确是没有认出你的身份。若我对你确有歹意,你此刻应该在城外乱葬岗,而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对我说这种诛心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