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光点了点头,又把走廊那个视频重新看了一遍,越看越是皱眉:“这个救了谢逸年的女人,你们查到她的身份了吗?”
明明这个女人出现的时间并不短,可监控只拍到了她的背影。别说正脸了,就连她的侧脸都没能拍下来。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这个女人故意避开了监控。
下属摇头:“暂时还没查到。”
“她人呢?”
“我们查了医院门口的监控,她救完人之后就出医院了。”
紧闭的门口被人从外面推开,另一个下属领着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气质出尘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队长,天师盟谢家的人到了。”
谢家祖宅就在D市,平时刑警支队有什么灵异案子,都是和谢家的人打交道,蒋光回过头,认出了中年男人:“谢佐天师,您来得真快。”
谢佐天生一张笑脸,看起来格外有亲和力:“蒋队长,正巧今天我和我侄子在附近处理一些事情,接到刑警支队的电话,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十八、十九岁,淡淡一笑:“蒋队长好,我名谢川。”
蒋光不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但有谢佐亲自陪同,想来这个年轻人在谢家的身份地位实力都不简单,他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还把自己察觉到的疑点也都一一说了。
谢佐和谢川播放起视频。
视频看似凶险,实际上从谢逸年进电梯,再到逃出电梯被救下,时长都没超过一分钟。
谢佐朝蒋光使了个眼色。
蒋光让下属们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谢家两人。
谢佐这才道:“持刀的年轻女人,和皮肤黝黑的那个少年,确实都被鬼附身了。”
“电梯里面,这一击本来应该致命的,却被挡住了。这个叫谢逸年的少年身上,应该佩戴有等级不低的驱邪符,替他挡下了必死一击,才让他有机会逃出电梯。”
“倒是这个只露了背影的女人……”
谢佐盯着她的背影瞧了许久,不知为何,总觉得几分眼熟。
说起来,不只是这个女人让他觉得熟悉,这个险些遇害的少年,看起来也有几分眼熟。
谢川补充道:“她把那两只鬼都抓走了。”
谢佐点了点头,问蒋光:“她在哪里,我想找她问问情况。”
蒋光摇头:“我们暂时也找不到她。”
谢佐皱了皱眉,退而求其次:“那谢逸年醒了吗,我们想过去了解了解情况。”
谢逸年这会儿已经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颈,才注意到自己右手背上插了吊针。
不只是他,他身旁的年轻女人和柱子都是如此。
倒是没见到姚女士。
护士托着药水走进病房,谢逸年刚想出声询问姚容在哪里,就见护士身后走进来了三个人。
看着谢佐身上的道袍和谢川手里的桃木剑,谢逸年咽下自己的疑问,暗生警惕。
还是跟着一起过来的蒋光拿出证件,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谢逸年才放下了心。
蒋光问的问题都比较简单,谢逸年一一回答了。
紧接着,蒋光话锋一转,直视谢逸年,眸光极利,极富压迫感,这是常年身处一线打击罪犯培养出来的气质:“你和这个叫夏梓倩的女人认识吗?”
谢逸年这才知道持刀女人的名字,摇头道:“不认识。”
“你与朱斌一起长大,这次过来是因为收留你们的孤儿院院长摔下楼梯。你知道他和夏梓倩为什么要杀你吗?”
谢逸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佐笑了笑,走到朱斌病床前,拍了拍朱斌的肩膀,又往朱斌口袋里塞了张符箓:“你这个朋友,身上的阴气有些重。接下来几天,要每天晒够四个小时的太阳,还要一直佩戴这张符箓。”
紧接着,他给那个叫夏梓倩的女人也塞了一张符箓。
手中最后一张符箓,递给了谢逸年。
谢逸年连忙接过,道了声谢。
谢佐乐呵道:“能把你胸前那张符箓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谢逸年刚拿了对方的符箓,没有理由拒绝。
他伸手去摸,才发现符箓化为粉末了,有些尴尬道:“好像坏了。”
“无妨。”谢佐用纸杯接了些符箓粉末,感应着残存在上面的气息,“绘制这张符箓的人,符道造诣极高。这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谢逸年斟酌道:“别人给的。”
谢佐笑了笑:“是刚刚救了你的那位姑娘吗?”
“……是。”
“那看来你们认识有段时间了。”
“……也不是,只是单纯有过几面之缘。”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谢逸年脱口而出:“不知道。”
谢佐没怀疑他的话,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从进屋开始,一直没开过口的谢川突然出声:“你身上阴气极重,还残存有阵法气息,与鬼物近距离接触过不止一次。”
“而且你脖颈上的伤痕,全部都是鬼物造成的,这说明你至少遭遇过三次鬼物的袭击。”
他声音陡然冷厉下来,目光冷冽,直视谢逸年:“这一次是如何逃脱,我们从监控视频看到了。前两次,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谢逸年抿了抿唇角,避无可避地与谢川对视。
早在谢佐和谢川一进门,谢逸年就猜到了他们是天师。
他们是跟着警方一起过来的,显然是在官方那边挂了名,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师盟的人。
按理来说,他应该向他们坦诚布公,全盘道出这些天的经历,寻求来自他们的帮助。
但是……
想到晕过去之前耳畔响起的那句“抱歉,我来晚了”,谢逸年此时此刻升起的念头,居然不是坦白,而是——
适当隐瞒。
在他即将遇害前,救下他性命的,不是这两位天师,而是看似危险、非我族类的姚女士。
他可以向他们求助,可以把张天师的谋划都告诉他们。
但不能让他们知道姚女士的存在。
不能让她因为他的一番话,落入危险境地里。
第138章 守护灵6
种种念头在谢逸年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 谢逸年轻声开口,将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只是,在他的叙述里, 姚容不是女鬼, 而是一名天师。
他口袋里那张毁掉的驱邪符就是她送的。
“自愿献祭阵法?”
谢佐一怔,似是想起了什么,抬手握住谢逸年的手腕,暗自探查起谢逸年的根骨。
谢逸年只感觉到一股暖流从手腕没入他的身体里,然后谢佐就松开了他。
谢佐盯着谢逸年的目光越发温和了:“你既然知道这个阵法的名字, 就应该知道自己未来几天会遇到什么吧。”
谢逸年神情凝重:“那位救下我的女天师跟我说过。”
谢佐介绍道:“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只有极少部分人能够修炼成为天师。”
“但是,受限于稀薄的天地灵气和自身资质,很多天师的实力平平,只能做些最简单的驱邪算命工作。”
“故而, 有些别有用心之人铤而走险, 竟然生出了饲养鬼物、夺取他人修炼道果的心思。对于这些隐藏在天师界里面的败类,我们都称之为邪天师。”
谢逸年听得津津有味。
他对天师界的了解, 都来自于张天师和姚容的只言片语,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
谢佐说的这些话, 对谢川来说, 是常识中的常识,谢逸年却是第一次听说。
“您的意思是, 那位张天师, 是一位邪天师?”
谢佐道:“不错。此阵一成, 只要那位邪天师还活着,他就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 谢佐微微一笑,等着谢逸年惊慌失措地向他求助。届时,他可以顺势说要保护谢逸年,然后带着谢逸年回谢家。
一个孤儿,见识到了谢家的富贵后,他再顺势提出要收谢逸年为徒弟,教导谢逸年道法,等谢逸年再大上一些,从谢家旁支中挑一位女孩子嫁给谢逸年,不愁谢逸年对谢家不忠心。
实在是,谢逸年的根骨太好了。
这样好的根骨,连谢川这位谢家芝兰玉树的资质都要逊色他三分,既然遇到了,谢佐不能叫谢家错过。
只可惜,谢逸年今年十六了。
十六岁才开始修炼,终究是起步晚了些。
像是谢川,自幼都是读着道法典籍启蒙的。
稍等片刻,谢佐并没有等到谢逸年的求助。
谢逸年眉头微蹙,似乎有些走神。
谢佐低低咳了一声。
谢逸年回神,连忙问道:“天师大人,那该如何是好?”
谢佐觉得谢逸年的悟性不够高,但谢逸年问了,谢佐也只好主动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若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的家族暂待一段时间,等我们捉拿了那位邪天师,你再出来。”
谢逸年有些心动。
谢佐看出他的意动,笑得越发温和:“你知道天师盟吗?这是国家组建的天师官方机构。”
“我是天师盟的成员,你是案件受害者,既然遇上了,腾出一个空房间简单安置你几天,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谢逸年刚想要说什么,枕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见是姚容发来的微信消息,朝着谢佐歉意一笑,连忙拿起手机。
【yao:别去谢家】
谢逸年悄悄环顾四周,怀疑姚女士就躲在这间房间里,不然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来消息。
如果姚女士真的在房间里,那就说明,这两个天师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毫无疑问,这两个天师看着厉害,实则完全不是姚女士的对手。
还好他够谨慎,还好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刚刚没有出卖姚女士,不然他现在就危险了。
大腿总要挑粗的抱,再加上大佬已经发话了,他还能反对不成。谢逸年放下手机,对谢佐说:“天师大人,谢谢您的好意,但之前救过我的那位天师给我发了消息,让我这段时间跟在她身边。”
谢佐面色不变,只笑道:“不知那位道友何时会来?”
谢逸年老老实实回答:“我也不知。”
谢佐身为谢家长老,也有其傲气所在,既然眼下被拒绝了,只好暂时把招揽之意放到一旁。
谢川突然道:“那位道友看着格外年轻,但天师界年轻一辈里,实力出众的人我几乎都认得,却从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谢逸年后背渗出冷汗,再次与谢川对视。
他倚靠在病床上,谢川站在病床边,一人抬头,一人垂眸,看起来年纪相差无几,气势却天差地别。
尤其是谢川的神情、举止都无比从容,这种常年锦衣玉食浸润出来的天之骄子般的自信,更衬得谢逸年局促不安。
谢逸年下意识抓了抓衣角,自惭形秽。
不等谢逸年组织说辞,一旁的谢佐就摆手打了个圆场:“这有何奇怪。”
“天师界里,最出名的莫过于十大家族和十六座道观,但除了这些家族和道观外,还有很多隐世不出的天师,他们私底下培养出了优秀传人也属正常。”
“你这会儿没见到,等到过两年天师大比上,兴许就遇到了。”
谢川颔首,倒也没再说什么。
蒋光身为刑警,转头看向谢佐:“谢佐天师,关于这位邪天师之事……”
两年前,他们刑警支队一大队曾经经手过一桩连环杀人案,那起案子就是一位邪天师犯下的。当时为了拿下那位邪天师,一大队和天师盟死伤惨重。
眼下,他们市里居然又出了一位邪天师,这可真是……
谢佐保证:“蒋警官放心,我会将此事上报给天师盟。有天师盟和谢家在,必不会让那位邪天师阴谋得逞。”
该问的问题都差不多了,谢佐三人没有多留就离开了。
蒋光吩咐守在门口的下属:“如果那位女天师来了医院探望谢逸年,马上通知我。”
谢佐和谢川辞别蒋光,坐到车后座上。
谢川右手搭在膝上,坐姿笔挺:“小叔,你似乎很看好谢逸年。”
谢佐道:“你年纪小,可能不太了解自愿献祭阵法。”
谢佐将自愿献祭阵法的内容告诉谢川。未免谢川着恼,谢佐含糊道:“我查过他的根骨。他的资质很好,又是个孤儿,值得我们谢家招揽。”
十四年前,先是因为阴煞之地,谢家死了一大批有实力的人。
又因为家族之乱,死了一大批有实力的人。
如今,谢家虽还在十大家族之列,实力早已大不如前。
他这个侄儿谢川的天资是很好,但独木难支,家族的兴盛不是只看一个人的。而且,如今他们这一支是上位了,但前族长那一支还留下了不少人。
那些人可一向不太服谢川父亲。
要不是谢家实力大损,再经受不起继续内耗,谢川父亲和谢佐绝对不会留他们活到现在。
眼下要是能收服谢逸年,好好调\\教一番,日后谢川就能添一臂力。
谢川自然明白谢佐的用意,他道:“谢逸年的说辞,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应该隐瞒了一些事情。”
“只是,我刚刚琢磨了很久,也不知道他隐瞒了什么,又为何要隐瞒。”
谢佐揉了揉眉心:“罢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捉拿那位邪天师。”
“我已经将邪天师的事情上报了,稍后天师盟就会派人过来协助我们调查。”
谢逸年躺在病床上,毫无困意。
他先是给院长那边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院长果然着急:“缴个费、买个饭,怎么去了那么久?”
谢逸年当然不能对院长说实话。
好好安抚了院长,又找了个借口,谢逸年总算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了。
他放下手机,心中愧疚。
要不是因为他,院长怎么会摔下楼梯,柱子怎么会被鬼上身。
谢逸年越想越心情低落,好在这时候隔壁床的柱子和夏梓倩都转醒了。
谢逸年连忙按铃呼唤医生和护士。
医生给柱子和夏梓倩都做了一遍检查,表示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等医生和护士一离开,蒋光就带着下属进来给柱子和夏梓倩做笔录。
柱子和夏梓倩都不记得刚刚发生过什么,他们甚至疑惑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柱子说:“我当时正在二楼食堂打饭,再醒来时就在这间病房了。”
夏梓倩也说:“我当时正在病房里给我妈削水果,警察同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光从他们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放下手里的笔:“没什么大事,别担心。”
“那我们不打扰你们了,你们都好好休息,接下来几天,记得每天晒够四个小时的太阳,还要一直佩戴身上那张符箓。”
两人这才发现怀里放着叠好的三角符箓。
他们稀里糊涂地送走了警察。
柱子看向最先醒来的谢逸年:“年子,你比我们先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警察既然没有透露的意思,谢逸年当然更不会透露了:“我也就是比你们早醒一会儿,我怎么知道啊。”
柱子嘀咕:“还给了我们一张符箓,总不能是撞邪了吧。”
谢逸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担心他们不把警察的话放在心上,再次提醒道:“既然警察让你们晒太阳,你们还是按照警察说的去做比较好。”
对于这话,不管是柱子,还是夏梓倩,都是赞同的。
柱子问:“你去看过院长了吗?”
“看过了。刚刚我醒来后,也给她打了通电话。”
“那就好,不然我们出来太久,院长要担心了。”
两人聊了下这段时间的近况,柱子喘了口气,说:“好奇怪,身体感觉没什么力气,提不起劲。”
被鬼附身,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谢逸年催他赶紧下楼晒太阳。
柱子点头:“行,我下楼溜达溜达,年子,你要一起吗?”
谢逸年不敢随便往人群里去:“警察是让你们两个晒太阳,又不是让我晒。你去吧,我再躺会儿,然后就回去了。”
很快,病房里只剩下谢逸年一个人。
他左瞧瞧右瞧瞧,很想知道姚女士有没有藏在病房里。只可惜,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掏出手机,可怜兮兮道:【姚女士,姚前辈,我现在踏出病房,会遇到危险吗?】
姚容几乎是秒回:【尽管大摇大摆走出去】
看到姚容的允诺,谢逸年瞬间精神起来。
他下楼给院长缴了三天的住院费,又给柱子发了条消息,让柱子照顾好院长,扫了辆共享自行车,踩得飞快。
一打开地下室的门,谢逸年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姚女士!”
姚容双手抱臂,倚在墙畔,朝他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谢逸年眼眶一热。
他低声道:“谢谢您救了我。”
姚容走到他面前,将一张新绘制折叠好的驱邪符塞进他的口袋里,又将谢佐给的那张平安符取出来,夹在指间:“平安符对他们两个人有用,对你用处却不大。谢佐这个人啊,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
谢逸年敏锐道:“您认识那位天师大人?”
姚容瞥他一眼,语气不辨喜怒:“小小年纪,也敢套我的话。”
谢逸年嘿嘿一笑,知道她没生气:“我就是顺嘴一问。”
“我与谢佐是一辈人。”姚容不想提那些旧事,弯着眼眸问,“为什么不把我的存在告诉谢家人?”
谢逸年瞬间有些难为情。
他抿了抿唇,正色道:“您救过我两次,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不能恩将仇报这个道理还是懂得的。”
姚容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刚刚跟着谢佐走了,就能拜入谢家门下?谢家可是天师界十大世家之一,在天师盟里拥有长老席位的家族。”
谢逸年道:“可是您让我别去谢家。”
他这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姚容更高兴了:“我让你不去,你就不去?”
“是的。”谢逸年殷勤道,“我知道,我跟他们谈话的时候,您肯定藏在暗处看着,但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发现您的存在。”
姚容眼眸微眯:“原来只是觉得我比他们强,不敢开罪我。”
谢逸年哪敢承认啊,再说了:“那两位天师顶多把我带回家族,却不能时时刻刻看顾我,总会有疏忽的时候。可您不同。您愿意出手庇护我的安危,我也答应过要在您跟前跑腿伺候,要是去了谢家,我就没办法履行诺言了。”
他这番话,虽然是为了讨好姚容,但说到后面,谢逸年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姚容却不好忽悠:“难道你不想修习道法,不想拜入谢家门下?那可是传承上千年的大家族,族中底蕴何等深厚。”
谢逸年条理清晰道:“您前两天就说过,愿意教导我,引我入门成为天师。至于谢家那边,我没有任何攀附的心思。”
“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又被豪门收养过,大家族里的各种小心思太多了,我这样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人,不懂得权衡什么利弊,总觉得太累了。”
“再说了,谢家对我投入越多,说明他们想从我身上得到的回报越多。如果能不欠人情,还是不欠人情比较好。”
姚容抬起手,在谢逸年诧异的目光下,将冰凉的手掌放到了谢逸年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这是谢逸年第一次与姚容发生触碰。
隔绝不住的阴凉之气从姚容掌间散发出来,他却凭空生出几分温暖之意。
“还不算笨啊。”姚容笑问,“累了吗?”
谢逸年摇头。
姚容放下手:“那等会儿随我出趟门吧。”
“好,您要去哪儿?”
“去为你解决隐患。”
谢佐说的那一大堆话里,有一句话她还是很认可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即使她现在是魂体状态,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谢逸年身边,想要确保谢逸年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掉张天师。
姚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瓶。
拔开瓶盖, 两只奄奄一息、身体蜷缩着的鬼从玻璃瓶里飘出来。
谢逸年问:“他们就是附身在柱子和夏梓倩身上的鬼?”
姚容点头,掌心微合,两股黑气从他们身上飘出来, 与姚容掌心的一股黑气融合在一起。
这些鬼, 都是张天师饲养出来的。所以他们身上残存着张天师的气息。
这股气息并不多,但这两只鬼还有那只倒脸鬼身上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应该足够找到张天师的藏身之地了。
姚容叠了一只纸鹤,将黑气注入到纸鹤里面。
纸鹤在空中悬浮片刻,猛地化为一道流光, 向门外飞去。
“这也太快了吧。”谢逸年错愕,他怎么追得上。
姚容拎起他的衣领:“想不想体验一下飞的感觉?”
谢逸年:“……”
然后谢逸年真的被拎着飞起来了。
这个时候,他甚至还有心情问:“不会被人看见吗?”
“我用阴气包裹着你,没有人能看见。”
纸鹤飞得极快,几分钟不到,它就停在了一处别墅前。
姚容将谢逸年放下来, 阴煞剑浮现在她的掌中, 神情冷中带煞:“看来是到地方了。”
这栋别墅,无论是看外面的布置, 还是看客厅的装潢,都很正常。
地下室却别有不同。
白炽灯将地下室照得亮堂, 里面的布局一览无余。
墙壁上挂满铜铃, 角落里摆着瓶瓶罐罐,还有很多朱砂黄符, 从地板到天花板, 都用血绘制了阵法, 这些血色在灯光的照应下,更显鬼魅。
张天师坐到沙发上, 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脸色十分难看。
今天这场局,可是他精心布下的杀局。
尤其是那个设在医院门口的阻拦阵法,更是他钻研几十年的心血。就算是谢家最强者进入了这个阵法,也要在里面困上个一天一夜。
守在谢逸年身边的那个女人,却只花了不到十五分钟就破阵了!
还不是暴力破阵,而是找到了阵眼,从阵眼直接走出来了!
她的破阵速度完全超乎张天师预料,所以谢逸年才能死里逃生,甚至还因此惊动到了天师盟那边。
“该死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阵法造诣居然如此高超。天师界什么时候出了这种人物。”张天师眼中浮现出一股浓浓的妒恨。
正想着这件事情,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在密闭的屋内响起。
张天师看了眼来电提醒,接起电话:“赵先生。”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张天师,我大哥没有死。他不仅没有死,还怀疑他儿子走丢和妻子车祸的事情和我有关系……”
“你现在还在H市吗。如果真的让他拿到了我的把柄,我允诺给你的那笔钱,就没办法兑现了……”
张天师不满对方的态度,冷声道:“我知道了,等我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就立马赶去H市。”
刚挂断电话,一道轻轻的铜铃声在张天师耳畔响了起来。
这再普通不过的铜铃声,让张天师脸色霎变,抬手握住一旁的桃木剑以作防御。
“何方妖孽,竟敢在此作祟!”
没有应答。
唯铜铃大作。
张天师仔细感应了一番,却怎么也感应不到异常。
他心知来者不善,默念口诀,将他养在瓶瓶罐罐里面的鬼物召唤出来,围在他的身边。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放松一口气,一股霸道的阴气在屋内铺展开。
众鬼浑身颤抖。
实力稍弱的鬼物当场匍匐在地。
即使是张天师手底下最强的那只鬼,身上的鬼火也在这股气势的压迫下,明明灭灭。
张天师牙关紧咬:“鬼王……这人间,什么时候又有鬼王现世了……”
不再犹豫,张天师催动起他布置在屋内的血阵,将实力稍弱些的鬼物投入阵法里祭阵。
只是,阵法一成,屋内的铜铃声不仅没有停歇,反而急促得惊人。
张天师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他如今底牌尽出,对方却连面都未露一下。
这种视他如蝼蚁的姿态,分明是在告诉他,任你百般挣扎,手段频出,也不过垂死挣扎,难逃厄难。
“这位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不知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大人绕我一命?”
“你与我无冤无仇?”一道冷冽如山巅终年不化积雪的声音突然响起,屋内的铜铃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压力般,当场泯灭。
张天师心下一跳,想到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可能性。
这位鬼王大人,不会……
就是那个始终守在谢逸年身边的存在吧!?
不,怎么可能,每逢鬼王出世,天师界都要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中,鬼王怎么可能呈这么明显的守护姿态,守在一个道法都没有入门的小子身边。
张天师反驳自己的猜想,跪下求饶:“我不知是何时冒犯过大人,不过我愿献上自己这些年积攒的阴性宝物换一条生路,求大人高抬贵手。”
“如蒙大人不弃,我愿成为大人仆从,为大人鞍前马后。”
依旧是那道冷彻的声音:“自作聪明。”
“待你死后,你所有宝物都是我的。”
剑光一闪,血色阵法破开。
剑锋一转,挡在张天师面前的鬼物全部尖叫着爬回陶罐。
来者终于出现在张天师面前。
张天师缓缓抬首,当看到站在姚容身侧的谢逸年时,心沉到了谷底。
“逸年……”张天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谢逸年冷眼看他:“你对我做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张天师的眼泪说落下就落了下来:“罢了,事已至此,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