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容扬眉:[还能有这种好事儿?]
【嗯嗯。】
【我觉得,你应该也想陪桂生再吃一次板栗糕。】
姚容哑然,而后一笑:[竟然被你一个系统看穿了。]
系统哼哼,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它不了解人类情感,但它了解它家宿主啊。
它用自己的小钱钱兑换了一盒一模一样的板栗糕,分了半盒给姚容。
姚容垂眸一看,惊呆了:[另一半呢?]
她家系统不会抠到只舍得给她买半盒吧?
她平时也没亏待过它啊。
系统振振有词:【另一半当然是我的。】
姚容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低头慢慢解决面前的糕点。直到南流景和桂生合力解决完那盒板栗糕,姚容也吃光了自己的半盒。
她用帕子擦掉指尖的糕点碎屑,突然道:[系统,谢谢你。]
系统没说话,只是模拟了放烟火的声音。
外界,昏暗的天际也亮如白昼。
无数烟火腾空而起,辞旧迎新,庆贺来年。
南流景听到声音,起身往外走,任由零零散散的雪花落在他肩上。
烟火声中,南流景小声道:“老师,除夕喜乐。”
[流景,除夕喜乐。]
大年初一。
南流景今天没有再睡懒觉。
起床时,南流景习惯性地摸了摸枕头底下。
原本空荡荡的枕头底下,静静躺着两个荷包。
南流景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从今年开始,每年会记得给他压岁钱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桂生给的荷包很容易辨认,南流景拿起另一个明显是姚容给的荷包,打开来偷偷瞧了一眼,露出欢喜的笑容。
老师给了好多压岁钱啊!
从今往后他也是有小金库的人了!
扎完马步,吃过早饭,南流景进入藏书阁,给自己换上一套崭新的衣服,坐到书桌前。
过去三个月,他学完了其他孩童一年的启蒙课程。等过完年之后,他又要开始学习新的东西,必须趁着这几天将自己学过的东西重新温习一遍。
[不是给你放了好几天假吗?]
南流景低头研墨:“是啊。”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南流景兴致勃勃地给姚容介绍他的计划:“我准备把之前做的课堂笔记都过一遍。不学习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啊。”
姚容不得不向南流景确认:[会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单调乏味?]
“当然不会。”南流景连忙摇头否认,“老师没有出现之前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单调乏味。如今的生活已经是我甘之如饴。”
过去十二年、近乎一成不变的冷宫经历,在让南流景感到痛苦的同时,其实也在塑造他的性格。
他远比同龄人更能忍受孤寂,也远比同龄人更有毅力。
这种特质让他在遇到姚容后,就如海绵般飞速成长起来。
姚容知道自己光靠口头劝,估计劝不住南流景。她只好作罢,扭头去筹备一些东西。
三天后,南流景一进入藏书阁,就听到了熟悉的提示音:
[叮,恭喜南流景完成启蒙第一阶段的学习,解锁藏书阁新区域——休闲区。]
“藏书阁里还有没开放的地方?”
南流景左右张望一圈,才发现原本什么都没有的长廊尽头出现了一扇门。
他穿过长廊,推开房门。
当门内的景致映入眼帘,南流景脸上出现震动之色。
小桥流水,古树凉亭。
这哪里还有半分阁楼的痕迹,分明就是一处古代庭院。
如果说这些还在南流景的接受范围内,那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庭院角落摆着十几箱书籍——全都是游记、志怪话本和杂记。
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所以他很清楚这些杂书的价值。
想要收集一两箱不难,但想要收集到如此多数量,那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
“老师……”
南流景张了张嘴,试了两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喜欢这里吗?]
南流景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短时间内你没办法离开皇宫,只能通过阅读游记的方式来增长见闻,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所以我给你准备这些书,你可以把它们带回现实世界去阅读。]
南流景说好。
[你的君子六艺课程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到时我教你下棋,教你抚琴,条件允许的话再教你学习骑射。这些爱好都有助于陶冶情操。]
南流景继续说好。
沉默片刻,姚容笑了笑:[如果你平时表现得很懒惰,我肯定不会开放这个休闲区,提供这么多闲书。]
南流景也忍不住笑了笑:“老师,我知道。”
他不笨。
恰恰相反,他对旁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
所以他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猜到了老师的用意。
言语劝不动他,那就用另一种方式劝。
——用另一种,他根本无法拒绝的方式。
“学琴,很好。”
“学下棋、练习骑射、看话本游记,也都很好。”
但最好的,是老师的这份心意。
他想,他以后确实可以更加松弛一点,可以不需要表现得那么用力,可以别将自己绷得那么紧。
真正厉害的人,应该是像老师这样,情绪平和,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张弛有度。
他要努力成为像老师一样的人。
姚容还不知道,解锁一个休闲区,就能让南流景树立起这样的目标。
不过,事情确实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南流景开始尝试用一种更加松弛主动的态度,去学习姚容教给他的东西。
在完成了每天的课业后,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继续给自己疯狂加码,而是选择用下棋、看游记等方式消磨自己的时间,劳逸结合。
当他慢慢习惯了这种方式后,他发现自己的学习效率不仅没有降低,反而有了适当提高。
比他的学识增长更快的,是他的见识。
那一本本游记,一段段耳熟能详的历史故事,都在开阔他的眼界。
当南流景终于将第二箱游记看完,他也顺利完成了所有启蒙课程的学习。
院中那棵柿子树,又再次挂满了柿子。
桂生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十月的阳光依旧带着几分暖意,穿过一个个半红半青的柿子,落到窗边的书桌上。
微风吹拂, 枝叶摇曳, 阳光形成的光斑也随之晃动,调皮地在一幅书法上来回跳跃。
但很快,光斑就不满足于此。
它顺着狼毫毛笔一路向上,映出骨节分明的手掌、清瘦挺拔的身形,最后在少年褪去几分稚嫩的脸庞上流连忘返。
阳光的眷恋却并未让少年有丝毫分神。
他只轻轻眯起了眼眸, 让密如鸦羽的睫毛垂落些许,凝神写尽最后一分笔意。
看着这张工工整整的书法,南流景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毛笔放回到笔架上,向外走去。
“桂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听到声音, 桂生微微偏头。
南流景逆着光, 站在厨房门口。
过去一年里,他如竹子般往上蹿升了一大截, 就算在同龄人里也是比较高的。
但变化最大的,并非他的外形, 而是他的气度。
那一身布料粗糙的灰衣, 依旧难掩他身上的温和清隽,静静立在那里, 已有了几分静影沉璧的意味。
“殿下昨天不是说想吃饺子吗, 我今天起床包了一些, 您要是饿了,我现在就给您下。”
南流景眼眸微弯:“好啊, 这个天气就适合吃饺子。”
吃完桂生煮的饺子,南流景站在柿子树下消食。
看着那些长势很好的柿子,南流景高兴地跟姚容说:“老师,再过几天头一批柿子就熟了,到时我要让你第一个尝。”
这个冬天,对南流景来说,是依旧值得期待的。
但对朝中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冬天实在太过寒冷。
朝堂上,文武相争越来越严重,主和派与主战派掐得你死我活,一场科举舞弊案杀得京都人心惶惶,不知多少公卿世家一夕落败,或横尸菜市,或流放千里。
前朝的形势也严重影响了后宫,许多宫人悄无声息死去,新承宠的周美人投湖自尽,五皇子更是因为一场风寒丢了性命。
在南流景的提醒下,五皇子比原剧情里多活了一年。
但最终,他的结局还是没有被改写。
丽妃抱着五皇子的尸体哭得昏天黑地,恨不得提着匕首去和贵妃拼命,被太医强行灌了安神镇静的药,才消停了下来。
可几日后,玉妆宫里有消息传出来,丽妃因爱子夭折悲痛过度,一病不起,就此撒手人寰。
针锋相对数年,最终还是贵妃一脉技高一筹。
御书房里,永庆帝气得将面前所有摆件都扫到地上,怒骂道:“启儿死了,她竟连丽妃都不放过。”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啊!”
内侍总管慌忙跪下:“陛下息怒。”
永庆帝双手紧握成拳,额角青筋直跳。
息怒,他要如何息怒。
他以为丽妃和贵妃私底下斗得再厉害,顶多也就是多死几个宫人……
“害死了小五和丽妃,下一步,他们是要逼朕立后,还是逼朕立储,亦或是……”
“他们要直接逼宫?”
内侍总管恨不得自己双耳失聪。
陛下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心里只怕是恨毒了贵妃以及贵妃身后的季家。
就连六皇子,估计也被一并迁怒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朕乃天子,怎么能被臣子和妃嫔拿捏……”
月色如水,冬风冷冽,明灭不定的烛火中,永庆帝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这些年没停过宠幸美人,前些年,他的后宫经常有好消息传出来;六皇子出生后,他的后宫偶尔还有喜讯,但几乎没有孩子能平安长大。
贵妃那个毒妇是不是觉得,小五一死,太子之位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要是在平时,永庆帝绝对不会想起南流景,但这会儿,他突然就想起来了:他还活着的儿子,除了四皇子和六皇子外,还有一个三皇子。
“冷宫里那个孩子,今年应该有十岁了吧?”
内侍总管也不记得那个孩子了,但他记得昭妃是哪一年去的:“回陛下的话,那孩子虚岁有十四了。”
永庆帝惊讶:“居然都这么大了。”
又有些厌恶地撇了撇嘴:“不愧是……果然命大。”
内侍总管不敢接这话。
永庆帝深吸口气,下了一连串命令:“贵妃打理六宫,却因疏忽致使五皇子病逝。传朕的命令,收回贵妃身上的凤令,罚贵妃禁足半年,以示惩戒。”
“四皇子生母张贵人,性情贤淑,生育皇子有功,升侧四品婕妤。”
“南河,朕之四子,素来仁孝,从今往后由刑部尚书、户部左侍郎、翰林院掌院三人教导他。”
犹豫了下,永庆帝还是皱着眉道:“冷宫那边,让梁光誉先去看看。还有,跟内务府说一声,明年开春朕要选秀。”
内侍总管领命退下,心中却不免感慨帝王薄情。
当初陛下有多宠爱丽妃,他再清楚不过。如今丽妃尸骨未寒,陛下不想着给丽妃一个交代,却开始谋划起明年选秀的事情。
梁光誉刚接近长信宫,姚容就察觉到了。
有感于前朝皇帝被太监把持,自大烨建朝起,太祖就建立了一个只忠于皇帝的机构,取名为“暗阁”。
梁光誉是暗阁的人。
除了这层身份外,梁光誉还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
他是皇家禁卫军副统领。
而禁卫军,专门负责京城安危。
上辈子,因为某些原因,梁光誉也曾经和南流景有过几次接触。
只是南流景沉湎于鹊儿的离开和桂生的死亡,小小少年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出色的才能,自然也就没有入梁光誉的眼。
后来宫中爆发宫变,暗阁被季玉山连根拔起。
没有暗阁保驾护航,没有暗阁充当眼睛,南流景在皇宫里两眼一抹黑,处境自然艰难。
不过暗阁覆灭了,梁光誉却侥幸活了下来。
在南流景登基为帝后,梁光誉一直护卫在南流景身边。
起义军兵临城下那天,就是梁光誉问出了那句“起义军入城,百姓、将士、大臣都有了安排,天子该如何自处”。
所以南流景才将那道禅位圣旨交给了梁光誉,让梁光誉代为转交给起义军首领。
这辈子,姚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南流景错过暗阁。
要收服暗阁,梁光誉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切入点。
想到这儿,姚容转眸,看向水镜里倒映出来的少年身影。
南流景站在柿子树边,稳稳扎着马步。待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捡起一旁的木剑,练了一套姚容教给他的剑法。
每一次出剑,发力都非常标准,足以看出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
待剑势一尽,南流景顺势挽了个剑花,将木剑抛回原位。
这一整套动作,行如流水,连姚容这个做老师的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梁光誉呢?
他能挑出什么毛病吗?
随着姚容心念一动,水镜里出现了梁光誉的身影。
他趴在屋顶上,脸上满是震惊错愕之色。
姚容微微一笑。
看来不仅挑不出毛病,还被南流景先声夺人了。
南流景不知道有人正在暗处偷偷观察他。
他如往常一般,每天一大清早就起来扎马步,下午练拳和剑法,偶尔还会去湖边叉鱼或做陷阱抓鸟雀,改善一下口味。
这天中午,南流景抓着一把黍米,来到结冰的湖边。
他蹲下身设置陷阱,将黍米洒到陷阱附近。
没过多久,天际出现了几只鸟雀。
就在它们即将落入陷阱时——
“你在做什么?”
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南流景身后响起。
鸟雀被来人惊动,振翅而起,远离陷阱。
南流景也不觉得可惜,从雪地里爬起来,拍拍膝上薄雪,回身望去。
来人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身着明光甲,手持一把制式大刀,面容平平无奇,却又自带一股慑人威势。
南流景有些好奇地打量来人。
长信宫附近很少有人出没,禁卫军巡逻的时候也不会巡逻到这里,这还是南流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禁卫军之人。
“小孩,你在做什么?”来人又问了一句,心底琢磨着这孩子不会被他吓到了吧。
好在下一刻,南流景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不是很明显吗,我在布置陷阱抓鸟啊。”
梁光誉:“……”
梁光誉扯了个拙劣的借口:“我刚刚没看到。”
南流景点点头,没有再理他,继续蹲守陷阱。
梁光誉瞪着眼睛,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南流景开口,只好主动问:“刚刚鸟雀就要落网,却被我给惊走了。你不生气吗。”
南流景头也没回,平静道:“没什么好生气的。”
梁光誉仔细打量了下南流景的神情。
以他的城府阅历,能肯定南流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梁光誉蹲到南流景身边,问他是哪个宫里的人,又问他这个陷阱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吗……
南流景侧头看向梁光誉,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无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梁光誉的问题。
但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梁光誉就越想逗逗他,看他什么时候会不耐烦。
只是,没有。
南流景的应对始终得体,语速从容,没有一丝一毫失礼的地方。
如果眼前的少年,是出生钟鸣鼎食之家,从小食不厌细脍不厌精,集举族资源精心培养出来的世家子弟,也许梁光誉不会那么震惊。
正是清楚少年的经历,梁光誉才会如此惊骇。
梁光誉下意识问:“要是没有我在旁边打扰,你一天能抓多少只鸟雀?”
南流景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也知道你在旁边打扰我啊。
梁光誉明明读懂了他的眼神,却十分光棍,朝他哈哈一笑。
南流景眨了眨眼,心中生出一个好主意。
“抓到多少只并不重要。”
南流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长眉微挑,带出些许独属于少年的肆意轻狂。
“正如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般,我的陷阱就设在那里,该落网的鸟雀始终会落网。”
梁光誉浑身一震:“姜太公是用直钩钓鱼,而且讲究一个自愿。我看你这陷阱可好用得很。”
方才被惊起的鸟雀在空中盘旋许久,终究还是受不住蛊惑,啾啾两声俯冲而下,尖而翘长的鸟喙刚啄起一颗黍,陷阱已朝着它倒扣而下,牢牢控制住它。
原本清悦的啾鸣声,渐渐变得凄厉哀绝。
南流景起身上前,他弯下腰,解开灵巧复杂的陷阱,将鸟雀从陷阱里解救出来。
神奇的是,这个陷阱足够灵敏,能轻松捕捉鸟雀,却又能让鸟雀毫发无损。
南流景轻抚鸟雀柔软的羽毛:“无论它是自愿还是不自愿,它都已入我彀中。”
“更何况,对人才能讲究自愿不自愿。”
南流景两只手捧住鸟雀。
双手往上用力一振。
鸟雀顺着他的力道,再次飞回蓝天。
“比如现在,我自愿放它自由。”
梁光誉愕然。
南流景抱着制作陷阱的绳索泥碗,朝梁光誉点了点头,留下那些洒落的黍米,转身离开。
寒风凛冽,梁光誉在原地站立片刻,竟看到那只被放走的鸟雀又回来了。
还带着几个同伴一起回来了。
它们落到地上,啄食南流景没有收走的黍米。
梁光誉表情渐渐变得古怪。
他原本只是觉得这孩子习武勤勉,每日练的剑法和拳法也都十分玄妙,才主动现身,和这孩子近距离接触一番。
如今听这孩子的话,他怎么觉得……
自己主动现身询问的行为,就宛若一只自投罗网的鸟雀?
积雪挂满枝头,化为尖锐的冰刃。南流景小心避开这些冰刺,呼唤姚容:“老师,你知道那是何人吗?”
姚容笑道:[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看来老师知道他是谁,只是不愿意告诉我。”
姚容好奇道:[你刚刚怎么会说出那些话?]
“昨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跟我说了唐太宗李世民的故事。”
当年唐太宗看到新科学子从宫门鱼贯而入,他认为通过科举制度可以将贫寒学子笼络到朝廷中来,使得那些家世不显的有才之士为唐朝效力,因而不禁发出感慨: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南流景被这句话中的气魄震慑住了,就不由悄悄记下了这句话。尤其是记住了那个“彀”字。
“彀暗指圈套,我今天不是正好设置了一个陷阱吗,我就活学活用了起来,唬一唬那个人。”
老师教他的东西,果然是既实用又好用。
那个人果然被他唬住了!
姚容哑然失笑,继续寻根究底:[唬他是单纯为了好玩吗?]
“当然不是。”
南流景抿了抿唇:“我看那人气势不凡,甲胄和武器并非凡品,又能在冷宫附近来去自如,在禁卫军中的地位定然不低。”
“如果能得他青眼,对我总不是什么坏事。”
[你做得很好,好到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姚容表达了自己的认同:[一个君王,应该有识人之明、用人之能。但仅仅只会识人和用人是不够的,他还要懂得如何驭人。]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可以被高官厚禄打动的。只要你成为了君王,手中掌控了权力,他们就会很容易为你所用。]
[但有极少数的人,他们求的不是高官厚禄,甚至不是青史留名。对这样的人,你要想办法投其所好,获取他们的忠诚。因为他们的忠心,价值连城,一旦你得到他们的认可,他们就绝不会背叛你。]
[他们会倾尽所有,纵使粉身碎骨,也要助你成就大业。因为你的身上,寄托着他们的政治理想。]
也许这个道理,南流景还不能完全明白。
——但他刚刚,已经在这样做了。
这是算计吗?
这是为君者的才能!
南流景努力记下这番话,他问:“老师,那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想办法让他成为你的习武师父。]
既然这份才能已经显露出来,那就用梁光誉的存在,来打磨这份才能吧。
“我不是一直在跟着老师习武吗?”
[你学到的各种东西,总要想办法过个明路。而且我教给你的东西,和他教给你的东西不一样。]
南流景点点头,只要老师不是嫌他愚笨,不愿意继续教他武功就好。
[主线任务三:名师怎么能没有高徒,请南流景在一个月内,主动让对方开口收你为徒。
任务完成奖励一把剑和100积分,任务失败没有惩罚。]
接下来几天,京都飘起鹅毛大雪,南流景没有再去湖边设陷阱。
他穿着袄子,坐在火炉边,垂眸翻看剑谱。
桂生坐在一旁,帮南流景把短了一截的袄子加长。
南流景看得累了,起来活动活动,抓起一把红衣花生埋进炭灰里,很快就得到了新鲜热乎的烤花生。
他分了一半给桂生:“桂生,歇会儿。”
桂生笑呵呵接过:“殿下,您这几天怎么都不出门抓鸟雀了?”
南流景拨开焦黑的外壳,揉掉外面的红衣:“我在等鸟雀自投罗网啊。”
桂生不懂:“哪儿会有自动送上门的猎物哟?”
其实南流景也有点坐立难安,但他有种敏锐的直觉。
——如果急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不管他未来习武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长信宫附近,只要他未来习武师父对他产生了兴趣,就不怕对方不会再次出现。
“再多等两天吧。”
老师已经很久没给他发布主线任务了。
虽然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一定要他拜对方为师,但根据过往的经验,南流景清楚,老师发布的每个主线任务都很重要。
南流景叹气:“要是还没送上门,只好想个新法子了。”
与此同时,梁光誉身着明光甲,握着大刀,站在长信宫的宫门外。
这几日,他都在翻来覆去想南流景说过的话,还有说话时的神情。
每到换防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往冷宫方向走。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湖边。
只是,那些洒落的黍米早已被啃食干净,湖面如镜,唯独没有少年的身影。
今天,梁光誉终于按捺不住,径直走过湖边,直奔宫墙尽头的长信宫而来。
平时这个时辰,三皇子都会在院子里练剑,但今天,梁光誉在门外站了足足一刻钟,都没听到院子里有任何动静声!
难道是天太冷,所以偷懒了?
也许是那天的对话拔高了他对三皇子的期待,说起来,三皇子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偶尔偷懒也是正常的。
梁光誉微微皱眉,心中竟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就在梁光誉准备转身离开时——
年久失修的木门开合声,隔着宫墙,传入梁光誉的耳里。
有人淌过积雪,踩断枯枝,站在了离他很近的柿子树边。
而后,木枝挥动、划破空气。
原本小了许多的雪再次簌簌落下,梁光誉停下脚步,听着少年练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剑法。
当少年喘息着收起长剑、似乎要回去休息后,梁光誉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叩响了宫门。
片刻,宫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露出南流景的脸。
看到是梁光誉,南流景没有惊讶,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大人,下午好。”
梁光誉那张严肃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想,这个孩子果然知道他会再出现。
“你以往都是未初开始练剑,今日晚了一刻钟,这是为何?”
南流景解释道:“我今日要练几招新的剑法,方才一直在屋里熟记剑势,这才耽误了点儿时间。”
梁光誉恍然。
南流景出声邀请:“大人要进来坐坐吗?”
梁光誉欣然应邀:“好啊。”
南流景大大方方打开门,让梁光誉进来。
梁光誉目不斜视,跟着南流景走进正殿。
“大人,你平时肯定不缺好茶喝,我这里什么好茶都没有,就不请你喝茶了。”
“桂生,给大人倒一杯温水,再给大人来一碟黄金饼,让大人尝尝黄金饼的味道。”
梁光誉眉梢微挑。
黄金饼?
这名字起得如此霸气,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南流景笑了笑,他一进屋就让桂生去拿黄金饼, 自然是想再提起梁光誉的兴趣。
以梁光誉的家世职位, 再好的东西放到他面前,都未必能让他动容。
但这从未出现过的黄金饼可以。
“确实不是糕点。”
梁光誉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他有一个常人不知道的小爱好,就是嗜甜。
软软糯糯的黄金饼,刚好合他的口味。
“这东西取名叫黄金饼,是什么做的?”
南流景卖了个关子:“暂时不能告诉大人。如果大人喜欢吃, 我让桂生给大人装一袋子带回去。”
梁光誉飞快解决掉手里的黄金饼,又拿起一个:“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舍得?”
“大人上门做客,我这做主人的,自然要有待客之道。”
这个回答,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梁光誉却好似不吃这套, 语气急转直下:“长信宫不缺粮食吗?”
话落, 锐利的目光自桂生和南流景的脸上划过,那意味深长的模样仿佛是在说:你们这气色, 确实不像挨饿受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