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许诺破天荒的接到了沈芳晴的电话。
许诺本来以为妈妈只是日常关心一下她的学习,没想到,电话里的人说,她在嘉林。
叫许诺回家一趟。
其实自从许广林上次无故缺席成人礼,许诺心里就有个疑惑的影子。
眼皮也是不时的跳。
许诺跟老柴请了假,捏着请假条走出校门,打了个车回家。
拿钥匙开门,许诺看到,沈芳晴,张素芳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这应该是有史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同框。
看来,事情挺大。
许诺小心翼翼地放下书包,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沈芳晴看见许诺回来,说了句,“小诺回来啦?”
“恩,妈,您怎么回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芳晴没说话。
“芳姨,我爸呢?”
张素芳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
“妈,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已经成年了,你们不要瞒着我。”
许诺走到两个人面前,焦急地问他们。
沈芳晴语气里都是埋怨,“还不是你爸,好好做生意就做生意,搞什么融资,结果跟他合作的那个盛业集团是个皮包公司,人都跑光了,你爸的公司涉嫌非法集资罪。”
“你爸,被警察带走了。”
许诺听见,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张素芳眼疾手快的过来扶住了许诺。
“我就说别告诉孩子,别告诉孩子,你偏要和她说,她还只是个孩子,又在高三的特殊时期,让她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
许诺第一次见张素芳发脾气。
沈芳晴气也不打一处来,“这么大的事,她难道没有知情权吗?我当初就不该把孩子留给许广林抚养,他现在进去了,谁来抚养她上大学?你吗?你有工作吗?”
张素芳被问的哑口无言。
沈芳晴继续说,“小诺,你生日还没过,你还不到十八岁,我问过律师了,只要你同意,我可以把你的抚养权要回来,你跟我走,跟我去帝都念高三,然后妈妈和丁叔叔送你去国外留学。”
张素芳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许诺慌了神,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沈芳晴。
“我爸,会被判几年?”
沈芳晴:“现在说不好,你爸也是被骗的,如果找到盛业集团的法人,也许能少判点。”
沈芳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冰冷,就像在说一个陌生人。
看来,不爱了就是不爱了,甚至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妈,我知道您认识的人多,您能不能帮帮我爸?”
沈芳晴语气坚决,“是他自己活该。”
许诺知道,沈芳晴恨许广林,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没想到,恨到这个地步。
她走过去,跪在沈芳晴面前,哭着说,“妈,求求您,帮帮我爸,我什么都听您的。”
偌大的房间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见许诺轻轻地啜泣声,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张思翊也住校不在家。
沈芳晴把许诺扶了起来,“傻孩子,别哭了,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律师,尽了最大的努力,最后是个什么结果,看天意了。”
“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跟我去办转学手续。”
许诺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想转学。
如果不转学,她接下来就要靠张素芳抚养了。
虽然,相处这一年多的时候,倒也相敬如宾,没什么大冲突。
那都是因为自己的爸爸在。
可是如今,爸爸也不在了。
张素芳忽然站起来,走过来拉住许诺的手,“小诺,你如果不想转学,就别转,阿姨可以照顾你,你可以相信阿姨,我们一起等你爸出来,我相信你爸是冤枉的。”
一边的沈芳晴笑了,“照顾?你拿什么照顾?许广林的钱都被警方冻结了。”
许诺怔怔地看着她。
张素芳生的很美,是那种传统女性的温柔美,跟沈芳晴完全不是一种类型。
许诺回握了她的手,跟沈芳晴说,“妈,我可以不转学吗?高考结束后,我就按照您的安排,去巴黎。这段时间我文化课提高了不少,转学会影响成绩。”
“反正,也就不到7个月的时间了。”
沈芳晴看着手握在一起的两个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沈芳晴拿起包准备往外走,“小诺,你明天在家等着,律师会拿过来抚养权变更协议,需要你签个字,然后你再去上学。”
“妈,您这是同意了?”
沈芳晴没说话,朝身后挥了挥手,大步离开。
沈芳晴走后,张素芳强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小诺,我会把你和思翊照顾好的,我以前有一点积蓄,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钱的事不用担心。”
许诺看着张素芳流泪的脸,伸手帮她拭去眼泪,“芳姨,钱您不用担心,我妈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都多的用不完。”
张素芳把许诺抱在怀里,终于哭出了声,“好孩子,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
翌日上午,沈芳晴带着律师来了。
抚养权变更协议上,许广林已经签了字。
律师郑重其事的问了许诺一下,是否愿意将抚养权由爸爸变更成妈妈。
许诺看了看沈芳晴。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许诺没办法不这样做。
她点了点头。
律师让许诺签了字,说把协议拿去公证处公证一下,就离开了。
沈芳晴说还有事,需要赶回帝都,就匆匆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许诺,抽空把法语入门学一下,为出国留学做准备。
许诺应了。
张素芳把家里的阿姨和司机都辞退了,自己亲自下厨为许诺做了一顿饭。
经过这次事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起了微妙的变化。
张素芳一边给许诺盛汤,一边说,“小诺,你能留下来,阿姨别提多开心了。”
“思翊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许诺呼噜呼噜地喝着汤,才发现,张素芳做饭也特别好吃。
好像全天下就自己的妈妈不会做饭。
“芳姨,我爸的事,那个小鬼知道了吗?”
张素芳重新坐到餐桌上,叹了口气,“我没和他说,他也是初三,特殊时期,最近好不容易成绩有了起色。”
“恩,先别和他说了,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了白跟着瞎担心。”
许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俨然就是一个大人。
可是,她也是个孩子啊。
张素芳看着许诺,觉得这个孩子,突然之间懂事了。
嫁到这个家里来,张素芳是有一些担忧的,听说许家那个女儿是个小混混,上网打架不学无术。
张素芳处处小心翼翼,尽量做好一个慈母角色。
可是渐渐相处下来,她发现,许诺这孩子,根本不是表面那样叛逆,她的叛逆,都是因为父母的疏于管教。
其实许诺内心,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
下午,张素芳把许诺送回了学校。
校门口,张素芳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学习别太累了。
许诺乖乖地点头,感受着这久违的母爱。
这种感觉,应该就是母爱吧?
许诺有些恍惚。
可是,她马上又想到,这种氛围,她也享受不了几天时间了。
许诺背着书包,慢慢地往教室走,脑海里想着的都是这一年多以来,她跟张素芳相处的瞬间。
好像大多数都是,张素芳的一厢情愿,和她自己的无动于衷。
她忽然觉得特别恨自己,有点想当然了,没有深接触过,就把张素芳想的特别坏。
进教室之前,许诺先到老柴办公室销假。
柴宝林正和其他老师一起,在工位上批改卷子。
许诺敲了敲门,走过去,“老师,我回来上课了。”
柴宝林从一堆卷子中抬头,“回来啦,家里没事儿吧,昨天走的那么着急。”
许诺想了想,觉得这些事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没事儿,谢谢老师关心。”
“行了,回去上自习吧。”
许诺转身准备走。
“对了,许诺,叫一下陆承,清大的保送生招生简章下来了,需要他填个申请表。”
“哦,老师,保送还得申请吗?我早就听同学们说,陆承保送清大,基本上稳了的。”
许诺有些疑惑,不免多问了几句。
老柴放下红笔,喝了口水。“保送当然也得申请,像他这种在全国奥赛获得一等奖的,申请也就是走个形式,只要没有什么太大的不良嗜好,招生组委会都会给通过的,基本是稳了的。”
许诺回到教室,把话带给陆承。
“同桌,老柴找你。”
作者有话说:
最近几天更新时间不稳定,作者已经很努力在坚持日更啦。
“恩,你赶快去吧,老柴等你呢, 是好事儿。”
陆承根本不理她这茬, “你昨天急匆匆回家, 出什么事了?”
许诺推着他往外走,心想这人心是真大。
“你快去找老柴, 他等你呢, 天大的好事。”
陆承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只好乖乖去了。
其实陆承心里有数, 他知道老柴找他什么事。
办公室门是开着的,里面人不多, 陆承直接走到了老柴办公桌前面。
“老师, 您找我。”
老柴看见陆承来了,脸上顿时绽放了大大的笑容, 卷子也不看了,直接站了起来。
“陆承啊。”
老柴明显很激动,还踮着脚拍了拍陆承的肩膀。
“小伙子长得真高啊, 看这身子骨也结实了不少,好啊好。”
陆承腹诽, 人岁数大了是不是都唠叨?
自己到40多岁, 也会像老柴这样吗?
陆承强忍笑意, “老师,您找我, 到底什么事?”
“哦哦, 你看我, 激动的, 差点忘了正事。”
老柴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表格,很宝贝,轻拿轻放,那张纸一点褶子都没有。
“你看,这是清大保送生资格申请表,快,认认真真地填了,老师找学校盖上章,给你寄过去,这保送啊,就稳了。”
陆承看了一眼申请表,并没有接。
“柴老师,这保送名额,全校就我一个吗?”
老柴:“是啊,不仅全校就你一个,全嘉林市,也就你一个啊。”
老柴满心欢喜地给他找了根碳素笔,想让他在办公室直接填表。
“来,坐我这儿写,我给你让座。”
陆承还是没有下一步动作。
老柴猜测,这孩子表面看着很沉着冷静,实际上也激动坏了吧。
都傻了你看。
“快写呀!”
老柴的语气,近乎慈父般宠溺。
陆承使劲抿了抿唇,好像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老师,我不想保送了。”
“快填表呀,这孩子,别的事一会儿再说。”老柴显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陆承后退一步,郑重地,一字一顿地说:“老师,我放弃保送。”
这回老柴听清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听清了。
大家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看着这对师生。
“你说什么?”老柴问得不确定,他多希望是自己耳朵花了。
对,就是耳朵花了,听岔了。
“老师,我放弃保送,我要参加高考,清大,不是我的理想学校。”
陆承眼神坚定,语气沉稳,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好孩子,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想清楚了。”老柴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别这么着急做决定,还有三天时间。”
“回去吧。”
陆承还想说什么,被老柴赶了出来。
嘉林一中唯一一个具有保送资格的学霸陆承放弃保送清大的消息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晚自习之前的自由活动时间,班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许诺当然也知道了。
王南松把陆承跟老柴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学给她听了。
至于王南松是怎么知道谈话全部内容的,这大概是个永远的秘密。
“他居然放弃保送,是不是脑子都学傻了?”
“怎么可能,人家也许是要出国呢,国内的大学根本容不下人家大神。”
“也许是为了哪个女生,要一起去一个大学呢,好浪漫啊嘤嘤嘤。”
......
各种各样八卦的声音传入许诺的耳中。
而作为新闻风暴中心的当事人,却安然无恙的坐在座位上,专心刷题。
晚自习铃声响了,教室迅速安静了下来。
许诺拿笔戳了戳那人的手背,小声地问,“喂,你真的放弃保送了?”
陆承微微点头,好像在说一件无比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家里人知道了吗?”
“还没,下晚自习给他们打电话。”
“为什么?”许诺不死心地问,“别跟我说什么人一辈子不参加一次高考是多么遗憾这种鬼话。”
“因为我跟人约定好了,去南大。”
许诺拿在手里的笔,掉在了桌面上。
许诺的回忆被拉回去年除夕那天晚上,他们几个年轻人喝酒划拳,玩得不亦乐乎。
在零点倒数的时候,陆承说,许诺,一起去南大吧。
许诺忘了自己当时喝没喝酒,但是,不管喝没喝酒,她都是醉的。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对方却当了真。
要为了这个随便的约定,放弃清大的保送。
那个时候,物理竞赛还没有开始,许诺对于清大南大的具体学科重点也不太清楚。
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打算出国。
最近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一直在到底是否出国上摇摆不定。
可是如今,命运替她做了选择。
许广林出事了,她现在归沈芳晴抚养。
这出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想到这里,许诺一刻也不敢耽误。
她随手扯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递给左边的人,“跟我出来。”
把纸条递给他之后,许诺走到讲台上以肚子疼为理由跟看自习的数学老师请了假,出了教室。
楼道里很安静,各班都在上晚自习。
许诺只听见自己的小皮靴碰在地板上的哒哒声。
她从四楼下到一楼的时候,听见了身后陆承的声音。
“陆承,我有话跟你说。”
“去操场吧。”
说完,许诺快步走了起来。
已经过了立冬,北风刺骨,许诺不觉得拉紧了校服的拉链。
整个学校,除了三栋教学楼是灯火通明的,其他地方是漆黑一片。
甬路上的路灯也是昏黄的,好像蒙了一层雾。
操场上偶尔有几个体育特长生在练习跑步。
两个人并排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陆承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许诺是不是打算劝他不要放弃保送。
其实,在陆承自己看来,这件事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清大和南大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综合类学校。
不过是清大更偏重理科,南大更偏重文科。
这些也都是人们的谣传,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谁都不知道。
陆承对这个看得很淡。
走了大半圈的时候,许诺终于想好了措辞。
“陆承,对不起。”
许诺突如其来的道歉,让陆承有点懵。
“怎么好好的突然道歉?”陆承宠溺地伸手想要揉她的头发。
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
陆承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对不起,我可能要失约了,不能跟你一起去南大。我要出国了,我妈在帮我申请巴黎美院,已经交了材料,八九不离十了。”
“你上次看到的法语书,对,其实就是我的,我当时只是没想好怎么告诉你,所以骗了你。”
“对不起,你真的没必要为了那个很随意的约定放弃保送。”
“没必要。”
许诺一开始说得很急,歇斯底里。
说到最后,语调渐渐变小,最后没了声音,只剩下微弱的对不起。
她一直在强调,那个约定很随意,可以不算数的。
她一直不敢承认,陆承是为了自己才放弃了保送。
她何德何能啊!
她根本不值得啊!
那个跑步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偌大的操场,只剩他们两人。
周围一片静谧,刺骨的北风吹着梧桐树干,沙沙作响。
陆承听着女生歇斯底里的一番话,大脑一片空白。
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的可笑。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履行那个约定吗?”少年的声音夹着冷风,比寒风更加彻骨。
许诺当然知道不是,但是她不敢说,她一直在装傻。
她知道,她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有爱他的爸爸妈妈,舅舅舅妈,他从小在家人的温暖和陪伴下长大。
而自己呢,爹不疼,娘不爱,自由散漫,野蛮生长。
“陆承,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你应该在高山之巅俯瞰一切。而我,生来就是草芥,在戈壁滩,在石头缝,拼劲全力,生根发芽。”
“高山和草芥,各自有一方天地。我们不是一类人,注定不能走同一条路。”
陆承看着面前讲话的女生,仿佛一瞬间变得异常的陌生。
她是那个自己认识的许诺吗?
是那个热情奔放,活泼开朗,为了朋友的事情仗义执言的许诺吗?
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出国吗?巴黎美院。
果真是顶级绘画天堂。
她竟然这样瞒得一丝不漏。
陆承觉得自己那颗动过手术的心脏,好像突然四分五裂。
又瞬间被整个揪在了一起。
疼,好疼。
“呵呵,你误会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放弃保送是为了把名额让给其他更需要的人,我也要出国了,到美国学医,继承我爸妈的衣钵,已经投了几个学校,不出意外的话,春节后就可以定下来。”
“所以,我放弃保送,真的不是因为你,你想多了。”
这次愣住的,是许诺。
他的父母确实是美国的医生,还参加了无国界救援组织,到非洲支援。
继承父母的衣钵学医,这个说法,还真的是第一次听他说。
自己要出国的事,不是也没告诉陆承吗?
想到这里,许诺觉得,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恭喜你啊,你以后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肯定更多了。不错。”
许诺脸上挂着笑,说着恭喜的话,内心却满是苦涩。
两个人的谈话有点不欢而散的意味。
第二天早自习下课,陆承到老柴办公室正式给了他答复。
“柴老师,我已经和父母商量好,准备出国,所以保送名额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
老柴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位得意门生,“陆承,你可是个好孩子,不能拿高考这种终身大事开玩笑。我不听你的理由,你让你爸妈给我打电话。”
“柴老师,出国就是我爸妈的意思。”
“不行,你这变化太快了,昨天还说要参加高考,今天突然变成出国,你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陆承无奈,只好答应老柴,让自己妈妈给他打个电话。
陆承转身准备回教室。
这时候,数学李老师突然风风火火的闯进老柴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张什么东西。
“柴老师,我今天接到一封匿名信,说你们班有两位同学在谈恋爱。”
“啊?瞎说的吧,我们班都是刻苦学习的好孩子的,怎么会有早恋的?”
陆承不关心这些,听了一耳朵就匆匆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确认过眼神,是口是心非的两个人,(手动按头)
上午第三节 是语文课, 第二节下了是个20分钟的大课间。
老柴提前十分钟就来了教室,眼神盯着教室的座位布局看了又看。
早晨李老师收到的那封匿名信,很明显是拿左手写的, 字迹歪歪扭扭。
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
“高三7班陆承和许诺在谈恋爱。”
老柴看到后, 心里咯噔了一下。
联想到陆承最近的反常行为, 他的心里确实有些担忧。
陆承一个物理奥赛的一等奖获得者,为什么突然放弃清大的保送。
突然就说要出国, 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
难道不是临时找来应付老师的借口吗?
如果两个人真的在谈恋爱。
许诺是个学渣, 有绘画天赋,大概是要上美院的, 或者是上某个综合楼院校的美术学院。
而陆承,会不会故意放弃保送就是为了许诺?
为了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早恋果真是洪水猛兽啊, 那么好的孩子, 竟然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想到这里,老柴拿着一摞卷子重重地敲在了讲桌上。
班里一些窃窃私语的同学, 被老柴的威力吓得瞬间禁声。
“陆承,许诺,你们俩跟我出来一下。”
王南松这个八卦王者, 几乎同一时间就把头扭向了后排。
“小仙女,你又闯什么祸了?”
许诺摊摊手表示不知道。
“你是不是偷老柴的假发套了?你看他那张脸, 又臭又硬。“王南松顾自开着玩笑。
上课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楼道里都是脚步匆匆的同学们。
老柴靠着窗台站着, 吧嗒吧嗒抽着烟。
“你们俩一会儿把座位换了,许诺去第三排, 跟林鹏同桌, 让曹阳去你那儿。”
“老师, 为什么呀?”
许诺不解的问。
陆承只是微微抬了抬眉毛, 倒是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看你,这么低的个子,天天坐最后一排,你能看见黑板吗?让你换你就换。”
上课铃响起,老柴率先进了教室。
许诺大概还是第一次见老柴这么生气,没敢再问。
换就换吧,这样也好。
自从昨天晚上两个人谈话谈的不欢而散,许诺还真的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陆承。
她根本做不到自己说的那样。
那个约定,她当然也很看重,只是被逼无奈,才做了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进了教室,许诺利落地收拾了书包和所有的书,抱着站在了曹阳旁边。
曹阳一脸懵逼,下意识地抓起桌子上的语文课本挡在了胸前,“干,干嘛?”
许诺沉着脸,没什么表情:“换座位。”
曹阳颤颤巍巍站起来,看了看许诺,又看了看老柴。
老柴点头默许。
曹阳这个倒霉蛋儿,乖乖地拿着东西去了最后一排。
班里的其他同学纷纷停下笔,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两个人麻利地换完座,老柴拿起黑板擦敲了敲黑板。
“行了行了,上课了,别看了。来,把昨天的那一份黄冈密卷拿出来。”
下了晚自习,陆承给舅妈打了个电话,因为老柴那边还在等回复。
暑假,陆承爸妈来的时候,他好不容易说服四个大人,同意自己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大学,可是,这才多久,竟发生这么多变故。
原来许诺,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她的未来规划里。
原来,一年多以来的相处,在她眼里都是稀松平常。
原来,那个约定,她根本不在乎。
高傲如他,为了不让自己太丢脸,随口说出了自己也要出国的意愿。
可是保送这件大事已经传遍了一中的每个角落。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的注视下。
电话接通,白心霏还在咖啡馆忙碌着。
白心霏:“阿承,怎么了,最近累不累,身体还吃得消吗?”
陆承:“舅妈,我没事儿,就是清大的保送通知来了,我打算放弃,我们老师不相信我,让您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白心霏沉默了一会儿,“阿承,你真的要放弃吗?为了许诺,为了你们一起去南大?”
“舅妈,你怎么知道?”
“我打扫房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一张草稿纸。”
陆承沉默了,他小心翼翼维护的约定,在对方那里却一文不值。
“阿承,你在听吗?”电话那头白心霏焦急地问。
这边,陆承又感到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自己的心脏好像被分的四分五裂,又被狠狠地揉在一起。
这种感觉让他无法呼吸。
冬夜的操场,寒风凛冽,陆承在寒风中大口喘着粗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是白心霏的呼喊声,“阿承,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老柴接到白心霏的电话,就急匆匆地赶去了男生宿舍,男生308宿舍里,大家都在洗漱,唯独不见陆承。
“王南松,曹阳,你们下课的时候看见陆承了吗?”
王南松把洗的袜子扔进水盆里,跟曹阳对视了一下。
“没看到啊。”
“他好像一个人出了教室,我以为他回宿舍了。”
“快,大家都跟我分头去找。”
五个男生听见老柴一声令下,穿鞋的穿鞋,穿衣服的穿衣服。
“老师,到底怎么了,陆承一个大男人在学校里还能丢了啊?”
老柴急的眼睛都红了:“他跟他舅妈打着打着电话就突然没了声音,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啊。”
哐当一声,周彪拿在手里的衣架掉在了地上。
他俯身准备去捡,王南松制止他,“还他妈捡什么啊,快出去救人啊!”
王南松几个人一秒钟就没了人影,其他几个男生宿舍的人也全部出动。
“陆承——陆承——你在哪儿?”
“陆——承——,陆——承——”
校园各个角落,都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喊。
最后,是王南松在操场主席台旁边看见了晕倒的陆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