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语速很快,情绪激动,许诺停住了脚步,重新坐到了石凳上,继续听他说。
“你以为这次林鹏出事是意外吗?哪里有那么多意外啊,她出事是因为季子辰,凶手三力是为了给刀哥报仇,才找上林鹏的,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林鹏跟季子辰来往密切,就被他们盯上了。”
许诺觉得,陆承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抓在冰凉的石凳上,没有感觉到一丝凉意,因为她的内心,比石头还要凉上几分。
直到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许诺才慢慢恢复知觉。
为什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害死了警察,还要继续伤害他的儿子,他儿子的朋友......
这种人真应该被千刀万剐。
想到这里,许诺只感觉到无比的恶心,不觉得干呕起来。
陆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许诺,你没事儿吧?”
许诺摇了摇头,“这样的人,真让人恶心。”
“所以,这就是你不让我当画像师的理由?”
陆承点头。
许诺又问,“那你会做警察吗?”
陆承眼神眼神坚定,黑眸怔怔的看着她,“不会。绝对不会。”
这个暑假,因为林鹏的出事,几个人过得都不怎么开心,丁山帮许诺买了线上的法语课程,每天上午两个小时学习法语。
申请巴黎美院的20份作品,许诺也选了出来,需要直接寄给学校。
但是时间还早,不着急,许诺也一直在摇摆不定。
又是燥热的夏日,许诺上完课,出来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彼岸咖啡馆。
白心霏在店门前的小黑板上写着什么,应该是店里又加了什么新品。
许诺走过去,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
白心霏热情地邀请她进来。
“小诺,一个暑假都没见你,忙什么呢?”
许诺打了个哈哈,“补课呢,我爸给我找了个家教。”
出国的事,她还是不想告诉太多的人。
许诺看了看整个咖啡厅,没有陆承的影子,“阿姨,陆承呢?”
白心霏脸上忽然浮起一抹笑意,“他爸妈回来了,这几天都回自己家住了,不在我这儿。”
看来这次,他父母回来的时间应该挺久的,能好好陪陪陆承。
店里顾客不多,白心霏让许诺坐下,给她端过来一个抹茶蛋糕,和一杯卡布奇诺。
白心霏其实早就想跟这个小女孩聊聊了。
自从上次撞见陆承和许诺一起拉着手,白心霏着实担心了一阵子。
正是高中的关键时期,如果两个孩子情不自禁,早恋了,肯定是会影响学习的。
虽然她自己知道,许诺也是个好孩子。
但是,某一次,白心霏帮陆承收拾房间的时候,在他书桌上看到了一张数学演算纸。
白心霏本来以为是废纸,打算扔进垃圾桶,却无意间看到了背面的字。
她认得那是陆承的字迹。
上面写着,许诺,一起去南大吧。
白心霏的心,瞬间咯噔了一下。
许诺一点一点的拿小勺子挖着蛋糕,白心霏笑眯眯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
“小诺啊,你画画那么好,想报考哪个美术院校啊?”
许诺吃蛋糕的动作一顿,不知道白心霏是什么意思。
“阿姨,我文化课成绩不太行,可能上不了央美,目前的目标院校是南大。”
果然是南大。
白心霏还不死心,又继续问道,“上不了央美,可以考虑广美和川美,都不错的,南大是综合类院校吧,美术专业不是最好的。”
没想到白心霏还挺懂。
许诺:“因为我母亲在帝都生活,她想让我去帝都。”
白心霏表示了解。
这下,白心霏更加担忧了。
担心陆承为了许诺放弃国内最顶尖的物理院校——清大。
“南大也不错,到时候阿承去了清大,你们都在北京,还可以做好朋友。”
许诺问,“陆承要去清大了吗?”
“对啊,虽然保送通知还没下来,但是你们班主任柴老师已经和我说了,基本上稳了。”白心霏说这些的时候,眼神里满是骄傲的神情。
白心霏是这样想的,知道自己的那个外甥比较执拗,不好劝,不如从许诺这里先下手。
许诺右手抓着那只小小的汤匙,愣了一下神儿。
不过她随即就明白了,自己准备出国的事儿,不是也没和他说吗?
这样的话,自己如果真的出国,也不会对陆承有那么多愧疚之情了。
陆承自从爸妈回来,就回了自己家,离咖啡馆和许诺家都有点远。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
自从上次林鹏出事,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都没有人组织着出来玩或者是聚餐。
暑假就这样匆匆而过。
这次陆承爸妈回来的时间很长,有20天之久。
这应该是陆承记事以来,他跟爸妈待在一起最久的一次。
他以前都盼着父母回来,盼着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样被爸爸妈妈拉着手,一起去公园。
可是现在,真正有了这样的机会,陆承却没来由的感觉到不自在。
爸爸妈妈做了一辈子的医生,一开始是在纽约的公立医院,后来无意间参与到一个无国界医生的救援组织,去了非洲。自从,除了大半年的工作时间是在美国,其他的时间都是在非洲度过的。
陆妈妈根本不会做饭,回国的这些日子,也都是出去吃或者叫的外卖。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爸妈又要离开了。
这么多年,爸妈虽然虽然没有照顾到陆承,但是他们过的也不容易,非洲经常战乱,他们经常在枪林弹雨中治病救人。
临走之前,陆承想为他们做一顿饭。
陆妈妈冯琳通说儿子要为自己做饭,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自己这个当妈的太不称职,这辈子都没给儿子做过几次饭,现在竟然轮到儿子为自己做饭了。
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去了超市采购食材,陆承把舅舅舅妈也叫到了家里。
在舅妈的指导下,完成了一桌子的家常菜。
饭桌上,不可避免的又提到了陆承到哪里念大学的事情。
爸爸陆正明又一次询问儿子的意见,“阿承,确定不考虑出国学医吗?”
陆承本来对于出国的想法就不太强烈,自从想跟许诺一起去南大后,就更不想出国了。
陆承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爸爸碗里,“爸,不去了,国外不太平,还是国内安全些,你们等退休了,还是要回过来的。”
四个大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呵呵地笑了。
陆妈妈又问,“那,儿子有了心仪的学校了吗?”
陆承点了点头,还没开口,话茬就被舅舅冯勇接了过去。
“有啦,全国物理竞赛拿了第一名,学校给保送清大了,他们老师都说了,是吧老婆?”
冯勇眼神看向白心霏。
白心霏笑眯眯的点头。
两个人的话,把陆承说愣了,保送的事儿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一定是老柴搞的鬼。
“我不去清大,我要去南大。”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么么哒。
陆承一句话说完, 饭桌上几个人都停下了筷子。
冯勇挨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是不是迷糊了?南大是文科类院校, 你可是物理天才啊, 呵呵呵呵......”
白心霏白了自己老公一眼, 示意他别说了。
陆妈妈冯琳一直没有说话,她剥了一只虾放进陆承碗里, 淡淡地说, “孩子大了,听孩子的。只是, 阿承,不要太劳累了, 毕竟你的身体......”
陆承点头表示知道。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白心霏知道,陆承为什么放着清大不去, 非要去什么南大。
她在纠结,要不要把陆承和许诺的事,告诉陆承的妈妈。
饭后, 白心霏主动拉着冯琳到厨房洗碗。
思来想去,还是告诉陆承妈妈一声。
姐妹两个在厨房洗碗, 白心霏大致跟冯琳说了。
“姐, 其实许诺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 我也很喜欢她,如果阿承真的喜欢人家姑娘, 为了她放弃清大, 去了南大, 姐, 你能接受吗?”
冯琳倒觉得没什么,“唉,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要阿承健健康康的,去哪里上大学都行啊,你想想,阿承做手术的时候,咱们都急成什么样了?”
听冯琳这么一说,白心霏又回忆起来,陆承做心脏手术的时候,是冬天最冷的时节,嘉林下了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白心霏在医院守着,手术时间很漫长。
冯琳在医院等不下去了,一个人跑到城郊的碧云寺去求平安福了。
积雪够半尺深,车开不上去,冯琳一个人步行上山,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当她捧着平安福踉踉跄跄地回到手术室的时候,门头上的绿灯忽然熄灭了,医生和护士鱼贯从里面走了出来。
主治医师看着等在外面的人,坚定地点了点头,“手术很成功。”
所有人喜极而泣。
冯琳也笑了,笑着笑着,就晕倒在地。
......
想到这里,白心霏忽然就释怀了,是啊,去哪里念大学都一样,只要阿承喜欢,只要他健健康康的。
白心霏后来也把她无意间发现的陆承的小秘密告诉了冯勇。
自此四个大人都立场一致,一切听从陆承的决定。
暑假匆匆结束,开学前一天,陆承送爸妈上了飞机,又回到了舅妈的咖啡馆。
他已经好多天没见许诺了,听舅妈说,她爸给她请了家教,在家里补课。
自己这个年级第一的学霸在这儿摆着呢,还用请家教吗?
这不是白浪费钱吗?
想到这里,陆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许诺的家门口。
他按了一下门铃,她们家的保姆来开了门。
“阿姨你好,许诺在家吗,我是他同学。”
“在的,在的,进来吧。”
保姆给他开了门,进了一楼大厅,保姆冲了二楼喊了一声,“小诺,你同学来找你啦。”
许诺听见喊声跑了下来,就看到陆承站在一楼楼梯处,正准备换鞋。
男生今天穿的还是白衬衫,领口和袖口有淡淡的条纹。米色休闲裤,白色运动鞋。
“不用换鞋了,上来吧。”许诺喊住了他。
两个人站在二楼走廊,许诺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你怎么突然来了,我房间挺乱的,来不及收拾,见笑哈。”
陆承没想到,许诺主动邀请自己进她的房间。
“方便吗?你不是在补课吗?家教——应该也在吧?”
陆承说完这句话,都替自己感到羞愧,知道人家有家教在补课,自己还不是巴巴地跑来了?
听到他这样说,许诺才想起来,自己对白心霏撒了谎,没想到,陆承也知道了。
许诺的脸微微泛红,“没,没有家教,我是在网上上课的。”
“快进来吧,磨磨唧唧的。”
许诺轻推了他一下。
许诺的房间很大,整间房间的装修都是暖黄色的,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
墙面上,挂满了许诺的画,陆承看到了许诺获得FCA书画大赛的那个作品。
还有一幅画,陆承看着也是那样的熟悉,夜空绽放着灿烂的烟花,少年少女并肩坐在楼顶...
这不是跨年那天吗?
衣柜那边还挂着另外一幅,娃娃机面前站着两个人,男生抓着女生的手,在一起晃动摇杆儿...
许诺的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就连许广林都不行。
所以她才把好多随手画的作品都挂在了墙上。
看着陆承一直盯着墙上看,许诺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她最近画了好多,大部分都有陆承。
放暑假前,许诺才确定了自己好像喜欢陆承的心意,后来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
后来林鹏出事,他们一起忙着案子,忙着安慰林鹏和开导季子辰。
好像,暂时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两个人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
可是此时此刻,两个人在许诺的房间单独相处,许诺又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许诺拉过一把椅子,示意陆承,“坐吧,找我什么事?”
陆承懒散地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书桌上许诺正在写的一张卷子,“也没什么事啊,就是听舅妈说你在补课,过来看一下效果怎么样?”
“其实倒也不必费大力气花钱找别人补课啊,本年级第一就在你旁边坐着呢。”
许诺确定,你陆承确实是年级第一的学霸,但是从学霸本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许诺正打算稍微吐槽一下,不料,陆承拿起的那张英语试卷下面,正是许诺正在看的那本法语入门语法。
她慌忙中拿别的东西去掩盖,还是晚了一步。
陆承长臂一伸,就把那本书捞了过来。
“你在学习法语?”
“马上就高三了,不抓紧时间刷题,你竟然在学习法语?”
许诺眼看着瞒不住了。
但是她从小做坏事被老师家长抓惯了,越是这个时候,许诺的脑子就转的更快。
“没有,不是我的,是张思翊的,我借来随便看看。”
陆承看着她,挑了挑眉,不太相信她的说法。“是吗?”
许诺从他手里把书和卷子都夺了过来,随便扔在了书桌上。
“好了,别研究这些了,我都学了一天了,现在气温稍微降了点,咱们出去——恩——打会儿球?”
一听许诺说打球,陆承的注意力马上从那本法语书上转移了出来。
自从知道许诺会打篮球,陆承已经苦练好久。
梦寐以求的就是跟她酣畅淋漓的打一场。
没想到今天许诺主动提出来。
“好啊,走,打不过我可不许哭鼻子啊。”陆承说着就起身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
“看不起谁呢?你的球技我可是见过的,一般般嘛。”
许诺来到一楼杂物间取了篮球,两个人朝小区外面走去。
距离许诺家不远,有一座废弃的小学,里面篮球场成了人们下班之后锻炼的地方。
就在马上到达目的地的马路边上,许诺看到一个电动三轮车,上面拉着一些被褥跟行李。
小小的三轮车,后面的车厢空间并不大,上面放着一个凳子,凳子上面坐着一个女生。
许诺从背影就认了出来,是林鹏。
她是出院了吗?都没有告诉自己。
许诺把篮球塞到陆承手里,快步走了过去。
“鹏鹏。”
许诺喊了一声。
林鹏回头,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脸色还是很苍白,透露着病气。
林鹏看了许诺一眼,什么都没说,马上就又把头扭了过去。
这时候,三轮车忽然加快了速度,飞快地行驶起来。
许诺跑着喊了几声,对方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陆承跑过来劝她,“很显然林鹏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别追了。”
“但是我不可能不管她啊。”许诺气喘吁吁地说。
陆承当然了解许诺的心思,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师傅慢慢地跟着那辆三轮。
得,这球又打不成了。
三轮车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很窄的巷子,出租车进不去。
陆承付钱的空档,许诺就下车跑了出去。
谢天谢地,他们最后又发现了三轮车的踪影。
林鹏爸爸开着三轮车在一座很破旧的平房前面停了下来。
门口不大,左右两边放着两个石墩子。
听见三轮车的喇叭声,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从门口走了出来,扶着林鹏下车。
应该是林鹏的妈妈。
许诺本来是悄悄地躲在巷口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看到林鹏下车,许诺飞快跑了过去。
“阿姨,我来扶她吧。”
许诺搀上了林鹏的胳膊。
林鹏淡漠的眼神忽然有了些许惊讶的光亮,但是,还是没说话。
陆承也跟了过来,帮着林父搬行李。
许诺扶着林鹏进了院子。
很简朴的小院,没有什么高档的摆设,但是被收拾地很干净,进门的影壁前,有一个小小的花坛,里面开满了鲜艳的月季。
许诺看的出来,林鹏家也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
这样的家庭,能供出来一个上重点高中的孩子,有多么的不容易。
许诺跟林母打了招呼,两个女生进了林鹏的房间。
林鹏坐在床上,长长的秀发盖住了整张脸。
许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坐过去,握住林鹏的手,“鹏鹏,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自己不干净了,对不对?”
林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许诺的手背上。
许诺抬手帮她拭去眼泪,抱着她安慰她。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我们不能拿坏人的罪恶来惩罚自己。”
“首先,你自己就要跨过去这道坎,把头抬起来,别人才不会看轻你。”
林鹏一开始只是默默地啜泣,听到许诺这样说,忽然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妈妈让我转学了,让我转去二中,手续都办好了,呜呜呜。”
“什么?为什么要转学?”
许诺惊讶地推开她,看着她问道。
“我妈说,我发生了那样的事儿,这个学校恐怕是待不下去了,让我换个学校,呜呜呜。”
许诺真替上辈人的传统教条思想感到担忧。
“老柴知道了吗?她怎么说?”
许诺追问老柴的反应,毕竟林鹏是他最得力的语文课代表啊,作文每次都是当范文讲的那种。
“老柴同意了。”
许诺蹭地一下就从床上站了起来,气得骂了脏话,“这狗比老柴,我去找他。”
作者有话说: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不能用坏人犯下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第32章 32 、保护
许诺气呼呼地从林鹏房间走了出来, 看见陆承坐在外间椅子上跟林爸爸在聊天。
“怎么了,要走啊?”
陆承站起来问她。
“走了,出去说。”
两个人客气地跟林父林母告别, 走出了小院。
又是这样又窄又长的巷子, 没有路灯, 月光洒在水泥地面上,把两个人的影子拖了老长。
许诺掏出手机, 拨通了班主任老柴的电话。
“柴老师, 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说点事。”
电话里,老柴说刚从学校忙完回来, 为明天的开学做准备。
现在准备去马记刀削面吃饭。
如果许诺没吃,就一起。
马记刀削面就在学校附近。
路上, 许诺把林鹏准备转学的事情说了, 陆承也觉得,如果高三转学, 而且是由好学校转去一般的学校,林鹏的成绩就毁了。
林鹏现在的成绩上个211重点学校,还是很轻松的。
许诺说, “我要去说服老柴,让他不要同意林鹏转学。”
陆承当然了解, 许诺一直都是热心肠, 朋友的事比自己的事还要上心。
可是, 说服老柴,真的管用吗?
他们现在该做的, 难道不是说服林鹏的父母吗?
马记削面到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过了饭点, 面馆里人很少。
老柴坐在靠门的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菜单,一个人抽着烟。
许诺明显看到,他头顶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突然变白了许多。
老柴这个人虽然平时爱开玩笑,但是对待学业,对待自己的学生还是很不错的。
同学们都很敬佩他。
许诺和陆承一前一后推开面馆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老柴看见两人进来,微微讶异了一秒,瞬间恢复常态。
手上的烟送进嘴里猛吸一口,剩下的半截扔在烟灰缸里捻灭。
“吃饭了吗,你俩,一起吃点?”
服务员闻声凑了过来。
老柴拿起菜单,眼神从上到下转了转,“三碗刀削面,再来个凉拌鱼皮,柠檬鸡爪,行了。”
说完,把菜单还给人家服务员。
服务员应声走了。
老柴看了看陆承,又看了看许诺,开口道,“找我,是因为林鹏转学的事儿?”
许诺没想到老柴会猜得这么准,但是她已经没时间去想了,明天就开学了。
“柴老师,您怎么能同意林鹏转学呢?她可是你的课代表啊,她是出事了,那点事没什么的,您不要被那些封建教条的说法迷惑了双眼。您这么简单就同意转学了?您怎么不劝劝林鹏啊?”
许诺说地很认真,很激动,自己把自己呛了一口,陆承给她拍背。
老柴看着许诺无比认真地小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许诺,你成语用得挺好啊。”
许诺无语至极,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如果对方不是老师,她可能一个飞踢就直接到了对方的裆部。
“哎呀,老柴,我在很认真地在跟你说正经事呢!”她气得火冒三丈,站了起来。
一着急,都不叫老师了,直接老柴。
老柴终于止了笑意,随手夹起凉菜里的一粒花生米,送进嘴里嚼了嚼,语气无奈,“我怎么没劝,她是我的课代表,从高一就是,那么乖巧懂事的女孩子,成绩又好,可是,那是人家父母提出来的,我能怎么办,我不能替她做决定啊。”
半天没说话的陆承忽然开口,“柴老师说得对,这件事关键在于林鹏的父母,我们得去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
第二天,嘉林一中的高三生轰轰烈烈地开学了。
一场关于高考的战役终于正式拉响。
老师们慷慨激昂,学生们哀嚎遍野。
以摞为单位的试卷出现在各班的教室里。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下课铃响了半天,喧闹走动的同学几乎没有,除了几个上去厕所的,剩下的都在座位上安静地看书刷题。
许诺明显感到了高三的区别。
一年的时间,他们的座位几乎没有大的变动,只是南北调换。
许诺和陆承现在在教室北侧的最后一排,前面还是王南松和周彪。
许诺拿着提前准备好的一封挽留信,往讲台上走去。
王南松一脸八卦地回头问陆承,“哎,承哥,小仙女要干嘛?她是不是受不了高三的炼狱模式,要起义啊?算我一个啊!”
陆承拿笔敲了一下对方的手,“别瞎说。”
“那个,占用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我跟大家说点事。”
许诺一开口,下面低着头的同学纷纷抬起头来看着她。
“林鹏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因为那件事,林鹏的爸妈希望她转学到二中去,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大家觉得那是件很丢人的事吗?需要因为那件事就背上一辈子的阴影吗?”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
林鹏的座位在中间第三排,现在是空着的,她的同桌,是体育委员曹阳。
曹阳率先站了起来,有些激动,“我认为林鹏完全不需要转学,发生那样的事又不是她的错,我不会有任何看轻她的想法。”
曹阳说完,有几个人附和。
许诺没想到,下一个为林鹏说话的,会是姚姗姗。
“同学们,我们大家想想,如果那样的事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已经够难过了,还要因为这个被同学嘲笑,还要转学,这也太残忍了吧,你们说对不对啊?”
“对,就是,我们不会嘲笑林鹏。”
“对啊,我们应该保护她。”
......
许诺站在讲台上,看着慷慨发言地姚姗姗,顿时觉得眼眶发热。
女生更了解女生,女生更能帮助女生。
许诺把那张提前写好的挽留信挨个给大家看,如果同意林鹏留下来,就在上面签字。
走到姚姗姗座位前,许诺低声跟她说了一声,谢谢你。
全班52个同学,全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下午下课后,许诺跟老柴请了假,和陆承,姚姗姗,班长尹星,曹阳一起,来到了林鹏家。
二中还没有开学,林鹏在家里休息。
林母看着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高中生,双手拧着围裙,慌张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会儿让他们自己找地方坐,一会儿又着急地找茶叶给他们倒水。
许诺毕竟来过一次,亲热地拉着林母的手,说明来意。
“阿姨,您别忙活了,您也坐。”
“叔叔不在家吗?”
林母说,“鹏鹏爸爸去做工了,就快回来了。”
许诺拿出来那封密密麻麻签着全班同学名字的挽留信,放在了桌子上。
林母搓了搓常年干活粗糙的双手,拿起来认真地读了读。
读着读着,这个饱经沧桑的女人,就开始泣不成声。
这个时间,林鹏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她紧紧靠着房门,侧耳听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她本来可以出来的,但是,她还是有点没有勇气出来面对那么多同学们。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说林母的时候,门外忽然想起来三轮车的鸣笛声。
不一会儿,林鹏的爸爸推门进来,看着一屋子的人,笑笑打了声招呼,拿起门边挂着的鸡毛掸子,又出去,掸去衣服上的尘土。
看得出来,林鹏爸爸应该是干体力活的。
林父重新进屋,林母拿起那封挽留信给他看。
许诺代表同学们向林父林母解释了一下。
“叔叔阿姨,我们知道,您打算让林鹏转学,是害怕这件事对她的声誉有影响,怕同学们背地里说她坏话,这些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们全班同学都会联合起来保护她的,绝对不会有人说她的闲话。”
“是啊,是啊,您不要让林鹏转学了。”姚姗姗附和道。
林父林母互相看了一眼,好像有些许松口。
看这阵势,其他几名同学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大致都是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