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柴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叮嘱王南松他们几个早点回宿舍睡觉,关于这件事,明天谁也不许瞎嚷嚷。
几个男生重重点头,忧心忡忡地走了。
送去医院的路上,老柴给白心霏打了电话。
白心霏提前联系了陆承的主治医师周教授。
救护车到医院的时候,周教授带着直接进了急救室。
人送进去之后,老柴才发现自己的卫衣,棉服,几乎全部湿透。
他颤颤巍巍地坐在急救室外面的地板上,大口喘着气。
其实当老师的,平时跟学生相处的时间,比自己的孩子都要长。
他真的是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的。
如果陆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抢救室的灯灭了,金属大门被重重地推开,发出哼哼的闷声。
两个护士推着陆承的病床走了出来,周教授走在最前面。
柴宝林和陆承的舅舅舅妈一个箭步冲到了周教授面前。
“周教授,阿承怎么样了?怎么还没醒?”
周教授伸手示意,“大家别急,没什么大事,听我慢慢说。”
“我们对陆承进行了全面检查,之前那次手术创口很小,目前没有什么异常,各项心肺功能也都在正常范围。”
“那他为什么会晕倒?”老柴问。
“是啊,为什么会晕倒。”周教授双手抱在胸前,明显也在思考。
“目前,我们没有结论,但是这孩子最近肯定是受了某种刺激,虽然说他现在心脏的功能和正常人的是一样的,但是还是要小心啊。”
最后,周教授又跟白心霏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白心霏再三感谢了老柴。一阵寒暄过后,老柴也回去了。
回到病房,陆承还在睡着,白心霏才把陆承晕倒前两个人的对话告诉了冯勇。
“老公,你说阿承忽然情绪激动晕倒,会不会和那个许诺有关?”
“跟她没关系。”
病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突然甩出来一句话。
白心霏跟冯勇听见陆承说话声,赶忙跑到病床边,“阿承,你终于醒了。”
“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冯勇则是拿起床头放着的吸管杯递给陆承,“阿承先喝点水。”
陆承就着吸管喝了两口水,挪动身体想要坐起来。
冯勇赶紧过来扶他,“阿承,你才刚醒,快躺好。”
“舅舅,舅妈,我求你们一件事,你们一定要答应我。”
少年刚才昏迷中醒来,脸色及其苍白,那一双的黑眸却异常明亮,诚恳地看着两个人。
白心霏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应了。
照顾这个孩子这么多年,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阿承,你说,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我们什么都答应你。”
“对,对,什么都答应你。”冯勇在一旁附和。
陆承觉得,舅舅舅妈的话好像一股暖流,流进自己四分五裂的心脏。
痛感好像减轻了一点。
“舅妈,我生病的事情,不要告诉许诺,一定不要。”
白心霏坐在床边,轻轻地握着陆承的手,点了点头,“好,我们不说。”
“那,阿承,你晕倒,是因为许诺吗?”白心霏纠结了好久,还是问了出来。
冯勇在一旁,悄悄给她使眼色,示意他先别问了,孩子才刚醒。
“舅舅,舅妈,折腾了一晚上,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想再睡会儿。”
说完,陆承把头扭向了靠墙那边。
天空泛起鱼肚白,马上就天亮了。
冯勇让白心霏回去了,自己留下来照顾陆承。
结果,他也是在单位忙了好几个通宵的,刚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打呼声。
听着舅舅均匀的鼾声,陆承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他从书包里找出手机给老柴和王南松分别发了信息。
“我生病的事,不要告诉许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他的大脑告诉自己,他就是要这么做。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他还想等身体好了,跟她酣畅淋漓的打一场球呢。
作者有话说:
叹气,心疼。
早晨五点五十, 王南松被起床铃吵醒。
清醒了之后,他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惊心动魄的一幕,赶紧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手机, 想着问问老柴, 陆承怎么样了。
没想到, 手机页面上,静静地躺着一条未读短信, 来自陆承。
上课时间是不允许带手机的, 他回复了一句,保证完成任务, 就把手机关机,又塞回了枕头下面。
“哎哎哎, 兄弟们, 跟大家说个事儿。”
宿舍的其他四个男生正争分夺秒的叠被子,洗漱。
“啥事啊, 有屁就放。”曹阳嘴里含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
“喂,我可没开玩笑啊,我是认真的, 承哥给我发信息了,应该是没事了, 但是他昨天晚上晕倒的事不想让许诺知道, 所以咱哥几个都嘴上有个把门的, 最好谁都别说。”
“可是,为什么呀, 他俩关系那么好。”周彪挠着头问。
王南松给了他一下, “大神的世界咱们不懂, 承哥不轻易求人, 既然答应了,就替他守好这个秘密。”
自从许诺跟林鹏做了同桌以后,两个女生更加的形影不离。
许诺挽着林鹏的胳膊走出宿舍,准备去上早自习,仿佛听见路上同学们都在议论纷纷。
“你昨天晚上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了吗?”
“啊...你是说...我确实听到了,好像是在找人,一声一声喊得特别凄惨。”
“对啊,我也听到一点,但是离得太远没听清楚。”
......
许诺听了一耳朵,转过头来问林鹏,“鹏鹏,他们这是都议论啥呢?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林鹏:“我也不知道啊,一会儿到教室去问问男生们吧。”
两个女生来到教室,班里的气氛一如往常。
许诺坐到座位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最后一排。
曹阳正在大声地读着英语单词,他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
陆承请假了吗?
许诺没多想,回身也开始背起了英语单词。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而陆承已经请假整整五天了。
许诺问了他宿舍的几个男生,谁知道,那几个平时特别八卦的人,嘴巴居然严得很。
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尤其是王南松。
陆承消失的第五天晚上,许诺第58次把王南松堵在了楼道里。
王南松正勾着周彪的膀子准备回宿舍,看见许诺,周彪撒丫子就跑。
“哥们儿,祝你好运,回见。”
王南松看着周彪消失的背影,气得咬碎了后槽牙。
许诺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问王南松,“松哥,你应该知道,我是跆拳道黑带三段吧?”
王南松机械地点头:“知,知,知道。”
许诺扭着手腕,脚腕,开始在王南松面前转圈。
“知道就好,那就说吧,别等我再问你了。”
“说说说什么呀?”王南松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许诺这个小女生面前欲哭无泪。
“陆承到底去哪了?”
晚自习下课已经很久了,学生们都已经回到了宿舍,教学楼里空荡荡的。
王南松和许诺,就这样僵持着。
其实王南松很想告诉她,但是他已经答应了陆承。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可是,许诺也是她的兄弟啊!
眼看着许诺的拳头就要落了下来,王南松眼一闭,心一横,“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我答应陆承了!”
许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心一下凉了一半。
“是他说的吗?是他不让你告诉我的?”
原来是这样......
许诺慢慢放下手,身体发软,嗵的一声跌在地上。
王南松伸手去扶他,还是晚了一步。
女生刚才还神采奕奕的眼神,一瞬间就变得空洞落寞。
王南松心下实在是不忍,也陪着她一起坐在地上。
“小仙女,你和承哥,你们俩怎么了?”
王南松的问话,让许诺无法回答。
他们之间怎么了,他们之间弄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她许诺一手造成的吗?
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自怨自艾呀。
这样的结果,她应该早就预料到的。
许诺就这样陷入沉思,也不说话,王南松就坐在旁边默默陪着。
说起来,许诺刚转学的时候,还是王南松主动跟他搭话,天天小仙女,小仙女的叫她,让她很快的融入了这个新的班集体,两个人也成了很好的哥们儿。
但是,王南松知道,许诺跟他也就是好哥们儿,她的眼神,从来都不在自己身上。
她的眼睛里,从来都只有陆承。
在许诺来之前,王南松整整一个高一,跟陆承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许诺来了之后,他们几个人才渐渐地学在一起,玩在一起。
他眼看着陆承这个高冷学霸,被许诺带着一点一点的,开始有了烟火气。
“哎,你们两个,不回宿舍睡觉,干啥呢?”
伴随着保安大叔一声吼,一道极强的手电筒亮光直射过来。王南松反应快,拉起许诺就准备跑。
没跑几步就被保安大叔抓了个正着。
保安的眼神落在二人抓在一起的手上,“问你们俩呢,是不是搞对象呢?”
许诺慌忙间把自己的手撤回,“大爷,您误会了,我脚崴了,走得慢,这位同学在帮我呢。”
许诺一句甜甜的大爷,叫的保安心花怒放,语气也舒缓了许多。
“是吗?受伤了就去医务室,虽然说高三了,也别这么拼。”
“行了,慢慢回去休息吧。”
王南松听着许诺跟保安的对话,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小仙女不愧是小仙女,这瞎话是张口就来啊。
最后,保安不仅没处罚,还目送着许诺一瘸一拐的背影,发出感叹。
“高三的孩子,太苦了。”
许诺到宿舍的时候,已经熄灯了,舍友都已经上床睡觉。
林鹏凑过来小声问她,“诺诺,怎么这么晚?王南松告诉你了吗?”
许诺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鹏:“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怎么不直接去问陆承呢?”
“你们俩闹别扭了?”
两个人都在上铺,隔着床栏,头挨着头说话。
借着门框上面的玻璃投射进来的光,林鹏看到,许诺一开始只是扁了扁嘴,紧接着两滴晶莹的眼泪就留了下来。
林鹏心想,这小妮子心里肯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考虑到其他同学都睡觉了,林鹏带着自己的被子爬到了许诺这边,把两床厚被子叠在一起,两个女生钻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宿舍的单人床本就很窄,两个女生又躲在被子下面,空间更是狭小。
林鹏伸开手臂,让许诺靠着她。
“许诺,看得出来,陆承喜欢你,他放弃保送,多半是因为你吧?”
没想到,这一切都被林鹏看在眼里。
许诺瞪着大眼看着她,眼泪掉得更欢了。
“那你,喜欢他吗?”
对于这个问题,许诺不太确定。
说实话,一开始,许诺真的是把陆承当哥们儿的,因为性格的关系,许诺有很多异性朋友。
再加上父母感情上的失败,实际上是给许诺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的,她对于感情,实在不敢轻易去尝试。
可是,当她听见徐洁谈论起陆承,并且说的是她不曾见过的陆承。
她确实是酸的,她吃醋了。
这应该是喜欢吧。
她应该是喜欢陆承的吧。
想了想,许诺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林鹏轻抚许诺的后背,安慰她,“既然这样,你们心里都有对方,就更应该为了彼此的未来努力呀,一起努力考大学,到了大学,就可以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许诺由刚开始的默默啜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呜呜呜~”
吓得林鹏赶紧去捂她的嘴。
“姑奶奶,小点声,别人都睡觉呢。”
许诺以前是不爱哭的,因为从小练跆拳道,身手了得,在学校里,几乎没人能欺负她。
回到家,许广林骂归骂,却从来没有打过她。
所以才练就了许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可是最近,她好像变了,变得爱哭了。
许诺被林鹏捂着嘴,呜咽声变得破碎不堪,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林鹏的手背上。
“我食言了,我要出国了,我们是不可能一起上大学的,呜呜呜。”
“怎么,你也要走啊?”
林鹏这句话,语气里满是失望。
许诺立马停住了哭泣,她懂,她知道林鹏说的也,是什么意思。
“鹏鹏,季子辰联系你了吗?”许诺一边哭一边问。
林鹏摇头。
许诺用力回握她的手,安慰道:“也许新兵训练期不允许带手机。”
许诺就是这样的性格,明明上一秒自己还难过的要死,可是当朋友需要她的时候,她马上可以擦干眼泪,去为朋友撑起一片天。
“鹏鹏,我知道,你也是喜欢季子辰的,对吧,我看得出来。”
林鹏没有说话。
“他临走之前,我们给他送行,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当兵吗?”
“他说当兵可以保护祖国,既然都能保护祖国,那也肯定能保护好你。”
林鹏听到这句话,虽然只是许诺的转述,但是那个痞痞的男生说出这句话的样子,好像就在她的面前。
他带她吃米线,带她一起打电动,抓娃娃。
带她做了好多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她虽然嘴上说着我们不是一类人,以后不要见了。
可是每天晚上,都抱着手机,期待着他的短信。
如果没有那件事,季子辰应该也不会走吧。
两个女生就这样小声地谈着,说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不知不觉中,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投了进来。
天气越来越冷,后面黑板的高考倒计时数字也越来越小。
嘉林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陆承才回来上课。
他这一走,又是一个多月。
这期间,许诺不再为难王南松,既然人家不说,自己死皮赖脸的问也是没意思。
许诺倒是旁敲侧击的问了老柴一次,老柴说得很随意,说陆承在跟他爸妈准备出国的事。
应该是真的,老柴没必要撒谎。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但是转念又想,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自己难道还在期望着什么别的结果吗?
晚饭时间,许诺和林鹏吃完饭从食堂往教室走,看见陆承一个人朝操场方向走去。
许诺跟林鹏说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
这场雪下得很大,地面上积雪已经有厚厚地一层,鹅毛的雪花还在飘。
陆承穿着羽绒服,带着棕色的毛线帽,捂得很严实。
许诺追上去喊了他一声,“陆承。”
陆承听见喊声回过头来。
一个月不见,许诺近距离看他,觉得好像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的头发剪短了一些,脸色红润,不似从前那般清瘦,也许是马上就能出国跟父母在一起,身心愉悦吧。
“你真的要出国了吗?”许诺问。
陆承一身黑衣,站在风雪里,任凭雪花落在脸上。
黑色的眸子盯着她,没什么表情,但是嘴角却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出不出国,跟你有关系吗?”
作者有话说:
不要虐了,快快甜起来。
作者已经哭死,有事烧纸。
第39章 39 、毕业照
男生这句话虽然是笑着说的, 但是句子里透露的寒意,比这鹅毛大雪还要冰冷。
许诺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她是最会怼人的啊, 怎么现在倒不会了呢?
陆承不再说话, 一个人继续朝前走去。许诺怔在原地, 雪花沾了满身。
也好,这个结果, 对彼此都很好。
谁让自己是那个背信弃义的人呢?
直到眼角滑落的泪水遇雪成冰, 又被身体的温度所融化,风一吹, 刺骨的疼,许诺才恢复知觉。
而男生其实并没有走远, 就在前方路灯处, 雪花满身,身单影只。
许诺忽然想起来在杂志看到的一句话,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如果说,他们二人注定没有未来, 在此刻的场景分别,也是不错的。
陆承, 你不必为我放弃什么, 你应该有铺满鲜花的未来。
而你的未来, 没有我。
我的出现,是你的一场意外。
意外总是暂时的, 你以后的路, 还是光明的坦途。
高三的寒假, 就放了十天, 正月初六就早早开学。
而这个寒假,陆承的父母并没有回来。
陆正明所在的医院临时成立了救援组织,支援正在内,战的利比亚,冯琳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战场上十分混乱,武器不长眼睛,通信信号中断,有时候好几天陆承都联系不到他们。
但是冯琳还是会想方设法的隔三五天就给陆承来个电话,让他安心备考。
陆承没有去过非洲,对于父母的选择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尊重他们。
春节的时候,冯勇倒是很清闲,最近案子不多,说明嘉林市的治安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难得一家三口过了一个团圆的春节。
年夜饭桌上,大家心情都不错,陆承给自己倒了杯饮料,认认真真地站起来,对舅舅,舅妈说新年祝福语。
“舅舅,舅妈,马上又是新的一年了,感谢你们一年来对我的照顾,虽然你们只是我的舅舅舅妈,但是在我心里,你们和我的爸爸妈妈一样亲,这已经是你们照顾我的第八年了。”
冯勇欣慰地看着陆承,而白心霏在悄悄抹眼泪。
“舅舅,舅妈,我的新年愿望很简单,我希望...”
陆承忽然停了停,又继续说。
“我今年就会上大学,就会离开这个家,我希望你们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白心霏错愕地跟冯勇对视了一下,实在不知道陆承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舅妈,我知道你为了照顾我,付出了很多,一直不敢要自己的孩子,您今年都38岁了,再耽误下去,对您的身体不好,我知道,你们不要孩子还因为舅舅工作忙,对这个家照顾不到。”
“舅舅,您能不能申请调个文职,不干刑警了,回归家庭。”
冯勇站起来,拍了拍陆承的肩膀,孩子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这就是我全部想说的话,祝舅舅,舅妈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说完,陆承仰头,干了杯中的饮料。
冯勇和白心霏也干了。
过了零点,三个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白心霏躺在床上,枕着冯勇的胳膊,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笑容。
“老公,我没想到,阿承今天会和我们说这些,我好开心。”
冯勇也感叹道,“是啊,孩子长大了。”
白心霏:“我们真的该把要孩子提上日程了,不能再拖了,以前你工作忙,我又带着阿承,你怕我忙不过来,一直不同意要孩子,现在阿承长大了,今年都要上大学了,我们不能再等了。”
其实冯勇最担心的不是这些,他担心的是自己特殊的工作,得罪了不少人,担心自己不能照顾好他们母子。
但是,不能因噎废食啊。
冯勇沉思片刻,“好,老婆,我答应你。”
陆承回到自己房间后,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又是一年除夕,去年这个时候的回忆,毫无征兆的闯进脑海。
早已过了零点,家家户户的鞭炮和烟花已经告一段落,夜空恢复漆黑和宁静。
陆承坐在书桌前,从一本厚厚的全国物理竞赛习题集里面,翻出来一张被揉的皱皱巴巴的纸。
是那张许诺随手画的作品。
他从本子上撕下来一张纸,学着许诺的样子,开始作画。
脑海里,是许诺站在人群中,为受伤老人伸张正义的样子。
那是他们的初见,一眼万年。
陆承没有学过画画,只凭借记忆,把他脑海中的画面记录下来。
画完后,他把两张画像折叠在一起,又写了几句话。
许诺,新年快乐。
你不是草芥,你是地衣,生命力顽强,只要一点点湿意,就能肆意疯长,烧不尽,春又生。
不必为自己的失信感到愧疚,你不欠我的,我们在学会爱别人之前,要先学会爱自己。
巴黎,是一个充满浪漫和艺术的地方,你会喜欢那里的,
未来的路还很长,没有我,你也要坚强勇敢的走下去。
山高水远,不要停留,我们都要向前走。
我也会向前走的。
再见了,许诺。
寒假开学之后,紧接着就是一模,百日誓师大会,二模,三模。
三模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5月20号。
在这期间,许诺已经通过了法语入门考试,拿到了B级证书,巴黎美院的通知也来了,只差她的高考成绩单。
没有陆承补课的这段日子,许诺在林鹏的帮助下,成绩也在稳步提升,三模成绩已经突破了500分。
陆承也在努力奋斗着,年级第一的宝座,从不曾假手于人。
所有人都在为几天后的高考做着最后的冲刺。
最近几个月表现最好的,应该是冯勇,他答应的陆承的事,真的做到了。
他学会了和同事们分担工作任务,争取每天都回家陪陪老婆。
白心霏这几个月的笑容,比以往十年都要多。
咖啡馆也暂停营业了,白心霏按照医生的嘱托,认真调理自己的身体,还每天定时做好营养餐给陆承送到学校。
白心霏到学校送饭的时候,偶尔也会碰到许诺,邀请她一起吃。
许诺礼貌的拒绝了。
聪明如她,并没有多问,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解决。
沈芳晴和丁山回嘉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沈芳晴在努力履行着一个合格妈妈应尽的职责。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当聒噪的蝉鸣重新挂上树梢,课桌上的试卷总是粘上手臂,那列名为高考的列车,终于轰隆隆地驶来。
6月4号,是高三年级拍毕业照的日子。
早晨五点,许诺宿舍就有人开始洗漱了,因为拍毕业要求穿校服,她们不能违抗命令。
衣服没得挑,只好在头发上和脸上折腾一下。
姚姗姗把自己的辫子扎起放下,折腾了三五次,池晶晶更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根口红,还问许诺要不要抹。
许诺一边扎马尾一边婉拒了池晶晶的好意,“晶晶,你不怕老柴骂你呀?”
“骂什么呀,再有两天大家都各奔东西了。”
一句话说得大家忽然伤感了起来。
是啊,高考一过,这伙人就要说再见了。
宿舍几个女生破天荒第一次手挽手一起走了出来,操场上早就架好了摄像机。
操场主席台的台阶,是最好的拍照位置。
老柴和摄影师一起指挥她们站好队形。
“来来来,女生前两排,男生后面两排,高个去中间,小个去两边,大家抓紧时间。‘
许诺和林鹏一起站在了队伍的最右边,然后就一直被人挤挤挤,挤到了中间。
混乱中,许诺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薰衣草香,她一回头,正好对上陆承的眼神。
陆承正好站在她的后面。
许诺看了他一眼,又赶紧把头扭了回来。
自从那次雪夜谈话,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过交流了。
“哎哎哎,那个男生,你太高了,你去最后一排。”
“那个那个,长得黑的那个,你下来,你俩换一下。”
摄影师说的,是陆承和王南松。
王南松不情愿的跟周彪抱怨,“得,本来想给他们俩一个挨着的机会,看来没戏了。”
许诺的身后,换成了王南松。
随着摄影师的123茄子,高三7班的少男少女们把自己最青春璀璨的笑脸,定格在相机中。
6月5号,是学校规定的整理考场的日子。也就是说,是他们在这个教室学习的最后一天。
早自习的时候,大家像往常一样背诵古诗和文言文,老柴拿着一沓试卷走进来,准备利用早自习时间讲一下昨天的那套试卷。
回身写板书的时候,老柴愣住了。
黑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写了一张特殊的请假条。
尊敬的柴老师:
我们因毕业暂时离校,时间无限期,望批准。
请假人:高三7班全体同学。
老柴回头看黑板的同时,大家的早读声戛然而止,都安静地看着讲台上那位教了自己三年的老师。
老柴久久没有回头,黑板上的几个字,他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
他不敢回头,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对这52名学生。
许诺看着老柴微胖的背影,稀疏花白的头发,想起来她刚转学来的那天。
明明老柴手里拿着的就是许诺在三中的不忍直视的成绩单,但他却真诚的跟她说,没关系,一中的老师都很好,慢慢来,一定会进步的。
那一刻,许诺就知道,这是一位好老师。
沉默中,许诺注意到老柴抬手扶了扶眼睛。
也或许是,他抬手擦了擦眼泪。
“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
“最后的最后,渴望变成天使。”
“歌谣的歌谣,藏着童话的影子。”
“孩子的孩子,该要飞向哪儿去。”
......
姚姗姗唱了第一句。
然后,大家一起唱了那首很火的毕业歌《北京东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