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叫那几人过来,刘据看清楚了,一个拎着鸭子,一个攥着大鹅,一个手里是两只大公鸡,该准备膳食了。
刘据不感兴趣,余光看到韩、吴二人怀里的猫狗,忽然有个想法,如果他很贪玩,偶尔干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比如像几日呲神棍一脸,父皇母后也不会深思吧。
刘据冲几人伸手。
小黄门挡在他身前:“小主子,不可以玩儿。”
刘据看向猫狗,躲一下脚,大声说:“要!”
小黄门一脸为难,又不敢糊弄,赵、李二人的尸体还没凉透。
公孙敬声嫌弃:“笨。大的不能玩,你不会给据儿找几个小的啊。”
第13章 刘据的小伙伴
这个主意着实不错。小皇子的玩伴多了,也省得他们又抱又哄又逗。小黄门心里这样想,嘴上说:“小皇子,先上去,您到屋里奴婢就去找小鸡小鸭和小鹅。”
公孙敬声拉着刘据的小手上台阶。
上到一半,刘据坐下,公孙敬声弯腰问:“怎么不走了?”
刘据抹掉额头上的汗拉过表兄的衣摆擦手。
公孙敬声嫌弃地惊呼:“我的新衣!往哪儿抹?”
你要我自己走,累出的汗不往你身上抹往哪儿抹。刘据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仿佛问,不可以吗。
“不可以!”公孙敬声气得吼他,“衣裳擦汗留着手帕干嘛?”
刘据腿短不敢下台阶,担心踏空摔下去。他不是真小孩,也不喜欢被人抱在怀里,没有半点自由,所以自打能站稳,十次有九次自个上台阶。
今日他的小计划被打乱,走一半台阶就冒汗,公孙敬声个小混账居然还吼他。
刘据生气地推他一下。公孙敬声身体后仰,保护一大一小俩孩子的小黄门伸手拉住他。公孙敬声吓得大叫:“你想害死我?你个坏刘据!坏小孩!看我怎么教训你。”拽着小孩的手臂把他抓起来,打他屁股。
刘据朝他手上抓,公孙敬声吃痛松手,手背上多三条红印,顿时震惊:“无法无天了你!”
“父皇!”刘据大叫。
公孙敬声:“陛下来了也没用!”
一声“父皇”叫小黄门、韩、吴以及出来接他的樱桃等人记起刘据不止是公孙敬声的表弟,还是未来皇太子。
小黄门抓住公孙敬声的手臂。八岁少年甩开他:“松手!他现在这样都是你们宠的。”
韩子仁:“公孙公子,小主子乃陛下嫡长子,要教训也是陛下和皇后教训。”言外之意哪轮到得到你。
可惜少年没听出来:“指望陛下和姨母?下辈子吧!”
“很远就听见你的声音,干什么呢?”
饱含疑惑的声音由远及近,众人循声看去,身着红色劲装的霍去病大步走来。
公孙敬声如遇救星:“表兄,来得正好。据儿还说我是小坏,要我说他是咱家最最最坏的小坏!”
霍去病朝刘据看去,小孩犹如听天书。如果没有“小坏”二字,霍去病相信他云里雾里。“小坏”出自小孩之口,霍去病确定又装呢。
还别说,装得挺像。
霍去病:“因为什么?”
公孙敬声怒其不争地指着小孩:“他这么大了,我叫他自个走,他走一会儿就要抱。”指着小黄门,“他说据儿累哭了我哄。我哪会哄他,就叫他抱着据儿。到了这边据儿终于舍得自己走了,这才走多远就停下。我问他怎么不走了,这个蔫坏、记仇的小屁孩,抹一把汗往我身上蹭。我就没见过这么又懒又坏的小孩。”
霍去病眨了眨眼睛:“你确定说的是据儿?”
“不是他是谁?”
霍去病打量他一番,你说呢。
少年气得跺脚。
刘据双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只差一壶酒两碟菜。
霍去病上来几个台阶抱起小表弟:“坏孩子,看你把表兄气得。好玩吗?”
刘据乖乖点头。
霍去病啼笑皆非:“你还敢承认?不怕他打你啊。”
“我敢打他?”公孙敬声惊呼,“他不把我咬死才怪。表兄,你看他给我抓的。”伸出手给他看。
活该!霍去病心说,你在家的时候不比据儿嚣张,谁的话都不听。
霍去病抱着小表弟上台阶,忽然意识到这倒是个机会:“敬声,这事怪不得据儿。据儿这么小懂什么?还不是身边人说什么是什么。”
小黄门叫屈:“小霍公子,奴婢是陛下的人,甚少来椒房殿。”
霍去病:“宫里没有调皮的小孩。”问公孙敬声承不承认这点。公孙敬声指着刘据。刘据转向霍去病,再说我不叫你抱哦。
霍去病贴贴他的小脸:“敬声,你猜据儿为何说你小坏?去年除夕到二舅府上,谁用饭的时候碗一扔不吃了?二舅给每个外甥一串铜钱,谁拿到钱就要去东市,一会没去又哭又闹?谁去太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清晨去午时回,下午在家玩儿?”
公孙敬声沉默许久,心虚地轻声问:“我吗?”
“不然是我?”
霍去病并没有去过太学,他长这么大不是卫青、刘彻教他识字骑射,就是刘彻令人教他。哪个师傅都不比太学博士差。
刘据很是意外地看向霍去病,是他表兄,是父皇看中的将才。
卫少儿、卫青平日里没少提点霍去病如何待人,谦虚知礼等等。霍去病左耳进右耳出。霍去病聪慧记事早,亲戚长辈跟他说的话他几乎都记得。霍去病在长辈面前可没这么懂事。他之所以说出一堆是觉着身为长兄自己怎么不懂事是他的事,他不能把表弟带坏了。
公孙敬声试探地问:“据儿跟我学的?我有那么不听话吗?”
霍去病:“自信点,‘吗’去掉!”
公孙敬声愈发心虚,迫切需要底气:“据儿,你说!”
“小,坏,啊。”刘据张大嘴巴。
少年瞪着眼睛看他,小脸慢慢变红。
霍去病觉着下午就可以去公孙家要谢礼:“敬声,自身不正,何以正人?你比据儿还叫姨母操心,你说为据儿好,谁信?”
“我是为了他好啊。”公孙敬声弱弱地说出口,缓缓举起手,“我可以发誓的。”
霍去病给奴婢们使个眼色:“你们信吗?”
刘彻派来的小黄门机灵,眼珠一转就说:“奴婢一直以为公孙公子故意捉弄小主子。盖因小主子周岁那日打了他一下。”
公孙敬声又忍不住大叫:“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霍去病看向比他们年长的吴琢。吴琢点头:“按照公孙公子以往的行事秉性,是!”
少年急的百口莫辩。
霍去病:“以后不许据儿做什么什么之前先想想你有没有做过,有没有传到宫里叫据儿听见。”
公孙敬声想起来了,母亲每次来见姨母都夸三个表姊妹懂事,据儿小人儿天天睡觉不哭不闹,他最不叫人省心。
“都怪我母亲。见着姨母就说我的事。不提我不会聊天。”
霍去病心想,你母亲那是抱怨?明明显摆她有个看起来聪慧的儿子,皇后姨母生了三个女儿,好不容易得一子,乖的像痴儿。
“你没做过她跟谁说去?她怎么不说我?”
公孙敬声像是听到天大笑话:“她哪天不说你啊。”
霍去病噎住,气得抱着小表弟回屋。公孙敬声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跟进去。
刘据身上黏糊的难受,进屋就扯衣袍。霍去病见他的小脸还红扑扑的:“不可以,着凉生病。”
前世修炼多年,可以说功法刻在了刘据灵魂里,今生不去运转也能吸收灵气。虽然此间灵气稀薄,聊胜于无,至少出生至今没生过大病。偶尔有点不适,睡一觉就好了。
刘据却以为他身子骨好,拉着他的手往身后摸。
霍去病手上黏糊糊的顿时想揍大表弟。恰好公孙敬声进来,霍去病拽着他的手往刘据背后掏,少年嫌弃的皱眉。
霍去病:“你干的!他才多大叫他自个走?据儿要是着凉了,我看你如何向陛下解释。”
公孙敬声小声嘀咕:“我都没出汗。”
霍去病瞪他一眼,少年闭嘴。霍去病吩咐奴婢打热水,给小表弟擦擦汗,换上舒适的里衣。
奴仆们围着刘据转的时候,公孙敬声闲着没事,想起表兄不该在此:“你昨日下午没回家啊?”
霍去病的母亲和父亲私通有的他,父亲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且远在平阳县。卫少儿和夫君陈掌两情相悦,陈掌待霍去病很是尊重,可卫少儿住陈家,并非招赘到卫家。霍去病到陈家总是觉着他格格不入,所以休沐日不是回卫青家,就是留在宫里。
一个月休五六天,顶多回去一两日。
上次休沐到二舅家,这次他就不打算回去。霍去病沐浴后本想牵马出去玩一会儿,在宣室殿外远远看到小表弟一行。霍去病好奇过来看看,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霍去病胡扯:“皇后姨母叫我陪她用午饭。”
“那你还回去吗?我的马车叫姨母打发走了。可以坐你的车吗?”没有方才那番话,公孙敬声得说:“我没车,你送我!”
霍去病闻言觉着很新鲜,正好要去公孙家讨谢礼,令还未离去的小黄门备车,他午饭后用。
小黄门把此事吩咐下去就去宣室同皇帝分享,不可一世的公孙敬声先被小主子捉弄一通,又被霍公子教训一通,此时跟小黑猫一样乖巧。
刘彻幸灾乐祸:“该!据儿要的东西别忘了。这孩子记性好着呢。”
如今谁还敢说帝后生个傻儿子。
借给小黄门个胆子也不敢忘。
宫里没有小鸡崽子。翌日,小黄门出宫找六只,鸡鸭鹅各两只,怕只有一只被小孩玩死了,小孩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然后哭闹。
小黄门令木匠做五个笼子,笼子下各放一块木板,鸡鸭鹅拉了尿了便意清扫。这仨跟猫狗一同养在檐下。
偏殿屋檐伸出的长,不用担心它们被风吹雨淋,最最重要的是刘据走出殿门就能看见。
杨花落尽,刘据的鸡鸭鹅毛长长了,猫狗也敢自己下台阶。期间公孙敬声来过几次,他自以为是的时候,刘据不打他就挠他,给他长长记性。少年发生了很大变化。甚至学会三省吾身。不过也是在家或在宫里。
太学生多是世家子弟。这些人不缺钱不怕事,父亲在各府当差没空管教,十之有七无所不为。公孙敬声太学去的勤,难免沾染上一些。不过刘据注意到他身上的雾霾只剩浅灰一层,很少再故意捉弄他。
三月最后一个休沐日,刘据换上薄衣,双腿走路越发稳,他被吴琢抱下台阶就要自个走,身后跟着一猫一狗六只鸡鸭鹅,他跑它们跑,他停它们停。
早些天宫里的人没看出来,近日刘据一出来,宫女太监巡逻禁卫都停下来,交头接耳,“小皇子养的宠物怎么跟他一样乖啊?”
自是刘据身边舒服。
微薄的灵气人感觉不到,巴掌大的小鸡小鸭感觉很明显。
刘据自己还没意识到这点,他以为灵魂强大,这八个不敢违抗他之故。
樱桃拿着吃的用的喝的追上刘据:“小皇子,今儿去哪儿玩儿啊?”
不可去宣室。
每次休沐日到宣室都能看到“妖怪”,眼疼。
刘据绕到椒房殿正殿:“母后啊。”
吴琢看到停在不远处的马车:“皇后兴许还在忙。小皇子,在外面玩一会儿再去找皇后?”
刘据认出那辆马车是平阳公主的座驾。
二月底她来椒房殿下车的时候正好公孙敬声拽着刘据从车旁过。
未来太子避让嫁出去的公主,岂有此理。
刘据冲吴琢伸手。
这等小事吴琢不敢死劝,抱着他到椒房殿门外放下。
刘据抓着椒房殿的小黄门的手进去,转过身冲他的好朋友们招招手,紧接着挨个把它们抱进去。刘据看看一个不少,开心地朝里跑。
猫狗鸡鸭鹅追上去,奢华的椒房殿瞬间变成牲口圈。
卫子夫眼前一黑:“你怎么又把它们带来了?”
刘据睁大眼睛认真回答:“玩儿。”
日前刘彻令绣娘给刘据缝了一只猫和一只狗,他亲自送过来。卫子夫怀疑儿子不玩,她觉着女儿更喜欢。
刘据接了,放榻上陪他睡觉,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甩着胳膊晃悠着腿,想去哪儿去哪儿,猫狗还不用他抱,多轻松自在啊。
然而头一次来椒房殿,刘据跟他的小伙伴们就被嫌弃。刘据曾问过自己是不是过分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招猫逗狗。
随即一想,父皇母后说什么是什么,他还是一岁小儿吗。
卫子夫蹲下去,求儿子:“可以出去玩儿吗?”
小孩眨了眨眼睛,仿佛问她为什么要出去啊。
卫子夫怀疑几个月前有人诅咒她,不然她怎么会日日想着教儿子走路呢。
这么大的孩子不能学射箭,无法学骑马,也没到开蒙的年纪,用不着会走会跑啊。
“我和你姑母有事相商。你的鸡鸭鹅太吵了。”卫子夫即将耐心告罄,刘据看出来了,朝里间跑去,鸡鸭鹅晃晃悠悠跟上,小猫开道,小狗殿后。
卫子夫满目惊恐:“据儿!”
刘据停下,回头,假装很是困惑,在正殿母后嫌吵,去里间又不许,母后究竟想怎样啊。
卫子夫叹气,无奈地妥协:“回来。”
小孩一脸“受不了你”的样子,卫子夫呼吸微滞,以前她怎么会认为儿子有点痴傻呢。
平阳公主差点笑出声,据儿可比陛下幼时好玩多了。
刘据不拘小节地原地坐下。卫子夫撑着额角叹气:“据儿,脏不脏?”
小孩认摸摸衣裳:“洗啊。”
卫子夫想说,你可真懂事。我问你地上脏不脏。而衣服穿脏了得洗,在地上蹭脏了也得洗,四舍五入没问题。
“坐这儿玩吧。”这么小的孩子不叫他玩还能做什么。小孩不自残不拆家,没有上房揭瓦,也不叫她哄,都这么懂事了,她身为人母的该满足了。
卫子夫这样劝自己,可一想到孩子走后又得刷地,皇后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痛:“据儿不想父皇吗?父皇想据儿了。”
平阳公主别过脸忍笑。
刘据眨了眨眼睛,母后果然不是平日里表现的那样无害纯良。
“母后。”刘据为了他的眼睛着想,爬起来在皇后脸上亲一下。
—据儿最喜欢母后啦。
卫子夫没脾气了,只求他不要带着鸡鸭鹅和猫狗到处跑。卫子夫冲樱桃招招手,拿一块发糕递给儿子:“在这儿吃。”
小孩乖乖点头,顺便听听姑母找母后何事。不过刘据不甚饿。换成前世师侄会怎么做呢。刘据咬一口,掰一小块递到小狗嘴边,掰小小一块给小猫,掐六个小疙瘩给鸡鸭鹅。
八小只从偏殿到正殿也累,想吃点好的食物就来了,猫狗高兴地呜咽,鸭鹅拍翅膀,小鸡叮叮叮啄木地板。
椒房殿热闹极了。
卫子夫的脸黑如她的满头乌发。
平阳公主生气不是笑也不是,盖因她几次三番找皇后都被搞事的小侄子搅合了。
“看来我今日也来的不巧。”平阳公主满心无奈。
卫子夫:“事要紧吗?”
小孩抬头看一眼母后,当紧的话她会怎么做。
平阳公主惹不起小侄子。若是小孩哭闹,陛下生气,她盼望的事再没有一丝可能。
卫子夫很抱歉地说:“下次阿姊使人提前告诉我,一定不会再叫据儿烦你。”
小孩可是听见他的名了,扭头看母亲,说什么呢?我人还在呢。
“没说你。”卫子夫抬手把儿子的小脑袋按下去,“喂你的好友吃糕,我送送你姑母。”
小孩叼着糕撑着地板爬起来很是知礼地说:“送送!”
饶了我吧。平阳公主急的抬手:“皇后,留步,留步!”说完大步往外走。
卫子夫指着儿子:“看姑母被你吓的。”
他做什么了。小孩看向他的奴婢们,我想送送姑母也不可以吗。
樱桃:“小皇子,长公主以为你想和她玩儿,带着猫猫狗狗坐车。”
小孩使劲摇头,他才不要坐车呢。瞪着眼睛指责母亲,冤枉我!
卫子夫生养三个闺女,最大的今年十一岁,也没有照顾他一个累。
这哪是儿子。
前世的仇人。
今生的祖宗!
听到噗一声,卫子夫看过去,鹅拉了。饶是卫子夫习惯了,还是想无力地捂眼——眼不见心不烦。
宣室殿宫女疾步过来:“奴婢——”
卫子夫抬手:“八个才拉一个,急什么。他走了再收拾。我哪是皇后?村妇也不如。村妇家的鸡鸭鹅也不会拉屋里。”
虽然没种过庄稼下过地,卫子夫就是知道乡间的鸡鸭鹅是散养,白天出门觅食,晚上回家。
卫子夫心理不顺,捏住儿子的脸:“臭不臭?”
“臭臭。”小刘据点头,“拉,臭臭。”
卫子夫想说什么,紧接着想起什么,抱起儿子:“快,恭桶!”
刘据吓一跳,抓住母亲的手,“不——臭臭。”
卫子夫停下转向樱桃。
樱桃:“小皇子清晨起来拉过了。日日如此。”
卫子夫松了口气,刘据很无语,过分了,过分了啊。
刘据眼睛忽然亮了,此时的母后好像前世的他。不同的是母后怀里是他,他怀里是师侄。这样看来他装得挺好。
刘据啊刘据,自个也没想到吧?此生不能修炼你依然是个天才。
再接再厉,相信你一定可以平安度过懵懂无知的童年。
“母后!”刘据拍拍母亲的手,卫子夫放他下来,看到糕上黑呼呼的,令婢女打水。
皇后的宫女打水跟大汉未来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刘据原地坐下继续掰发糕喂好友。
“完啦!”刘据拍拍小手,卫子夫拿过他的手用湿布擦干净。
小孩干净了,卫子夫抬手:“玩吧。”
刘据双手撑着地板身体前倾冲小狗“汪汪”。小狗淡淡地瞥他一眼,往地上一趴,吃饱就睡,谁要跟小崽子聊天。
刘据抓过小猫,樱桃很担心猫抓伤他,紧张地屏气凝神。刘据是个懂事的乖宝宝,撸几下猫咪,轻轻放在地上,下次再撸不难。刘据冲小鸡伸手,比他巴掌大一点的小鸡来到他手上。小鸡没吃饱,啄他的手。
卫子夫冲宫女招招手,在她耳边低语一番。宫女端来半碗麦粒,用她自己的荷包装好:“小皇子,用这个喂。”
刘据好奇里头装的什么,抓几个一看,长得像灵麦,小鸡一个他一个。宫女想阻止,卫子夫不急不慢地说:“不好吃据儿就吐了。”
好难吃!刘据吐到地上,小鸡不嫌弃,替他吃掉。
刘据端详一会麦粒,当他没见过凡间麦子吗?十八岁以前他也跟师兄师姐去过尘世。母后敷衍都懒得敷衍——好像不对欸。
皇宫之中喂牲口的粮草也得是粮草中最好的。
底下人中饱私囊以次充好,也不敢掺假掺到皇后跟前。
难怪膳房的饭菜美味的十有一二。
就这样匈奴还抢,老父亲真不容易。
老父亲这么艰难还不忘照顾他,他身为懂事的孩子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虽然离了前世,因果不是很重要,可当儿子的一直不孝,父亲也不可能一直慈善下去吧。
这个时节育苗不算太晚。刘据是个行动派,爬起来就走。
卫子夫拉住他:“又去哪儿?”
刘据想说回偏殿,偏殿干净的一尘不染,总不能搁榻上育苗。又不是孵小鸡。
“玩!”刘据指着外面。
卫子夫叮嘱樱桃几人盯住他。
刘据偷偷撇嘴,他又不是真小孩,哪儿危险往哪儿去。
出了正殿,刘据拍拍吴琢的手,吴琢把他放地上,小孩往左看看右看看,前瞅瞅后瞄瞄,偌大的皇宫连点种庄稼的地方都没有吗。
还是有的。
刘据祖父景帝在世时喜欢种瓜果蔬菜,亲自在宣室附近开了一片地。刘彻不爱摆弄,太后跟先帝感情甚笃,太后健在,刘彻不敢把那片地平了,就交给宫女打理。
刘据不死心不放弃,绕过宣室打算找表兄霍去病,猛地看到一片青绿。
他跟前世一样幸运啊。
想什么来什么。
刘据过去,樱桃拉住他的手:“里面脏。
扯掉腰间荷包,刘据抓一把麦粒,扔土里,甩开樱桃的手,抓一把土盖在麦粒上,仰头看她,我聪慧吧。
樱桃没看懂,找吴琢等人。
吴琢讶异:“小主子种小麦?怎么会种小麦?天呐,小主子真真了不得。”他发自肺腑地这样认为。
吴琢常伴刘据左右,他可以确定没人跟小皇子说过种庄稼。
不愧是帝后嫡长子啊。
跟过来的小鸡用嘴挠土是刻在骨子里的天赋。
刘据撒的土不多,一个愣神,几粒小麦被两只小鸡吃了。
吴琢怕他哭:“小主子,不能在这儿种。”
刘据眨了眨眼睛,搁哪儿种。
吴琢一时也不知道,反正不能种在陛下小花园里。来往宫女太监哪天没看见踩死了,小主子得多伤心。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吴琢跟韩子仁等人商议片刻,决定给小主子定做几个木箱,木箱里装满土,放在偏殿门外,一年四季有太阳,小主子可以天天看到,鸡鸭鹅暂时也够不着。
麦粒往地里一撒,长出来的小麦一定更干瘪。吴琢等人的主意正是刘据的目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才好育苗啊。
渡劫失败让他明白凡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既然目的达到,他也累了,可以回去睡觉啦。
刘据走到宣室正门外停一下,仰着脖子想看看今儿来的又是哪个“妖孽”。
“妖孽”从不叫刘据失望。没等刘据抬脚走人,出来一个不算妖孽的妖孽,但也比素淡衣裳刻在身上的二舅穿得花。
此“妖孽”秉性挺好,看到他小跑下来见礼:“想必这就是小皇子。下官东方朔,字曼倩。”
刘据听说过,《皇太子生赋》好像就是他写的。
给自己写赋的人,刘据露出笑脸,抬抬小手示意免礼。
东方朔不过是想在皇太子跟前混个脸熟,礼多人不怪吗。没想过得到反馈。东方朔脸上的笑容真实许多,问他干什么去了。怎么从宣室殿后面过来。
吴琢等人不想理他,这人一贯嘴上没谱。突然想到他家贫,兴许亲自种过地,东方朔知识渊博,一定比他们懂得多。
吴琢大概说一下从哪儿回哪儿去,潜意识抹掉小皇子自学种小麦。
东方朔讶异:“小皇子真有先帝之风。小皇子身边离不开人,诸位不妨把此事交给下官。下官定不会让小皇子失望。”
吴琢等人下意识看刘据。
东方朔心说小孩懂什么,他们同意后他亲自向陛下禀报。
“朔朔,好!”软糯的童音响起,东方朔张口结舌,看看樱桃等人又看看刘据,后知后觉:“小皇子真跟陛下说的一样什么都懂?皇天后土啊,大汉后继有人了。小皇子,你要的东西下官明日送来。”
第15章 会玩
刘据不甚习惯装幼稚,觉着今日份差不多了,手递给韩子仁,被抱去椒房殿偏殿,甩掉鞋,奶姆脱掉他脏兮兮的外衣,刘据趴在榻上玩儿。
玩一会睡着了,醒来用过午饭,下午带着猫猫狗狗探险,外人看来像闲逛。搞清楚太医署在何处,刘据的小短腿就受不了了,回屋等天黑。
天黑天亮又是一天,刘据早饭后哪儿也没去,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等东方朔。猫狗趴着,鸡鸭鹅在他跟前来来回穿梭,樱桃等人以为他看着小伙伴们玩耍。
刘据喜欢这样的误会。
父皇那么喜欢鬼神,他可不能叫父皇发现他天生有异,否则不定怎么怀疑他。如果只是怀疑刘据也不怕,就怕神棍掺和进来。
为了高官厚禄,不折腾的他死去活来、活过来再死去怎对得起“神棍”二字。
“小皇子是在等我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叫刘据愣了愣神,抬起头,面前多了一个人。
不能修炼真不好,人到跟前他都没发现。
吴琢撇嘴,东方朔是一如既往地自我感觉良好。小皇子明明眼无神采——犯困了。
可是谁让他懂种地呢。
吴琢拉起刘据:“东西带来了?”
东方朔指着台阶下的两个没有篷的板车:“放在何处?”
刘据住的这处坐北朝南偏殿修建之初大抵是给年幼的皇子皇女准备的,除了北面屋后,东西南三面都有宽大的露台。下雨下雪天小皇子皇女们可以在廊檐下玩,晴日里可以在高台上嬉闹,并不需要下到平地院中。
韩子仁令偏殿众人把东西抬上露台。
四个宽大三尺高的木箱,两麻袋土,还有一缸臭烘烘的东西。韩子仁挡住鼻子问东方朔:“缸里面装的什么?”
东方朔:“肥料。”
“肥——”韩子仁一瞬间忘记呼吸,“你弄肥料——”说到此吓得咽回去,不用肥料种庄稼,不就是种着玩呢。
虽说小主子是种着玩,可他们不能糊弄。这事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不但不能含糊,还得比乡下老农仔细。
韩子仁佩服,不愧是醉酒闯祸还没被陛下贬为庶民的东方朔:“是我忘了。还是东方郎官心细。”
起先东方朔也觉着无需粪肥。他又担心万一叫小皇子种活了,抽穗不结果,陛下追问起来,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事一桩。不知小皇子还要什么?”
韩子仁:“我问问小皇子。”蹲到刘据跟前,指着并排放的四个木箱,“小皇子,何时种啊?”
刘据荷包里的麦粒被他清晨起来喂鸡鸭鹅了:“麦麦,没啦。”怕他听不懂,刘据说完摇一下头。
韩子仁在他身边几十天,多数情况下都能听懂童言童语:“东方郎官,小皇子的麦粒喂鸡鸭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