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一众下人眼中,摄政王是主子,但白先生说话最管用。
一般来说,只要白先生开口劝说王爷,就没有不行的。
“白先生,您可来了,主子喝了六坛酒了,明日还要上朝呢,这可怎么了得?您快劝劝,别让王爷伤了身子。”
白先生和善的含笑应下:“好好好,稍安勿躁。”
安抚了一群操碎心的仆人,白先生才朝摄政王所在的亭阁走去。
微微拱手:“王爷,可是醉了?”
摄政王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酒坛,闻声回答:“一半。”
摄政王酒品素来很好,喝醉酒也不会耍酒疯,越喝越智,所以,为什么想不开要借酒浇愁,这不半点儿作用都没有?
“何苦来哉?”
摄政王抿唇,不答,他不想跟一个道士讨论如何追姑娘。
白先生笑叹:“王爷这些时日连轴转,忙得有时候吃饭都顾不上,却在每次收到战报之后去一趟侯府,风雨无阻,王爷喜欢秦家姑娘这事儿,在凤阳已经不是秘密了。”
“见王爷如此,可是被拒了?”
摄政王就……其实有些话不必说这么透彻,真的。
“先生不必管我。”
白先生含笑摇头:“英雄难过美人关,作为一个男儿郎,哪儿能不慕红颜?”
“王爷这一生刚柔并济,作为一个掌权者已经是极致,不过对于情感来说,王爷怕还是不如我呢。”
摄政王毫不客气的嘲笑了:“本王怎么从未听闻先生有过红颜知己?”
一把年纪光棍一条,还谈什么感情?
白先生叹:“谁没有年少轻狂?不过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一拍两散,不成缘法。”
错的时间,错的人?
这是错的时间?他们是错的人?
白先生无心直言,却似绵密钢针扎了摄政王的心,痛苦异常。
“何为对错?”摄政王不甘心质问:“何为对错?”
他不承认,自己怎么就成了错的人?
白先生睿智的眼眸仿佛看透了一切般沉静:“王爷每次带去的都是秦侯爷的亲笔信,想必是因此才能见到秦姑娘。”
“世间情爱,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最重要的是诚。”
“你已然用了算计这么久,却一直不敢直面,不够真诚,又如何能让秦姑娘看见你?”
“情之一字,可用计谋,但不可不真诚,亦不可强求,否则越走越远,终成怨偶。”
怨偶?那也得先成偶。
宋宸转头,深深的看了白先生一眼,他也是初次喜欢上一个姑娘,迷茫困惑在所难免。
他也并非不听劝说,可白先生所言,他若是依了,不就是把选择权交给秦绾绾,但秦绾绾的态度还不明显?若是让她选,她一定毫不犹豫选择与他两不相干。
用自己的真诚,去换一个注定不如意的结局?
他温和平淡的外表之下是掠夺的本能,在宫里的时候,对自己不狠活不下来,被流放之后,对别人不狠活不下来。
他的人生里,弱者被人掠夺,强者掠夺别人。
走一步算十步,算无遗策,若有意外,斩草除根。
就连所谓的谦谦君子的外表,也不过是为了迷惑敌手。
面对秦绾绾,他又何尝不是伪装,循循善诱,变换策略,一切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她,从未想过又放弃的可能。
真诚?真诚换来的是两不相干,那又有何意义?
白先生倒是不着急劝,话他已经说了,怎么做是宋宸的事情。
况且他极为熟悉宋宸的本事,既然已经无路可走,真诚,未尝不能是又一条路,等他想通了自然回去试,带着他的真诚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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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摄政王来了。”
正在给花木剪枝的秦绾绾手一顿,昨日才送信来,今天怎么又来了?
她倒是没有怀疑宋宸的目的,而是开始担心,莫非是秦偃病情恶化,不然怎么解释宋宸来得这么急。
她放下剪刀擦了擦手,一个转身就见宋宸已经快走到了。
“秦姑娘。”锦衣蟒袍,羽冠金流,一身上位者的尊贵温雅,俊美夺目。
然而,哪怕宋宸做了最好的装扮,摆出最得体的表情,却依旧没能换来秦绾绾一丝惊艳瞩目,她只担心一件事情:“王爷,可是有兄长的消息?”
宋宸步伐一顿,面容沉敛,对其他人挥挥手。
银妆等人倒也习惯了,端着东西推开到不远处,把这里留给两人说话。
“秦兄没事。”到底还是怕她太担心,舍不得用这种事情来吓她,沉吟半响,在秦绾绾疑惑的目光中凝视着她:“是我有话想跟你说。”
负在背后的手略有汗意,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想法压下,满腔情意不再掩饰,凤眸贪婪肆意的看着她。
“我是来道歉的,这些日子我利用秦兄的信件来见你,给你造成了困扰,你一定烦透了我吧。”
拱手,弯腰:“叨扰了姑娘,所以在这里向姑娘赔罪。”
这是想通了?秦绾绾松了口气,刚想说‘不必’,却见宋宸直起身,话锋一转:“我心悦姑娘。”
秦绾绾:“……”吓了一跳。
宋宸真诚而坚定,眼里灼灼深情,光华耀眼:“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一见钟情,不能自已。”
“这是我二十多年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心动难以自控,一心只想靠近,给姑娘造成困扰,是我的不是。”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又话锋一转,满含歉意,倒是让她迷糊了。
宋宸闭上眼,似乎是想要压抑那迸发的情绪,再次睁眼,灼热倒是收敛了一些,但多了几分委屈和苦涩:“我可能没办法一下子放下姑娘,是真的难以放下,所以……”
他近乎祈求:“姑娘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陪我去一趟北晋,一路相伴,若是归来之后依旧对我无意,我也认了,再不强求。”
秦绾绾这姑娘吧,心思玲珑,心如明镜,没学过什么叫委婉:“这是以退为进。”
“王爷领兵之能不输哥哥,对我用上,有些大材小用。”她不吃这一套,明知道是套路还能自己钻进去?
宋宸:“……”果然,就不能指望秦绾绾有个正常姑娘该有的反应。
满腔的算计、满心的期待,像是心口破了个洞,漏得一干二净。
都怪白卯那个臭道士,乱出馊主意,让他脸都丢尽了。
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丢脸,心思被戳破,无地自容了。
秦绾绾什么都看透了,而他又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她怕是再也不愿他了。
这一刻的情绪,那是真的没有带上算计,想到自己求而不得还丢脸,以后秦绾绾说不定再也不他了,还有对白先生的恨,气得眼眸赤红,泛起一丝水意,难受委屈。
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就用这副样子看向了秦绾绾,哪怕被拒绝还是喜欢,他能怎么办?
秦绾绾:“……”就……‘嗖’的一下,好像有支箭扎进了她的心口。
不疼,麻麻的,从脊背蔓延到尾椎骨。
很奇怪的感觉,她不觉得自己对宋宸有什么男女之情,可他这个样子,莫名的觉得嗯……目光缓缓抬向他的头顶,手指微动,跃跃欲试。
呃……手无意识的动了,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够不着。
本就站得有距离,而且他比她高很多,也就导致她的手伸到了半空中就被迫僵住。
还在难受的宋宸看到这一幕眼前一亮,瞬间福至心灵,想也不想的低下头,把头送到了秦绾绾的手里。
秦绾绾终于摸到了他的头,而宋宸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主动。
气氛有点儿奇怪,但秦绾绾还是坚定的摸了摸,不然难以消除心口那种奇怪的感觉,她居然想摸一摸宋宸的头,真是魔怔了。
等她摸完收手,宋宸才缓缓抬头,有种意犹未尽的遗憾。
对一个女子低头,还仍由对方抚摸头顶,这宛如臣服的姿态并非男子能接受的,尤其是强大如斯摄政王这般大权在握的男子。
但是他并未觉得被羞辱或者自己卑贱,相反,他觉得自己好像等了好久好久。
他是杀戮的野兽,为杀戮掠夺而生,却没有人告诉他,掠夺之后该如何,尽头又在何处。
他虽然不是帝王,但却没有任何人可以束缚他,权力和财富对他来说早已经唾手可得,天下大局不过是他的一盘棋局。
因为这些有些索然无味了,所以秦绾绾的出现才让他心神颤动,付诸一切的耐心。
然而就算是这么坚定的追求秦绾绾,他心也有一角是空的,他都不曾想过以后,追求到之后的事情,无法想象。
但这一瞬间,他好像找到了心口那块空缺。
漂泊的船只等到了停靠的港湾,厌倦杀戮的凶兽找到了自己的项圈,心甘情愿等待囚禁的笼。
原来,他一直在等她。依
没有原因,但是心里有这么一个声音坚定的告诉他。
甘愿对她俯首称臣,只有她。
“我……”这回轮到秦绾绾有些傻了,后退两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手无处安放,最后又选择了沉默。
“没事的。”
宋宸泛红的眼眶里还有丝丝水雾,柔和得不可思议的目光痴痴的望着她,唇角的笑意愈发不知收敛,生怕她看不清他的心情:“我很开心。”
他伸手,坚定的握住她那只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手,比想象中更加的软嫩,恍若无骨,力道大了怕捏坏,小了怕握不稳。
握在他手心,软到了心口,恨不得一直这么握着,再也不放开。
“我三日后出发,你可以慢慢想,三日后我再来接你。”
说完不舍的捏了捏她的手,克制着情绪,放开她准备离开。
本是不想让她拒绝,所以故作潇洒走得干脆,只是那速度,一步三回头,走得比乌龟还慢,半天了还没走出一丈远。
秦绾绾很耿直:“王爷想走到明天再出去吗?”
雀跃飞翔的心瞬间落地,没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眨眼间消失在了秦绾绾的视线中。
峰回路转、绝处逢生,老天待他不薄。
银妆一脸迷惑:“小姐,你跟王爷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们离了一段位置,没听到摄政王说的话,但是他们看到自家小姐摸人家王爷的头,还被摸手了。
这是终于动心了?
说真的,他们都觉得王爷挺不容易的,虽然她家小姐是特别的美特别的好,但绝对不是谁都有勇气追求喜欢的。
冰冻千里,望而却步。
王爷这么坚持,锲而不舍,精神可嘉。
尤其是王爷身份那么高,本事那么好,人还那么俊美,简直了。
虽然不敢在小姐面前说,也不敢替王爷说好话,但他们私下里气势特别看好。
未来姑爷,除了摄政王这样的,其他的谁配得上?所以他们其实都挺乐见其成的,就等着自家小姐被打动,说不定很快府里就能有大喜事了。
秦绾绾……她能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刚刚大概是脑子糊涂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手上触感还在,不算柔软却很好摸的头顶,以及他干燥宽厚的手掌,带着薄茧子,略微粗糙但不会让人讨厌,反倒是那滚烫的温度,仿佛此刻还留在她手上,着实有些烫人。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灯火噼啪之声都格外清脆。
一道道影子沿着屋檐飞过去,眨眼消失,然后统一汇聚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邸处。
进屋,关门,风止。
屋内早已经坐满了人,灯火明亮照映出屋内的情形,主位上一位老者摸着胡须,浑浊的眼中精光犀利。
“都来齐了。”
众人其其跪下:“参见王爷。”
老者不是别人,俨然是当朝忠王,一把年纪,精神却是不错,尤其是今日,那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跟平日里的懦弱无能判若两人,平添几分威严。
“辛苦诸位了。”
“不辛苦。”
忠王满意的点头:“诸位能来,本王甚是欣慰,宋宸小儿目中无人,掌控军权,欲挟天子以令诸侯,皇上手中无权,碍于兄弟情面不敢跟他撕破脸皮,我等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霍乱超纲。”
“这些日子,多少忠臣义士死在他的屠刀下,本王看着心痛啊。”
“但凡有不顺意者,皆以谋反罪论处,轻则抄家,重则灭门,我等早已经成为他的眼中钉,一切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本王自知不是当皇帝的料,也没那命,但身为皇族,不能看着皇权落在如此残忍无道之人手中,所以今日本王召集诸位共谋大义之事。”
“本王已经得到消息,两日后宋宸小儿出发一路往南,明面上是巡视南湘,实则从甘南道转北,去往北晋恭贺北晋新帝大婚。”
“本王也是没有想到,宋宸早就跟北晋之人勾结在一起,他之所以拥护皇上登基而不是自己上位,恐怕不是什么兄弟情,而是所谋甚大,一个南晋装不下他啊。”
“本王实在不忍天下陷入战火纷飞之中,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将这祸患扼杀!”
一众人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纷纷喊道:“王爷大义,我等听候差遣!”
一墙之隔,同样的黑灯瞎火,一群装备精良的禁军齐一划,严阵以待。
本来还挺严肃的,但听着里面越来越高声的呼喊,众人表情就越来越无语。
你说你要干坏事,那不得悄咪咪的,无声无息么?
大半夜的这么吼,那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谋划造反呢。
捉这样的乱臣贼子,真是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等到他们谋划得差不多了,计策也听全了,领头的一挥手:“上!”
“砰砰砰!”
开门的开门,翻墙的翻墙,不到片刻,一座宅子就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所有人不许动,否则就地格杀!”
忠王好不容易聚集起来愿意跟他一起干大事的一帮子人,结果还没开始就被一窝端了。
谁也不知道禁军何时来的,看到的时候就是他们被抓了。
团团围住,一个都没跑。
忠王不服,叫嚣着:“宋宸小儿太奸诈,本王不服,有本事明着来,背地里使手段算什么本事?”
“无耻,阴险,不要脸,不是人!”
事情败露,忠王气急败坏,什么老谋深算全都不见,只有愤怒和不甘,满腔的怨恨,唯有狠狠骂一顿,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憋屈。
只是这骂得搞笑,别说爪他的禁军了,就是跟他一起搞事情的人听了也觉得有些难以言喻。
他们不就是打算背地里使手段吗?
还明着来?人王爷都没出面,一支禁军就把他们全部拿下了。
这摄政王要是亲自出面,难不成你忠王还能顶得住?
之前说得那么高尚大义,现在事情败露就骂街,就这德性还说什么为国为民?
要不说人家摄政王都不亲自来呢,你这拿什么跟人斗?
根本成不了气候,人摄政王都不屑亲自动手。
两个月前公主府的惨烈还在眼前,忠王侥幸逃脱,忐忑了两个月,最后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一夜,忠王府被围住,所有人都被抓起来,倒是没有屠杀,全部下狱,抄家流放。
忠王一派的人被抓并没有掀起多大水花,很多人都觉得他逃不掉,只是迟早的事情。
今日不过是那悬着的刀剑终于落了下来。
至此,朝中潜藏的皇族反派势力全都被腰斩,剩下的那些尾巴,就算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在绝对的强势面前蜷缩起来。
经此一役,摄政王宋宸的手腕再一次深入人心,谁也不敢再把那文质彬彬的摄政王当做好说话的年轻人。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屠杀。
想在他的那里搞文章,那得看看自己有几个脑袋够砍,几个家够被他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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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之上,白玉棋子占据了大半,黑玉棋子几乎被吃光,只剩一片黑色存在。
少,但团成一团,只守不攻。
“现在,只剩泰常公。”钱濯。
宋宸黏了颗黑子在手中,并不着急放到棋盘上:“这些日子,西府并未插手。”
钱濯的府邸在西街,是西街最大的府邸,也是西街最被皇帝忌惮的人,所以称之为西府。
一人,代表盘踞皇城一方的大势力。
比起钱濯,长公主、荣国公、忠王之流都只能算是乌合之众。
宋瑛最爱享乐,沉迷权欲,可那些都是先帝留给她的,加上她裙下之臣太多,新帝登基之时不能一下子收拾,这才把她留到现在。
荣国公也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迷了神智,真正有点儿算计的下一代却也骄奢淫逸,没有远见。
看似是庞然大物,实则不堪一击。
真正让他们忌惮的只有南湘王和钱濯两人,尤其是钱濯,当了丞相二十多年,那可是实打实的权力啊。
现在南湘王伏诛,又有秦偃坐镇,已然构不成威胁,就剩一个钱濯了。
会叫的狗不咬人,钱濯就是那个从来不叫的。
五年前,宋昊手刃先帝,宋宸带兵血洗皇宫,因为有冯如的帮助,一切不要太顺利。
钱濯被蒙在鼓里,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
可皇权更替,钱濯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无比从容的接受了这个新皇,哪怕新皇夺了他丞相之权,给他一个泰常公的身份把他养着。
时至今日,五年了,钱濯再没有出现在人前,除了他带出来的官员在朝中占据不轻不重的位置,他自己不出来,他的几个儿子也是低调得很。
第517章 入赘?!
曾经位高权重,几乎掌控个朝堂的丞相,就真的甘心被压下去,连带自己子孙都不再出人头地?
相比起闹得欢的长公主他们,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的钱氏一族反而更加让人觉得可怕。
他低调,几乎让人快要忘记了他,他不插手任何朝政,没有一条根须可以被人砍,没人可以揪到他的错处。
无处下手,却又不敢放松警惕,要知道,曾经钱氏派系树大根深,几乎占据了个朝堂,如何能让人不忌惮?
晋文帝想除之,摄政王亦然,可都这么多次了,人家一动不动,他们没有由对付钱家,这五年,宋宸能做的也就是把这些人安排到偏远的、不那么重要的地方去而已。
宋宸将棋子放回罐中,神情莫测:“再等等,待我回来之时,若是依旧如此,我亲自登门会一会他。”
他总觉得钱濯在酝酿着什么,从始至终他都不相信钱濯毫无怨气。
宋昊捏着手中的白子:“你真要去北晋?”
宋宸:“答应了康安,是恭贺,也是结盟,南晋和北晋都经不起战争。”
宋昊却勾了勾唇,饶有趣味道:“刚刚禁军来报,朕倒是听了件有趣的事情。”
“这忠王鼓动地下的乌合之众造反,字字句句针对你不说,还说你所谋甚大,欲将天下拉入战火纷飞之中。”
宋宸眉梢一样,看了宋昊一眼:“他倒是看得起我。”
宋昊不赞同的摇头:“非也,朕倒是觉得他说得不错,你的能耐摆在那里,南晋装不下你,眼下还有一个最善征战的秦偃,怕是鲜少有人是你们的对手。”
“要知道几百年前南北晋可是一家人,这么多年了,也该统一了。”
“你要是真有那样的凌云之志,做兄长的自是支持。”
支持什么?支持他一统天下?
那到时候谁才是天下的帝王?
宋宸觉得自己没那么大野心,对宋昊也足够忠诚,可功高震主,还是让他心里不安,次次试探。
他不动,宋昊怀疑,他后退,宋昊又觉得是自己让他,心里不悦。
皇帝的臣子难做,皇帝的兄弟更难做。
“南晋经不起战火,臣弟也没那么大的壮志,最想的就是皇兄保重龙体,好好批折子,臣弟也好得点儿空闲娶妻生子。”
这样一说,宋昊的关注点奇迹的被转移了。
“那秦家姑娘答应你了?”
宋宸不语,宋昊毫不客气的嘲笑:“两个月,隔三天去一次,你可真是锲而不舍。”
“堂堂摄政王,要什么姑娘没有,何必上赶着看人脸色?”
宋宸不赞同了:“以前臣弟不懂,现在懂了,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就是喜欢她,命中注定,其他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宋昊斜睨着他,嘲笑:“哪怕她一点儿不喜欢你?”
一点儿都不?
宋宸想到了秦绾绾摸他头的感觉,不,至少有那么一丝丝,微乎其微,但都是希望,她会喜欢他的。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她一定是我的。”
宋昊:“……”所以,宋宸没心情征伐天下,是把算计和耐心都用到了追求姑娘身上?
追个女人比雄图霸业还重要?
宋昊那天见过秦绾绾,他承认那是个很美很别致的女子,但也就是个女子而已。
美貌的女子何其多,宋宸为何独独对那秦家女这般痴迷?
命中注定?可笑,他怎么没见过什么命中注定。
女人,可以喜欢,可以宠爱,哪儿值得付出这么多精力。
还是说他这二十多岁都没碰过女人的弟弟竟然是个情种?呵,宋家的血脉能有什么真情?
“秦偃知道吗?”
宋宸气急:“哥,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
突入起来的一声哥,让宋昊楞了一下,忽而笑开,笑意深了几许:“你还急了?那你还记得当初是谁先答应秦偃要发誓的?”
宋昊悠然的靠向椅背,毫不掩饰自己看好戏的心态:“朕还是那句话,皇族颜面不能丢,他秦偃言辞凿凿,朕亦是一言九鼎,你再喜欢那姑娘,朕也不会答应赐婚。”
一副看你怎么办的表情。
宋宸反问:“哥难道不知道男女婚事还能入赘?”
入赘?!
宋昊震惊:“你还想入赘?你敢!”
勃然大怒:“你是摄政王,入赘他秦家,朕颜面何存?不得被人笑死?”
宋宸抱住手臂,淡定无比:“颜面没有媳妇儿重要,难道你忍心看我孤独终老?”
宋昊:若是只有入赘可选,他觉得还是宁愿他孤独终老的。
“想都别想!”这事儿没商量,王爷入赘,闻所未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不过宋宸那副无赖样子宋昊也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入赘的话你都说出来了,人家姑娘答应了?”
宋宸:“……”没答应。
宋昊:“秦偃同意了?”
宋宸:“……”大概……等着看好戏呢。
“其实,要朕同意也不是不可以。”
宋宸终于正眼看宋昊了,等待他的下文。
宋昊轻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让秦家姑娘入宫,只要她来朕面前求婚,朕就答应你们的婚事。”
宋宸:“……”说了,等于没说。
不说他跟秦绾绾之间八字还没一瞥,就说成婚这事儿,哪能让人家姑娘来求婚?
分明就是为难人呢。
不过现在宋宸不想跟宋昊扯这遥远的事情:“还早呢,以后再说。”
他有的是办法让宋昊改变主意,端看他想不想用而已。
退一步说,就算宋昊坚决不同意,他就不能娶妻了?
这并不算难题,真正的难题还是秦姑娘的心意,只要秦绾绾能跟他两情相悦,其他阻碍他都能摆平。
言归正传,说起北晋之事。
宋昊:“北晋也不是那么太平,新皇登基不久,朝廷动荡,去年灾情又严重,若非郑康安极力反对,去年怕是就要开战了,你此去怕是不会太平。”
不去胡思乱想,宋昊对宋宸还是很关心的,尤其是说起政事,两人齐心协力,半点儿看不出隔阂。
宋宸:“就是不太平才得去,不然战事一起,想要压下来可不容易。”
三日时间,宋宸亲自打点好一切,时间一到,准时前往秦家接人。
门开了,但门房却挡住了他:“见过王爷,不知可是有侯爷的书信?我家小姐说了,书信交给小的就行了,不敢劳烦王爷。”
宋宸明白了,这是从门口就直接拒绝他啊,这秦姑娘是否也太小看他的决心了。
抬手,将门撑开:”无妨,本王答应了秦兄照顾秦姑娘,自然要亲自确定她安好才是。”
侯府的门房如何拦得住一个摄政王?
侯府守卫严,确实有不少武功高强的护卫,但没得到命令也不敢对摄政王下手。
于是,摄政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门房?门房能怎么办?看着呗。
这两个月王爷都把侯府当家回了,要是能拦早就拦了。
从门口通往秦姑娘闺房的路,不用人领,宋宸闭着眼都能走到。
“王爷来了。”
侍候秦绾绾的一众侍女皆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位王爷看似好说话,对她家小姐那是讨好到卑微,实则目的性极强。
不管自家小姐怎么拒绝,绝不后退半步,反而在拉扯中彻底站稳了脚跟,等待时机,得寸进尺。
自家小姐冷淡、无欲无求,相对的,也就没那么多心机和手腕,再坚固的城墙也扛不住摄政王这般的锲而不舍啊。
别说,简直像是天生一对,小姐那种冷淡无情无欲的人,就得是王爷这种人才能拿下。
“王爷留步,小姐还没起呢。”
没起,还是故意不起?
来之前就预料到了重重阻拦,他此刻也不急,径自在一旁坐下:“无妨,本王等一等就是。”
侍女端了茶水上来,他就慢悠悠的喝茶,当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不急、不催也不走,就是耗,看谁最终妥协。
日头渐升,秦绾绾也不能真的睡一天,就算睡一天,看宋宸这样子怕也是要等下去的。
这不是无赖么?
堂堂摄政王,真是半点颜面也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