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方行远不软不硬的说:“整天把这事挂在嘴边有?意思么?”
邓派靠在门边,吹出一口白?烟,知道再说方行远就?会恼火,干脆转移话?题说:“还?是你弟弟这边条件好,送的烟都是中华。回头我走,你让你弟弟再给我弄两条。”
苏嫣站在他身后,他居然还?不知道,恬不知耻的惦记着方应看。
苏嫣咳了一声,邓派猛地回头,看到是苏嫣,又悠悠然地吸了一口香烟,正想着往苏嫣这边吐,苏嫣喊道:“给我憋回去!”
邓派被她气势汹汹的小?样儿?吓到,一口烟呛到肺里,激烈的咳嗽着。
方行远走出来看到他在咳嗽,帮他拍了拍背,被邓派挥手?打掉。
苏嫣拉着方行远说:“姐,咱们下楼吃饭去。他愿意抽烟就?让他抽,有?本事饭都别吃了。”
方行远犹豫了一下说:“...好。”
她看出来苏嫣想跟她聊聊,与抹眼泪的邓派说:“晚点我给你送上来吃。”
邓派指着苏嫣说:“你好歹毒。我偏要下去跟你们一起吃。”
苏嫣说:“我有?你歹毒?”她看了方行远一眼,婉转地说:“专门跟女?同志拍照片,为什么不找男同志拍?”
邓派没好气地说:“五大三粗的男人有?什么好拍的?我也是为了艺术,拍照本身就?是艺术。你今天也在旁边看了,我还?说什么?做什么了?”
邓派就?是这点拿捏的好,打着公家的旗号给女?同志拍照眉来眼去,拍完照回到家里还?做他的乘龙快婿的美梦。
方行远心?中难免有?想法,说给他听,他就?会说一堆“你不理解我,跟不理解艺术。”“那?些给女?同志照光屁股照片的就?是艺术,我让她们光屁股了么?”“我很明白?的说,我喜欢女?性同志的曲线美,这是一种艺术欣赏,别用?世俗的眼光来看!”
苏嫣说:“你就?膈应人了。”
方行远不想邓派跟苏嫣闹得不愉快,跟苏嫣说:“你先?下去等我,我马上下来。”
“行。”苏嫣瞪了邓派一眼,一步三回头的下楼。
招待所餐厅到年底生意不错,还?有?一个多月过年,里面的气氛已经跟过年时候不相上下的热闹。
餐厅里很暖和,不少人脱下蓝棉袄挂在椅子靠背上。
来来往往端菜的服务员忙的脚不沾地。
苏嫣特意找了张两人位置的小?桌子,靠着窗户,钻进来的寒意被餐厅里的热闹打败,丝毫没有?影响到吃饭喝酒的人们火热的气氛。
苏嫣也脱下棉袄,挂上围巾。走过来的服务员正是小?红,见到苏嫣来了,冲她笑?了笑?,递过来一张菜单说:“自己吃什么写上面,我待会过来拿。”
方行远不知什么时候下来,苏嫣看餐厅的情?况还?是点了一荤一素,早点让后厨做,也能早点吃上。
递完菜单约莫十来分钟,方行远没穿大衣,直接从楼上下来了。
餐厅有?正门后门还?有?一道侧门,侧门连着招待所的楼梯。方行远从侧门出来一眼就?看到苏嫣捧着脸发呆。
她笑?了一下,走过去,用?指尖敲了敲桌面。
苏嫣抬头,眼睛亮闪闪地说:“姐,快坐下,我点了菜,待会就?能上。”
上次问过方行远,知道她没有?忌口,苏嫣就?自己做主点了菜。
方行远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她拄着脸看苏嫣用?开水把碗筷烫了一遍,还?体贴的帮她也烫了一遍。
“谢谢。”方行远眼底有?些疲惫,但?面对这样一位各方面都很让人满意的弟妹,她始终面带笑?意。
“苞米烧排骨、酱汁银针。”
苏嫣给方行远先?夹了块排骨,笑?着说:“这豆芽菜换了个名字,感觉品味都上去了。”
方行远田也给苏嫣夹了排骨说:“现在天气干燥,吃点豆芽很好,我就?很喜欢,谢谢你的招待。”
她们俩吃饭都很秀气,端着碗,方行远问了问苏嫣跟方应看相处的情?况,她有?没有?被欺负,方应看有?没有?改不掉的坏毛病之类。
“没什么臭毛病,都挺好的,毛毛对我也好。”苏嫣一一作答,吃的差不多了,方行远把最后一块排骨夹给苏嫣说:“你慢慢吃,我吃好了。”
方行远看起来吃的慢,一碗饭下的比苏嫣快的多。苏嫣想要跟她聊一聊,紧赶慢赶的吃掉剩下的饭。
将?饭碗放到桌子上,苏嫣吁了口气:“真饱啊。”
方行远递给苏嫣一张纸巾说:“还?是家乡的饭菜可口,我早就?吃够那?些香肠熏肉,也喝够牛奶了。”
方行远看出苏嫣欲言又止的神态,等苏嫣擦了擦小?嘴,方行远先?开口打破表面上的平静说:“你是不是想问我跟邓派的事?”
她不说,苏嫣还?真有?些好奇。为了那?样人品的人值得方行远倾心?。但?方行远一说出来,苏嫣讪讪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方行远帮苏嫣倒了杯热水放到她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捧着玻璃杯,开口说:“其实...我也挺想跟他分手?。”
轰隆,晴天一声雷。
这个信息打的苏嫣措手?不及。
不是猪油蒙了心?智么?怎么一下就?要分手??
苏嫣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傻乎乎的问:“那?为什么不分?”
“这话?我不好跟别人说。可我也憋不住,想要找个合适的人选,聊一聊这件事。”
苏嫣马上说:“我也很想问问你,就?怕你觉得我多管闲事。我跟毛毛俩人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方行远笑?了一下,眼睛望向窗户外面,看着远处天空说:“他为了我,付出了男人的尊严,我告诉自己应该要体谅他的脾气。”
男人的尊严?
苏嫣很想问方行远,那?玩意勾三搭四的还?有?尊严?
方行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跟苏嫣说这个话?题让她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但?苏嫣抓住机会,还?是问出口:“什么尊严?”
方行远往侧门那?边看了眼,没发现邓派的影子,压低声音说:“我留学第二年和他一起从古姆百货大楼买了皮鞋出来,走到巷子口遇到红毛子抢劫。他为了保护我,被红毛子捅了一刀...他只有?一个肾了。”
苏嫣双手?抱头,盯着方行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但?有?一个,应该没大事吧?”
方行远叹口气说:“咱们都是结过婚的人,我也不跟你隐瞒。...到底还?是不行了。哎,每天精力也有?限,伤了根本。”
苏嫣木着脸,最后搓了搓脸,低头喝了口热水。
这大姑姐还?真没把她当外人啊。
要是这么说,邓派作一点也可以?理解。而他跟别的女?同志眉来眼去,方行远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意不起来,因为邓派本身就?不行了。
“那?他还?老是戳你的短处,说生孩子。”苏嫣说出口,忙捂着小?嘴说:“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何尝不是戳他自己的痛处。”
方行远看到苏嫣慌张的表情?,笑?了笑?说:“我从没在别人面前隐瞒,这就?是我。不管会不会有?人说,不生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女?人。我可以?有?很清楚的认知,我的人生比大多数中国女?人的一生都要精彩波澜,我没必要低头去跟她们比较。”
“对,姐,你就?昂头挺胸的过日子就?好。”苏嫣说:“你这也算是为国捐躯,捐了一部分哈,也是英雄。”
“谢谢你的赞美。”方行远很矜持的笑?着:“所以?吧,我俩的事分不开、打不散,可能需要时间的冲洗,再会有?最后的结果吧。”
“不打算结婚?”
“我想等他先?说分手?。”方行远说:“我很明白?我俩不合适,也想要弥补他为我的付出。但?弥补是多方面的,感情?我再给不了太多,只能看他最后是怎么想的。”
苏嫣说:“他就?想跟你结婚。”
方行远叹口气说:“我知道,但?我俩这样结婚以?后,只会更差。”
苏嫣哑然的想,她今天说的话?还?真是剜了邓派的心?窝子,他还?真是想要结婚结不成啊。
这件事苏嫣不好评价,保持了沉默。方行远叫来服务员把剩菜打包起来,又添了碗大米饭:“待会我给他送上去。”
苏嫣往窗外看了眼,方应看还?没来。应该是工作没抽开身。
苏嫣说:“行,我已经结过账了,我先?走了。免得他看到我没胃口。”
苏嫣站起来走了两步:“不对啊。”
她隐隐约约记得书中有?个男配角,是个记者。在外面偷情?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当时她还?跟朋友骂这个男配角来着。
她觉得作者完全?不需要用?笔墨来描写渣男。
现在苏嫣越来越觉得,那?个记者就?是邓派。
那?就?是说明,邓派其实是能生的!
邓派之所以?这样,明显是想要跟方家结成亲家,按照他的为人处世,定是想要在方家的保护伞下,好好的捞上一捞。苏嫣都能想象的到,他耀武扬威的鬼样子。
记得书中一笔带过的说,他最后成为报社?的总编,等到私生子年纪大了以?后,他还?堂而皇之的把孩子带到正房面前耀武扬威。
正房被他气病了,后半生都在医院度过。而那?两个私生子,顺利的享受了继承人的待遇。
寥寥几笔,苏嫣再次回忆起来,觉得恶心?的不行!
她一定要帮着方行远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苏嫣转过头,坐回到椅子边上。方行远正在往饭盒里拨菜,见她又回来了问:“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苏嫣双肘撑在桌子上,凑到方行远面前压低声音说:“他‘不行’的事,给你看了检查报告没有??”
饶是方行远,脸上也带上红晕。她小?声说:“没有?,但?是有?一位苏联医生跟我说过一句。后面...他表现的就?不行了。”
苏嫣盯着方行远的双眼,认真且严肃地说:“有?没有?可能他是装的?”
方行远拿着饭盒的手?一顿,眼皮微微颤抖,她缓缓地放下饭盒说:“他要是装的,图个什么?好端端的男人,谁愿意承认这一点?”
苏嫣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道:“就?用?这个来拿捏你,你看你现在不就?一口一个等他分手?,而不是主动分手??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你觉得没这个可能么?”
问题反问回来,方行远双手?扶在饭盒上,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说:“那?他是串通好了医生,故意这么说的?就?为了当我家的女?婿?”
苏嫣问:“你觉得那?位苏联医生好串通么?”
方行远想也不想的说:“有?这方面的可能,跟他还?是朋友关系,单纯的一句话?,很简单。”
方行远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确没看到检验报告。所有?的一切只来源于主刀医生的告知,以?及邓派腹部的伤口。
邓派到后来还?给她看了片子,还?指给她看,他的腹部少了肾的位置。
那?张片子被邓派垫在书桌上,每次读书写字方行远都能看到,继而想到邓派。
直到回国之前,邓派认为大老远没必要拿着它,当着方行远的面销毁了。
苏嫣一直看着方行远的脸色。
当方家的女?婿好处有?多少,这话?苏嫣不想明说出来,方行远自己也能品出来。
苏嫣撑着脸颊,歪着头说:“他知道你不能生育了,索性他能不能生育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重要的事,能不能用?这个来要挟你的感情?,因为你也是受害者,也感受过这种失去的痛苦,会更加的体谅他的不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懂得,只有?痛过的人才知道会有?多痛。”方行远咽了咽吐沫,苏嫣从她始终冷静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裂痕。
苏嫣帮着方行远把豆芽倒进装有?米饭的饭盒里,扣上盖子说:“不过这也是我的推测,事实到底怎么样,得看医院的检查证明。你要是心?存疑虑,不妨跟他一起去油田医院检查一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方行远把两个饭盒放进尼龙袋里,苏嫣看到她的手?有?些抖。
她想站起来帮着方行远,方行远摆摆手?说:“没事,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不管怎么样,你能为我想这么多,我都要谢谢你。”
苏嫣站在原地,看着方行远从侧门上楼。
苏嫣低下头叹口气,忽然从两脚之间发现多了一只脚。
她吓得忙回头,差点撞进方应看的怀里。
苟逢春站在方应看后面,笑?着说:“小?嫂子挺热情?的嘛。”
苏嫣捶了方应看胳膊一下,方应看这才松开她:“你看什么呢?”
苏嫣说:“你没看见你姐呀?我刚跟她吃完饭,她刚走。”
方应看最近忙的胡茬都要冒出来了:“我也刚来。”
苟逢春拉开椅子坐在位置上说:“小?嫂子,跟咱们再吃点啊?”
方应看还?没吃饭,以?为过来能见到苏嫣和方行远吃饭,结果没赶上。
没赶上就?算了,跟二狗一起吃也是一样的。
小?红过来说:“老规矩?”
方应看说:“加份酱油炒饭。”
小?红说:“得咧,马上来。”
还?是那?张桌子,方应看让苏嫣坐在里面,自己在过道上加了一把椅子。
苟逢春假惺惺的说:“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让领导坐过道,来来来,我坐过去,你跟小?嫂子对着坐。”
方应看睨了他一眼说:“我俩坐对面,你坐侧面算什么?我可没这么大的儿?子。”
苏嫣陪着他们又吃完一顿饭,完事方应看想要上楼找方行远。
苏嫣拉着方应看小?声说:“今天你还?是别找了,有?点事她需要消化一下。”
方应看问:“又出什么事了?”
苏嫣说:“咱回家说。”
苟逢春往楼上瞥了眼,抿着唇抬抬手?。苏嫣这才看到他手?上还?提着水果。
方应看说:“得,我陪你上去打声招呼,一起下来。”
苟逢春说:“可拉到吧,我这么大的人还?用?你陪啊?我自个儿?上去,不用?你陪,你们赶紧回家吧,待会又要下大雪。”
方应看说:“行吧,那?我们先?走了。”
苏嫣跟方应看俩人走到外头,苏嫣转头看到苟逢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上去了。
方应看抓起苏嫣的手?塞到自己兜里说:“说吧,什么事?就?当路上打发时间了。”
苏嫣知道方行远不好跟方应看?开口说这件事, 她就帮着说了,想让方应看?也拿个主意。
方应看自始至终没说话,苏嫣侧过头, 看?到他紧抿着薄唇。
“想什么呢?”
苏嫣问方应看:“你觉得我的推测合理么?”
“你思考的方向没有错。”方应看说:“我明天就带他去医院检查。”
苏嫣说:“如果是真的‘不行?’了,你决定怎么做?”
方应看?似乎早有打算:“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姐跟他俩人的事。按照我姐的性子,有事情她自己就处理。能够跟你说出口,想必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想要让人帮着参谋。”
“慢点,黑的是水, 白的是路。”方应看?扶着苏嫣迈过一个小?水沟又?继续说:“要我说, 邓派要是不那么作?, 我姐说不准真能跟他结婚。哪怕检查出来是真的,我想她都不可能跟他结婚,应该会在其?他方面来弥补。”
简而言之,方行?远需要的是离开他的契机。
苏嫣低头又?迈过一个水坑, 小?声说:“现在也不是旧时?候, 动不动就来个以身相许。也得看?对方的人品。这世道把?这样的人招回?家, 指不定会惹什么乱子。”
“你说的没错。”方应看?带着苏嫣走大路回?去。路灯点起鹅黄色微弱的光线, 行?人只能认真的看?着脚下,才不会摔倒。
方应看?说:“弥补也好,报答也好,不是让我姐把?整个下半生的幸福搭进去的理由。跟你说的一样,我并不赞成以身相许这类行?为, 简直就是把?婚姻当做儿戏。”
苏嫣点点头,走了一会儿前?面没人了, 她回?头往后?看?,也没有人了。
苏嫣光明正大的拉过方应看?的大手, 摘掉手套跟他十指相扣。
“先检查了再说,然后?看?你姐是怎么想的。”
这是眼下也只能这样办了。
隔日早上,方应看?先让小?喜子到招待所传话,告诉他姐他的打算。
小?喜子路上正好遇到苟逢春,苟逢春自告奋勇过去说的。
方行?远犹豫了一晚上,想要带邓派去检查的事情还没跟他说。听到苟逢春说方应看?要亲自带着邓派去医院,也就答应下来。
邓派一早上就出去拍照,等到中午回?来,骂骂咧咧的说:“成天在招待所吃饭,嘴巴都吃腻味了。宣传部的人这样办事,我免不了要多?说些?不该说的话。”
方行?远跟他面对面坐着,茶几上是特意从餐馆打包上来的饭菜。知道邓派不会轻易同意去医院的事,方行?远觉得还是不要在公共场合跟他说,免不了他会火冒三丈,或许说出一些?更难听的话。
邓派看?着面前?的火烧冬瓜和清炒土豆丝,冷笑着说:“这种菜也配上我的桌子?一点油水都没有,我往下咽都觉得卡嗓子。”
方行?远把?筷子往他面前?一扔,自己端起碗说:“你要是想吃鲍鱼熊掌就自己去弄,你不吃我吃。”
感觉到方行?远语气不善,邓派歪着脖子观察着方行?远的表情。然而方行?远还是一副冷静的神态,让他一时?半会分辨不出其?他。
邓派归根结底不敢在她面前?作?的太过分,只在她的底线上面来回?蹦跶。见她气压低,嘟囔了两声,自己盛上饭吃了起来。
对比在莫斯科吃的食物?,招待所餐馆的口味够得上绝妙。
哪怕是两道素菜,邓派还是吃下两碗大米饭。
吃完饭,他习惯性地又?点上一根香烟:“说吧,你弟弟还是你弟妹,他们?看?不上我我知道,打我过来他们?就没消停过,就想让咱们?俩分开。我想知道这次他们?又?给你出了什么主意?”
烟雾在他们?二人之间缭绕,原本应该亲密的恋人,此时?此刻连相互间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方行?远没说话,先把?打包的饭盒一一收拾好,起身放到门口的柜子上。
邓派看?着她的背影,咳了两声,他不以为然的又?吸了一口烟说:“我下午还有拍摄任务,你要是不说我就去睡一会儿。等晚上我回?来再说。”
方行?远站在门口,转过身说:“你下午的拍摄任务取消了。”
“取消?”邓派一下急了说:“谁取消的?是不是你弟?他有什么权利取消我的工作??”
方行?远用晦暗不明的眼神望着他,口气生冷地说:“为了你身体?着想,下午他会带着你一起到石油医院去看?看?。”
邓派呼吸一滞,紧接着把?刚点上的香烟掐在烟灰缸里,重重地踩着木地板来到方行?远面前?,咬牙切齿地说:“你把?我的秘密告诉给他们?了?说好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为什么你要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方行?远想要后?退一步,被他猛地抓住手腕。方行?远反手甩掉他钳制的左手,握着自己的手腕说:“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邓派气喘吁吁,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往自己的脑门上恨恨地抽打了几下!
方行?远知道邓派脾气暴躁,他们?俩要是吵架,多?数都是邓派有自我伤害的倾向。
“你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哈哈,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不知道?”
果不其?然,邓派胸前?剧烈的起伏,最后?转身往门口走了两步,抬头猛地往门上撞了一下!
方行?远喊道:“你冷静一点!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邓派瞪大眼睛,双目充血地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是个男人?我就算不是个男人,也配得上你!”
方行?远走上前?,疲惫地捏了捏眉头说:“我现在是在跟你解决问题。并不是想要跟你争吵。”
邓派的情绪来的快,切换的也快。仿佛自我伤害以后?会让他清醒。
他“呵呵”笑了笑,他额头通红,转身走到茶几边上,又?点了根烟。他吸了一口香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说:“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要解决我?”
方行?远把?门推开,免得他继续撞门,然后?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
卷进来的冷空气,让室内的沉闷烟气顷刻间干净不少。方行?远的长发随着冷风飘荡,侧脸冷峻。
“你救过我,为我挨了一刀,光是这件事,我就欠你的。”方行?远轻轻地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弥补你,不管什么方面,我已经仁至义尽。”
“这就仁至义尽?”
邓派被风吹的打了个哆嗦,他搓了搓脸,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烟灰从他指尖掉落在地板上,他熟视无睹,用丝毫没有起伏的语气说:
“欠我的你拿什么还?就这样想要把?我打发?我告诉你,我不会让我的秘密曝光,我不会配合着去医院,广而告之所有人,说我不是男人。你能够接受所有人的嘲笑,但我不行?,我不是你,我有尊严!”
“你的尊严是在践踏我们?之间的感情!”
方行?远低头看?着沙发上的男人,相处四年?,这一刻无比的陌生:“你非要我把?话说明白么?我对你的弥补已经够多?的了。不管是金钱还是工作?,你能够挂着照相机到处拍摄,不也是我找报社领导给你的机会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骗你?我其?实还可以,就是用这种手段来绑住你是么?”
邓派敏锐的发现了方行?远话里的意思,他把?香烟扔到木地板上,对面前?的烟灰缸视而不见,伸脚把?烟头碾灭。
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维持许久,房间里只有冷风冲到屋檐下的呼啸声。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仿佛暗示着俩人的情感状态。
方行?远闭上眼睛,回?想起这些?日子更邓派相处的种种不适。他们?从莫斯科回?国,邓派不愿意跟留学的同学们?一起回?来,甚至还动过坐领导专列的念头。
别的同学都是坐跨国汽运回?来,邓派非要高人一等,跟她因为这件事闹了一个多?礼拜。
区区一个入行?没几年?的新人记者,凭什么去坐领导人的车厢?同学们?都坐跨国汽运,怎么邓派就坐不得?
方行?远记得当初刚认识邓派时?,他只是个顿顿吃土豆汤的穷学生。
她在邓派还没回?国前?就给他安排好了铁饭碗的工作?,还包揽了后?面几年?留学的生活费用,疏通关?系让邓派得到一个报社公派留学的名额,给他镀金。让他能顺利报销学杂费。让他回?国以后?能够在同期记者出类拔萃。
方行?远那时?候还有跟他结婚的念头,直到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邓派的行?为越来越嚣张,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为人处世乖张又?无理,不少人在后?面指指点点。
方行?远漠然地看?着邓派,眼前?已经没有当初吃土豆汤时?的影子。就这么四年?的光景,他整个人变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说话办事不再走心,屈服于物?质与?欲望。
这并不是方行?远能够接受,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要不是回?国,她还深陷在矛盾之中,无法确定自己是要跟他分开还是要继续下去。
苏嫣的话给了她启发,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错误的呢?
邓派原本就是算计又?龌龊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想要获取私利呢?
所以变的并不是邓派,而是她,她看?清楚邓派的本质。或者说,邓派这些?年?在她面前?装不下去了。
方行?远望着邓派久久没有说话。
忽然,邓派笑了。
方行?远凝视着他。
邓派不需要她猜,自己说出口:“我改变主意了,我愿意去做体?检。不过我有个条件。”
方行?远说:“你说。”
邓派左手叉在腰上,身体?前?倾,讨价还价地说:“这种事情不亚于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是男人。不过没关?系,要是我行?,我就跟你分手,我给你道歉。要是我是真的不行?,你马上把?你的个人文件拿好,咱们?就当着你弟弟的面拿结婚证,我要让他一辈子见我不爽,却不得不叫我一声姐夫,怎么样?你敢跟我赌么?”
“这些?年?你从我手里得到的够多?了。”方行?远怔住了,她咬牙说:“我不想因为一个赌注就陪上自己的下半生。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邓派笑了,笑的很嚣张:“那这样说来,你潜意识里还是认为我并没有欺骗你咯。你要是不敢赌,我就不去医院,咱们?研究结婚的事,就这么简单。”
方行?远不知道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假,犹豫了片刻。
“医院必须去!”门外陡然传来一位男性的声音,两个人齐齐往门口看?去,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是苟逢春。
苟逢春梳着三七分的头,来的路上被风吹的刘海有些?乱。不知是跑过来还是过来,气息并不稳。
邓派见到他,眯了眯眼睛。
苟逢春走到房间里,手里握着一摞宣传资料。本来是由宣传部的同志送到邓派手里,苟逢春遇上了,就自己过来走一趟。
“我并不是有意听你们?的谈话。”苟逢春把?资料摔到茶几上,看?了一眼邓派,又?看?了一眼方行?远,低声重复了一遍:“医院必须去。”
“你算老几?”邓派指着苟逢春说:“你凭什么做主?”
“她不光是方应看?的姐,也是我的姐。”苟逢春说:“就凭你不去,我也会叫人押着你去。我劝你老实一点,别让我动粗。”
邓派又?“呵呵”了两声,伸手把?面前?的资料拍的噼啪作?响:“看?见没有,你弟有得是办法来对付我,我就不该同意到油田来,现在在你弟的地头上,他就算关?我禁闭,我也没办法。回?头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报道,我一定会多?写写油田的‘黑幕’,多?写写你弟是怎么在油田里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