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抱着小铝盆说了?声“谢谢”就往家里跑。
失策,出来?一会儿她都要成冰棍了?。
红星还?在跟哥们喝酒,其中一个胖子?眯着眼睛看着苏嫣的背影说:“这闺女长的真俊啊,好像仙女。”
另外一个瘦子?,是他一个车间的同事说:“我也觉得俊,不知?道方老大的媳妇,有?没有?她俊。不都说方老大的媳妇,是咱们场花么。我觉得肯定比不过这一个。”
红星媳妇叉着腰过来?,手里倒拿着鸡毛掸子?往他们酒桌上敲了?敲说:“都给老娘收着点,这是刚搬来?的闺女,不是外头不三不四的人?。怎么喝点马尿,嘴巴碎的跟老娘们似得,呸!狗屎!”
红星喝点酒上脸,大着嗓门说:“焦大香,你咋说话的,你这老娘们造反啊你。”
焦大香冷笑着说:“我是你娘啊,怎么说话的难道要我教你?不会说话就别要那张嘴,不然老娘非把你们几个大白天喝马尿的下巴颏都给掰下来?!”
焦大香绝对不是干打雷不下雨的性子?,说着就把鸡毛掸子?扔到一边,挽着袖子?就要去掰红星的下巴颏。
红星在她虎背熊腰的对比下,就是个小鸡仔。他个头没有?焦大香高,块头没有?焦大香大,平时俩人?在一起总是嘴巴贱次次的。焦大香被他说烦了?,就会冲上去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红星躲到胖子?后面嚷嚷道:“男女平等,你要是再敢跟我动手,我告你家暴我!”
“臭不要脸,我愿意?家暴你?”焦大香把袖子?上的套袖往上面提了?提说:“要不是我家成分不好,我早就远走高飞,还?跟你们老李家做牛做马?去去去,赶紧喝完滚蛋。”
也不怪焦大香硬气,小卖店平时都是焦大香在经营,红星就是个甩手掌柜。
胖子?和?瘦子?双双赔着笑脸,这个小卖店就是他们三人?的聚点。小卖店面积不大,也就二十来?平,门口侧面放着酱缸和?酒缸,对面放着一个柜台。
里头是两?排货架,再往里走两?三步就是一个盘着的小炕,最多也就是一米五六的宽度。炕后面的墙上有?个透气半掩着的小窗户。
此刻红星就在炕上坐着骂骂咧咧,他的两?个兄弟坐在炕下面伸手拦着他。
焦大香吓唬完,转身拿起抹布开始擦货架:“该死的天,全?都是灰!”
苏嫣不知?道这个插曲,抱着小铝盆回到家里。站在门口哆嗦了?一下,赶紧往灶台那边跑。
“姐,你咋就这样去了?。”小碗拉着苏嫣说:“你套个衣服再干活。”
苏嫣看她把柴火烧了?起来?,赶紧蹲在灶坑前面搓搓手:“不冷,没事。”
陈玉蓉跟小碗说:“你姐啊,越发像个小孩。”
她索性不管苏嫣,把铁锅盖掀开,里面还?积着点水,此时冒着丝细的白汽。
她用干抹布把锅擦了?一圈,将苏嫣打回来?的酱油倒了?进去。
苏嫣缓过来?了?说:“我来?,你们继续削,削完还?得洗,洗完还?得晾,麻烦着呢。”
苏嫣拿着水舀子?往里面又加了?两?舀子?水。她想要腌出来?的芥菜疙瘩颜色深一点,就往里头倒了?四分之一碗的老抽。
“诶,小智呢?”苏嫣往锅里又扔了?花椒、大料,等着锅煮开,顺口问:“咋一下就不见了??”
小碗说:“我哥打球去。”
苏嫣笑着说:“这才?有?点学生样。”
跟同学一起玩比跟混混一起玩好多了?。
苏嫣专心的搅着锅,熬开酱汁以后,也要等着晾凉。
她就把锅盖放在灶台一边,靠着墙立着。
“姐,你没事帮我卷门帘呗,铁丝我已经弯好了?。”小碗把大盆抬到厨房门口,和?陈玉蓉一起刷着芥菜疙瘩。
芥菜疙瘩长的不平整,里头容易卡着泥巴。
“行。”苏嫣坐到桌子?旁边,拿过小碗卷门帘的家伙事什。
小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报纸,打算用铁丝卷起来?编成门帘子?挂上。
平常家庭条件好的人?家会用彩色糖纸来?做,小碗攒不够那么多,又着急给新家贡献点什么,就用报纸来?做。
报纸已经被她剪裁成三角形,压在对折的铁丝里,粘上浆糊压紧以后慢慢卷成两?头尖中间宽的梭形。
铁丝在弯的时候,两?头带着钩。卷完一个,就能?钩在前一个下面。
苏嫣看到门框上有?钉子?,应该是房东之前挂门帘用的。她埋头卷好一个又一个,钩成长长的一串,挂在上面,用手拂动,门帘颤颤巍巍地跟着转圈圈,是个漂亮又很有?成就感的手工活。
“姐,你卷的边边好整齐。”小碗抽空过来?,伸手捞起串串说:“我听说有?的人?家过年?会有?彩色的大挂历,上面都是好漂亮的人?,你要是遇到谁家有?,用完了?帮我要一下呗。”
苏嫣笑着说:“你也不想着自己要一个新挂历,明年?用完,咱们卷彩色的门帘子?,那多有?感觉啊。”
小碗说:“好贵咧,花钱的东西我不要。”
苏嫣说:“不用花钱,你姐夫说过每年?家里过年?挂历多的送不出去,你等着我给你拿过来?几个。”
小碗说:“真的!那我哥包书皮也有?纸了?。你记得不要老黄历啊,就要贴在墙上的画报似得挂历,那是个宝贝。”
“我晓得。”苏嫣拿着浆糊往纸上蘸了?蘸说:“你只要记得我的话,不要陌生人?的东西,不吃陌生人?的东西,不跟陌生人?走,要什么姐都想办法给你弄来?。”
小碗说:“记得了?记得了?,忘不了?。”
陈玉蓉把最后两?个芥菜疙瘩刷出来?,小碗把院子?里空置的坛子?抱到客厅。
苏嫣起身,走到灶台边摸了?摸,里面的酱汁已经凉下来?了?。
“一层疙瘩一层盐。”陈玉蓉说着,手里拿着一个芥菜疙瘩,直接用菜刀切成两?半,扔到坛子?里。
苏嫣眼皮子?直跳:“妈,你这样比我刚才?剜东西还?危险,你就放到菜板子?上面弄吧。”
陈玉蓉又在手心上切了?一个说:“我都拿了?四十年?的菜刀,不比你有?谱。你快帮我码疙瘩。”
苏嫣没办法,把袖子?挽到胳膊肘,开始往坛子?里码。切开的芥菜疙瘩里面是白色的,就跟白萝卜切开没什么区别。
按照陈玉蓉说的,一层疙瘩一层盐,很快就码到坛子?口。
小碗拿着葫芦舀子?往里面倒酱汁,一直把芥菜疙瘩漫过去。
“这个要放四十天吃。”陈玉蓉封好坛子?,苏嫣伸手要帮忙抱坛子?,被陈玉蓉扒拉到一边:“小干巴劲儿吧,我来?。”
苏嫣:“......”
陈玉蓉和?小碗一起把坛子?放到客厅的一角,上面又盖了?一块没用过的抹布。
方应看过来?的时候,娘仨已经忙完,正在客厅里坐着烤板栗。
小碗见到他,脆脆地喊:“姐夫来?了?。”
“来?蹭饭。”天上下起鹅毛大雪,这种雪花是洁白的。落在方应看的大衣肩上厚厚的一层。
他站在院子?里,把身上的雪拍掉,又跺跺脚走到屋子?里。
苏嫣见到他就笑了?,站在门口想帮他拿大衣。方应看把大衣脱下来?,拍了?下苏嫣的小手,自己把大衣挂在门后:“别在妈面前装啊。”
的确想在陈玉蓉面前装一装贤良淑德的苏嫣被戳破,干脆回到椅子?边上继续烤板栗。
“我还?以为你能?早点来?呢,这都几点了?。”苏嫣抬手看了?眼说:“都四点多了?。”
方应看搬了?个椅子?挤在她旁边,苏嫣刚才?发现他的手很冷,当着陈玉蓉和?小碗的面,拽着他的手往火炉上面烤。
方应看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当着丈母娘拉拉扯扯多羞涩啊。
可丈母娘年?轻时候也恋爱过,也不是一般妇女不觉得有?什么。
小碗年?纪还?小,对这方面没开窍,觉得他俩本来?就黏黏糊糊,没什么不对劲的。
方应看顺势烤了?烤手心又烤了?烤手背说:“原本想要早点过来?,忙完以后去接了?个人?。”
大雪天能?让方应看亲自接的人?应该不是一般人?。
苏嫣好奇地说:“这个天接人??谁啊?”
方应看不以为意?地说:“方行远。”
“诶,怎么有?点耳熟。”苏嫣用单根筷子?拨弄着板栗,板栗肚子?已经烤的发黑:“跟你一个姓啊,咱油田姓方的很多么?”
“这边姓方的多不多我不清楚。”方应看笑了?笑说:“反正她应该姓方。”
苏嫣还?没反应过来?,抬起脑袋瓜问:“为什么?”
方应看说:“因为她是我亲姐啊。”
亲、亲姐?!
苏嫣张着小嘴:“哈?!”
方应看笑着说:“对,没错,你大姑姐来?了?。”
第55章
“我我我...我回家收拾收拾家。”苏嫣倏地站起来, 擦了把小嘴,上面还有板栗壳。烤过的板栗壳还是很硬,她用牙咬着吃的。
方应看说:“她没在咱们家, 在招待所住着。”
苏嫣拍拍腿上的灰,又站起来拍拍屁股蛋,严肃认真?的整理着自己的仪容:“这怎么成,哪有大姑姐到弟弟家来还住招待所的。咱们家那么多房间还不够她住的?”
方应看看出苏嫣的紧张的小表情, 把她拉下来坐着:“她跟她对象一起,刚下长途车, 到了这边就睡了。你要见面也得?等到明天。”
“长途车?”苏嫣问:“该不会从北京大老远坐过来的吧?”
方应看剥开一粒板栗, 把果仁塞到苏嫣的小嘴里?说:“比那儿还远, 是莫斯科客运专车。停到隔壁省城,她就直接过来看望一下咱们然后再坐火车回北京。”
苏嫣知道?在北部有这?么一趟长途车,专门从中国通向莫斯科。中间要穿越蒙古国、哈萨克斯坦等国家,经过复杂的政策和交通环境, 走走停停需要大半个月。
“那的确要好好休息。”苏嫣嚼着板栗, 又从小盆里?抓了一把放在炉子上烤。
方应看说:“最后一点?, 晚上还要吃饭, 担心积食。”
苏嫣装作没听到,嚼着板栗仁说:“我听你说过大姑姐在莫斯科留学,那姐夫是做什么的?”
方应看皱着眉,似乎很不喜欢苏嫣“姐夫”的称呼,说:“他们就是男女朋友, 还在处对象,没结婚。”
“哦。”苏嫣拿着单支筷子拨弄着板栗, 约莫十来分钟以后,板栗的肚皮开始发黑。她把板栗翻个身, 听到院子里?苏智的声音:“我回来了!”
“姐夫好!”苏智在中学待的不错,整个人精神抖擞,不像是上了一天学。
“累不累?板栗快好了,洗个手过来吃。”苏嫣抬头看着苏智,他跟这?里?大多数子弟一样,穿着蓝色棉大衣,斜挎着解放包,包里?鼓鼓囊囊的,全是教?科书。
别的子弟有时?候偷懒,会把教?科书扔在教?室里?不带回家。苏智珍惜来之不易的书本,打算每天上学放学就这?样背着。
“不累。”苏智把解放包放到沙发上,伸手烤烤火说:“哪有在地里?干活累,轻飘飘的一天就过去了。”
小碗在屋里?学习,喊道?:“哥,你快来帮我看看这?题怎么做。”
苏智说:“洗了手来。”
陈玉蓉在沙发上给他们缝棉鞋,看到苏智回来了,起身把棉鞋放到一旁,准备烧火做饭。
屋子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说笑着。
方应看在丈母娘家混过一顿晚饭,顶着漫天薄纱般的星河,拍了拍三轮车的车座。
苏嫣出门看到院子外?面的三轮车都惊呆了,方应看不以为然地说:“下雪天骑不了自行车,我就找小喜子买了辆三轮车,你瞧下面还绑了防滑带,一点?不怕滑。你放心坐。”
方应看新买的三轮车比公家的三轮车小上一圈。公家的三轮车是绿色的,他买的这?台是豆沙红。
不光个头小,他还在后车斗里?装了个塑料棚,塑料棚上还盖着保温的旧棉被。这?样刮风下雨,他接送小媳妇都不怕了。
苏嫣笑不活了,问他:“是不是再冷一点?,你都能把我卷到棉被里?塞进去?”
方应看说:“知我者媳妇也,我还真?有这?个打算。快,上来试试。”
苏嫣说:“你前面的棚子根本遮不住你,刮风下雨风都往里?面吹,这?哪行啊。再说你不怕人笑话啊?”
方应看推搡着小媳妇坐到三轮车里?,自己把着车龙头使劲推了一下,三轮车很平顺的推动了。
“为媳妇服务,我有什么好怕人笑话的?”方应看骑上车,蹬了一脚,三轮车行驶在雪水相?间的路面上:“男同志一准是羡慕我有这?么个好媳妇,他们想要没地方得?的。女同志肯定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男人。她们想要也没地方得?。你只要记住,但凡叽叽歪歪的,都是嫉妒羡慕咱们,咱们不跟这?帮人计较,过自己的日子,让他们吃不下饭去吧!”
苏嫣同志被这?套歪理邪说深深的打动了,她跟方应看隔着一层塑料布。苏嫣戳戳他后背说:“那咱俩轮流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遭罪。”
方应看想起苏嫣骑三轮车的“英姿”,拒绝道?:“得?了吧,我可不想让我小媳妇站那撅个屁股蹬车了。”
苏嫣隔着塑料布抽不着他,决心不理方应看,就让他当个任劳任怨的车夫。
方应看以为苏嫣觉得?三轮车没档次,就说:“等到开春,我就能骑侉子接送你,比这?个帅。咱们这?样也是迫不得?已么。谁让咱们厂区这?么大,来回走路累死个人。”
苏嫣忽然拍了拍方应看,方应看回头,苏嫣把塑料布掀起来一个角,递给他一副棉手套:“戴上手套继续蹬。”
方应看套上手套:“谢媳妇心疼。”
其实还有一点?苏嫣很迷惑,家门口的大坡不知道?方应看会怎么上去。
结果到了大坡下方,方应看下了车,双手一使劲就把三轮车推了上去。
苏嫣小手抓着撑棚子的铁栏杆,担心自己出溜下车。
方应看把小媳妇成功载回家,进了家门,打开灯,苏嫣看到他额头上一层细汗。
接着方应看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说:“晚上还真?冷啊。”
苏嫣在车棚里?一点?没感受到寒冷的空气,方应看这?样让她又好气又感动。
“别这?样看着我啊。”方应看脱下手套往苏嫣怀里?一塞说:“我先去洗个澡,麻烦小苏同志把炉子升起来。”
方应看知道?年底不是生病的时?候,用热水洗了个澡,一身轻松的下楼。
小媳妇趴在饭桌上写写画画,方应看从后面搂住她说:“做什么呢?”
苏嫣说:“明天姐姐和她对象休息好了,我打算请他们到家里?吃饭。你看四菜一汤行不?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忌口的倒是没有,我姐当过兵,不挑食。”方应看瞅也不瞅地说:“直接去招待所吃,你别费这?个劲儿。”
苏嫣说:“人家特意来看望咱们,到外?面吃太生分,好歹是你亲姐姐呢。”
方应看说:“我知道?你是好心,就是她现在处的对象我不喜欢,所以不想让他到咱们家来。我姐也知道?我的态度,所以这?次压根就没想要睡咱们家。”
苏嫣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让方应看装都不装,直接说“不喜欢”。要说方应看要是装起来真?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能把他态度打下来的,也是个人才?。
方应看见苏嫣没说话,想了想说:“要是到家里?吃饭就吃饭吧,反正那个男的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要不是我姐喜欢他,我早就抽他八百遍了。”
“这?么不招人待见啊?”苏嫣震惊:“那你姐喜欢他什么?”
方应看叹口气说:“猪油蒙了心智吧,非要我说,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他什么。这?些年她都在莫斯科,也没好好聊聊这?件事。你婆婆说,等她回来再沟通,到底俩人结婚还是不结婚,都让我姐给个准消息。”
这?还真?勾起了苏嫣的好奇心。
到了第?二天,下班以后,苏嫣特意从农场带了只小公鸡回来,这?是农场最后一只小公鸡,朱谷粒本来想要,知道?苏嫣的大姑姐来了,特意让给苏嫣的。
苏嫣拿回来以后,把家中的板栗一粒粒剥好,打算做一个板栗烧鸡。又把胖子给的腊肉拿出来用大葱炒着吃。
供销社今天进了新菜,从外?面运过来两吨大冬瓜,苏嫣跟钱大姐两家合伙买了个大冬瓜,一家一半。
她打算把冬瓜红烧,类似红烧肉的做法。最后炒个土豆丝,加个蛋花汤,四菜一汤就妥妥的了。
苏嫣一个人忙里?忙外?,把四菜一汤烧好。
饭厅里?都是饭菜的香味。
她细腰上扎着小花围裙,听到外?头有人敲门,急急忙忙的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然后小跑着出去开门。
方应看站在方行远的边上,苏嫣一眼?看到这?位颇有知性美的大姑姐。
她跟方应看还真?是姐弟,身量高挑,穿着俄式的驼色呢子大衣。鼻梁笔挺,薄唇轻抿着,有种?忧郁气质的大美人。
她见到苏嫣,礼貌又客气地点?头笑道?:“弟妹,你好。”
反观方行远边上的男同志,身量比她还要矮上半指的高度,眉毛颜色很深,下巴比起其他男同志有些尖翘,皮肤黑黄,身上离着三步开外?的距离都有股很浓的烟味。
他飞快的在苏嫣身上扫了一眼?,眼?睛在苏嫣纤细的腰身上打了个转儿,倨傲的颔首,话都不开口说一声。
苏嫣知道?方应看跟他关系并不好,她也不打算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她笑盈盈地跟方行远说:“姐,快进屋吧,饭菜刚做好。”
方行远留着一头爽利的短发,英气十足,走到院子里?,夸奖苏嫣说:“老远就闻到家里?的饭菜香味,这?在莫斯科真?是天大的奢望。”
“小心台阶。”苏嫣在前面带路,回头说:“就是随手烧了两个菜,姐姐别嫌弃。”
方行远对这?位弟妹的观感不错,娇小玲珑的一个人,长得?让人惊艳气质却不艳俗,浑身上下都是精气神儿,她就喜欢这?样的生机勃勃的姑娘。
方应看在玄关找出棉拖鞋给他们换上,方行远直接拖鞋。而?方行远交往的对象,邓派却说:“我们在莫斯科,不管到谁家都没有换鞋的习惯。”
方应看冷冷地说:“不换你就别进门。”
邓派“啧”了一声,转头跟方行远说:“你弟弟的语气也太不尊重人了。油田的二把手怎么样?就能这?样跟未来的姐夫说话?”
方行远没理他这?茬儿,换上鞋就进屋了。
方应看瞅了邓派一眼?,说:“先别着急跟我端姐夫的架子,等拿到结婚证再说。”
说完,方应看不理脸色难看的邓派,也进到屋子里?。
苏嫣站在饭桌边上,正在请方行远入座,看到邓派磨磨唧唧的从门口过来,二十来步的距离,让他走了十分钟。
方应看不开口请他,苏嫣也不开口,她的眼?里?只有她的大姑姐。
吃饭时?,方行远对苏嫣的手艺大力?称赞:“幸好没去招待所吃饭,差点?把这?么好的手艺错过了。”
出于待客礼貌,苏嫣在饭桌上放了瓶白瓶醉流霞。
邓派吃饭到一半,抬抬下巴说:“这?还请客呢,咋不把酒打开?”
苏嫣瞟了方应看一眼?,方应看说:“没人喝开什么?”
邓派说:“不是没人喝,是舍不得?喝吧?我到地方去拍摄,地方上的人宴请我,谁不拿出贵州大曲来?一瓶醉流霞就当成宝了?”
他掏出大前门香烟叼在嘴里?,从口袋里?掏出火柴。
方行远压着他的手说:“在别人新家里?抽什么烟,多吃点?菜吧,你不是挺想国内的饭菜么?”
“我也没想喝这?破酒。”邓派叼着香烟也没拿下来,动着嘴皮子说:“有什么好吃的,都没什么硬菜。真?是小家子气。”
方行远忍不住说:“半盘子板栗烧鸡都是你吃的,喜欢就喜欢,干嘛老是言不由?衷。”
苏嫣小眉头皱了起来,难怪方应看不喜欢这?个邓派,邓派也不怪叫邓派,还不咋地呢,先把姐夫的派头端起来了。
邓派把饭碗端起来递给方行远,看样子是想让方行远给他盛饭。
方应看把筷子重重地摔在饭桌上,起身到厨房把饭盆端过来放到邓派面前。
邓派梳着大背头,不知用了多少头油,看起来油光水滑。
苏嫣在他斜对面坐着,光是看他就觉得?腻得?慌。见方应看把饭盆端过来,苏嫣在饭桌下面给他拍手。
邓派早就习惯方应看对他的态度,他自己把碗添好,又把饭盆放到一旁,端着板栗烧鸡的盘子往他碗里?扒拉。
苏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怪不得?问方应看,他姐喜欢邓派什么地方,现在看起来可不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智么。
苏嫣的饭吃了小半碗,跟这?样的人一起吃饭太伤胃口,她干脆把碗放下不吃了。
方行远歉意的冲苏嫣笑了下说:“他就是这?样,比较特立独行。摄像师都是这?样的性子。”
苏嫣抿着唇艰难的点?点?头,心想,她还真?没打算和邓派怎么相?处,只想赶紧把他扔到农场堆肥的地方埋了。
吃完饭,四个人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沙发上。
邓派再次点?评了茶水不好,不如他有一年喝过的大红袍。
苏嫣已经学会略过他的话,这?人说的再好听,他所经历过的全都是别人接待给他的,有哪一样是他随随便便就在生活里?长时?间使用过的?
他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要把自己的身价往上抬一抬,苏嫣想明白以后,就觉得?这?样的人很可笑。
越是一无所有的人,越想要拿出什么东西来跟别人比较吧?生怕被人看不起。
特别是邓派倨傲的性子,除了身份是个摄像师走过不少地方以外?,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能比方行远更优秀的。
方应看跟方行远正在交谈,方行远说了不少在莫斯科留学的事情,两国风土人情不一样,却还保持着一致的党政习惯,民?众间有一种?奇妙的融合感。
“给你们带的礼物还在路上,本想着能比我们早到,没想到一场雪,让货车抛锚。”
方行远不是空手见弟妹的人,她遗憾的说:“我还给你们带了上十本文学书,想着有空的时?候你们能看看。我也知道?,国内这?些书籍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带回来的都是允许阅读的珍藏本。”
苏嫣对此很期待,这?边娱乐生活匮乏,能有好看的书籍多好。
“她看得?懂俄语么?”邓派性子很拧巴,没人允许他在屋子抽烟,他的确不抽了,但就是嘴巴里?始终叼着烟,手里?来回倒着火彩盒惹人不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方行远说:“不需要俄语,我带的是英文版。”
邓派嗤笑一声说:“英语版?我看你带中文版未必就看的懂了。”
苏嫣原先到处飞行买买买,英语底子不是一般的好,偶尔碰到不友善的老外?,还能站在街上叉着小腰用英语掰头一下。
她没觉得?会英语有多高端,也不觉得?不会英语就让人瞧不起。邓派这?样的说法,让她感到一种?不友善。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面,类似苏智般想要学习而?求学不得?的人太多,没必要因为自己会点?英语就去歧视谁。
要是放开环境,能学好英语的人大把大把的抓,苏嫣都敢说,她妈陈玉蓉同志都能看上几本英文书。
邓派不能因为自己能够受到外?文教?育而?对这?种?环境下无法学习的人说这?种?刻薄的话。不过就是留个学而?已,真?把自己当做镶金边的了?
苏嫣按住方应看,看着邓派嫣然一笑说:“邓同志这?话未免先入为主。语言不过就是人们相?互的交流方式而?已,更是出过留学的基本功。邓同志拿这?种?基本功来说话,是不是没学到其他东西?你这?样的人出国,算不算浪费了国家资源?”
方应看一下乐了,他媳妇的小嘴从来都会给他惊喜。
邓派来之前听说过苏嫣,就是在一个小村子里?出身的人,成分还不好,她有什么好在他面前得?意的?
邓派开口说了几句俄语,又讲了几句英文,抬起下巴说:“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基本功?呵呵,我就算只会基本功,你还不会呢。”
苏嫣知道?在场只有她不会俄语,但邓派说她不会英文和中文,简直就是在侮辱人。
她很地道?的说了句英文谚语:“If water is noisy, there are no fish in it。”
冷不防冒一句出来,别说邓派,连方应看和方行远都愣住了。
邓派的英语远没有他展现的那么好,也就是基本的“yes/no”的极简对话而?已。听闻苏嫣说了这?么一句流畅的英语,傻眼?的说:“说什么胡话呢?鱼什么鱼?水里?没鱼?”
方应看低头笑个不行,他明白这?句谚语的意思,硬要翻译可以说成“咆哮的水里?没有鱼。”
方行远的英语不比邓派强太多,方应看就在她耳边解释道?:“你弟妹说,夸夸其谈的人是没有真?材实料的。”
这?话说出来,方行远就知道?苏嫣是在讽刺邓派,而?邓派对此一无所知,还在边上问:“到底鱼怎么了?你要是这?样,我就说俄语了啊。”
方应看冷嘲热讽地说:“你的性子是要改一改,跟个小姑娘有什么好争强斗胜的。是不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了?”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但邓派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脸上很难看,他对方行远说:“既然你弟弟还有你弟妹不欢迎咱们,咱们还是先回招待所。”
方应看干脆地说:“要回你回,我还想跟我姐说说话。”
方行远难得?见方应看一面,她出国四年一次都没回来,弟弟结婚也没赶上。她不想难得?的见面就这?么匆匆结束,于是跟邓派说:“要不然你先回去,我还想跟他俩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