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挂在他身上的人都觉得顺眼多了。开门的时候怕她站不稳,他还用手扶着她的腰。
进门给她换了鞋,她歪歪倒倒的去厕所,结果门还没关上就咚的一声栽倒了。
孟传宇进去将她扶起来,好不容易站稳她又打开了花洒,水溅的到处都是,打湿了她的白衬衫。她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衣服,孟传宇都不敢看她,只能让她自己扶好,可是手刚好一松开她就要倒,无奈只能别过头扶住她的肩膀。
没有衣物隔绝,直接触到她细滑皮肤,加上从上往下的水流不断从皮肤划过,他觉得身体燥热。
“转过来,”褚橙伸手将他的头掰正,孟传宇看到整个裸|露的她,她的眼睛带着迷离,直直看着他,手却往下去卷他的T恤,鬼使神差,孟传宇没有等她垫脚为他脱衣服,他自己伸手扯了下来,然后一把将人按到了墙上,堵上了她嘴。
他熟悉她所有敏感的地方,知道怎样可以让她身心愉悦,听着她口中轻哼,原本的理智轰然倒塌,他解开裤子,用那处抵上去,低头轻咬她耳朵。
底下的人轻喘着气,迎合着他的动作将腿勾到他腰上,抬头张嘴索吻,舌头与舌头交融在一起,敏感和炙热也跟着融化,带着熟悉温度的皮肤紧紧贴合,水雾之中,满室旖旎。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一晚,褚橙大概会选身心愉悦这个词。
她不能否认孟传宇在这方面和她是很契合的,无论是足够撩人的前戏,还是过程中那么一两次在耳边故意戏虐的言语,亦或是那股子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狂野,都能让她在身体和心理上得到满足。
特别是察觉到她刨腹产留在腹部的疤痕后,他的手指轻轻划过,之后一遍一遍的亲吻那条疤痕,溢出来的爱意因为欲望无限放大,她紧紧的按着他的头,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将他包裹住,那种愉悦的感觉在心间荡漾,最后消散开来。
事后她点燃一根烟,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他的好身材,产生了想要邀请他当自己床伴的想法。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许隐,许隐觉得她脑回路轻奇,说让他们两个不如结婚算了。
她慎重考虑了一下,觉得不行,孟传宇给不了她想要的体面,她给不了孟传宇想要的安定,她不适合过日子,孟传宇不适合她。因为床事把两人捆在一起,不值得。
因为快要开学的缘故,许隐来找孟临勤了一些,几乎下午晚饭过后她就踩着步子慢慢往他家去。
孟临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对于四处乱串的她见怪不怪的,但今天那人来了以后就一直在院子里坐着,也不讲话,跟往日作风相差太大,让人觉得怪异。
他靠着门边看她的背影,她仰着头,看头顶已经在掉叶子的柿子树,上面的柿子变成淡黄色了。
“想要吃?”
许隐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个多月前我来的时候,这柿子还是青绿一片,到现在柿子都快黄了,我还没把你追到手。”
“……”孟临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伤感得像生离死别前的感慨一样。
“算了!”许隐站起了身,孟临却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理咯噔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他:“反正你不答应我你也不会答应别人,你不是别人的那我就当你是我的。”
听见她这么说他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许隐问:“觉得我太自信了?”
“没有,”孟临顿了半晌,问:“为什么要喜欢我?”
许隐想了一下,说得很直接:“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舒服。”
说着她慢慢往前靠近,走到他面前停下,伸手摸他的耳垂:“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很想咬你一口,想把你变成属于我的,把你全身上下打上关于我的印记。”
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头贴着他的胸口:“虽然你总有这样哪样的顾虑,但我觉得你不会离开我,小时候就这样了不是吗?”
说完她仰头,正好对上他垂眸打量的视线:“我是不是疯了?”不等孟临反应,她踮起脚尖去亲他的嘴唇,像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及过。
未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孟临险些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人就那么视线相对,许隐问:“要和我谈恋爱吗?”
没有思考,孟临点了头。
许隐一下笑了出来,踮起脚尖亲了上去,这是一个绵长的吻,快要窒息两个人才停下来。
许隐看着他发红的耳朵笑了出来,将他推到在沙发上跨坐在他的腿上,问:“所以,现在我是你的谁?”
孟临依旧脸红,看着门外,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着他那纠结的表情,许隐俯身爬在他的脖颈处,用鼻子嗅了嗅他锁骨,孟临伸手过来挡住了:“别闻,还没洗澡。”
许隐却将他的手拿开:“就要闻,我的东西我想怎么闻就怎么闻。”
说着她张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直到孟临吃痛闷哼了一声她才松开,然后起身打量自己的杰作,手指划过他的喉结,她一下又一下的摩擦着那个咬痕:“不要害怕,不要考虑责任,让我开心就好,知道吗?”
孟临看着沙发的一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手还不老实的四处乱动,她说:“比如现在,气氛刚刚好,你要看着我,说你喜欢我,然后吻我,这样我会很开心。”
说完她用手摸他的脸颊,让他和自己对视上,目光汇到一处,像他们过往生命穿插起来一般,许隐终于知道自己的那种笃定源于何处了。
她往下,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嘴唇隔得很近,她问:“你有跟别人这样做过吗?”
孟临摇头,许隐很高兴:“嗯,以后只能和我这样,只能这样看着我,只能这样亲我,也只能说喜欢我,知道吗?”
心跳加速,理智决堤,他猛地坐起身,将她死死的按进自己怀里,说:“好。”
这晚许隐回家很高兴,比她当年论文答辩通过还要高兴,隔壁房间正在收拾行李的许杰盛都看出了端倪,支出一个头问她:“你中彩票了?”
“是比中彩票还要大的事,”她美美的哼着歌出来,去许杰盛房间打量了一圈,他睡的还是装修之前的旧床,暗红色的木床已经掉漆了,许隐摸了一下,觉得年底可以给他换一张。
视线移到行李箱里,那一堆衣服混乱的纠缠在一起,美妙的心情戛然而止了:“你能不能好好理一理你这堆衣服?”
说完想起什么她又问:“你不是还有一个周才开学吗,这么早去干吗?”
“我小导的课题进入结项期了,我得回去当免费劳动力。”
许隐叹了一口气,拍他肩膀:“年轻人辛苦一点没什么,你一个本科生能蹭博士生课题已经很不错了,这对你以后考研有帮助。”
“你想多了,我就是纯纯免费劳动力,做出来的东西最后不会挂上关于我的任何一个字,别人都为我打抱不平,怎么到你这还给我画起饼了。”
许隐抽了抽嘴角:“哪是画饼,就,就积累经验嘛,哦对了,我之前说的那个你好好考虑,未来人口出生率肯定还会继续降低,儿科和师范后期说不定会冷门,如果借着考研换一个专业也不错。”
“再说吧…”许杰盛答得有气无力的,姐弟俩正说着,听见褚翠在楼下喊,她妈的声音很着急,许隐急忙下楼。
“怎么了?”许隐问。
楼下褚翠坐在椅子上哭,许强正在一旁打电话,许强挂了电话叹了一口气:“宽儿那孩子走了。”
许隐吓得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前两天来借钱不是还好好的。”
“在国道上被大卡车撞了,人拉出来全身上下没一块是好的……”
许隐赶紧上楼给褚橙打电话,那边人果然声音都在颤抖,她抽泣着开口:“是我让他去死的,我说他怎么不喝醉了在外面被车撞死,然后他就真的被车撞死了,是不是……”
“不是,”许隐说得很坚决:“绝对不是你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这只是一场意外,我先去接你,你不要多想,冷静下来,看好褚凝。”
她挂了电话拿着衣服开车去市里,接到褚橙母女俩再返回镇里已经是后半夜了。
车子停在去路口,丧乐从小路下面传来,褚橙觉得自己脚步很沉重,她立在车边,点燃了一根烟,朝许隐罢了罢手:“我没事,我就是得缓一下。”
许隐过去顺她背:“没事的,不要怕,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你先带褚凝回我家。”她怕吴菊闹,毕竟前段时间褚橙很决绝的拉黑了一家人的联系方式,褚宽被催债人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如果吴菊将这次意外算在褚橙见死不救上,一会儿少不了要闹一场。
“妈的,”褚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笑了出来:“他真的死了都要折磨我,那么多种死法,他偏偏要被车撞死,什么时候撞死不好,偏偏要挑这个时候。”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出来,许隐只能去抱她,轻轻拍她的背。
“他就是来讨债的,讨我的债,他要让我这辈子都没法安心,”褚橙吸了一下鼻子,看着小路口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吸掉手里的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掉走了下去。
因为怕一会儿闹起来,许隐抱着褚凝在后面,她事先给褚翠打过招呼,要她劝舅妈,三个人下去,看门口已经挂了一圈白了,丧乐声音越来越大,她看着褚橙的背影手心冒汗。
因为是后半夜,留在院子里的人不多,只有四五个自家的亲戚在。有人看到她们喊了一声,吴菊从堂屋出来,看到褚橙一下哭了出来:“你怎么才回来你个杀千刀的……”
场景并不像许隐预料那般,吴菊也并没有大闹,她搂着褚橙,就想一个无助的母亲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暗淡的眼神里终于回过光来。
许隐将褚凝交给褚翠,和褚橙去了灵堂,灵堂是以外甥的名义设的,正中央挂着“严父褚宽敬挽”几个字,许隐忍不住,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两个人走到冰棺旁,许隐听褚翠说,褚宽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是好的,只能后来找人拼凑好用黄布包裹起来,所以躺在冰棺里的只是一个被黄布包裹的人形,看不到一块关于那个人生前熟悉的影子。
看过之后褚橙就从褚培那接过主持丧礼的事,许隐回到院子里,坐到她妈旁边,许隐看着灵堂里拿香的外甥叹了一口气,听到一旁的褚翠说:“宝林还要半个月考试,就别让她回来了,节林你问问吧,磨子庙离得近,宽儿小时候也带过她,后天上山,她愿意就回来送她大哥一程。”
这是这么两年,褚翠第一次主动提起许节林,许隐抹了一把泪,点头:“我明天去一趟磨子庙。”
第29章 延迟的叛逆
许节林所在的寺庙是所观音寺,在县城郊区的磨子山上,寺庙不大,两年前第一次去的时候,许隐特意问了一下,里面有十几个僧人,因为不成规模,许节林拜入门的那位师父只能被称为主持而不是方丈。这也是许节林去了寺庙后许隐才了解到的。
磨子山不大,但是很高,山体垂直地面的倾斜度达到近七十度,一座寺庙依山而建,房子围绕着山一直从半山腰建到山顶,推开窗,外面就是悬崖。
因为这样的地势,车开不上去,许隐只能把车停在山脚走路上去。
说到自己这个二妹,许隐心中的无奈大过惆怅。
许节林长得娇小,但完美遗传了外公的自然卷和酒窝,同时遗传到的还有异常敏感的性格和为人处事上的迟钝。
这样矛盾的性格让她很难看清一番弯弯绕绕言语背后要传达的真实信息,没有办法判断别人对她脱口而出的那些夸赞有几分真实,总是在旁人的哄骗下做出很多不经考虑的事情。
比如有一次过年,褚翠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褚橙的舅舅送来一箱砂糖橘,吴菊捡了一兜子出来招呼亲戚,那个年代,家里条件稍好一些的年货里会备一些品种橘,一般一点的则是本地橘子,而许隐家就是备本地橘子的那一类。
所以当一兜子砂糖橘端上桌,下面小孩儿馋得眼冒金星,那一兜子很快见底,舅舅是个疼小孩儿,见吃完了又捡了一兜子出来,这时吴菊就开始时不时在旁边敲打,说某某小孩儿可真喜欢吃橘子啊,吃橘子真厉害之类的言语,小孩再听不懂,大人是能听懂的,使了眼色后,大家便住了手,唯独许节林将这番话当成了真心的夸赞,一个劲儿剥开放嘴里,最后褚翠实在看不过去,骂了她一顿。
许隐想,母亲和妹妹的梁子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吧,因为那天她看到许节林一边哭一边全身发抖,她说:“为什么妈就是不喜欢我,我做什么她都不高兴。”
褚翠是个很要强的人,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低人一等,不愿意听到有人背后议论这个孩子迟钝,许节林稍微大了一些后,她开始在旁提点她什么样的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
但这还不是促使许节林和家里破裂的真正原因,裂痕出现要追溯到许节林上高中以后,许强和褚翠终于发现这个孩子处处都稍逊一筹,表达很弱,跟人打交道会很紧张,嘴唇发抖,自理能力很差,一个人生活很困难,最最主要的是,他们发现许节林承受能力也很差,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她就会哭,会睡不着。
褚翠几乎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担心这个孩子的未来,没有了父母的庇佑不知道她能不能独自面对生活,也是那个时候,烟酒不沾母亲学会了抽烟,或许是关心则乱,她开始干预许节林的生活,想要使劲儿将这个长歪的孩子掰正。
可越干预许节林就越觉得父母在否定她,她努力学习,努力听话,却还是达不到褚翠的期许,她没有一个朋友,也不喜欢穿衣打扮,她是外头人认为的优秀模范生,可母亲还是一再要求她要和姐姐妹妹学习。
她觉得心累得要死,在这个家里再也呆不下去了,所以高考完后,她叛逆了一回,填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学校,学了褚翠不中意的专业。
许隐知道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给她打电话过去哄着劝她,她却执拗异常:“舅妈说我口才很好,我觉得学哲学也没什么不好啊,可以锻炼思维,以后毕业了反正是靠本事吃饭,指不定我还得养着你们。”
当时许隐气得两眼一黑,发誓不管她了,但到底是亲姐妹,气过那一阵又开始在网上找各种专业相关的信息给她,一边又打电话去宽慰父母,说这个专业前景了得,是很不错的。
褚翠也是个嘴硬心软的,虽然生了好大一阵气,但怕孩子吃亏,还是租了个网约车去市里,夫妻俩坐飞机将孩子送去了学校,为了缓和关系,临走时许隐还特意和许节林说:“你看我去上大学爸妈都没问过我一句,我一个人拖着两个箱子一床棉被惨得很,你去爸妈就送你,他们心里是舍不得你受苦。”
刚去第一学期,褚翠基本上是一周一电话,就连国庆都不让许隐回家,说让她去看看许节林,看看和室友相处得怎么样。
那个国庆许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了,挺靠北的一个城市,国庆突然降温,许隐去之前查了天气预报,穿了一个厚外套,到了发现来接她的许节林却穿得异常单薄,大冷天,穿的是船袜,脚踝露在外面,身上那件外套还是许隐很久以前的旧衣,看得许隐特别心酸,骂她一顿也不是,说她一顿也不是。
她给许节林的室友们带了很多特产,请她们关照自己的妹妹,又帮她把乱作一团的被子撑到被套的每一个角落,把她坏掉的拖鞋扔掉,带她去商场买羽绒服,买雪地靴。
交代好一切回程,她想了想给褚翠回电话,说许节林过得很好,和室友相处得挺好,有在认真学习,过得很不错。
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离得远,大家也不能真实的清楚对方到底是怎样生活的,原本也可以相安无事,可到许节林大二的时候,许隐和许宝林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奢侈品,要知道按照她们一个月一千五的生活费,就算一分不用全存起来,外加一年五六千奖学金也不够买一个的。
许隐担心得晚上睡不着觉,怕她去网贷或者被人骗了,她试探性的开口询问,许节林却异常敏感,从不讲关于自己的事情。
“我讲了姐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对,总是对我的事指手画脚的,听了我心烦你也心烦,还不如不说。”
她已经极度不信任家人了,全家开始一致反思,提议每人每天至少夸她一次,让她自信一点,慢慢敞开心扉。
可许杰盛和褚翠做得很差,褚翠是因为嘴硬,喜欢有事说事,许杰盛是因为带着傲气,单纯看不起几个姐姐,觉得小题大做,这种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这个提议在一周后不了了之了,但许节林因为这个情况稍好一些,至少在许隐和许宝林吐槽追求自己的男生时,她会偶然插上一句,在只言片语里,许隐了解到她谈了一个非常爱她的男朋友,而那些奢侈品就是来自男朋友的礼物。
许隐悬在空中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之后时不时打电话去关心一下,告诉她不要收别人昂贵的礼物,不要跟人在外面过夜。
许节林快要毕业的时候,许隐提议让她报培训班考县城的编制,她拒绝了许隐的提议,说要考研,许隐听了觉得火大,已经是十月份了,才临时起意说要考研,一点准备都没有,姐妹俩因为这事拌了嘴,许节林说:“姐,你为什么总要拿你走过的路来对我人生作规划,我的人生是我的人生,你说过那些事我没有经历过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了解。”
许隐气得瞠目结舌,问:“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前面那条路是悬崖,你难道也不听劝要跳过去吗?”
她说:“对啊,跳下去看看。”
这样,许隐再没有联系过她,直到研究生入学考试的前一个周,她才主动打电话过去,结果许节林又说她放弃了,因为准备不充分,许隐第一次感受到了血压飙升,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妹妹,不懂她整天都在想什么。
而事情还不是最糟糕的,那个寒假许节林对家里谎称实习没有回家,许隐在圣诞节的半夜接到她的电话,她问许隐借一万块钱,说自己生病了,在医院,也求许隐不要告诉家里人。
许隐是连夜买了飞机票,转了无数次车去的北方。到医院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一个职工医院的妇科,环境很差,一楼因为在施工还特别吵。
许隐见到许节林的时候她正在输液,因为输了太久,手又肿又凉。
许隐没和她吵,只是静静的听医生说情况。
许节林是宫外孕六周,前一天给许隐打电话后医生给她服用过米非司酮,过一天后抽血检验,HCG值不降反升,保守治疗成功率不大,医生建议开刀。
医生说这些话的时候,许隐去看她,发现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许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给她买了饭回来,坐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询问,但许节林就是什么都不说。
半夜许隐在医院的走廊里查了很多关于宫外孕知识,最后还是决定转院去了市医院,转去的第二天动了腹腔镜手术,左侧输卵管切除,一周后出院的。
许隐想要带她回家,她拒绝了,不得已许隐带她回了自己的学校,将她安顿在校外的出租屋里,然后以完成开题搪塞家里,一直陪她待到小年夜。
过完那个寒假返回学校前,她跟许隐说要回家里这边找工作,这把一家人高兴坏了,褚翠开始四处留意和哲学有关的岗位,许强计划让她接手小作坊,总之一家人乐呵呵的欢迎她回来。
结果她确实回来了,选择留下的地方却是寺庙。
她给许隐写了一封信,许隐那个时候正愁自己被毙掉了两次的开题,收发室老师催了她两次她才去拿,看到信封上弗谖两个字她眼皮开始跳,读完那封信眼皮是不跳了,太阳穴却突突往外蹦,脑子胀得厉害。
许节林在信里说自己已经拜入佛门,请许隐转告父母,感激父母生育之恩等等。
许隐把那份信撕得粉碎,掏出电话拨过去,对面显示是空号,她竟然连手机号都注销了。
她气得放下开题按着地址找去,见到她破口大骂:“要说你自己说,不要总让我给你擦屁股,我真的忍够你了,自己过得乱七八糟不说,非要家里人跟你着你七上八下你才开心?总之你要死要活我管不着你,但你自己去跟爸妈交代,我不想再掺和你这些破事。”
她那天骂得有多尽兴、多痛快,事后她就有多后悔,她怕许节林会想不开,怕她因为自己一番话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到后半夜越想越害怕,她还是把这事跟小妹说了,许宝林惊讶一番后叹气,说:“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个好去处,她不适合生活在太复杂的环境,姐你别担心,我这边近,我明天去看看她,这事我来和爸妈说,你安心准备毕业论文。”
这么之后到现在,她们仅仅见过两三面。
此刻许隐望着山顶,联想到那一堆过往,仍旧觉得有些苍白。
第30章 佛渡众生
不是庙会或者初一十五,观音寺的大门是不开的。许隐从小门进去,在大雄宝殿门口问了一个一个僧人,说明自己是家属,对方将她带去了大雄宝殿后方的净室。
“去年统战部要求我们管理规范化,师父们商量后采用了上头文件上的办法,在行政上改革了体制,所以去年弗谖被分配到了书记的位置,主要是负责寺庙的文化、教育和宣传工作。”
对方向许隐解释,说完转头再次朝许隐施了个礼:“未曾向施主介绍,失礼了,小僧弗达,是弗谖的大师兄。”
“师父好,”许隐双手合十也朝他还礼:“节林在这边给你们添麻烦了。”
“佛家讲究一个缘字,并无麻烦一说。”说着他将许隐领入了净室。
许隐站在门口看到了那个娇小的身影,姐妹俩已将近一年多未见了。
许节林戴着眼镜,正在拿着毛笔写什么,二人进门她头也未曾抬,笔在右侧收尾才直起身。
见到许隐她愣了一下,叫了一声姐。
弗达又朝许隐施了礼:“既如此施主请便,若有需要着弗谖前头唤我即可。”
许隐觉得这个师父说话的语调和语气都带着神圣,她静声屏气朝他还礼,看他出门才觉得放松下来。
许节林给她搬了一个凳子:“姐你吃过饭了没,斋堂还有一些茶叶熬的粥,我去帮你打一碗?”
许隐将她拉住摇了摇头:“我今天来是有事和你说。”
许节林折回身坐下,给许隐到了一杯茶。
“大哥,昨天车祸去了,妈说他小时候也带过你一阵,明天上山你要不要去送送?”
许节林端着茶喝了一口:“我,就不去了,我给大哥抄一卷经书,去宝殿为他诵经,愿他早入轮回。”
她说这话时,许隐在她脸上没有看到任何表情,没有惊诧也没有伤悲。看她如方外人一般,许隐徒自觉得有些悲凉,仿佛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并不是她的妹妹许节林。
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哪天我去了,你是不是也能这样镇定。”
许节林盯着茶杯没有说话,静了一会儿,许隐站起身要走,她却突然开口了:“姐你知道吗,我昨天跟师兄下山,发现我竟然体重过九十了。”她生下来瘦弱,二十多年来体重没到过八十五。
见许隐莫名,她继续:“都说心情会影响身体,在无油无肉的地方能长到九十,说明这两年我真的挺开心的吧。”
“以前我觉得爸妈不喜欢我,因为你是爸妈的第一个孩子,他们把你捧在手心里,宝林呢,鬼精鬼精的,谁看了都喜欢都要认作干女儿,妈虽然不明说,但谈到宝林时话里话外都有股子骄傲的劲儿,许杰盛就更不用说了,全家都宠着他,所以我老是想不通,为什么我是最惹人嫌弃的那个。”
“其实你不知道,你们的很多抱怨在我看来是一种炫耀,你说爸妈不送你去上大学,更像是在讽刺我连上学这种事都办不好,宝林埋冤学习太苦,实际上很轻松就考上了不错的大学,许杰盛就更过分了,他老是指责我这样指责我哪样,每次跟他争吵我都觉得心累想要逃离,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去做了,全家人还是觉得我做的不好。”
“特别是妈,她在背后打量我的那种眼神,好像觉得我这辈子就要完了,就要毁了,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想。”
说到这里她笑了:“虽然现在我仍然不懂,但我释怀了,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因果是轮回的,我不应该太过去执着某一方面,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如此,我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大哥去世也是,不过是因果的一部分而已,缘起缘灭一场,我已决定不入红尘,我舍弃了因,得到了现在的果,我不奢求姐你能理解我,只求你放过我。”
许隐觉得自己的心寒到了底,她伸手去稳桌子,在心里仔仔细细的咀嚼这番话,所以她认为她会这样都是家里人的错吗?
她退后一步,拧着眉看许节林:“你怎么这样想,上大学那阵你肺炎生病,妈那么远去照顾你,你不知道你说要回家找工作,爸甚至和我商量要你接手那个小作坊……算了算了,”许隐将眼眶里的泪憋了回去:“我放过你,放过你,你在这里开心就行。”
说着她拿起帆布包转身出门,顶着明晃晃的太阳下山,一边走一边哭,到山脚哭够了,坐在一个水井旁洗了一把脸,她仰头看头顶的树叶,来前明明想好要忍住要忍住,尽量跟她沟通时间久一点,到最后还是没能成。
她觉得有些颓丧,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去开车,上车时瞧见不远处的松树下也停了一辆车,还是奔驰,她转头四周看了一圈,荒山野岭的,一个人也没有,不禁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发动车子踩了油门往镇里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