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可是工商所的人,是最希望杜绝黑市的人,也是最应该恨破坏统购统销不法分子的人。
但她刚才却傻了。
到底心是虚的,这次东西又很多,也特别在乎自己的工作,对方气势一强,她就站不住脚了,生生被吓跑了。
“人呢?什么时候走的?”
“就刚才,我上楼的时候还一直拿手电筒照我,不知道走了没有。”
“快下去追!”
邬琳琳立马开门下楼。
等到了楼下,深更半夜,院子里的灯都熄灭了,邬琳琳冲到一半便看不清路,幸好父母拿着手电筒追了上来。
几人跑出大门外,来到巷子里,发现已经没人了。
邬琳琳脚一跺,朝着马路上跑去,一走到十字路口,就看到有一个人弓着腰向前小跑着,“在那!追过去!”
一家子穿过马路,发现那人跑的很快,正好拐了弯消失了,顿时急得不行,使出吃奶的劲,加快速度追上去。
“你们干什么的!”
突然,几辆自行车拦住邬琳琳,一道道手电筒光束打在身上,无比刺眼,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们追小偷!”
邬琳琳用手背挡着眼睛,看不清对面是什么人。
但是邬善平看清楚了那是穿着蓝白警服的公安,立马改口道:“不确定是不是小偷,一直在我们家门口打转。”
“是偷了你们的东西吗?”
几人都没吱声。
“问你们话,是偷了你们的东西吗?”
邬琳琳看向母亲,申琇云仔细端量着对方,“你们是不是复茂路派出所的公安?你们治安队队长是我们家女婿。”
三名公安干警闻言一愣,看向队长。
周光赫眉头一皱,调转手电筒对准自己的脸,“我是你们女婿?”
申琇云等人一愣,怔怔看着光束将仿佛用工笔水墨描绘出来的脸蒙上一层金色,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是我们队长。”公安李华问道:“不是说队长是你们女婿吗?现在我们队长就站在你们面前,怎么不说话了?认一认,这是不是你们家女婿。”
这张脸,几人都没见过,心里还在疑惑着。
“难道你们不是复茂路派出所的人?”
“我们是,怎么,乱攀关系碰上正主,没招了?”李华关掉手电筒,严肃道:“刚才看你们就很可疑,走,跟我们回所里一趟,深更半夜出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谁乱攀关系了!我女婿就是你们复茂路派出所的队长!”
一听要去派出所,申琇云又紧张了,下意识就喊出来。
“老实点!”李华训斥得更凶,“回所里慢慢喊。”
“我对象……”
邬琳琳刚想叫出来名字,被邬善平阻拦住,“同志,我们真的是在追可疑的人,不是出来做见不得人的事,那人刚才就跑向那个位置消失了。”
“我们刚从那个方向过来,没人。”
周光赫下车,将手铐拿出来,“这条街就你们最可疑,去所里!”
东西被拿了,人没追上,一家四口倒整整齐齐被当成可疑人物带到派出所了。
邬琳琳一路上急得眼泪直掉,等到了派出所,更是扯开嗓子哭,谁都劝不住。
今晚丢失的东西,那就是她的下半辈子,里面的手表能让她成为房产局的正式工,里面的油票,事关邹凯跟不跟她结婚,这些要都没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一想到这些,伤心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再一想到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被带到了复茂路派出所,等下不得不跟邹凯碰面,更是急得除了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丢了什么东西?”
周光赫坐在桌子后面,笔记本摊开在面前,手里拿着钢笔,正在做笔录,被聒噪的哭声吵得眉头紧皱,转头看了一眼,“把她单独带到另一个审讯室去。”
邬琳琳立马被吓得收住哭声,“公安同志,我会配合,不用单独审。”
她可是听说过,单独被审讯,不少都是会动用私刑的。
现在她不敢说出来自己是邹凯的对象,晚上值班的这几个人也不认识她,万一不分青红皂白的对她用私刑,那可怎么办。
邬善平道:“同志,我们没有追小偷,只是那个人在我们弄鬼鬼祟祟,我们才出来看看。”
李华质疑:“那你们真够热心肠的,全家一起出动追了两条街,还穿着睡衣拖鞋。”
邬善平看了看自己身上和儿子身上的衣服,说不出话了。
“同志,我在工商所工作,之前经常联同你们所的治安队,去打击追查破坏统购统销的不法分子。”
申琇云恢复镇定解释,眼下东西已经不重要了,人已经倒霉的被带到派出所,关键是要脱干净关系,决不能承认自己丢了东西,不然万一公安真的追查到了那人,看见了里面的东西,那她的工作就绝对保不住了。
周光赫微微低着头,握着钢笔在纸上飞快记录着,“所以你们怀疑那人是不法分子?”
申琇云点头,“没错。”
周光赫:“复南路2号附近最近有人进行违规交易?”
申琇云脸色一顿,镇定道:“这倒没有……”
话说一半,正低着头写字的周光赫突然抬头,眼神平静盯着她看,只一眼,申琇云就感觉肚皮里藏着什么,全被他的视线穿透搜查过了,要不是年龄摆在这里,脸上的镇定差点就维持不住了。
申琇云心悸着,头一回遇到这么厉害的人,想起女儿说的治安队来了一个代队长,当时还不以为意,觉得没人比得过未来女婿,但这一刻,这一眼,让她发自内心觉得,未来女婿竞争队长,怕是危险了。
风风雨雨二十多年,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治安代队长,绝非池中之物。
“……只是在单位,听说了最近严查黑市,很多人不去黑市,会在私底下大着胆子交易,因此,身为工商所的人,就不得不多注意一些周围可疑的人。”
周光赫:“既然如此,为什么看到我们的第一时间,要喊治安队长是你们女婿?”
申琇云噎住了。
邬琳琳也说不出话,现在想来,倒是有点明白母亲晚上为什么被人用手电筒一照就跑了。
那是心虚啊!
发自心底,无法自控的心虚!
“不说?”
周光赫合上钢笔,“睡衣都换好了,就在派出所睡一夜,想好了,明天再说。”
一家子面露急色,当着公安的面,却不能对眼色商讨,即使再急,再不想待在派出所过夜,也只能集体闭嘴,默契选择被关一夜。
等公安一走。
早就憋不住要气炸了的邬琳琳就咬牙切齿冲母亲道:“妈,你真是害惨我们了!”
“我害惨你们?我是为了谁?你真没良心!”申琇云也压低骂道:“你聪明,要不是你说抓小偷,我们能被当成可疑分子关在这里?”
“要不是你先跑,能有这事吗?”
水琅怀抱编织袋,心脏“嘭嘭”跳,跑到梧桐里,回头左右看了看,那些人没追上她,确保不会被人发现,转身走进黑色镂空雕花大门。
一直走到6号楼,才真正有惊无险到家了。
关上天井前门,靠在门上喘着气。
真没想到,小三吓得跑上楼了,还会突然追下来,要不是她这阵子吃得好,营养跟上去了有力气,还真不一定能甩掉她们。
水琅抚着胸口顺气,感觉到口渴,慢慢挪动瘫软的身体走进客厅。
知道瘫软成这样,不单单是灵魂被吓到,还有属于身体的本能反应。
如今政策还没正式下来,各地知识分子都还没有平反,更别提资本家背景的人了。
今天要是被追上了,东西拿回去是小,渣父小三发现她回城了,才是大事,再加上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黑市上来的,说不定会反咬一口,把她送公安局去。
伪造罪证,是他们十几年前就干过的事了。
真的走到那一步,小三渣父又能再次获得一次“大义”的名声。
水琅进屋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下去,还是有点渴,又摸黑倒了半杯,喝了两口,坐下来平复狂跳的心脏。
目光转向桌子上的编织袋,一路抱着走,分量重得要命,跑起来听到里面“咣当咣当”响,应该是装了不止一两件东西。
刚拿起来,准备回房间再看,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动静,汗毛顿时竖起,警惕地往大门外面看。
不会是追上来了吧!
水琅第一时间就想把手上东西藏起来,快步往后厨房走去,结果越走仿佛离声音越近,脚步一顿,拿出一直别在腰间的手电筒,打开对着楼梯下面一照。
小女孩穿着红衣服,抱着双腿蜷缩在楼梯里角,被电灯一照明显吓了一跳,抬头时脸上全是泪珠子,眼神惊慌中带着可怜兮兮。
“二丫?”
水琅紧绷的双肩微松,长舒了一口气,高高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随即又皱紧眉头,“你怎么了?躲在这哭什么?”
“……小舅妈。”
后面的话嗫嗫嚅嚅,水琅听不清,往楼上看了看,“有人又欺负你了?”
二丫摇了摇头,还是在嗫嗫嚅嚅,说着让人听不清楚的话,眼泪还啪嗒啪嗒掉。
“出来,跟我来。”
水琅等到小姑娘有动静了,才转身往房间走。
“怎么了?”
水琅暂且将编织袋放在床头地上,先处理小孩子的事,“发生什么事了?”
“我……小笼包……”
“大点声说。”
“小笼包……五毛钱……”二丫哭得抽抽噎噎,“我吃了……一整笼……五毛钱……”
水琅听完好一会没反应过来,“小笼包?”
二丫哭着点了点头,眼泪珠子顺着小小尖尖的下巴往下掉落,不敢放声大哭,沙哑着嗓子说:“我吃了五毛钱,一个人……吃了五毛钱的小笼包……”
“这不是都前两天的事情了。”
水琅看出来了,小孩子是在为去买轮椅那天吃的小笼包难过,但是当时吃完一直到第二天,都没见着有什么反应,不知道今天大半夜怎么突然哭成这样,“吃了就吃了,为这哭干嘛?”
一句话像是戳在了二丫的泪腺上,眼泪流得更凶了,两只小手将衣角拧成了湿哒哒的麻花,“五毛钱,我不知道小笼包,要五毛钱,卢太婆说,五毛钱能……能买五斤大米白面,够……够吃半个月……呜……呜不知道小笼包这么贵……都被我一个人吃完了……”
水琅默然。
许久都没说出话。
眼看二丫越说越伤心,哭得快要抽过去了,才道:“你是觉得贵哭,还是因为自己背着妈妈姐妹妹吃光了,有负疚感哭?”
二丫抬头,双眼哭得像兔眼睛一眼红肿,“……都有。”
水琅轻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能理解,但没法共情。
因为她是孤儿,从小到大,只会抢东西吃,慢了就要饿肚子,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没有要为谁考虑的经历。
长大了,工作是她的全部,没有朋友,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全是同事,但同事在她眼里,说的难听点,就是工具人,因为她只会的第一选择永远是能力更强的合作伙伴,从不会感情为先。
大家都在背后叫她赚钱机器。
也就是到了这里,因为不得已的合作,才不得不接触这几个孩子。
她很想说,吃了就吃了,这有什么好愧疚的,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必要舍己为人,但她一直清楚,自己才是异类,在以前的时代都那么明显,到了七零年代,这种思想会更异类。
想了半天,开口道:“如果实在觉得难过,就记住今晚的感受,未来有能力了带妈妈和姐姐妹妹,吃更多好吃的。”
二丫哭声小了一些,抽抽噎噎的小模样实在可怜。
水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要再因为吃多了一点钱,就产生很大的负疚感,当你下次再有这种的感觉,就要化负疚为力量,让自己的能力变强,钱是省出来的,但更是赚出来的。”
“赚钱?” 二丫眼泪洗过的眼睛,出现了一点星光,“城里也能挣工分赚钱吗?”
“城里不能挣工分赚钱,但城里还有很多其他活。”水琅拿出手绢擦干净二丫的小脸,“时代环境是会变化的,想要去赚更多的钱,就得先读书,读书是让自己能力变强的第一步。”
二丫眼睛更亮了,没再说出自己不想读书的话,“小舅妈,我也可以去读书吗?”
“当然,你不是才七岁半吗,你不读书你每天做什么。”
水琅笑了,“不过呢,你们现在在城里读书应该不容易,等你小舅舅回来,问问你们户口的事,等解决了户口,你就可以去上学了。”
“可是,上学要交钱。”二丫低下头,“我们没有钱去上学读书。”
“大舅舅大舅妈还欠着你们钱,你忘了吗?未来三年他们俩人的工资都是要交给你们的,不但你能读书,大丫三丫都可以去读书。”
水琅往后倒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松懈紧绷的肌肉。
没看到二丫双眼突然变得锃亮,崇拜望着她。
对,小舅妈帮她们要了钱!
妈妈说了,因为小舅妈的帮忙,她们以后不会饿肚子了!
小舅妈给她们东西吃,给她们做衣服,还要送她们去读书,她真是太喜欢小舅妈了。
“小舅妈,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水琅转头看向突然趴到床边的小丫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点懵,“跟我睡?”
“我想跟你一起睡。”二丫抱住水琅的胳膊,“我洗了澡了,用香皂洗的,头也洗过了,都是香的,而且妈妈她们现在都睡了,我进去会吵醒她们的,小舅妈,你就让我跟你一起睡吧,好不好?”
“……行吧。”
水琅将军绿色的豆腐块抖开,“进去睡吧。”
二丫立马钻进被子里,微湿的双眼,高兴看着小舅妈,她就知道,小舅妈一定会让她进来睡的。
水琅看了眼床底的编织袋,本来疲惫的身体,又精神起来,回头看了看二丫,“闭上眼睛,不许睁开。”
二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连忙闭上眼睛,真的不睁开了。
水琅拉开编织袋拉链,往里面一看,嚯!
第17章 啊!拿开你的脏手!
咖啡粉, 可可粉,午餐肉罐头,茄汁肉酱罐头, 听装猪油,听装黄油, 意大利面……居然全都是外国货!
这些食品在认脸的友谊商店里都属于高档食品, 有票有钱都难买到,必须有侨汇券才能抢到。
没想到, 在这很多人吃糠咽菜的年代,小三渣父一家居然还能弄到这些东西吃, 再一想到原来的水琅, 在北大荒常年连根野草都吃不着,一天只能吃一顿大碴子粥, 偶尔能有一碗白豆腐吃, 都属于过年了, 顿时气不到一处来, 立马拧开一罐可可粉, 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咳咳……”
水琅干咽着可可粉, 这干吃真不好吃,必须得冲出来才好喝。
“小舅妈, 你怎么了?”
“没事, 你睡觉, 不许睁眼。”
水琅继续翻着,通心粉, 搭配茄汁肉酱应该是要做意大利面, 得出这个结论后, 不屑笑了, 记忆当中,渣父和小三背地里最喜欢模仿母亲,学母亲喝下午茶,学母亲吃西餐,学母亲穿衣打扮,虽然这些放到明面上,两人都是一脸鄙视,看不起。
一捆巧克力下面,压着一个蜡油纸叠起来的四方形,打开一看,皮筋绑着一沓汽油票,这种油票最厚,其次是肉票,麻油票,菜籽油票,富强面粉票,皮鞋票,呢绒票等等。
再然后是一张两张的,其中最值钱的,属于挖出来一张电视机票。
没记错的话,光是这一张电视机票,价格都能直逼电视机价格,属于一票难求。
水琅笑出声,将票子全都踹到兜里,这些当时小三都是付了钱的,她拿了理所应当。
拐角又摸出来一个四方盒子,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只崭新的手表,正是小三强调的,关乎女儿能不能进房产局工作。
这一堆东西弄下来,少说也得一两千。
随随便便就花了,日子过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水琅剥了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将罐头一个一个先塞到床头柜里,再把票子塞到自己来城里第一天穿的棉袄口袋里。
重新拿起一沓汽油票,回想那天小三说的话,油票更得弄到,这关系小三未来女婿能不能升职,再看那个青中年谄媚的样子,小三女婿应该是挺有能力的人。
那这票……
没记错的话,小三说的是未婚夫,而且,这票貌似非常难弄。
水琅又咬了一口巧克力,笑了。
周光赫骑车回家的时候,脑子里还在转着小姑娘越来越过分的睡相,今晚又会怎么折磨他。
想着,脚下不自觉蹬得更快。
在单位他就已经洗了澡了,换了新袜子,回家就能直接睡觉。
等摸黑躺到了床上,周光赫平躺好,静静等待着。
弄堂里的猫今晚不叫了。
躺了很久,还是没动静,周光赫主动翻了个身,凑近了些,怕是自己看不见,躺得远了。
突然,察觉到不对,屋里有两道呼吸声。
周光赫迅速起身开灯,床上果然有两个人,一大一小搂在一起,面对面抱得很紧,大的虽然睡在中间,但是背对着他这边,有的抱了,一动不动,背影无情得很,一点也不恋旧。
“……”
“二丫,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邬琳琳等了一夜,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邹凯,但心里还在等着,邹凯早上上班的时候,来领她们出去。
琢磨了一整晚,见到邹凯的时候该说些什么,究竟是解释东西被偷了,还是不告诉他,只说昨晚是一场误会。
结果等到了中午,都不见邹凯的影子。
反倒是父母单位的领导,来把他们领走的。
邬琳琳顿时就慌了,一夜没睡的脸,惨白惨白,“妈,邹凯不会是……”
“别跟我提他!”申琇云脸色与女儿截然相反,由内而外的发黑,“什么对象,什么女婿,我们在他单位坐了一晚上冷板凳,他不帮忙就算了,居然从头到尾连个面都露,我们弄成这样,是因为谁,还不是为了他!”
“他又没让你弄票!”邬琳琳下意识反驳,也是在给自己建立底气,“他今天好像不是值早班,可能,可能是值夜班。”
“他值什么班,估计他自己都没你记得清楚,还能有错?”申琇云一天一夜没睡,空腹里憋满了怒气,“他就是嫌我们丢人了,怕连累他的工作,所以连来问都不问一声,这样的人,我就不知道你看中他什么了,就算结了婚,迟早有一天会把你抛弃了。”
“你是不是我妈!”这话是在狠狠地戳邬琳琳心窝子,是她最不想也最害怕听到的话,立马回击道:“爸都没抛弃你,凭什么说邹凯会抛弃我!”
“啪——!”
一巴掌打在邬琳琳脸上,申琇云气得身体发抖,“你这没良心的!”
“吵什么!闹了一晚上还不够乱!”
邬善平脸色也很难看,邬琳琳的话明显不但刺激到了母亲,还刺激到了父亲。
“现在你们不承认了,当初是谁为了升职为了攀亲,主动厚着脸皮去邹家的,还不都是你们!”邬琳琳愤恨说完,跺着脚往前走,“你们要是不帮我把工作解决,不帮邹凯把油票凑齐,我就去邹家退亲算了,反正你们也不满意邹凯。”
“你敢!”
申琇云与邬善平齐声道。
说完,看着女儿一脸“我绝对会去做”的表情,申琇云软了声音道:“妈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不帮你帮谁,放心,妈,绝对给你办成,明天邹凯来家里,昨晚的事不要提,就当没发生过,妈去找人解决。”
邬琳琳得意一笑,早就掐准了父母的心思,了解他们恨不得巴着邹家不放,哪可能让她退婚。
周复兴另外买的地板,过了两天与地板安装工人一道送上门了。
水琅原以为两口子会装傻,不付后加的十平方地板钱,没想到人听到动静就下来了,不但付了钱,还帮忙把大姐房间里的家具全都搬到客厅和天井里,并且一口水没喝,两个人就“深藏功与名”的退下了。
只是临走之前,朝着水琅投去一个“求表扬”的眼神。
“真没想到。”周卉坐在天井的床上,笑看着二楼窗户,“水琅,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人,哪家单位要是找你去工作,那真是那家单位有福气。”
水琅啃着青苹果,早上周光赫去菜场带她买菜,一道买回来的,看了看大姐,正想讲话,发现这张床加了弹簧床垫真不是一般的高,怪不得干什么都需要大丫和二丫一起帮忙抬下来。
“大姐,你是打算让三个丫头读书的吧?”
不是她多管闲事,实在是母女四人空闲的时候,总是在背书,在天井地上写字。
周卉一愣,“想,当然是想的,但也只能想一想,城里没有户口,小孩子上不了学。”
水琅点了点头,“也是,不过,你现在的钱,我是说那三千,不是暂时都放在周光赫那里吗,好的工作一两千,普通工作的话,就几百块吧?”
周卉彻底愣住了,“我这个样子,啥人会要我去工作呢。”
“我随口问问。”水琅没有多说,发觉最近自己也确实是闲了,太闲了,放在以前,哪可能和别人聊这些家常。
周卉突然道:“我觉得,可以让小弟拿钱帮你弄一个工作。”
水琅惊讶转头,“你别误会,我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不是暗示什么。”
“我知道。”周卉笑了,“我知道你没有过这个心思,但我是说真的,钱放在那也不会生钱,但是帮你弄一份工作,那是不断生钱的,而且,你有了工作,就可以把户口迁回来,户口一迁回来,我们每个月就多了一份商品粮了,两全其美。”
水琅嚼着苹果,这主意听起来是挺好的,前提是,她要真的是周光赫的老婆,这安排是挺好的。
但她不是。
他们俩属于协议结婚,利益合作伙伴。
不过……
水琅想到了一箱小黄鱼,就算给她买个工作,又怎么了!
哪怕买个抢手工作,一两千的,又怎么了!
知道一箱小黄鱼价值多少,够买多少份工作的吗!
水琅看了一眼周卉,叹了口气,“算了。”
“你不用担心我。”周卉看出水琅刚才动心了,也知道她为什么又说算了,“我已经把大丫二丫困在身边了,哪能把你也困着,再说没回城之前,我们都是这么活着的,你真不用担心我。”
“小舅妈,我会烧饭。”大丫突然出声,“妈妈教我煮白粥了,我看过村里人做窝窝头,烙野菜饼,知道怎么做,我会在家烧饭给妈妈和妹妹们吃。”
水琅不自在别开脸。
心里产生汹涌的陌生情绪。
突然间,明白了昨晚上二丫的心情,知道了二丫为什么因为自己吃了一笼小笼包,没带回来给妈妈们吃,就难过成那样。
“真的,我觉得你特别适合出去工作,我刚才没有说客气话。”周卉欣赏看着水琅,“哪家单位有了你,真的是那个岗位的荣幸。”
水琅被逗笑了,“大姐,你这么看好我。”
“我特别赞同周卉说的话。”
前门突然传来声音,街道居委会主任笑着走进来,“水琅,我们居委有个工作,特别看好你,你愿不愿意来参加?”
水琅惊讶挑眉,“什么工作?”
“这工作呢,不是正式工,但也不是临时工,不能让你迁户口,领商品粮,但是有补贴,每个月十块钱。”居委会主任坐在搬出来的沙发上,“是这样的,街道每个里弄都有两名干部,弄堂里平时有啥事体,作为弄堂干部,要站在公平的角度去帮忙解决,街道有啥事体,你要过去开会,然后再通知组织大家。”
“你觉得,我,适合做这样的工作?”水琅除了刚穿越时的不敢置信,这是第二次有这样的感受,“我做了什么,让你有这样的误会。”
居委会主任听了哈哈大笑,“谦虚,又发现你身上有这么一个宝贵的品质,果然有能力的人都很低调。”
水琅一言难尽看着对方。
“我们居委很多干部都很认可你,觉得你非常适合当梧桐里干事。”居委会主任道:“你看你,有正义心,有善心,口才好,脑子灵活,弄堂里现在听到光赫老婆,谁不是满口称赞,全都认可你,你来干这个工作,再适合不过了。”
“我觉得水琅很适合。”周卉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知道街道干事具体要做什么事,“而且就算你当了,也不影响正式工作,这个位置,真的是方方面面都能让人认可,才能干好的。”
水琅指着自己, “你看我像那给人调解家里长短鸡毛蒜皮小事的人吗?”
“像!”
天井里的居委会主任,周卉,三个丫头齐声回答。
水琅:“……”
“你也不用着急,先试试看。”居委会解释道:“再说虽然我们认可你,但更重要的事弄堂里的人态度,他们认可你,你才能做好这个工作,我们也才能踏实下来,过两天公布名单,会在弄堂里再进行一轮最终投票,不急。”
“不用……”
“那就这么定了!”
居委会主任爬起身,快步往外走,“我还得去通知其他人。”
水琅:“……”
三丫嗦着手指,“他走的好快呀。”
周卉与两个丫头笑出声,“水琅,看来主任真的很认可你。”
“他对我有误会。”水琅是真没兴趣,同时也真觉得莫名其妙,旁人对她的认知与态度,她还停留在“赚钱机器”上,机器就代表着没有人情味,代表着冷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