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人让一个冷冰冰的机器,去做最该有人情味的工作。
再说了,像她这样独的人,真做了,没两天,就会把全弄堂的人都给得罪光了。
“弄堂干部,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抢破头想当的。”周卉解释道:“梧桐里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又是新式里弄,住着很多在好单位上班的人,通常都会给弄堂干部面子,很多人想当干部,除了自身热心肠,会处理人际关系,也是冲着人脉去的。”
水琅一怔,刚才没想到这层。
也是,这么多栋楼,分了这么多户人家,单是他们这一栋,楼上的大哥大嫂,一个在邮政局,一个在区政协,就已经不是一般普通工人了。
要是当个干部,久了说不定各行各业都能有人脉。
这个年代,不是你强就一定能发光,一定就能出头的时代,这是最讲究人脉关系的年代。
“那就试试好了,说不定轮到我干半天,就集体嚷嚷着去投诉我了。”
周卉被笑出声, “不会的。”
水琅看着大姐的床,再看着旁边的衣柜,突然道:“大姐,我帮你改个房间吧。”
“什么?”
“重新设计一个能让你更方便的房间,也让三个丫头有私人空间的房间。”
说着,水琅就去房间里,把记着菜谱的笔记本和铅笔拿了出来,走到西边房间,大概看了一下,问正在铺地板的师傅,房间尺寸。
师傅只晓得地面面积,具体高度,窗户长度,门框的长宽,并不清楚。
“尺子借我一下。”
水琅将笔记本往大丫手里一送,接过卷尺的一刹那,大丫发现小舅妈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起了弄堂收音机里听到过的沙家浜,就像是上了战场似的,还是将军!
昨天二丫跟小舅妈睡觉,她和三丫就羡慕坏了,现在能帮小舅妈干活,大丫心情别提多高兴了。
水琅第一次量好窗户的尺寸,走过来拿笔在纸上记录后,下一次不需要她再回头,只要一收尺子,大丫便捧着笔记本,递上去铅笔。
等量好了房间尺寸,水琅走到天井的书桌旁,笔起笔落,看得三个丫头心潮彭拜,还没反应过来,她们住了几天的房间就呈现在纸上,即使是铅笔画,黑色的铅芯画不出白墙下的绿色,也画不出窗框的颜色,但仍然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错觉。
接着一张床靠墙出现了。
“沙沙沙沙沙——”
床上出现一排衣柜,靠墙放着,衣柜比天井里的要矮,接着衣柜旁边出现了楼梯,一个台阶接一个台阶上去,又出现了一张床,同样的,床头又出现了一排衣柜,笔尖一转,把手不是下面的圆形,是小爱心,小蝴蝶。
窗户下面不再是沙发了,最里面拐角处画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四方空格,像是一层层矮柜叠加起来,直接连顶,窗户下面多了一条长长的书桌,是腾空的,没有桌腿,桌子下面出现了一个个抽屉,接着画出了三把椅子,然后最右面又出现一层层格子柜子,同样是连接到天花板。
大丫呼吸一紧,认出了小舅妈在画什么。
这是书桌!
两边的是书架!
是她们三个人专属的书桌!
“稍微改动一下。”水琅将笔记本递到周卉面前,“大姐,房间设计基础是方便你,最好是无障碍房间,但还有三个丫头,你们现在一米五的床现在就挤了,以后只会越来越挤,另外这床太高了,我之前见过你用双臂走路,当时让大哥大嫂把客厅的地板铺上,也是为了方便你在家里活动,所以特地设计了一款方便你上下需要依靠旁人的高度。”
周卉眼里充满了惊喜,捧着笔记本看,“水琅,你,你,你居然会画画,不不,这应该不只会画画这么简单吧,你这是家具厂的家具设计师呀,不不,也不对,你这,你这真是……”
周卉已经语无伦次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所受到的惊喜,水琅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这个年代,房子都是刷一层白绿墙,换上窗户框,硬装就算完成了,条件好的,再安装个地板,那已经是让人羡慕得不能再羡慕了。
根本没有室内设计这个意识,更没有室内设计师这个工种。
所以周卉说不出来,只以为是拥有跟家具厂家具设计师有关的能力。
“没有搞得多复杂。”水琅起身看着木床与旁边的衣柜,“把这个床拆了,把这组衣柜也拆了,我另外打磨一下,再统一上一遍清油,应该是够用的,如果不够,要么信托商店买两件旧家具拆了,要么去木材行买些木头,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你这已经很复杂很好了!”周卉珍惜抚着纸上的衣柜,“一看就用心考虑了,除了知道我下床不方便,还想到了我开衣柜门不方便,特地设计了这种在床上我就能够得着柜子,最特别的就是这种高低床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家具,水琅,你的脑子真的是太灵了。”
“小舅妈画画才厉害呢。”二丫眼里闪着崇拜,想到了那天买轮椅时,小舅妈一拿起笔,就把那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这些线条太有功底了。”周卉接触过画画,深知水琅功底有多深多吓人,抬头道:“原来小弟,是娶到宝了。”
水琅揉了揉手腕,“可以就行,不过悬浮桌子我需要去跑一跑钢材行和家具店,不知道能不能弄到,这些改动需要点时间,晚上就把这个床垫搬到我们房间,暂时住着。”
周卉愣了,“那怎么行!你们可是新婚!”
“暂时住,要不了多久就能弄好。”
水琅没多解释,解释也解释不清。
“不行不行。”周卉摆手,“放客厅好了,一米五的宽度还是够放的。”
“我想跟小舅妈睡!”
“我也想跟小舅妈睡!”
“我想永远跟小舅妈睡一个房间!”
三个丫头抢着举手,一个举得比一个高。
二丫昨晚跟小舅妈睡过了,小舅妈香香的,身上软软的,还会抱着她睡,“我不睡客厅,我要继续被小舅妈睡一个被窝里!”
“胡闹。”周卉耐心解释,“小舅妈要和小舅舅一起睡,忘记我怎么跟你们说的吗?不要进小舅妈的房间,不能打扰小舅妈,忘记了?”
“就几天,她们愿意来睡,就睡好了。”
水琅肚子饿了,起身准备去做饭。
周卉还在坚持,摇头道:“这怎么能行,不方便的。”
水琅一怔,想想也是,毕竟是三个小姑娘,大丫二丫年纪不算大,但也不小了,怎么能和舅舅睡一个房间,“那就让周光赫睡客厅,我们女孩子一起住房间里。”
周卉张着嘴巴,看着水琅轻快离去的背影,完全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
三个丫头对视一眼,开心坏了。
她们都能和小舅妈一起睡了,而且还不用和妈妈分开!
早上,周光赫带着水琅去菜场买了西红柿,买了鱼圆,菠菜。
他说,你是第一次做饭,就从最简单的开始,以免做得不好,打击自信心与积极性。
水琅拿出四个西红柿放到水龙头下面清洗干净,照着周大厨写的菜谱,先切成小块,像橘子瓣一样的块状,等把四个西红柿切完,看着砧板上红通通水灵灵的西红柿瓣,成就感由衷而来。
突然想起少做了什么,立在原地思考了下,是忘记煮米饭了。
昨天周光赫示范过给她看了。
舀一碗半的大米,放在搪瓷盆里淘洗两遍,去掉泥渣稻壳,搓洗干净后,倒进钢蒸锅子里,添上水,水的高度是正好没过食指中间线,然后放在煤气灶上开火。
弄堂里早晨最常见的就是家家户户生炉子,是蜂窝煤炉,水琅本想跟人家学着省一点煤气,结果家里根本就没有蜂窝煤,周复兴夫妻俩平时都在单位吃,很少在家里烧饭,都是直接用的煤气灶。
周光赫说,分了家,购煤本还没重新办好,要等购煤本办下来,才有资格去买煤球。
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样的生活,对于习惯快节奏的水琅,无疑是麻烦的。
但是,也是新奇的,充满挑战的。
她是最喜欢挑战的人。
开火,热锅,倒油,倒入打散的鸡蛋,轻轻用锅铲推动将要凝固的蛋液,推了几次,炒锅里便开满了香气扑鼻的蛋花,微微焦香,把三个丫头都吸引过来了,馋得口水直流。
水琅自己也不断咽着口水,但鸡蛋熟得太快,不敢分神,鸡蛋表皮全都快速变焦时,急忙将锅子拿起来,拨到旁边的搪瓷碟子里。
“怎么样?”
水琅端着一碟子炒鸡蛋,炫耀给三个丫头看,“这是我第一正儿八经做的饭!”
“哇——!”
“小舅妈太厉害了!”
“好漂亮的鸡蛋!”
“好香的鸡蛋,这是我闻到最好闻的味道!”
“小舅妈,我好想吃。”
三个丫头极为捧场,不管是从表情,还是从语言,或者是从顺着嘴角流下的口水,都是非一般的给力,大大增强了水琅的成就感,也让她自信心爆棚!
“明天直接可以烧荤菜吃了!”
一碟子西红柿炒鸡蛋炒好,钢蒸锅盖被蒸汽泡泡顶地“咣咣”响,水琅揭开盖子,看了看蒸汽下的“生米粥”,周光赫说,如果觉得水放多了,可以在这个时候盛出来,盛出来的汤就是很好喝的米汤。
她虽然馋那好喝的米汤,但并看不懂水究竟是多还是少,盖上锅盖,将煤气调成中小火,让米饭自生自焖去了。
往汤锅里添了水烧开,倒入市场上做好的鱼圆,这是周光赫第一个强烈推荐她买的菜,因为做起来比西红柿炒鸡蛋还要简单,只要把鱼圆煮个一分钟,放上洗好的菠菜,放入盐,再滴点麻油,菠菜鱼圆汤就做好了。
屋里除了番茄炒蛋余留的香气,大米的水蒸气里也散发出让人饥肠辘辘的香味,这种香味与众不同,是能浸透心底,也能抚慰灵魂,让人觉得温暖踏实,非常有安全感的香味。
三丫跟在水琅后面转,“小舅妈,我饿了。”
“我早饿了。”水琅拿出一沓搪瓷碗放到灶台上,又拿了一沓小碗,“大丫二丫,把碗拿到天井桌子上。”
大丫二丫立马行动,一人捧着一沓碗走出去。
“那我呢?”
最小的丫头仰着小脸,可怜巴巴看着小舅妈。
水琅从筷笼里拿出一把筷子,数好四对后,递给三丫,“你把筷子拿出去。”
“好耶!”
三丫用双手抓着筷子,迈着小短腿,哒哒跑出去。
饭煮好了,水琅一直没打开看过,直接连锅一起端到外面桌子上开盲盒。
没有电饭煲一键煮饭,钢蒸锅子煮,除了控水还得控火,第一次煮,水琅自己都有些忐忑,主要这年头大米粮食太珍贵了,要是煮糊了,是真的可惜。
“来吧。”
水琅打开锅盖,扇了扇扑出来的热气,几个头一起伸到锅子上看。
“哇——”
三个丫头再次发出赞叹声。
“哇——!”
水琅也跟着发出赞叹声,“我太厉害了吧!”
一锅米饭凝固在锅底,米粒看上去饱满剔透,不像是水放少了,更不像是水放多了,粒粒都很完美的样子,“快盛出来尝一口。”
饭勺在大丫手里,大丫立马舀了一勺到小舅妈碗里,二丫将筷子递过去。
水琅用筷尖挑起米饭放进嘴巴里嚼了嚼,眉头顿时飞扬起来,柔软Q弹,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完美!”
母女四人都被逗笑了。
周卉看着桌子上的菜,眼神颇为百看不厌的意思,“真不错,水琅,你真是干什么都能干好。”
水琅沉浸于自己会做饭的快乐中,“我们来分饭吃。”
分饭主要是为了大姐,经过几天观察,大姐在桌子上很少夹菜,除了分到碗里的,盘子里的菜,几乎不动,水琅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了不让她顿顿总吃个半饱,所以决定使用分饭制。
将米饭分别盛在四个搪瓷碗里,再分别盖上西红柿炒蛋,接着一人盛了一碗鱼圆汤。
“我吃不了这么多的鸡蛋。”周卉端起搪瓷碗要分给水琅,水琅抬手阻挡住,“每个人都要把属于自己的饭吃干净,不许分给别人,也不许剩下,吃完了不够,再继续盛。”
三个丫头立马拿起筷子往嘴里刨饭。
周卉心里明白弟新妇的心意,感动笑了,没再推拉,端起鱼圆汤喝了起来。
“小舅妈,这饭太好吃了!”二丫舔掉嘴角的饭粒,接着又埋头吃起来。
三丫使劲点头,鼓着腮,“像排骨!”
“是跟排骨不一样的酸酸甜甜。”大丫吃得太快噎到了,端起鱼圆汤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小舅妈烧的汤也特别好喝!”
“我也觉得。”水琅夹起一个鱼圆,沪城的鱼圆是软软的,一咬即化,不是那种有嚼劲的鱼圆,有一种纯天然的鲜美,再搭配绿叶菠菜,这份纯天然就更浓了,虽然也属于荤菜,但吃完却觉得身心清新。
“比小舅舅烧的还要好吃!”
“是吗?”
二丫刚吹嘘完,门口就传来了周光赫的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
水琅看着他将自行车停在门口,从车把上拎着一个饭盒走进来,立马迎了上去,“带菜了?”
周光赫笑看着她,一见到吃的,瞳仁就比三个丫头还要纯净,“带了红烧肉。”
“哇!”
水琅跟三个丫头学会了哇,逮着机会就用,“快打开,对了,还有饭和菜,你要不要尝尝?”
“尝。”
当然要尝。
他就是为了尝她第一次做的菜,才特地赶回来的。
水琅又分了一份番茄炒蛋盖饭和菠菜鱼圆汤,放在洗好手的男人面前,“怎么样?饭煮的不错吧?”
看着搪瓷碗里,饱满晶莹的米饭,旁边煨着浓郁多汁的番茄炒蛋,嘴角出现笑意,“很有天赋,很有食欲。”
水琅对他饭盒里的红烧肉也很有食欲,迫不及待打开端出来,一份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里,还有两颗剥开染上酱汁的鸡蛋,“你们单位食堂烧的菜,看起来比你烧的差得远了。”
“尝尝。”周光赫端起搪瓷碗,先尝起了番茄鸡蛋盖饭,一入口,眉头便彻底松开了,味蕾与心灵,双重享受。
水琅夹起一块他带回来的红烧肉,麻将块大小,肥瘦三七分,瘦肉占七分,这年头油水多的肥肉才是宝,大锅烧出来的肉,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吃,瘦肉炖地软烂,肉香浓郁。
“蛮好吃。”
周光赫没声音,正埋头吃饭呢。
虽然埋着头,吃得很快,同样是表情满足,但却又不是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而是透着一股吸引人的感觉,像是精神被愉悦了。
看这个样子,就不用再问味道怎么样了。
好吃到爆了呀!
水琅将肉分给了母女四人,自己吃了两块,剩下的都推到周光赫面前,让他吃干净。
午饭吃完,周光赫是洗了碗才走的。
晚上下班回来,又是深夜,想着水琅可能睡着了,放轻步子进门。
心想,早上大姐教训过了二丫,今天晚上小姑娘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睡了。
昨天晚上,等了半夜,小姑娘都无情背对着她,即便睡相不老实,也是紧紧抱着二丫,二丫比她睡觉还要不老实,他不但没能等到小姑娘进被窝,还被两人硬生生从床上挤下去了。
今晚总算恢复正常了。
周光赫舒了口气,怀揣着期待推开房间门。
接着,身体僵住了。
一、二、三、四……
昨天还只是多了一个二丫,现在床上足足多出了三个,地上还摆着床垫,上面也躺了一个。
突然,看到门上贴着一张纸,拿下来趁着月光一看。
【你睡客厅】
他昨晚还只是被挤下了床,今天连房间都踏不进去了!
“申干事,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要不来,不是吃了你的闷亏了?”
申琇云踏进弄堂里的阁楼,看见屋内的情况后,眉头一皱,用手捂着鼻子,“你真是,弄点钱,全花在乱七八糟的人身上,真不怕被抓进去。”
“有你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中青年笑着将皱成一团的床单抖了抖,掉出来一条玫红色三角内裤,一看就不属于他,并不在意捡起来丢到一旁的抽屉里,“申干事,怎么今天亲自上门来送尾款?”
“尾款?”申琇云冷笑一声,“陈卫,你现在滑头耍到我头上来了!还敢问我要尾款,我倒要反问你东西在哪了!”
陈卫眉头上的喜意顿时消失,霍地从床上站起来,“申干事,你这是什么意思,东西我可是按时按点的放在老地方了。”
“没有。”申琇云板着脸道:“我等了一晚上都没有见你来,一直在猫洞那等着,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陈卫,你收了钱不办事,你想过你是靠着谁才能在老庙一带站住脚跟的吗!”
“不可能!”陈卫拍着胸脯道:“清单上所有的东西,我都找齐了,不少一张票也不少任何一件东西,我要是说假话,我遭天打雷劈!”
申琇云冷冷看着他。
一是想试探陈卫到底有没有耍滑头,同时也是想确认,拿走东西的人是不是他。
如果两个都不是,也没关系。
今天就是要让他负责那批东西。
“陈卫,你有困难可以开口找我帮忙,但别耍这样的手段,我当初可以捧出一个陈卫,现在就能捧出十个卫陈,你赶紧把东西给我交出来。”
“我真没跟你耍手段!”陈卫面带急色,“申干事,我给你办了多少事,给你弄了多少回东西,当初你们房子,你的工作,邬副主任的工作,你们每一次升职称,哪次我掉链子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放在那里了。”
申琇云冷笑着,不吭声。
陈卫急得直薅头发,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明白了什么,慢慢转过身来,“申干事,你今天来,不是来付尾款,是想再宰我一次吧?”
“我宰你?”申琇云指着他道:“我用得着宰你,这么多年,我都是先交钱给你,再让你去办事,天底下哪有我这么好心的人,你个没良心的的居然倒打一耙!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东西给我交出来,以后,别想让我再搭理你!”
陈卫磋磨着后脑勺,眼底浮现阴险看着对方,“我做事讲究一个诚信,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不信你可以到黑市上去查,为了罗马表,我让了地给老花鸟市场的刀疤眼,为了凑齐汽油票,我把沪城二十八个黑市点全都搜遍了,你现在拿了东西想赖账?”
申琇云面色一顿。
知道这些东西难弄,但没想到这次这么难弄。
但她又没拿到东西。
“这些年,我是指着你在老庙一带站稳脚跟,但黑市的利润,每年也没少孝敬你,人心不足蛇吞象,今天,你是打算过河拆桥了?”
陈卫轻轻关上阁楼的门。
申琇云虚张声势怒道:“你想干什么?”
“今天咱们就算过河拆桥了,你也得把六百块尾款给留下。”
阁楼没开灯,老虎窗紧紧关闭着,从缝隙泄露下来的微弱光亮里,陈卫本就阴险的眼睛,显得更瘆人了。
“怎么,你想把你那套流氓手段用在我身上?”申琇云紧捏着手,“别忘了,你穿不起裤子的时候,这套我就玩腻了,有胆子你就试试看!”
申琇云的头被按在水泥地上摩擦的时候,她还懵着,感觉到一双手在她身上乱摸的时候,脑子彻底炸了,立马挣扎大骂:
“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放开!”
“畜生!我都五十岁了!啊!拿开你的脏手!”
【作者有话说】
求预收:《过来,叫妈》
父亲再婚当天,晏捷直接去了剧组酒店,深夜一个十八线女演员借故多次敲门。
晏捷看着门口胸大腰细,媚眼如丝的女演员,眼底尽是躁郁:“你对自己很自信?”
女演员微愣:“我是想跟你…”
“上床?”晏捷冷声讥讽。
女演员彻底愣住。
晏捷:“像你这种脑袋长脖子上只能显个用的垃圾,这辈子都红不了。”
女演员:“……那可说不准吧?”
晏捷不再掩饰厌烦鄙视:“你要能红,我直播吃屎!”
几个月后,热搜年度之夜。
应溪手捧年度最佳人气奖杯笑容前所未有的惹眼:“明天我直播,晏捷会来给大家表演惊喜才艺哦。”
台下晏捷脸色顿时黑了。
突然,众多艺人纷纷让道,男人戴着金丝细边眼镜,气质矜贵到全场的人忍不住屏住呼吸,视线追随他走上舞台,低头吻住应溪唇角的笑。
接着,男人转过头冲晏捷招手,“过来,叫妈。”
晏捷黑脸里瞬间又透出红黄蓝绿青靛紫……
第18章 直接赚出一辆自行车了!
“呸!”陈卫数着手上的钱, “叫得这么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样的, 还担心自己会被人上!”
申琇云惊慌理着衣服坐起来,脸上因为刚才挣扎的太压力, 被水泥磨破了皮, 渗着血丝,拼命咽着口水, 被吓得还没回魂。
“三百块不到。”陈卫手里抓着一把钱,连一分的都被搜了出来, “尾款总共六百块, 我是诚信人,不多拿, 也不绝不可能少要, 还欠我三百, 明天不送过来, 我就去你单位要。”
“你……”
申琇云蓬头垢面, 咬牙切齿看着他, 却说不出任何字,原以为今天来是拿捏准了他, 没想到他宁可跟她撕破脸, 放弃黑市, 也不肯吃下这个闷亏,居然还敢对她动手动脚, 更重要的是, 她还被他反拿捏住了。
他要真去了工商所, 找她要钱, 她一切都完了。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装不认识,反说他泼脏水就可以的,两人交易这么多年,虽然她一再谨慎小心,没留下什么痕迹,但对方手里总会抓住一些她的辫子。
就像她的手里同样捏着他的尾巴一样。
“你以为,我会让你有好果子吃?”
“有没有好果子,你都得把剩下的三百块钱还了再说,不然……”陈卫坐在床上,抽了一根烟,点燃狂吸几口,“琳琳倒是挺对我胃口的。”
“你敢!”申琇云霍地站起身,“你敢对琳琳起心思,我绝对送你去吃枪子!”
陈卫眼神阴恻,“是你要闹到这一步。”
申琇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看着桌子上的钱,脑子一阵晕厥,喉咙里泛起了腥意。
该死的小偷!
她已经付了一千块,全打水漂了,现在又损失了三百块,还另外欠着三百!
关键钱没了,东西还没拿到,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急需这些东西,她主任的位置,女儿的工作,女婿的升职,全都火烧眉毛等着,却弄都弄不到!
就算能弄到,还要再拿这么多钱出来,不,起码要拿双倍的钱出来。
因为陈卫给她弄到的票钱,是低于黑市价格一半的,现在要是自己找人去弄,不可能是这个价格。
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
申琇云走下阁楼的时候,心里被怒气与懊悔装满,要不是那该死的小偷,她怎么会和陈卫撕破脸,要不是那该死的小偷,女婿今天上门,说不定就是来聊结婚的事!
虽然她当着女儿的面,说邹凯不好。
但是,谁不想和邹家攀上关系,更别说当亲家了。
现在所有希望全都大打折扣了!
“该死的小偷!该死的小偷!该死的小偷!”
“小舅妈,你好棒呀!”
“小舅妈,你真厉害!”
大丫二丫崇拜看着正在忙碌的小舅妈,一早上起来,几下就把大舅舅留下的床,柜子,书桌全给拆成木板了。
水琅放下手里的锯子,拿着铅笔在处理好的木头上做记号,“差一张床的木料,要去买木材,还有大姐,弄堂里应该有木匠吧?我想借用工具。”
周卉惊讶问:“你还会木工?”
“会一点。”水琅以前习惯性在开工以前用木板做一套模型出来,榫卯工艺与现代快节奏机器钉子工艺,都有尝试过,不过这年代钉子值钱,一般人都用不起。
“有,有在家具厂做木工的,也有在木材厂工作的,但不熟悉。”周卉搜寻着记忆,“哎对了,可以找老油条,他每天走街窜巷,虽然没有正经工作,但是屋里厢的这些物事,他都有花头,而且他爷原来就是木工,他也学过。”
“老油条?这是个人名?”
水琅拿着纸笔走到旁边坐下,“那这老油条住在梧桐里?”
“就在隔壁7号楼亭子间,他和他娘住在里面。”周卉指着隔壁二楼,“你是不是还没去看过亭子间,就是楼梯直上去第一个房间,站在下面,就能看到小敏的房间。”
“知道,那我过去问问。”
“小卉~”
水琅刚想走,客厅里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顿时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会有陌生人从客厅里走出来,“谁?”
“好像是,三楼卢奶奶。”周卉朝着客厅应了一声,“卢奶奶,我在天井。”
“我看见了,哦呦,小卉,不晓得有多少年没看见过你了。”
客厅走出来一个举止蛮优雅的老太太,衣着整洁干净,短发剪得利索,即使从走路姿态看上去年纪不小了,但是一点儿也不见老态,从头发丝到脚,都充满了沪城腔调,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盘,走出客厅,来到天井了,发现是里面装着馄饨。
周卉善意一笑,“卢奶奶,你还是那么漂亮。”
“快要六十岁了,哪还能称得上漂亮。”卢奶奶端着馄饨,看着周卉的双腿满是心疼,“造孽啊,想想你小时候,一直跳芭蕾舞呢,穿着小裙子,白袜子,芭蕾舞鞋,就像只白天鹅一样,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可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