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珍被水琅的直接弄愣住,从来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
要不是这张脸,任何人提到这件事,她都会直接调头走人。
一杯茶水放在蔡珍面前。
蔡珍感激看了一眼周光赫,端起来喝光,平复了紧张的情绪,才看向水琅,“我父亲早已经戴罪去世,你……很少有人相信他,为什么你会觉得当初有疑情?”
“很少?”水琅看着蔡珍,“这很少的人里,是不是有我母亲?”
蔡珍又是一震,“你,是不是你母亲对你说了什么?”
“她要是说了,我就不会来问你了。”
其实水琅根本就不知道平安里还能跟母亲扯上关系,都是因为蔡珍见了她,就跟看到故人一样,才有所猜测。
“刚才发现你不但有勇气,还有韧劲,想必不会愿意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你知道平安里的居民,因为当初第一张房产证,相关证据损毁,平安里居民与政府各不让步,如今房屋毁损,臭水漫地,居民苦不堪言,你和这些人的生活,应该都不是你父亲愿意看到的,我时间不多,明天就走了,你考虑清楚说不说。”
“……”
今晚事情太多,蔡珍还没办法一下子消化,但她懂得抓住机会,又喝了一杯茶水,没考虑太久,就道:“当年,平安里是在公私合营之前建设,它的前身是棚户区,我父亲主要负责棚户改造,他将平安里的改造建设交给了邹贤实……”
“邹贤实?”水琅惊讶打断。
平安里的相关资料里,没有一张是跟邹贤实有关。
“就是邹贤实,现在棚北区书记,那之后,也是他把我安排在这个地方。”蔡珍捧着肚子,眼里出现恨意,“棚户改造,资金不足,平安里排在后面,彼时的邹贤实,即将成为肇嘉棉纺厂董事长的乘龙快婿……”
“你等等,乘龙快婿?邹贤实?”
水琅更诧异了,“肇嘉棉纺厂董事长?肇嘉棉纺厂在公私合营之前就已经倒闭了,那个时候……邹贤实第二个儿子都要出生了,他怎么会又即将成了孙盟达的女婿?”
蔡珍抿了抿唇,“这事知道的人确实不多,是我父亲临终前提起来这件事,也正因为父亲临终前我与他谈过话,才会沦落到这里。”
水琅眉头紧皱,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邹贤实为了政绩,说动肇嘉董事长出这笔钱,但只是暗地里,明面上是他说动了平安里的居民为国家财政分忧,主动自己出钱盖房,工程开始投建之后,私营企业与国有企业即将合营的风声传了出来,彼时大家都不懂公私合营是什么意思,资本家吓得夜里做梦都在尿裤子……”
说到这里,蔡珍看了一眼水琅, “你母亲不同,虽然她后来同我父亲背上了一样的罪名,但我父亲说过,她是真正的爱国主义者,当年抗美战争中,是首批捐献飞机大炮的资本家,后来公私合营能够完成,你母亲的领军作用,举足轻重。”
水琅轻轻一笑,“你不用有所顾虑,继续说。”
“公私合营风声出来的同时,农民也将要从地主手下翻身,邹贤实就是在明确风声出来之前,突然多了一个原配,还有一个儿子,但是说辞很模糊,从来不主动说她们是谁,也不再提自己跟肇嘉董事长有关系,他一向是这样的人,在人民干部面前说自己根正苗红,在资本家面前,又是吃喝享乐,另一套说辞。”
蔡珍说到这里,没忍住“呸”了一声。
“那个时候,邹贤实已经让平安里的居民把钱全部投入在房子里,房子建成后,他却一直不拿出保证的钱,拖了很久,接着就传出肇嘉棉纺厂倒闭,肇嘉董事长孙盟达早在半年前突发病情去世,肇嘉千金孙澄也因意外车祸去世。”
“突然,意外?”
周光赫突然出声。
水琅面色深沉,这些水琅的记忆里都没有,是第一次听说。
蔡珍缓缓点头,“肇嘉倒闭之后,邹贤实当然拿不出承诺给平安里的钱,当初参与建设的居民,一闹再闹,闹了很长时间,最后捅到了上面,我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毅然将第一批房产证,发给了平安里的居民,才平息这件事,但是,很快我父亲就被撤职下放。”
水琅疑惑,“邹贤实为什么反而还青云直上了?”
蔡珍看向水琅,“因为有你母亲。”
水琅:?
“你说什么?我母亲会帮他?”
“公私合营开始,你母亲以沪兴木厂,说服永城米厂,盛禄毛纺厂,永嘉医疗用品厂,茂华印染厂,大信烟草公司,收购合并大大小小三百多家工厂,推动完成国家公私合营的政策,这其中,人民代表就是邹贤实,他负责说服推动资本家配合政策合并,那期间除了他,没人跟资本家真的有交情,当时我父亲为了政策需要,主动承担全部责任,公私合营完成后,邹贤实又立了头等功,成为三家工厂的公方代表。”
水琅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他之所以能成为人民代表,与资本家有交情,能成为政策中间人,难道是因为我母亲救了他的原配李兰琼?”
“据说是这样。”蔡珍点了点头,“但我父亲后来说,你母亲与这几家工厂的老板,都是真正的爱国主义者,即便没有邹贤实,他们也会配合政策,但当时风声不一,资本家不知道政府的想法,政府也不清楚资本家的想法,邹贤实想要戴罪立功,确实一心认真办事,因为你母亲与他原配妻子的关系,让他有了这个机会做中间人。”
水琅冷笑着,“居然为他做了两次青云梯。”
蔡珍明白水琅在说什么,眼露同情,“是的,十年后,公私合营转向全民所有制,你母亲与这几家工厂老板,第一批被关押,再次让他立了头等功。”
“所以,他现在怕极了这几家工厂还存活的人回去。”
水琅想起了平安里的那一推。
突然,水琅抬头看向周光赫,“我想申请去一趟红河村,现在就去,找邬善诚问清楚当初的救命之恩,我母亲为什么会救到李兰琼,他又是怎么救的我母亲。”
周光赫面色微顿,隐隐有些笑意,但又觉得此时不该笑,点头道:“他们还在写,这里有李华朱翔,我陪你一起去。”
去的路上,是水琅开车,他一看就已经疲劳过度了。
“砰!”
姜老太太骂骂咧咧打开大门后,一听说找邬善诚,问了一堆,水琅没耐心搭理她,走进堂屋,敲了两声邬善诚住的房间门,没反应后,直接让周光赫一脚踹开。
床上的邬善诚惊醒,从被子里探头看到水琅后,吓得一哆嗦,颤抖着声音:“慕晗?”
接着,立马从床上摔下来,抱头叫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没告诉你,是他们,都是他们! 你去找他们!”
“行了, 别装了。”
地上趴着颤抖鬼叫的身影明显一顿,继续喊道:“不是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我,你去找他们。”
“我没空跟你演。”
趁着月光, 水琅拿起桌子上的火柴, 点燃煤油灯,看着地上的人还不动, 举起煤油灯。
“啊!!你想干什么!”
老太太急忙冲了过来,护住儿子, “你疯了吗?他可是你亲叔!”
邬善诚早已吓得面部失色, 挣扎着要起来,“我我, 你, 原来是你, 水琅啊。”
水琅轻嗤一声, 将煤油灯放回桌子上, 掀起床铺, 对周光赫招手,两人一起坐在床边, “知道我来找你是干嘛的?”
邬善诚下意识摇头, 摇到一半, 看到水琅瞬间冷下来的神情,静止住了, 眼底闪烁着恐惧。
去了沪城一趟, 亲眼见识到水琅的能力, 不但见招拆招, 还各种出其不意,心里不知道藏着多少把柄,把在城里当了那么多年干部的大哥,在城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申琇云,还有在村里横霸多年的母亲,都给玩弄折腾了大半条命。
比之当初慕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过之,就是水琅比慕晗无情,狠心。
不论是亲爸,还是亲兄弟姐妹,一个都不手软,那些人不是在坐牢,就是被下放到冰天雪地里去,哪怕集所有人保住的大哥,现在也是穷得连顿饭都吃不起,还得找母亲要。
旁人不清楚,但他看得很清楚。
这孩子不止是回来拿财产,还是回来报复他们的!
在城里,他就越想越怕,说服老太太赶紧回村里,只有回到村里,才能暂时安全。
可没想到,刚回村里,水琅就跟来了!
她一来,连有亲戚在城里当大官的村支书都被抓走了!
他吓得睡不着觉,听说水琅走了,刚松一口气,要睡着了,结果大门就被敲响了!
水琅又来了!
阎王似的,来找他索命了!
“抖什么?”水琅不耐烦道:“把你当初是怎么救的我妈,邬善平又是怎么顶替救命之恩,以及当初为什么救到李兰琼,都说清楚。”
“你问这事干什么?”老太太警惕看着水琅,“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妈去世……”
“一分钟以内不开始。”水琅抬头打量瓦房房顶,“我就把这房子烧了,正好你把这房子盖在了村口,前后左右没什么人住,应该不会引起火灾。”
“你敢!”老太太差点蹦起来,瞪直了眼睛,“这房子是我大半辈子的心血!你敢动一下,我跟你你……”
说到后面,老太太眼前浮现孙子在牢里的脸,申琇云站在死刑犯之间的模样,孙女被知青办拖走的惨样,还有大儿子的颓废样,以及这些人此前与水琅对峙的绝望崩溃的样,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善诚,琅儿想听,你就说吧,反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邬善诚:“……”
“当初,我刚进镇里学校教书,晚上就我一个人值班,听到外面有车声和哭声,看到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还扶着一名受伤的中年男人,我就把学校大门打开,让她们进来了。”
水琅等着,发现他不说了,“没了?”
“没了。”邬善诚扶着椅子起身,远离水琅坐下,“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是遇上土匪,人被砍了,一路逃到这边,车子正好快到学校的时候坏了,只好弃车逃命,关键时刻,我救了她们。”
“你看,多关键!”老太太插嘴道:“多亏了你叔,你妈当年才能活命,否则就没有你了。”
水琅盯着邬善诚,“你是因为心地善良救了她们,还是认出了李兰琼。”
昏暗的煤油灯下,邬善诚面色一白,“那天是晚上,我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完全是出自于善心。”
“当然是善心了!”老太太补充道:“李兰琼十来岁的时候就被卖到了隔壁县城下面村当童养媳去了,多少年都没有回来过,你妈那个时候遇上她,她大儿子都生了,要三十岁了,你叔哪可能一下就认出来是她,是善心,完全是善心。”
“我怎么听说当初你准备把李兰琼买了给两兄弟一起当老婆,结果你因为你太抠门,说好的一袋白大米,你掺了半袋子土,李家才气得把李兰琼卖到其他地方去了。”
老太太:“……”
邬善诚:“……”
好半天,老太太才出声,“这你都知道?哪个王八羔子在你面前嚼的舌根子,这是想害死我,人家现在都是大官太太了!”
“所以,同村长大,又订过亲,算是青梅竹马,你是真没认出来她是谁?”水琅没等他回答,就接着道:“那个时候,我妈应该是刚从国外回来没两年,没来过锡山这个地方,怎么逃命的时候,就刚好能跑到你在的地方,你一个懦弱的人,怎么刚好在那个时候,看到有人流着血,受着伤,后面还有土匪,就有勇气开门了?"
邬善诚嗫嚅着:“关键时刻,与平时哪能一样。”
老太太帮腔,“就是,别看你叔平时蔫吧,关键时刻,那可有正义心,可有善心了!”
“你要真这么有善心,这么有正义心,怎么在邬善平冒充你去结婚的时候不吭声了?”
水琅看着两人瞬间沉默,继续道:“李兰琼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跟你从小就认识,她就是知道你在那,才把人往那领,最后我妈却以为你是陌生人,认你是救命恩人,那个时候,你的正义心跟善心又哪里去了?”
邬善诚不吭声了。
看他这个样子,水琅知道自己猜测对了,嘲讽道:“这些年,你还觉得自己伟大,为了母亲为了大哥的荣华富贵,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你自己照镜子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脸,不觉得恶心吗?就你这样,还为人师表?”
邬善诚慢慢低下头,即便是昏暗的灯光,也能看得出他满脸涨红。
“你这孩子,那送上门来的救命之恩,送上门来的富贵,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不要的人才是傻子吧!”
老太太语气理所当然。
当年其实二儿子是想直接去说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把他关起来,让善平嫁进水家。
事实证明,当年她的决定是对的。
要不然,头些年大家都在吃糠咽菜,她们怎么就能顿顿吃得起红烧肉白米饭。
要不然,大儿子怎么能在城里当大干部,还当了这么多年。
要不然,她怎么能盖出全村乃至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村,都羡慕的大瓦房?
盖完,还有五千块存款!
这么多钱,就是城里人,都没几户能拿得出来!
这不都是因为当年她的英明,才能有的?
水琅看了老太太一眼,暂时没搭理她,看向邬善诚,“你刚才说她们遇上了土匪,是李兰琼遇上了,我妈路过救了她,然后一起逃到你所在学校,是吗?”
邬善诚埋在胸口的脑袋,点了点头。
“当天,你们应该私底下有聊过?”水琅看着他不动,“李兰琼遇上的土匪,是你们村里人演的吗?连同李兰琼一起,制造两场救命之恩?”
邬善诚一愣,下意识摇头。
“当然不是!”老太太抢先道:“当时你妈的管家,被砍成那样,整个后背都是刀口,起码有七八刀,那是谋财害命,下死手的,我听说,后来那个管家命也没保住,血淌的太多了,救不回来死了,村里这些人,伤人一刀都不敢,哪还敢这么追着人杀。”
水琅慢慢道:“那就是追杀了。”
邬善诚面露惊恐,“追追追……追杀?”
“追杀?!”老太太也被吓了一跳,“谁杀她一个农村妇女干什么?再说了,李兰琼他男人,老早就进城当干部了,凑上去巴结都来不及,谁敢追杀她,难道是她丈夫……得罪了什么人?”
两人反应是真的不知道。
水琅不再谈论此事,突然转向旁边的周光赫,“这是我丈夫。”
老太太一脸懵看过去,脑袋还“嗡嗡”地,不明白正聊着寒毛直竖的话题,怎么一拐,介绍起丈夫来了,“我认识,在派出所见过。”
不就是把孙子抓了,把儿媳妇也抓了的那个治安队长!
“所以我结婚了你知道吧?”
“知道啊,这不刚才还在介绍吗。”
“我爸说,虽然这些年我去了北大荒,但他心里一直念着我,每个月都往你这里寄钱,还说你也很疼爱我,你们一起帮我存了一笔嫁妆。”水琅看着一脸莫名其妙,到越听越糊涂的老太太 ,“两万块,我这次来的时候,他让我找你拿。”
“两两两两万?!!”
老太太眼睛瞪得比灯泡还要大了,“放他娘的臭狗屁!他一个月就给我打三十块钱,多一分都不给,剩下每个月一两百块全都给那老贱蹄子和小杂种玩意花了,哪来的两万块!”
“首饰什么的,加起来有两万块吧。”
“放屁!放屁放屁!那些东西在你妈一出事的时候,我全扔河里去了,谁敢留在家里!”
“哦,那你十来年下来究竟存了多少?”
“统共就只有五……”
老太太差点把舌头咬断,才止住脱口而出的话,“你别信你爸的话,他是给我打钱了,但那是为了你跟我叔的生活,不是给你存嫁妆的,他现在就是要不到我的钱,想法设法,让你来找我要,这个孽障!”
“这么说,没有我的嫁妆?”水琅面色瞬间冷下来,“我在北大荒待了十年,你们每个月不是一两百,就是三五十,没有一个人想着我?”
老太太:“……”
“……不是这个样子,奶奶当然想着你,奶奶最疼你了……”
“那存了多少?”
“……”
水琅抬头打量着房顶,老太太一咬牙,忙道:“五百!”
“琅儿,奶奶给你存了五百块!”老太太心一横,豁出去了,“足足有五百块啊!奶奶统共就这么多钱,全给你了,沪城都没谁家嫁女儿给这么多嫁妆,看出奶奶有多疼你了吧!”
水琅站起身,端着煤油灯在房间里逛了一圈,然后在老太太惊慌的眼神下,开门走进老太太房间。
“你想干什么!”
老太太腿脚麻利冲进房间里。
水琅走到铺着织锦缎被的硬板床,“奶,你跟三四个知青小白脸,就是在这张床上玩的吗?”
姜老太太:“…….”
羞红一张老脸叫道:“你不要听他们胡咧咧,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小白脸!这不扯犊子吗?”
水琅继续打量着房间,“两万块是都给知青小白脸花了?”
“怎么可能!他们也配!”老太太语气里突然多了一丝得意,“他们想来套我钱套我东西,我一分钱都没给他们,摸……摸出棍子就给他们赶走了!”
“我也不要多,五千块好了。 ”水琅站在床头,看着褥子下铺的稻草,举着煤油灯,“爸说你们给我存了两万块,我只要五千,够孝顺了吧?”
“你你……你把那灯,拿远点!”
老太太惊恐看着水琅的手,“你别真的再把我房子给烧了!”
“我要是得不到,就都别想要了。”水琅笑着道:“你的钱,反正肯定是藏在这家里的哪个犄角旮旯,一把火全烧了,不管是房子,还是钱,都没了。”
“你个疯子!你爸说什么你都信,他说两万我就有两万吗!这个孽障!你放下! ”老太太吓得腿直哆嗦,看到水琅开始挥舞起油灯了,“一千!!再多真没有了!”
水琅顿了顿,转过身,“去拿吧。”
老太太松了口气,“你把那灯先放下,我就去拿。”
“再不拿全烧了,这是最后一遍提醒。”
老太太暗骂一声,哆嗦着腿,从裤腰带里扯出钥匙,走到叠起来堆放的木箱子前,边搬箱子边骂:“一个个都是孽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没一个孝顺的孩子,都是一群索命鬼!”
水琅看着老太太半个身子埋进箱子里,又端出一个小箱子,拿出一个茶叶罐,拔掉盖子,掏出几卷大团结,“这是五百。”
接着,又拿出一个罐罐,又掏出几卷大团结,“这也是五百。”
水琅接过一千,走到周光赫面前,塞满他公安外套的口袋,听着老太太的哭声,转头走过去,“奶奶,你就别哭了。”
老太太是真心疼啊,哭个不停,“琅儿,看奶奶对你多好,等你返还了财产,第一个可就得想着奶奶!”
“一定。”水琅看着几个箱子。
听到这肯定的两个字,老太太的心绞痛好了那么一点点。
罢了罢了,还有四千块,放在别的地方。
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她清楚得很。
想着,老太太就想再强调几句自己的付出,突然,手里的钥匙被抽走,愣了一瞬,直接跳了起来,“你拿我钥匙干什么!还给我!”
“拦住她。”
水琅对周光赫说了一声,就把老太太的枕头掀开,下面果然有个长条盒子。
试了几次钥匙,终于在拿到最后一把的时候,老太太尖叫起来:“救命啊!善诚!救命啊!善诚你快过来!”
“咔。”
轻轻的声音,重重锤在老太太的命上,想要冲过去,却怎么也推不开面前的这堵又高又硬的墙,顿时哭天抹泪道:“老天爷啊!你怎么给我安排了这么苦的命啊!!”
水琅一掀开箱子里的枕巾,就看到一沓沓大团结,整整齐齐平躺在箱子里,随意点了点,轻笑出声:“这得有两三千吧,你真行,玩着小白脸,枕着大钞票,村里确实没有比你更幸福的老太太了。”
“你这个小孽障!别都给我拿完了!”老太太骂完,继续装可怜,老泪横流,“琅儿啊,奶奶的压箱底都被你挖出来了,我再给你补一千,你拿一半,剩下的都留给奶奶吧,你要是都拿走了,奶奶可怎么过日子呀!”
“我不信。”
水琅连枕巾一起把钞票全挖出来,“我觉得你还有真正的压箱底。”
“哪有!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眼看水琅不听,还在继续寻宝似的翻。
老太太往外骂:“善诚!善诚你死了吗?!压箱底都要被翻光了,你听不见吗?!”
邬善诚在房间里,仰天长叹。
听着母亲一声比一声大的尖叫。
邬善诚走到床边,掀起床铺,掏出钥匙,把床板的锁打开,随着“咔”地一声,床板上突然多了一道长长的影子,身体顿时僵住。
水琅伸手将人推走,从床板拎出拿出一个雕花箱子,眼睛瞬间亮了,嘴角跟着勾起:“呦~这不是我妈当年的首饰箱子吗?”
还是密码锁。
水琅输入自己的生日。
尘封已久的钻石,接触到煤油灯的瞬间,发出璀璨的火彩光芒。
三克拉,四克拉的菊花钻戒,十克拉左右的钻石项链三四条,都比那天在信托商行买的还要大。
但此时这些钻石都变成配角。
因为箱子里面,有一颗比所有钻石加起来还要大的水滴形顶级白钻,起码在五十克拉以上,光芒四射!
除此之外,鸽血红,海蓝宝,香槟色等彩宝耳坠戒指好几对,颗颗都跟信托商行项链上的大小差不多。
首饰下面铺着一沓钞票,厚度大约有一千多。
老太太绝望瘫在门口。
“扔河里了?”水琅抚摸着保存完好的首饰,“在那个时期能保住这些东西,你老人家真是足智多谋,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还得花大价钱去收购。”
“啥?!”老太太本来是心疼首饰盒里的钱被找到了,老底彻底被扒干净了,正心绞痛到要晕过去,一听这话,顿时瞪大眼睛,“你说这些石头?它们真的要值钱了?”
难道她真的攒对了?!
水琅合上首饰盒,抱在怀里,微微一笑,“以后,我会让你慢慢知道的。”
对钱最敏锐的老太太,撕心裂肺喊出声:“还回来!!!”
“砰!”
大门关上了。
“轰嗡——”
黑夜里,老太太光着脚,追着汽车狂奔。
“小孽障!你给我回来!!!”
香樟园。
全家都在客厅等着邹律讲完电话。
邹律挂上电话,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坏了!”
邹贤实心头一跳:“说!”
“李虎被抓了。”邹律皱着眉头,“还是被锡山派出所抓住现形,在猪圈里跟人乱搞男女关系。”
李兰琼面色一变,“谁?”
“郑大柱的老婆,他还让人怀孕了。”
李兰琼:“……他都多大岁数了,郑大柱老婆也不小岁数了,怎……”
“多大岁数现在重要吗?是重点吗?闭上你的嘴!不想听你娘家那些肮脏事!”
邹贤实一出声,李兰琼就吓得颤抖,不敢再吭声。
“公社主任没再说其他事?水琅人在哪?”
“水琅是去村里迁户口,治安队那个代队长的三个外甥女,就是郑大柱的孙女。”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邹贤实背着手在客厅来回走,“水琅有没有在村里见什么人?农场去过没有?李虎出事跟她有没有关系?”
“公社主任是说没有。”邹律皱着眉头,“他倒是还说了另一件事。”
邹贤实停住脚步,脸色一变,冲到大儿子面前,“什么?”
李兰琼也心惊胆战朝着大儿子看去。
邹律:“李虎的儿子,不是李虎的,亲爹是郑大柱,舅舅被戴了很多年绿帽子。”
李兰琼:“……”
邹贤实:“……”
“刚才不是说李虎跟郑大柱老婆乱搞男女关系,还把人搞怀孕了?”邹贤实不知不觉都被这消息吸引了注意力,“怎么李虎的儿子,又成了郑大柱的了?他是报复郑大柱?”
邹律摇头,“不是,李虎被抓了才知道是郑大柱的,他们就是互相瞎搞,撞上了。”
邹贤实:“……”
李兰琼:“……”
李兰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丈夫,转开话题,“那水琅回来了吗?”
“还没有,李虎和郑大柱都被抓了,户口还没来得及迁,应该要明天。”
“不对劲。”
邹贤实又背着手,来回走着,“我心里踏实不了,这丫头在城里开一次汽车出去,就让我现在只能待在家里,开车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可能只是为了给人迁户口,没有这样的巧合,我猜测,她当初挑人结婚,都是调查好了的,就是为了迷惑我们的视线,你现在立马去红庆公社,如果有异常,如果她进过农场,你就……”
李兰琼惊慌打断:“你想干什么?”
邹贤实瞥了一眼妻子,又看向大儿子,口气阴狠道:“你就直接报案,说她偷用公车,直接把她抓起来!”
“不行!”李兰琼站起身,“车是我答应送给水琅,小王都听到了。”
“你闭紧你的嘴巴,小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邹贤实脸色阴沉,“你过去,最好是什么事都没有,否则,一定要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第45章 现场炸了窝。(含五千营养液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