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神话同人)春神之恋—— by漫空
漫空  发于:2023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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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建给哪个神的?只能说冥府的神像太有地域特色,愣是让人看不到半点光明的美感。
泊瑟芬又察觉到后背凉飕飕,死神追上来了。她立刻双手合十拜了拜无脸神像,暗自念叨了两句冒犯一下,保佑平安,然后一溜烟藏到神像背后。
她屏住呼吸,紧握着手里的短剑,手指骨都酸起来。
因为挨着椅子太近了,她的肩膀一侧贴着冰冷椅背,寒意深入她皮肤,让她哆嗦了两下。
几朵花就从头发上掉下来,却没有变成植物开出更茂密的花丛,而是直接枯萎成灰。
泊瑟芬的注意力都在死神那边,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挨着椅背的发丝开始被染黑,一点点,蚕食着她光明的金色。
柔软的心性也不自觉受到影响,紧张的情绪,喜欢胡思乱想的跳脱性格,被一种疲倦的冷意覆盖而上。
她甚至忘了手指上的酸涩,还有对塔那都斯紧追不舍的抓狂跟恐惧。
黑暗的阴影,出现在她的眼里,头顶上的鲜花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失去水分。
她站直了因为躲避而弯着的身体,眼神平静得毫无波动地看着前方。
椅子的冰冷,如一把割开人性的镰刀,将碰触的人变成一块毫无感情的石头。
这一刻她并没有发现,她跟坐在椅子上的陶制神像相似得惊人,差别是她的头发还没有完全染黑,柔软的脸颊也还有奔跑后涌上来的红晕。
塔那都斯进门看到神像,然后眼神又停留在那把眼熟的椅子上,这不是的遗忘之椅吗?
坐在上面的生灵会四肢僵硬,无法逃跑,开始遗忘美好的光阴,进而认同冥府黑暗麻木的生活。
虽然坐的只是神像,可是却能间接影响神的本身。至于这个一看,就是出自哈迪斯亲自制造出来的神像——泊瑟芬。
塔那都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道德。毕竟泊瑟芬是哈迪斯抢到的,哈迪斯是冥府的主神,那么泊瑟芬就是冥府的。
忘记大地上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神像也能凝聚起冥府的力量,她以后身体腐烂了,神魂会自然而然有了冥神的权责。
这是一个见效缓慢却非常照顾泊瑟芬方法,因为转换的时候毫无痛苦。
死神一想到他从夜神系,转为冥神那种惨痛的经历,哪怕经过这么多年还历历在目。
更别提植物神系的泊瑟芬那短胳膊短手的,粗暴点她就该哭了。
塔那都斯不紧不慢接近椅子,他看到她的影子从椅背后延伸出来,他打算就砍破她一点皮肉,告诉她今天这次教导很不满意。
然后明天继续加大教导力度,至少让她跑起来像是风一样快,才能算合格。
因为砍人从未收过力,也从不留手的死神生怕真砍死她。加上忤逆恐吓她后,被神力誓约惩罚导致手指上的肉都剥落了,握剑的感觉不同。
他只好边走,边将所有心神都用在调整手上的力道上。要轻,轻一点啊……
剑尖骤然而至,穿过了黑色的衣布,又没有一丝犹豫狠狠捅入腹部里。
塔那都斯手里的长剑刚高举起,却没有动弹,身体也跟雕塑般直板板立着。
而他的身前,是一脸冷漠的泊瑟芬,她手里的短剑全部没入他的血肉里,几乎就要搅烂他的肠子。
枯萎的花朵从她的头发掉落,又落到他们的脚下,有种轻盈惨烈的美。
时间在一刻凝固了,猎物变成了猎人,冷酷的死神败在了大意上,更败在了泊瑟芬捅人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凶残动作上。
终于,捅到神的泊瑟芬一片空白的脸孔上,出现了波动。
她眨了眨眼,像是刚梦游回来,终于恍惚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塔那都斯才出声问:“你碰到椅子了?”
泊瑟芬觉得这个场景有点荒缪,可能是想要转移注意力,就点头回应:“碰了一下,这椅子有问题吗?”
她终于想到自己的肩膀蹭到椅背的时候,整个人的情绪都突然离家出走了。
只有一股冷到头发丝的寒意,让她有了种杀人不眨眼的勇气,还有杀人不眨眼的恐怖力气。
这不,她将剑都直接扎到死神的肚子里。
等等,她现在算是弑神了?
恐惧还来不及冒出来,就听到死神毫不在意说:“这把椅子是哈迪斯用一块冥石做的,平凡的人碰到会肢体溃烂,头发掉落,牙齿摇晃开始苍老,而苍老会带来遗忘跟情绪丧失。”
泊瑟芬明显是情绪丧失了,又因为哈迪斯在塑造她的神像的时候,不小心将自身的凶猛力量放在上面。她自然就利用了这种力量,捅了他一刀。
泊瑟芬像是一愣,然后猛地收回手,连带短剑也跟着抽出来,吓的两步三步地退开,离那椅子远点。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已经发枯脸皱了,没人不在乎自己突然老个五六十岁的。
她刚要摸脸却看到死神捂着肚子,弯着身体就剩一口气。
摸脸的动作立刻变成要去扶他,当然这个出于人道主义的动作又很快停止,死神都要砍死她了,她不该庆贺这家伙重伤不起吗?
塔那都斯察觉到她犹豫的动作,立刻凶狠抬头,“你怎么不继续?”
泊瑟芬立刻重新握紧剑,也强硬起来,“你不值得同情。”这个时候继续去扶他,不是傻逼吗?
死神也嘴快跟着说:“你不该将剑抽回去,而该用剑刃往脆弱的内脏用力翻搅,乘胜追击将我彻底切烂。”
泊瑟芬:“……”
真是抱歉,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她果然跟这个鬼地方格格不入,这里的神脑子就不能正常点吗?
真让人感到害怕!
死神也看到她重新变得簌簌发抖的手指,忍不住瞅了一眼椅子,似乎想将她重新按到那里去。
泊瑟芬再次,坚强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塔那都斯似乎有些可惜,却也知道过犹不及。
他很淡定地转移话题,“别一副苦恼的模样,今日的教导你完成得很好,明日我们继续。”
这句话一出来,泊瑟芬的警惕没有少,连握剑的力度都没有变。
塔那都斯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很可怕,他明明跟自己兄弟一模一样。
态度也努力贴近睡神,连话都是一截一截说,节奏缓得能让人睡觉。
为什么睡神能讨她欢心,他就不能?
塔那都斯不解地思考着,又发现她偷看了一眼那张遗忘之椅,不知道出自什么目的,他平淡解释:“那个神像,是种子之神,当初能净化哈迪斯的那位沉睡的女神。”
净化,救赎,白月光。
如果是之前,泊瑟芬的狗血之魂肯定已经燃烧起来。
可是现在突然又听到这位白月光的消息,她竟然觉得口舌有些干燥,内心涌上来一股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对这个话题开始感到望而却步。
塔那都斯说话的方式有股不自然的僵硬,显然他模仿自己的兄弟并不成功,只能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阴森。
“哈迪斯用自己的血掺入陶土里建造这个神像,每天都将头靠在她的腿上,用虔诚的神力供奉她。”
这个神像应该是不久前才建造的,却已经凝聚了大量来自冥府的黑暗信仰力量,只能是哈迪斯每天都过来供奉才能有这种效果。
而这股力量,让泊瑟芬的神像气质没有光明感,反而更像哈迪斯。
泊瑟芬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哈迪斯有了别的目标。
还是该思考爱神之箭是不是开始失去效果,哈迪斯记起对白月光的纠结情感。
是个好消息,真的。
泊瑟芬轻抿着唇,握剑的力气都软了,她的情绪也影响到了死神。
一人一神顿时都不吭声,有种谁先说话谁是狗的尴尬安静感。
最后还是泊瑟芬叹了口气,“既然今天的教导已经完成,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走到门口,再次观察了一下神殿。各种华丽闪亮,各种精心设计,各种又新又干净,谁都能看出维护这里的神付出了多大的心力。
泊瑟芬低头沉默了下,才轻声说:“谢谢你的认真教导。”
她都走到这里,还背对着死神,他都没有继续攻击她。证明他是真在教她,而不是要欺负她。
虽然教导的方式别具一格到让她三观震裂,也还是很感激他的好意。
塔那都斯看到她像株干旱的植物,那张鲜花脸盘子都跟着无力的脖子垂下去,怏怏得失去了水分。
他后知后觉想,是不是说太多了,她很不开心的样子。
站了好一会,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肚皮正在漏风,肠子都从伤口里流出来。
哈迪斯赠与泊瑟芬的黄金短剑能杀人,更能弑神。一旦被这把剑切开口子,人类的灵魂当场被收割,而神会很难痊愈。
塔那都斯用枯骨的手指艰难地将肠子塞回去,打算去找自己兄弟拿点奥林波斯的药来治治。
免得明天教导泊瑟芬的时候,肠子又掉出来吓她。
泊瑟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新晋导师正在塞肠子,她走回自己熟悉的中央建筑长廊时,才发现握剑的手指都是淡金色的液体。
是神血。
所有被压抑住的情绪这才爆发式地冲出,她呼吸紧绷了几分,刚才那种失去所有感情的状态,让她后怕起来。
这股慌乱的恐惧,让她脚步匆忙许多。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主庭院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马车恰好冲天而降。
泊瑟芬对那团宛如神迹的黑雾,熟悉到都不用眼睛去辨认。
她跑过去,喘着气喊道:“哈迪斯。”
为了剥离自己身上塔尔塔罗斯气息的哈迪斯,刚从冥府沐浴回来。
而被距离跟塔尔塔罗斯力量隔阂开的爱情之力,伴随着泊瑟芬汹涌的情绪直接冲碎他的心门。
他脸色阴沉起来,伸手轻握住她的手,碰到她手指上的血液跟短剑。
“谁冒犯你?”
是死神的力量,哈迪斯一瞬间就确定,还没等杀到死神面前将他肢解了。
泊瑟芬的情绪却又变了,那股害怕化为惊魂未定的茫然跟疑惑,像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在寻求他那点可怜的帮助。
“我刚才碰到了一张椅子……”泊瑟芬停顿了下,才发现自己对哈迪斯的依赖已经深到,想要寻求他安慰的地步。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泊瑟芬却想起他们在金船上的时候,哈迪斯那比无光的深夜还温柔的脸。
所有一切的迟疑都化为嘴边轻柔的诉说,她告诉哈迪斯,她接受死神教导的事情。
哈迪斯脸上的杀意慢慢消散,认真凝视她,“他很暴力碰触你?”
泊瑟芬沉默了会,才坚定摇了摇头,“并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伤害他的时候状态不对。”
哈迪斯虽然很努力去理解她的话,最终还是不成功,他垂眸温和问:“成功袭击一位神明,你不是该感到高兴吗?”
泊瑟芬已经冷静下去,她终于想明白自己的忧虑来自哪里,“不对,我碰了那个椅子后,变得非常无情。哪怕面对的是个无辜的孩子,我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
她恐惧的不是自己用刀子刺入死神的身体里,而是恐惧自己无情得没有人性的样子。
哈迪斯用黑雾化出一块柔布,细心擦拭她手指上的血,短剑又挂回她的手绳上。
他思考了一下泊瑟芬的话,才说:“你不喜欢没有感情的状态吗?”
泊瑟芬没有任何犹豫,“没有感情还是人吗?”
哈迪斯擦拭的动作一顿,声音沉了几分,像是诱导什么说:“如果,你变成神呢?”
泊瑟芬觉得手指有点痒,忍不住动了下指尖,“如果变成神没有感情,像是刚才那样也没有什么意思。”
是真没意思,那种冷酷到如同死物,杀戮也毫不动容的模样,就是让她当神她也不稀罕。
哈迪斯默默看了她许久,才移开眼神看向那个新建立的祭祀屋方向,回复她,“如果你不喜欢,以后不会变成那样。”
泊瑟芬松一口气,然后她又皱眉,终于明白自己这个模样简直就是雏鸟归巢,小蝌蚪找到妈妈。
哈迪斯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她的巢了,连口头上一句慰藉的话语,都能让她安心。
也许是这气氛太温馨,泊瑟芬自然而然问出口,“哈迪斯,那个神殿里的神像是你亲手制作的吗?”
哈迪斯诚实点头,“嗯……”
泊瑟芬不自觉地反用力握着他的手指,语气带出不易察觉的紧张感,“你还很喜欢那个神像主人吧。”
哈迪斯继续诚实点头,“嗯……”
“……”空气里充满死一样的寂静。
泊瑟芬面无表情回应:“哦……”

第72章 分床
当泊瑟芬抱着被子跟枕头, 站在哈迪斯屋宇门口时,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跟人冷战,冷战是要好过又遇到矛盾才会产生的状态。
她跟哈迪斯「好过」吗?
显然没有。
所以她只是想明白了他们这个状态是错误的, 必须及时纠正过来。毕竟跟一个心里有「白月光」的男神共睡一个屋子, 迟早要出事。
哈迪斯先前不讲道理的状态已经过去,现在她终于可以将这个合理的诉求提出来,“我们分房睡吧,哈迪斯。”
换了身白内衫的哈迪斯手持硬笔,笔尖落在长卷羊皮纸上,死亡的名字从笔尖处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惨叫。
他苍白的脸如凝固在古老岁月里的石块,黑色的眼眸却活了过来般,一动不动盯着泊瑟芬……手里的被子跟枕头。
门开着, 泊瑟芬已经半只脚都踏出去了,深夜的走廊跟白天的走廊没有什么两样,都是靠着油火的光在维持光明。
就是壁画上的侍从们大多闭着眼睛在打瞌睡,感情好的还会靠着另一个线条人的肩膀,互相依偎着。
泊瑟芬看到那两位依偎着的壁画爱情鸟, 突然觉得狗粮这破玩意真是躲哪里都能吃到, 穿越三千年都躲不开。
她酸溜溜看着壁画, 又发现什么低头,看到自己身后多出了一个安静的影子。
熟悉的气息与她混在一起, 完全分不出是谁的。
用同一种香料跟甜油来沐浴,味道相同是很正常的。
泊瑟芬仰起头,果然看到哈迪斯无声无息贴在她身后。
真不是她想吐槽, 冥府不管是鬼还是神, 还是画出来的工作人员, 就没有一个有正常的脚步声。
如果不是出自什么特殊目的, 这群家伙哪怕跑步都是无声的,害得她自己鞋底落地大点声都有些缩脚。
哈迪斯另一只手搭在金色的门板上,一只手轻放在她的肩头,低头的时候连带眼下的阴影,耳边的黄金,下颌的线条都带着一种冲击人的极艳感。
泊瑟芬困难地眨了下眼,才重新低下头,眼可能是被灯或者某神的脸晃了下,瞳孔都在嗡嗡发花。
她的各种小情绪太轻巧细致,要是平时哈迪斯,可能会敏锐捕捉到她那抹柔软的情感波动,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却都在她踏出这间屋子的脚上。
他能轻易阻止泊瑟芬走出这个屋子,却没法解决她随意置放在他心里负面情绪,似乎从说起喜欢她的神像开始,她就不开心了。
难道是碰到遗忘之椅的后遗症还没有清除干净?
或者是还不习惯拿刀子捅神?
还是……厌恶他私自雕刻自己的陶制像?
对自己制作技术非常自信的哈迪斯,完全没有想过她看不出那神像是自己,还彻底忽略了毫无存在感的大嘴巴子死神。
当然更不可能往「嫉妒」这个方向去考虑。
毕竟他看习惯的嫉妒情绪,都是疯癫到直接开杀的那种。
例如天天逮着破坏婚姻制度的宙斯不放的赫拉,每次嫉妒都是毒火上身,到处追杀别人来巩固神位,顺便发泄自己无法掌控宙斯的愤懑。
而且也没有嫉妒自己的神像的道理。
所以哈迪斯对泊瑟芬这种挠心挠得厉害,却不怎么灼烫的情感毫无头绪,只知道她不高兴。
不高兴到不跟他睡觉。
哈迪斯的胸臆间暴烈涌上一股掠夺的冲动,明明隐忍惯了的痛苦,此刻又冒出头来伸出欲望的利爪,轻易地让他眼里出现了火烧的红点。
似乎有一股更黑暗的力量,在怂恿他放纵自己的情潮,淹没眼前这个不听他话的爱人。
泊瑟芬觉得肩头很重,忍不住伸手扒拉开哈迪斯的手指,“松松,你太用力了。”
对于讲道理的哈迪斯,泊瑟芬是非常随意的。
加上没谁能天天二十四小时处于警戒状态。
所以也没有立刻发现,身后的神明有一刻踏在失控的边缘,随时要坠落到崩溃的深渊里。
哈迪斯默不作声,直到听到听她轻微嘶了一声,他惊醒一样立刻松开手。
泊瑟芬已经抱着被子走出去了,房间那么多,她就知道走廊尽头有一间小客厅一样的屋子,里面放着卧榻跟椅子。
她走得很小心,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如果哈迪斯动的话没有脚步声,也会有衣服摩擦声。
这是在试探他底线,一步一步,从一开始恐惧的缩着,再试着要求学习,到现在她得到了一个囚犯最好的待遇,哈迪斯几乎是有求必应的纵容。
而今天晚上她终于鼓起勇气,踏出离开他的第一步,分房。
泊瑟芬并没有觉得自己能一步成功,只是看到神像的时候,她发现哈迪斯可能,也许已经开始脱离对她的盲目爱慕,开始想起了那个他不知啥情感,记了好多年的女神。
而这个时候,她当机立断要求离他远点,是有很大的成功性的。
分房成功后,就能渐渐用各种借口远离他。到最后一步甚至都不用拔箭,他们也就能自然成为陌路之人。
这就是最好,最安全的逃离方式。
泊瑟芬为自己聪明又细致的计划,点了个心酸的赞。
穿越前她是一个脑子平滑得没有褶的欢乐多,现在扒开她头皮一瞧。嘿,全是叠起来算计人的阴谋坨坨。
她边感叹自己被环境变坏了,边放慢脚步,却没有听到身后某神任何该有的反应跟声音。
还真是爱情威力在减弱,那破乐色箭估计要过期了。这不哈迪斯连半句挽留都不说,至少跟她道个别也成。
泊瑟芬低着头,心情庆幸又低落地走入那个类似小客厅的屋宇。
然后就看到幽暗许多的四方屋内,摆放着长卧榻的地方,哈迪斯已经坐在那里。斜落在地面上,还穿着条鞋的脚大半从细滑的亚麻布摆中露出来。
她脚步一顿,顿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这里不适合安眠。”
哈迪斯只是非常平淡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得听不出底下任何正在灼烧的疯劲。
泊瑟芬往后退,刚要离开这里寻求别的房间,就听到哈迪斯像是劝告,却含着几丝冷意更像威胁的话。
“除了我的屋宇,整个王宫没有一间屋宇有能供你舒适沉睡的床……”哈迪斯看了一眼自己的坐的卧榻,继续补充,“还有家具。”
这句话是带着恶意诅咒的,话语刚落,他站起身来,坐着的卧榻已经彻底成为消散开的灰烬。
而整个王宫里,其余屋子内的所有适合卧着躺着的家具,都瞬息消亡。
因为睡神带来甜蜜梦乡,而难得睡着的各位判官在床消失后,立刻被摔到怀疑神生。
他们辛辛苦苦没报酬没奖励干了这么多年,怎么连个觉都不让睡了,想举罢工泥板不解释。
坐在卧榻上给死神涂抹药膏的修普诺斯,直接栽地上,还扯裂开了死神的伤口。
塔那都斯是第一个听到冥王诅咒的。不过他习惯了沉默,也就懒得提醒自己的兄弟。
他若无其事从摔懵了的睡神手里夺过药膏,将重新流出来的肠子又敷衍了事地塞回去,内脏乱七八糟也看不见,保证外皮完好别敞风就行。
泊瑟芬没有顺风耳,当然听不到别的神唧唧歪歪的抱怨跟捶地的声音,但是她眼睛没问题。
这试探底线,直接踩哈迪斯的脚丫子上去了。
哈迪斯哪里是不在乎她的分房,她感觉这张消失的椅子,就是哈迪斯想给她的下场。
分房计划由于自身误判形势外加采取过激的方法,宣告彻底失败。
她立刻摆正态度,半边脸都藏到拢着而显得柔软的被枕里,又小心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美好的笑容,眼弯弯的。“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睡觉吧,哈迪斯。”
能退能进就是她今天的人生格言,所以她非常快速抽回在哈迪斯底线上狂踩的脚,又缩回自己的兔子洞里,探出两只耳朵企图卖萌混过关。
为了活着,咱不寒碜。
哈迪斯站在满地灰烬的幽暗处,苍白阴冷的脸没有显露出半点怒意,却让现场唯一的观众觉得四面都是风,冷得恨不得裹几十层被子渡过这个寒冬。
终于,他往前踏了一步。
泊瑟芬满脸笑容地,往后退了两步。
哈迪斯看到她开始变得紧张的神色,心又被她猫爪般的情绪挠了好几下。那爪又小又尖,却比巨神族一脚踹过来还要让他心肺闷痛。
所有潮动都退回黑暗里,他微低着头,压住所有攻击性,试着拿出最温和的模样。
冷雪凝成的眉眼开始消融出柔软的痕迹,习惯了石化状态的脸部肌肉,想要做出点别表情,都是需要准备跟训练的事情。
泊瑟芬见哈迪斯像是在发呆,四周的气氛也没有那么惊悚,刚要放松下去,就看到哈迪斯又抬头看向她。
然后他对她露出一个笑。
很轻,不太自然,又竭尽温柔的笑容。他渴望安抚她的不安与害怕。
泊瑟芬呆呆站着,抱着的枕头落到脚背,闷扑一声像是砸她心坎里。
这个笑对哈迪斯来说,就如要在石头上雕花一样,费力半天才雕出这么一小朵。
接着他的眼尾重新垂下,嘴角拉平,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严肃冷漠的模样。
泊瑟芬才回过神来,连忙弯身去捡枕头,为了掩饰什么地说:“不分房就不分房,将家具毁掉干什么,多浪费。”
哈迪斯本来不满意自己失败的表情管理。
但是心里莫名地平静起来,她所有的不开心跟排斥都一扫而空。
不等哈迪斯分析她的心情,泊瑟芬已经重新抱着枕头被子,跟背后有禽兽在追一样落荒而逃。
哈迪斯盯了她的背影一会,才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跳得很快。
像是有两个心跳声在他胸腔内碰撞,一个大而狂暴,一个轻细而躲闪。
他侧耳倾听,发现自己狂暴的心跳声,已经遮盖住了那个幻觉般的柔美的撞击,他没有继续深思就无声跟随过去。
等到了房屋门口,远远就看到泊瑟芬抱着被枕不安地来回踱步,就是不想进入屋子里。
哈迪斯刚要说什么,泊瑟芬却已经看到他,直接大步跑入门内。
这态度都不用感受她的情绪,显而易见她已经厌烦这个屋宇,这个床到极点。哈迪斯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她背对着他在努力铺床。
皱巴巴的被子,被她扯得更没形状。
哈迪斯刚要踏进去,却看到几朵从她身上掉落的花朵团在他脚尖。
夜晚到来的时候,她头上的花朵会比白天掉更多。
满地都是花跟花香。
踩过花,就像是踩着她身体的某部分。
哈迪斯将脚轻往回收,没有继续进门,而是双手环胸,安静靠在门边。看着眼前这个有人气的场景,所有粗暴直接的威胁都消失在嘴边。
他能轻易碾碎所有家具跟床,却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而已。
哈迪斯有出色的战争本能跟处理政务的敏锐智慧,却是个对任何复杂情感都感到陌生,如出生在坚硬铁器里的婴儿,绵软的温馨是他的生命盲区。
这导致他现在连踩过她掉的花时,都开始考虑会不会太粗暴了。
泊瑟芬铺好床,在心里计划表上悄悄将「分房计划」打了个小小的叉。
哈迪斯显然还没有做好跟她分房分床的准备,她错估了他的感情深度。
她双手交叉压了压缓解酸涩,算了,还是快睡觉恢复精神,明天再继续奋斗。
然后泊瑟芬回头,却看到大门不知道何时无声半关着,哈迪斯却没有进来。
门外,安静的长廊彻底变得死气沉沉。
壁画上沉睡的侍从们被什么猛禽盯上般,惊醒后就躲起来,包括那对可怜的爱情鸟。
火苗的声音都被某种冷酷的力量压制着,烧得小心翼翼,不敢过于晃动。
而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力量中心,半开的门一侧,哈迪斯坐在墙边垂着眼。
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心情平和地凝固在一个角落里,周围的活物。
甚至是死物依旧恨不得长脚四处奔逃消失。
半开着的门内,轻缓的脚步声出现。
似乎犹豫了一会,门后的人才歪着头探出身来,先入眼的是她头发上灿烂的花团,花下才是散开的刘海跟她的脸。
泊瑟芬扒在厚实沉重的门沿边,不解地看着他,“哈迪斯,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总不能是突然哲学病发作,蹲在门口思考春夏秋冬,人生大事吧。
哈迪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快速接到一朵从她发上掉落的花,是日之眼。
也就是雏菊。
总是跟随着阳光生长的植物,才有了这个明亮的别名。
在冥府大量开出这种花,代表阳光进驻黑暗后,再次增强了她的力量。
哈迪斯半拢着手掌,没有伤害花朵,然后才缓声说:“你不喜这间屋子,是因为我的存在占据了你的床榻跟卧榻,还有椅子桌子。”
分房也只是想离开他的怀抱,她从未停止用各种方式拉远与他的距离。
“所以今夜我不进门,你可以获得一个甜梦的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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