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谁给你供奉一块小金子,就将自己卖了,看了都恨铁不成钢,都心疼。
泊瑟芬忍不住再三强调,强调再三,嘴都要磨出茧子了:“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哪怕是爱情也是需要互相尊重,当过于不对等的时候,就要放弃。”
就算真被爱情掌控了,也要爱护自己,而不是任由她予取予求。这不是爱情,这是以爱之名的单方面压榨。
泊瑟芬说话的时候,不敢抬头看,没有发现哈迪斯正盯着她头顶的花,他控制不住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完全没有将泊瑟芬呕心沥血的忠告听进去,他只想跟她亲近。
泊瑟芬劝告到最后也觉得自己啰嗦,只能双手撑着脸颊,一脸随他便地让不争气的冥王摸头揉发。
算了,没救了,今日份恶毒全送给厄洛斯这个辣鸡,祝福他出门转角遇到爱。
就要被摸头摸到睡着的泊瑟芬,突然被哈迪斯抱起来,她立刻惊醒说:“我自己上床睡觉就行,哈迪斯。”
就现在这种感天动地,你情我愿的相处模式,真上床就刹不住车了。
哈迪斯却没有将她放下来,而是化为一团黑雾,轻盈落到王宫的大门口。门紧闭着,他伸脚踢了踢,震动了沉重的门板。
很快,门就打开,三个大狗头挤进来,伸着舌头流着哈达子,六只眼睛惨绿得吓人。
刻尔伯洛斯庞大的黑影,将他们彻底笼罩住,哈迪斯却完全无视它走出门,冷然的气势将高大的三头犬衬成渺小的傻二哈。
门外是黑暗,就如那祈祷词里说的一样,看不到终点,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这片孤独寂静的大地。
永远见不到日起日落的地方。
哈迪斯将她放下,刚踏到地上,泊瑟芬就感受发鬓边一轻,是他将麦穗取下来后放入她手里,又用手按压住她的手背。
泊瑟芬不解看着他,却发现手已经被他抬起,下一刻他握着她的手及掌心里的麦穗,用力往前扬起。
金色的麦穗飞出璀璨的光点,如不见月光的黑夜里,飞舞的萤火虫。
一条亮如白昼的路出现在他们脚下。
麦子是打开厄吕西翁的门的钥匙,只有泊瑟芬有的钥匙,他刚才只是借一点神力给她的身体,让她提前发挥自己的力量。
哈迪斯将麦子重新别在她的发上,才说:“我本来想蔬果与麦子结果后才送给你。”
现在这土地太生,太荒,一点都达不到惊喜礼物的标准。
更重要的是他种植的橄榄木依旧是小树苗,没法给泊瑟芬打造床。
橄榄木里藏着雅典娜神庙多年来接受供奉的神力,比起普通的木头肯定会舒服很多,还自带幸运的祝福。
他神庙的乌木充满死亡与破坏,用来给她的神像做椅子,间接改变的她的神权有些用处,给她造家具就不合适。
泊瑟芬只觉得自己在做梦,清新的风吹过绿色的大地,麦芽尖连片地生长,莴笋叶子挤在麦子边,豆类的藤到处爬。
她没有看到山峦,也没有看到白云,只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阳光,罩满了整个世界。
泊瑟芬往前走两步,泥土沾在条鞋上,肥沃松软,充满熟悉的土腥味。
是适合耕种,拨动她DNA的土地。
泊瑟芬回头,微风吹拂过她的长发,野花在她脚下盛开起来。
“这里是冥府?”
哈迪斯并不满意此刻的厄吕西翁,担心泊瑟芬不喜欢这份没有果实的残缺礼物。
“在王宫的大门外,你要进来只需要挥动一下麦穗就行。”
哈迪斯说完,还是觉得这个礼物不好,至少现在不好。
他猜测是冥府的力量跟生机的力量在互相对抗。
特别是占据这一大片地的时候,黑暗力量发狂,才会压抑作物生长。
“大地之上现在是干燥的季节,长不出蔬果,我就想着给你种一片满是食物的土地出来。”
不止是干燥的原因,还是种子都被他抢走。哪怕是接下去的冬耕季节,大地也不会结出常见的果实。
哈迪斯一脸平静给她介绍有多少种能吃的作物,还有各种没有长大的果树。
泊瑟芬没有吭声,她站在花跟绿里,安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不再是神明,不再是冥王,不再是绑票她,被迫爱着她的可怜人。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人。
一个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的男人。
“哈迪斯。”泊瑟芬突然笑着喊他。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将眼神从果树上移回来,就看到泊瑟芬弯身将脚边的花摘下来,一大把杂花好看得像是捧着个春天。
她单手抓着那把花,直接伸到哈迪斯面前,花朵后是泊瑟芬满眼的笑意。
“送给你。”
哈迪斯一愣,花到他手里的时候,听到泊瑟芬轻声嘀咕了句,“你是被迫的,我不是,这波还是亏了。”
话语刚落,各种细微的啪、花开的声音。噌,种子发芽的声音在这片地上出现。
蓬勃的生机席卷过无数的植物,黑暗的力量褪去,花落果出。
麦子也结穗了。
泊瑟芬也看到这个绝美的景色,她并不知道是自己的力量造成的,可是却觉得那些植物生长的模样——
是她心动的声音。
当生机的女神爱上某个地方,那里将无病无灾,四季长春,麦子满仓果实压枝。
第75章 初恋
泊瑟芬对于自己的初恋没有过很浪漫的想象, 什么图书馆偶遇,下雨的屋檐跟告白的天台,这种被描述烂的一见钟情梗, 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影视剧跟现实生活, 她还是分得很开的。
就她这种匮乏的想象力,对浪漫毫无同理心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过自己陷入第一次爱情的背景,是波澜壮阔的神话世界。
让自己陷入第一次恋爱的对象,是个美丽的神明。
从来就有初恋不得善终的诅咒,这对象还不是人,年纪贼大,代沟贼深。
简直是各种临终Flag插满身, 就差绑个「没开始就先分手」的炸药包。
而且他们的相遇也是你我本无缘,全靠箭强牵。
这箭一拔,她跟哈迪斯就得身份对调了。变成她单恋,他冷漠地一脚踢开爱情这「障碍物」(她)。难道到那时她还要天天给他写情书倒追吗?
泊瑟芬是真苦恼, 她伸手去扯地上的藤, 开始编织给篮子摘菜。明天的早午晚餐可以加好多菜, 感动到她眼泪都要从嘴角流下去。
想到眼前这些水果麦子蔬菜,她手里的篮子开始逐渐扩大编织面积, 往筐的方向发展,连初恋都不香了。
像是没有发生过什么那样,心动的羞涩藏在编织筐的手指尖微抖, 她低着头闲聊一样说:“我很喜欢, 很喜欢……”
停顿半秒, 还是改了口, “这里。”
阳光是浅淡的黄,暖风摇曳着花束里的紫罗兰,下垂的蓝牵牛花。
所有植物都在泛滥开放,结果,又成熟落地。
周而复始地在冥土这片不受祝福的土地上,肆意展露自己的善意。
哈迪斯似乎有些无法相信,他手里的花朵无根自开自落了十来次后,才终于确定什么地低头看着她。
一种朦胧的喜悦,如绿意漫野的亲近感情,将他内心属于自己的所有疯狂贪婪的情感,都给挤到一边,然后若无旁人地滚来滚去不离开。
是她的情绪,一种持久到不可思议,又温柔到接近恋慕的情绪。
哈迪斯起初想不起这是喜欢,他唯一熟悉的是自己的爱意,如刀尖割肉,铜枪穿心的激烈灼热,每想她一次,骨头就要裂开一次。
怎么有人喜欢的情绪这么软,让心脏这么舒适。
哈迪斯手里的花,已经开满到将他的小腿淹没,他终于反应回来。
连爬满一身的花花草草都没有管,迅猛直接地半跪到正在编筐的少女面前,深黑的眼在狂喜抖颤,花朵已经开在他的鬈发里,苍白的脸上。
泊瑟芬抓紧编织筐,藤上的汁水都黏在掌心,她有些惊诧,“怎么了?”
不是又要控制不住了吧。
哈迪斯眼都没有眨,只是专注得可怕地看着她,最终他确定了什么——
“泊瑟芬。”
他声音郑重而勇往向前。
泊瑟芬:“嗯?”
“你愿意与我结合在一起,共同创造出生命了。”
泊瑟芬:“啥?”
哈迪斯心里那种可爱到想摸一摸的喜爱之情还在,是属于她的,她给他的!
以为她没有经历过,听不懂,哈迪斯认真地教导她:“你愿意跟我到床榻上,脱下彼此的腰带,亲吻彼此的嘴唇,渴望之火在你我赤-裸的身体上……”
泊瑟芬面无表情从地上摸起一颗熟烂的无花果,塞到这不要脸的货色嘴里后,立刻三连拒绝:“别想了,不可能的事,你给我拿出神的风范控制住脑子跟手脚。”
心动不到半分钟,她已经怀疑自己的品味,怎么看上这个满脑子都只有「跟我啾咪嘿哼」的货。
但想到他只是在发病,顿时又觉得自己能行了,等以后病好这家伙肯定正常现在一万倍吧。
哈迪斯的眼神疑惑得异常纯良,不知道泊瑟芬为什么拒绝他,明明她的情绪毫无抗拒的意思。
泊瑟芬被他瞅得眼皮直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老色批是只无辜的麋鹿,亮闪闪的眼睛清澈又干净。
泊瑟芬记得他不能吃人类的食物,本来要伸手将他嘴里的无花果拿下来,结果手指刚碰到果子,就听到牙齿磕碰果实的细微声响。
是哈迪斯不小心咬碎了紫红的果皮,滚烫的体温让他喉咙干渴,不自觉就将甜软的果肉咽下去。
等泊瑟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面前的神灵已经一头栽到花地里,他眼睑半垂,昏昏欲睡地看着她。
上次经历过哈迪斯醉酒事件后,泊瑟芬后来也问过神明的饮食禁忌。发现他们除了香火味,神食神饮,蜂蜜跟少量的哺乳动物奶汁外,吃啥啥都有副作用。
而且每个神的副作用还不同,有神吃到过多的人类食物会口吐白沫,还有的会暴躁撞墙。哈迪斯最明显的症状是醉醺醺,浑身无力。
睡醒就好。
泊瑟芬无情地围观了他好一会,不小心眼神扫过他下面,又立刻转回来。
她果然还是不习惯,这里直白到不要脸的求爱方式,比动物都要凶猛放荡。
泊瑟芬深呼吸几次,才冷静下去地将自己的腰带扎得更紧点。
接着拖着编织好的大筐,捡了一大堆花回来,倒在哈迪斯身上,将被水果毒醉的神给埋葬起来。
特别是将他下半身埋得看不见形状后,泊瑟芬才松一口气地自言自语。
“完全没有走向幸福结局的可能性啊。”
告白也没用,至少现在是没用,因为哈迪斯不会拒绝她的喜欢。
这种选手裁判都是她的初恋,毫无亮点,虚假得可怕,她可不想自己第一次谈恋爱就这么可悲。
还是得拔箭。
操碎了心的泊瑟芬蹲在哈迪斯旁边,伸出手指开始重新制定自己的计划。
不能在混吃等死地守着箭自己掉下来。
要是等到她老死了箭还不掉,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是可怜的暗恋鬼。连句真心实意,对方有拒绝权力(大概有百分之一机会接受)的正常告白,都没机会说。
泊瑟芬的手指最终伸出了二,拔箭的目标顺利在她的计划表上挪到第二格,第一格依旧是学习生存能力跟收集生存物资(食物跟金子)。
总算是将自己随时都可能无疾而终的初恋心情收拾好,她才有空把注意力分给哈迪斯。
埋在花堆里的男人晕乎乎地看着她,他眼神涣散,无法聚焦,却还是下意识地将模糊的视线放到她身上。
散开的深黑发丝跟斑斓的花色,竟然很和谐地交缠在一起。
他平时大多是冷肃又阴郁的状态,打扮起来几斤黄金堆出的暴发户气息,都压不住他身上的冰冷黑暗。
这样的人,不,这样的神,强大不可贴近,美丽又只接受他人崇敬之情的高傲。
此刻却在她面前,柔软得跟花似的。
泊瑟芬伸手轻扫开他脸边的花朵,醉得要睡着的神灵却突然伸手,精准握住她的手腕,贴到自己的脸上蹭着。
滚热的温度烫得她的脉搏快起来。
泊瑟芬一愣,嘴角忍不住弯起来。情不知所以,令人陷入到无法自控的冲动里,她忍不住从花里挑了朵代表爱情的犬蔷薇,轻放到他的嘴唇上。
下一秒,她的吻落到花瓣上,都是芬芳的香气。
她不敢碰到哈迪斯的嘴角与脸颊,只能轻吻一朵花,生怕冒犯他。
以后啊,他病好的那一天再写告白情书,大大方方接受他的拒绝吧。
这个温柔的念头如和暖的风,吹过了整个黑暗的国度。张牙舞爪的生机力量,也突然化为和善的手臂,将泥泞潮湿的冥府拥抱起来。
冥府的神力像是受到冒犯,意思地扑腾了两下就停止反抗。剧烈的毒气也跟翻滚一会,才安静下去,直接躺平在这种温柔的神力里。
所有的冥神都听到一种奇异,轻微的声响。
是某种新生的生命,从腐朽的老木下钻出来,开始长大,又分裂,继续成长的动静。
就连早已沉睡的厄瑞波斯跟黑夜女神,都跟着惊动了一下。
在冥府的神跟精灵,怪兽与亡灵,几乎是同时望向一个方向。王宫中央庭院,那棵早已经枯死的石榴树,在重生发芽,伸枝,长叶子。
老得快要化为灰烬的树枝被新的枝叶取代,大量被剧毒侵蚀的亡魂得到治愈。
早已经失去的生殖力,重新在这片得不到拯救的土地上,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复苏。
这是怀抱生机本源,双手攥着生命种子的神灵,对冥府真心的认同与爱慕,赤脚踏入这个地方给予祝福才会产生的景象。
石榴树下,几位判官站立在这里,麻木的脸皮上难得出现震惊的表情。
生机的祝福驱散了他们躯体上的腐败,脸上那些苦愁的皱纹开始消失,最后从耄耋老人变成壮硕的中年人。
死神跟睡神肩挨着肩靠在一起,死神翅膀上的粘稠恶意消散了不少,一直诅咒唾骂他的亡灵们也安静起来。
睡神轻声感叹:“多少年没有看过石榴树这个样子。”
大家都以为,这棵树早被亡灵诅咒的毒气摧毁了。
死神满脸阴沉,似乎不太习惯浑身轻松,不再被生机力量使劲排斥的状态。
他沉默了一会,才说:“不记得了,很久以前它曾经开过花。”
却因为环境恶劣,没有结果没有新的种子,导致石榴树的生命力无法得到延伸,最终枯死。
石榴树,是冥府的繁殖力量来源,也是哈迪斯的生殖能力体现。当树生长时,冥府就开始有诞生新神的机会。
睡神望向冥府大门那边,企图侧耳倾听有没有「某种交合」的声音。
死神察觉到什么,迅猛握拳,直接砸到他后脑勺上,“将你的耳朵闭合起来。”
修普诺斯委屈抱着脑袋,“我只是疑惑,哈迪斯做了什么,竟然能让泊瑟芬这么慷慨。”
能复活整片下界土地的生殖力,需要庞大的生机神力滋养。
任何一个神都不可能轻易付出这么多力量,还是心甘情愿,不求回报的赠与。
何止是慷概,简直都无法想象是多无私的心灵,才这么眷顾哈迪斯跟他统治下的领土。
有些神灵哪怕是真心的爱慕,也不会如此付出。反而因为爱情的自私癫狂,会让神对自己的伴侣索取更多。
塔那都斯瘫着个脸想了会,才回答自己兄弟的问题。“哈迪斯大概很卖力取悦泊瑟芬,她很开心就赏赐哈迪斯这么多力量吧。”
修普诺斯:“……”
那哈迪斯还真是卖力,难道是想趁着刚恢复生殖力,就立刻创造新神?免得泊瑟芬恢复理智,收回神力就没机会。
泊瑟芬完全不知道「冥府八卦王们」,对着她跟哈迪斯的床角三五七事长舌了个遍。
她一个人撒开脚丫子,背着个大筐割麦摘菜捡果子,忙得不亦乐乎。
在扒着一棵苹果树摘苹果的时候,一只熟悉的火马从她头顶上慢悠悠走过去。
她抬头看,火马也幽怨低头看了她一眼,却不敢冒着被哈迪斯爆锤的风险停下脚步,继续缓步走着,保持厄吕西翁风和日丽的天气。
摘满了筐她才觉得累,走回到哈迪斯身边。看到他睡得沉,也忍不住侧躺到他身边,脸陷入到花瓣里,琥珀色的眼安静望着他沉睡的模样。
慢慢的,泊瑟芬的瞳色开始变深,她困倦眨了眨眼,再次睁开眼,里面已经完全变黑。
当她心生爱慕时,也代表开始接受冥府的神力。
就像是冥府对她庞大生机之力不忍反抗,心甘情愿任由她抚摸揉捏,交缠融入。
冥府缺少镜子,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外貌的泊瑟芬,压根没有发现过自己的眼睛变过几次颜色。
她只是觉得花香日暖,身边的人又刚刚好,就忍不住想睡一觉。
等到再次迷糊醒过来,泊瑟芬发现自己被哈迪斯抱在怀里,他背着一筐麦穗瓜果,拖着一棵粗大的橄榄树,正往前走。
泊瑟芬对他的气息跟温度太过熟悉,反而不容易清醒。她蹭了蹭他胸前的柔软衣物,又眯上眼逐渐陷入睡梦状态。
哈迪斯脚步放得更轻盈,就他们身后,每一步伴随着麦穗落地,花果成熟的盛景。
他们的力量在缓慢融合,纯粹的黑色里开始出现灿烂的金色痕迹。
虽然比起广阔的冥土来说,这些如光的金色还太少,却已经绽放着让所有神明都无法忽视的色彩。
哈迪斯还有些食物中毒的后遗症,整个神混混呆呆,他轻晃了晃怀里的人。
被晃醒的泊瑟芬睁开眼,一脸熬夜过后没睡醒的发懵,她双手往脸上揉,含糊问:“怎么了?”
哈迪斯就一直瞅她,也没有说话。
泊瑟芬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之处,难道是他还那啥沸腾,刚要从他怀抱里跳出去逃走,就听到哈迪斯不太确定地问她。
“你吻我?”
他问得平淡,泊瑟芬却觉得火在脸上烧。
被毒醉到那种程度竟然还记得事?太失策了,她揉脸的手黏在脸上,都不敢拿开,企图遮挡住哈迪斯探寻的目光。
可是哈迪斯非常执着,他再次,语气认真地问:“你真的吻我?”
好像这是个能改变世界,必须得到答案的真理问题。
泊瑟芬被问急了,脸也不遮了,良心也没了,直接否认:“那怎么能算是吻,不小心蹭到花,刚好那花长在你的嘴上,只是个意外。”
哈迪斯脸上,还是那种处于现实跟梦幻中间的恍惚表情。
她的感情毫无遮拦在他心上,踏着轻巧的碎步走来走去。
就是冷静如哈迪斯,也早已经被求而不得的爱火,给烧成一具名为卑微的骨架。连真实感受到对方喜爱之情的时候,也不断质疑是不是虚假的。
泊瑟芬没有没有冥王大人那么多弯弯绕绕,她辩解完后,不好意思地将眼神往别的地方飘,又心虚地想要转移话题。
“其实你们这里的礼仪这么奔放,哪怕不小心碰到嘴,也跟吸到空气那么自然吧。”
泊瑟芬觉得自己的脸皮又厚了几层,这话也说得出口。
而且她也没有真碰到他……
哈迪斯依旧在纠结同一个问题,“意外,吻到我?”
泊瑟芬恼羞成怒了,“吻你怎么了,你还不是天天想吻我就吻我,我说什么了吗?你身为神大度点,别斤斤计较这点事。”
渣言渣语,就是这个正宗的味道。泊瑟芬说完,都觉得自己道德底线被划拉开个大口子,哗啦啦漏出去的都是她诚实美好的品德。
她连忙揪住岌岌可危的道德口子,补救般低声说:“如果你计较的话,我下次不会了。”
哈迪斯:“下次?”
就连泊瑟芬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惊诧,似乎觉得她还在觊觎他,所以吻了这次还有下次。
这个话题简直过于窒息,她根本没法跟哈迪斯一直掰扯这种话题。
如果不遮盖自己的想法,就哈迪斯这随时发情的牲口样,岂不是会变本加厉地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她对自己的意志力已经没有任何信心,对哈迪斯筑起的铜墙铁壁,现在都被腐蚀得处处是坑洞,理智随时能从千百个孔里钻出去越狱。
泊瑟芬最后使出了鸵鸟大法,闭上眼,侧过脸靠在他怀里假装睡觉,还欲盖弥彰嘀咕了句:“困了,不说了。”
这句话饱含她的愿望之力,竟然轻易实现,变成一朵花从哈迪斯齿间冒出来,开在唇上。
这是阻止他继续说话的意思。
他们的力量开始相融,也代表泊瑟芬的力量更能指挥他的神力,所有的期许比较容易实现。
哈迪斯唇齿间都是花枝的青涩味,他这才有点实质感,踏出的脚步也稳重几分,走一步就清醒一分。
清醒一分,眼睛就亮一分。
身体也灼烫如燃烧的雪松木,雀跃的喜悦似烧化的木炭屑,开始到处飞舞。
这种欣喜若狂的得到,再次将他薄弱的冷静,拖向不见希望的深渊。
哈迪斯轻咬着嘴上的花,舌尖撩过涩味的花心,一点点将花朵卷入口内吃下去,他看着泊瑟芬紧闭的眼睛,上面漆黑的睫毛在颤抖。
一个念头骤然而起,想将她推到满地的果实上,立刻与她分享被捏碎的果实肉,共饮甘甜的汁水。
哈迪斯甚至都站住,所有的动作只要她一个暗示性的颤抖,就能立刻爆发出来。
泊瑟芬也是装睡得很辛苦,而且她老觉得哈迪斯在瞪她,眼神如果是活的,都能在她脸上跳舞。
而且他都不走了,难道真要给他个说法?
就在泊瑟芬忍不住要睁开眼,打算面对这个尴尬的场面时,却发觉抱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没等觉得痛,那股力道又松开。
接着哈迪斯沉默地继续往前走,似乎不再纠结偷吻这个可怕的话题。
泊瑟芬也松一口气,终于能安心继续装睡了。装着装着,她听到哈迪斯温柔的声音响起来,“睡吧。”
他的话里,藏着从睡神那里拿来的小部分力量,如愿让绷紧了精神的泊瑟芬陷入无梦的安眠。
哈迪斯细碎的吻,才敢落在她的发丝上跟晕红的脸边,这个动作能很好地压抑他满腔的兴奋,还有冷却动情的血液。
果然他只要维持好冷静的外表,举止克制礼貌,她就会慢慢喜爱上他。
所以要继续掩盖自己过分可怕的爱意,像是守护咸水里的一朵花那么谨慎,等待她对着自己开放。
哈迪斯的吻如獠牙,咬碎了沉睡的泊瑟芬脸颊边的花朵,吞咽下去。
他能生孩子了。
这是神明最重要的一个能力,等到她愿意,他们肯定能创造出最可爱最好的新神。
哈迪斯甚至都想到孩子的眼睛是什么颜色——黑色最好。
头发如泊瑟芬一般茂密——黑色的黑色的。
泊瑟芬会如任何的母亲一样,喜爱他们诞生的神——杀了「祂」。
这个念头一起,哈迪斯所有渴望都退潮般逝去,他都没有得到她全部的喜爱,怎么能分给别的神。
背着筐,拖着树,抱着珍宝的恶兽站在他空旷的王宫里,再一次确定。
果然还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好,永恒漫长的神生,千年万年地互相陪伴,同饮同快乐同相恋同戴花冠。
C, 神果然是一群好奇怪的生物啊。
泊瑟芬拿着个饭后苹果, 坐在哈迪斯身边,看看隔壁的三判官,身姿挺拔面容刚毅头发又黑又咣咣的。
虽然看的出的脸上还有点岁月的痕迹。
可是跟先前愁容满面皱纹为主的外貌,简直不是同一个神。
往门口看,在剥豌豆荚的死神连翅膀的羽毛都根根分明,完全没有先前污泥状的糟糕样子。
只有倒挂在豌豆树上小憩的睡神看着没啥变化。
泊瑟芬侧过身,凑到正在工作的冥王身边悄声问:“怎么大家都不太一样?”
哈迪斯停笔, 抬头冷漠扫了一圈各个神明,好像在找外来者或者来偷泊瑟芬的奸细,眼神锐利警惕得特别有压迫力。
观察个遍后,他低头侧脸地轻声回应:“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不都是同一批看腻了的神,神魂也很纯粹, 没有掺入什么不一样的外来力量。
泊瑟芬的表情非常迷茫,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但是哈迪斯都说一模一样, 她也只能揉揉眼多看两眼后,才放弃追究这个深奥的问题。
就当他们一样吧, 哪怕变异了也是往好看的方向变异,别哪天突然醒来变成克苏鲁章鱼怪就成。
她自认自己的抗压能力还算可以,毕竟天天待在魔幻现主义的生活里, 太较真是不利于建设乐观向上心态圈的。
说服了自己的泊瑟芬开开心心啃苹果, 吃完饭后水果后, 她看哈迪斯正在认真对付那堆公务。
用手默默丈量了下那堆工作量垒起来的高低长, 心里祝福了他一下后,泊瑟芬立刻抛弃他,转身就跑到书架区那里去。
她今天的目标是:找到厄洛斯的资料。
知己知彼,才能找到突破口子。
书架有专门放神的资料的区域,堆叠在最深远,最角落的地方积灰尘。
如果不是哈迪斯要教她认识神,估计这些资料堆成碎土跟烂草都没谁会愿意多看一眼。
泊瑟芬小心地在这堆饱受嫌弃,无人理会的泥板草纸中小心翻找,力气轻得生怕捏烂掉某个资料板子,还得花时间抄写还回去。
先前哈迪斯给她讲这里的神的时候,只是意思意思地扔了几块泥板在桌子上,然后也没有用上,他是直接一个名字一个名字介绍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