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时间的齿轮被她的话语卡住,不再前进。
这是古老的神语,最初一代神所出口的,伴随着欺诈血腥的语言。
也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绝对的压迫命令。
就连哈迪斯也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受到了束缚,动作被干扰到没有及时接过陶罐。
陶罐像是有生命力一样,直接落入泊瑟芬的怀里,沉重黑色釉面上无数个带着长矛武器的小人像,拼了命凿破瓶面。
哈迪斯动作迅猛如鹰,长臂一伸抓住陶罐刚要扔出去,薄得不可思议的罐子已经裂开,无数金色的麦穗倒了出来,如同璀璨的金粒撒了泊瑟芬满身。
不是枯骨,不是瘟疫,没有任何冥府需要的力量。
反而是麦穗,代表德墨忒尔的农作物。
哈迪斯刚碰到陶罐已经察觉到里面的力量,罐子充满了智慧女神巧手制作出来的狡诈神力。
无数不详的谎言被编织起来,在制陶的时候塞入陶土里,导致陶罐里明明没有放置瘟疫也充满了黑暗气息。
轻而易举蒙骗过他的眼。
而带来的麦穗……
哈迪斯快速伸手,死亡的毁灭之力沾上泊瑟芬柔软的长裙,无数麦粒接触到黑雾瞬间起燃。因为力量把握失控,还烧毁了她裙尾一块布。
泊瑟芬抱着一堆开始燃烧的麦粒,眼里的光亮已经消失,神语的力量对人类来说过于强大,直接了当的攻击让她眼神空洞,大脑空白。
当她恢复一点神智的时候,一个像是从哪里听过的声音,温柔到不可以地响起来。
“泊瑟芬,回来。”
这句话如同潮水涌来,一层一层从远到近处,充满哀切的痛苦地呼唤着她。
她一下就像是坠入水里,回到穿越那天泡在海里的感觉,四面八方而来的沉重感挤兑着她,将她压迫到耳鸣头疼,灵魂都无法躲避只能蜷缩起来。
那句话仿佛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她的身体里,躲无可躲的疯狂。
回来,快回来。
谁在哭,让她快点回去,谁在祈求她回去。
泊瑟芬恍惚地想要站起来,手里的麦粒已经化为灰烬。
但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着她坐在椅子上。
那个呼唤声却没有放过她,从温柔,到急切,到最后接近凄厉一直回荡在她的身体里,像是尖刀刺穿灵魂,让她开始发抖。
哈迪斯制止住刚要起身的泊瑟芬,隐约听到她低声呢喃着什么,他凑近用耳朵挨着她温软的唇瓣。
听到她颤抖着说:“回去。”
回去这个念头,占据了她所有的神智,哈迪斯闻到她满身都是德墨忒尔神力的气息,她被偷走太久,长期被德墨忒尔占据供奉着,根本无法抵抗身为信徒的农神的呼唤。
本来他切断了她跟大地的任何联系,德墨忒尔没有任何途径能进入冥府呼唤她。
但是赫卡忒却送来了麦穗陶罐,这是农神献祭给泊瑟芬的祭品。
一旦神明接过祭品就能听到信徒的祈求之语。
而对现在还是人类的泊瑟芬,一个强大的神明的祷告祈求之语,就像是强制签下不平等契约。
泊瑟芬,必须回应德墨忒尔的祈求。
她让泊瑟芬回大地上,那么处于弱势一方的泊瑟芬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哪怕身体腐烂,灵魂受损,也会一直被这个祈祷的声音拉扯到大地上。
哈迪斯的手指穿过她的裙子与袖口,找出了最后一粒麦穗,上面充满了德墨忒尔的永生血,沉寂在内心深处的愤怒跟战意彻底爆发了。
用神血替代牲畜,赋予麦粒更毒辣的神性,只要泊瑟芬沾上一粒就无法摆脱,死都要实现她的愿望。
当年他一个失手,将她丢出去。
结果德墨忒尔就是这么糟蹋她的能力的,无止境剥削种子的力量去养育自己的人类信徒,壮大自己身为农业之神的力量。
现在还用这么狠绝的祭品,逼迫泊瑟芬必须回应她的祈求。
赫卡忒看着哈迪斯拼命把麦穗烧毁,不赞同摇头,“哈迪斯,冬雨来临前泊瑟芬必须回到大地上,她落入冥府对你没有益处,不如放她归去。”
爱神之箭无法拔出,但是却能淡化,只要远离对方就不用那么痛苦。
结果这句话赫卡忒没有机会说出来,黑雾无声绞住她的脖颈,咬住她代表天空的头颅,浅蓝色的眼瞳立刻爆发出雷电的力量,毁灭了突如其来的阴险袭击。
巨大的力量让赫卡忒发出惨叫,一只眼睛受到严重的伤害。
哈迪斯双手压在泊瑟芬的肩膀上,他冷漠回头,黑色的眼瞳里出现猩红的光,如同篝火倒入他的眼眶内,燃起了憎恨的怒火。
“赫卡忒,你敢拿雅典娜做的陶罐,放上德墨忒尔的祭品送给冥府,是奥林波斯许诺你重归往日的尊荣吗?”
提坦神的荣耀,随着宙斯的壮大而式微。
曾经满身力量的赫卡忒行走在大地,天空,海洋上,现在随着奥林波斯神的蚕食只能守着三岔路口,带着迷路的亡灵隐蔽在冥府边界。
赫卡忒的身躯慢慢变大,展开六臂,巨大的火炬在她手上开始燃烧。
“哈迪斯,我只是让种子回归该去的地方,冥府的力量过于潮湿,她长期处于你的宫殿迟早会腐败。”
哈迪斯的手指已经压不住泊瑟芬了,她的人类躯壳受不了神的祈求力量,灵魂开始溢出身躯,想要回归大地实现德墨忒尔的愿望。
德墨忒尔让她回去。
——她就必须回去!
哈迪斯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灵魂一点点从躯壳里浮现出来,半睁的眼眸黑色在褪去,浅黄色霸道驱逐他的力量。
她的双眸,很快失去黑色,变成干净的琥珀色。
哈迪斯的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裂开,冰冷与滚热纠缠在一起形成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难受。
像是嫉妒。
他忍不住低喝:“留下,泊瑟芬。”
第48章 祭品
来自大地上那一句句温柔致命的呼唤, 跟冥王凶残强硬的命令碰撞在一起,形成一个争夺权力的巨大漩涡,将她霸道地卷进去。
泊瑟芬满眼都是旋转的黑色洪流, 像是梵高的星空躺在浑浊的泥潭里翻滚, 带来眩晕的N次方效果,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碎在四周,左右飘荡拉扯她的感官知觉。
回来与留下这两个词简直互为仇寇,一个拿出长-枪,一个挥舞利剑,砰砰梆梆在她的身体里戳来砍去,杀得血肉横飞。
时而冒出一句「回来」,下一秒「留下」就压过来, 两方就跟比赛叠积木,你一块我一块互相覆盖,互不相让地要占据最高地,强迫她去听从。
见惯了大场面(并没有)的泊瑟芬头疼欲裂地呻-吟了声,她忍无可忍骂出口:“滚……”
都是一群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 她踩了谁的坟头了, 怎么走哪都是倒霉事。
但是用尽力气吼出来的愤怒之语却细弱得可怜, 像是叶须轻抖,柔嫩得不见半点杀伤力。
眼看体内这两股力量要伤到她的时候, 「留下」的力量骤然抽离,听从她的愿望,乖巧滚出她的身体。
泊瑟芬一下就轻松下来, 另一股力量却趁机席卷而来, 将她裹挟住就往上飞翔, 她该回去了……
但是刚飞起不到一秒, 一只温热的手掌压住她的脸,又将她按下去。
泊瑟芬:“……”
她其实是个地鼠精吗?刚冒出来就注定要被打回去。
身为人类的泊瑟芬已经陷入沉睡,神魂也糊里糊涂地向往大地,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灵魂浮出身体,然后又被压回去。
而将她的灵魂塞回躯体的手依旧按在她的额头上,惨白的手背出现突起的筋痕,指关节弯曲得太过而开始抖动。
强迫她回到人类身体里的力道不能大,会碰伤她,但是也不能让她逃脱而去。
这个自相矛盾的动作,让他出力的方向形成一种剧烈的向内拉扯,一不小心就会力量失控。
但是这种自我伤害的温柔按压,并无法长时间压制泊瑟芬离开的本能。
哈迪斯看到手指下,她的脸色开始变得灰白,新鲜的生机不再眷恋这具身体,连长发上的花朵也开始枯萎。
渴慕大地是她的本能,德墨忒尔的祈求也契合了她的愿望。
他如果一直这么压着不让她离开,她会受到巨大的伤害。
哈迪斯一脸专注地低头伸着手,将她困在座椅上。而在他身后是无数失去桎梏的黑暗,开始露出狰狞的兽性。
死亡的力量是无声的,埋葬着万物生灵,绝望与痛苦永生伴随。
宽阔的大厅里,长桌待客的食物沾上死气快速腐烂,果实流出浓绿色的毒液,壁画下的饰带浮雕被磨平,壁画浓烈的色彩在消失。
火光黯淡下去。
黑雾爬过地面,腾升到高屋顶上,高大的神明赫卡忒伸出六只石膏般死白的手,举起神圣的火炬,烈火开始驱逐黑雾。
火与死交织出绚丽暴烈的光色。
瞎了一只眼的赫卡忒察觉到自己的脚开始腐烂,她急声劝告:“哈迪斯,凡人之躯已经败亡,盛不下神魂的力量。德墨忒尔是泊瑟芬的信徒,当她为自己的神明献上祭品,不死的神明将会垂怜谦卑的信徒而实现她的愿望。”
德墨忒尔甚至把自己的神庙献祭给泊瑟芬,只求她们能融为一体,这份信仰之力就是宙斯都不一定能分开。
哈迪斯没有回头,而是伸手按住泊瑟芬的灵魂,想尽办法试着让她再次回到人类的身体里。
死去的人类身体,冥府有绝对的统辖权。泊瑟芬在这个身体里的时候,他转换她神权的速度会更快。
甚至是只要她还在这具身体里,她就能理所当然留在冥府。
一旦她回归大地到了善于躲藏的德墨忒尔怀里,想要再次抢夺会异常困难。
泊瑟芬糊里糊涂间总觉得有人用手死死压着她的脸,要将她往某个地方塞。
脸像是变成糯米糍被对方粗鲁地又捏又揉,晃得她都有脑震荡的症状,她皱眉想避开却结果又听到那个催魂声。
回来——
这句话重得像块砖往她头上砸,直接将她最后一点清醒给砸残疾了,让她没法控制只能跟着这个声音走。
哈迪斯察觉到她又要溜走,指尖刚要攥住她的灵魂,却发现自己的力度能抓伤她,一个轻而易举的动作瞬间僵硬住,指节弯曲几次都抓不下去。
赫卡忒叹息:“哈迪斯,你身中爱神之箭不会愿意伤害你爱的人,放开手让她离开,她听不懂你的祈求。除非你将她毁灭,不然她只会听从大地的呼唤。”
哈迪斯没有回头,他的身体已经弯下,拱起的背脊像是紧绷的弓,将椅子彻底笼罩住企图抱住什么。
可是她安静沉睡的身体里,新鲜的生机还是一点点溢出来,团绒的光开始凝聚在一起。
哈迪斯只能眼睁睁看着,手却不敢再轻易去碰触,他怕——撕碎她。
胸口里,那颗扎着利箭的心脏在狂暴跳动。
厄洛斯的爱情向来都带着贪婪的恶意,掠夺跟强-暴的欲望藏在爱情里,驱使着中箭者不择手段去留住自己的爱人。
他整个身体都被这股欲望鞭笞着,忍耐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泊瑟芬慢吞吞变成了团子,圆乎乎地滚出了自己的身体。
“回去。”她迷糊又不满地嘀咕,“要回去。”
一团生机神魂完全不懂危险,蹦蹦跳跳着往椅子下跑。
一只手突然拦在她面前,泊瑟芬的所有感官都被祈祷的力量蒙蔽,根本看不到面前的路,也不知道自己用尽力气撞过去,会被那只手伤害到。
在她碰到手掌的时候,手骤然消失了,放她如愿跳远。
哈迪斯维持着低头弯腰的姿势,左手在千钧一发时,狠狠掐住自己要拦她的右手。
怎么拦她都听不到,她现在只能听到信徒的祈祷。
如果不是使用强硬的手法,他的声音无法进入她的灵魂里,让她清醒过来。
哈迪斯背对着她,听着她柔软的灵魂一蹦一跳滚在黑雾里,死亡的力量被她沾惹上,立刻开出了花。
一路的花朵,铺着让她走。
死亡畏畏缩缩不敢凑太近,怕包裹严实了将她闷死。
心狂撞着胸口,跟要撕开血肉一样跟着她离开,哈迪斯安静得跟一块弯着身的石头,凝固的姿势比她踩在脚下的乌木凳还坚硬。
手指几次都要伸出去,又被他一点点攥回来。
不能碰她……
忍不住……
力量太大会直接捏碎她的灵魂……
那就捏碎——
恶意的爱情里藏着扭曲的嫉妒,正在一点点侵蚀哈迪斯的理智。
捏碎她总比她离开,去往别的神怀里好。
哈迪斯的手再次伸出来,挺直修长的手指,光洁薄亮的指甲闪着火焰的碎光,像是一把锋利的铁剑,拥有渗人的力量无声地,凶残插入自己胸口。
狂跳的心脏嘶吼着,抓住她,打折她的腿。
他抓住这颗疯狂的心,一寸一寸扯出胸腔,体内的神血飞溅在轮廓分明的指节上,剧烈的疼痛无法让他动容半分。
冰冷无情的神明掏出自己充满爱情的心脏,用力一掐,碎肉从指缝里溢出落地。
很好。哈迪斯看了一眼自己空洞的心口,它暂时不叫了。
一直往前蹦的泊瑟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呆滞地看着前方黑蒙蒙的雾,野花从黑雾里冒出来,根茎柔软地跟雾扭绕在一起,姿态缠绵暧昧。
可是下一刻黑色的雾气像是遭受到重创,散乱翻滚起来,离开了花朵。
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泊瑟芬此刻简单到只装着「回去」的脑子却艰难挤进来一种悲伤的情绪。
她压根没有余力思考悲从何来,只是本能觉得眼前这些雾气有些垂头丧气,失去刚才张牙舞爪的活力。
耳边又传来催促声,白团的神魂迟疑停顿了下,还是三蹦两回头地往前走,她觉得自己闷得慌。
到底在闷什么?
泊瑟芬挠挠自己的晕蒙蒙的后脑勺,突然意识到什么往上看,一只巨大的脚踩着厚实的青铜拖鞋,出现在她面前。
一个身形高得可怖的的巨人举着火炬,三张脸同时看着她。
她几双不同颜色的眼睛发出惊喜的光芒,巨大的身体连忙蹲下,坚硬的膝盖骨碰到地面,直接压出无数条裂缝,两只大手朝着她就抓过来。
头脑简单的泊瑟芬:“……”
突然之间,巨物恐惧症救了她,她嗖的一下往回蹦。救命,太可怕了。
催促声一直扎着她往前走,可是巨人怪吓得她本能往回跑,一团光滚过残花撞上了柱子,直接被撞飞到半空。
她低头的时候,化为汁水的食物,变成木屑四处飞扬桌子,壁画破损的碎石块跟被腐蚀的黄金装饰都倒影在眼里。
而在这末日废墟般的景色中,唯一显眼整洁的只有立于王座前那个男人。
他像是终于察觉到她搞出来的动静,骤然抬起头,充满黑雾的眼眸没有一丝光泽感,如同死物般冷寂。
虽然比鬼还吓人,但是泊瑟芬却莫名地觉得他不会害她,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地往下掉。
直接落到了他宽厚的肩膀上,又咕噜掉到他胸前,磕了他的伤口一下。
生机种子掉了进去,失去心脏的伤口如泉源涌出的血液,立刻沾湿了它。
种子借由血液迅速成长,浅嫩的叶芽带着澎湃的治愈力钻出来,让伤口快速愈合。
泊瑟芬昏头转向地靠在他的胸前,血肉愈合的响动在耳边清晰无比,一个缓慢的碰撞声开始出现。
砰、砰、砰砰砰——植物缠绕在新生的心脏上,开出了鲜艳的繁花。
从缓到急的激烈碰撞声,把泊瑟芬砸晕了脑子,加上那股让她回去的力量在作乱,她被折磨就剩半口气,只想着快点顺应那个呼唤声,离开这个地方。
刚要动弹,一双手稳稳捧住她。
泊瑟芬已经开始有窒息感,好像随着那个呼唤声越来越长,她就越来越痛苦,尖锐的疼痛如凿子,恨不得锤到她骨头里。
也不顾被捧住,迫不及待想要换个没有巨人的方向蹦走。
结果不等离开,她的身体再次被抚住,混乱的眩晕中她听到一声喜悦的叹息。
“是你自己回来的。”
他语气平静,却像在发布一个的有关占有权的命令,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冷肃感。
“所以留下才是你的命运。”
泊瑟芬理解不了这些话,她左转右转焦躁地要逃离他的手心。刚要跳出去,一股温柔却强大的神力包裹住她,将她再次强硬扔入人类的身体里。
泊瑟芬眼前一黑,刚要反射性蹦跶着逃出去,却一头撞上了囚牢栅栏。
她没有看到,自己安静坐在椅子上的身体,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黑雾四面八方涌来,如同黑蛇滑过她垂在椅子外的手,毫无防备露出来的脖颈,裙摆下失去力气的双脚。
黑蛇绞编成锁链,捆绑在她的身体上,将她固定在华丽的座椅里。
也将她痛苦的灵魂锁在上面,无法离开。
哈迪斯伸手穿过她开始枯燥的长发,扫开死去的花,刚要给她整理一下发带。
两双充满攻击力的手破开雾气,狠狠往哈迪斯头上砸过来,赫卡忒终于愤怒了。
“哈迪斯,你关住泊瑟芬的灵魂会伤害她。”
雅典娜推测的计划里,中了爱神之箭的哈迪斯,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放过泊瑟芬。因为他没有感情太久,哪怕产生爱情肯定也没有那么大的占有欲。
这也是强硬献上祭品这个计划,会得到德墨忒尔的同意的原因。
精心准备的欺骗里,还放入了幸运女神跟尼克女神的力量,尽最大可能性让种子安全回去。
哈迪斯松开泊瑟芬的发丝,抬起头来,伸出手按住了赫卡忒几只强大的手臂,他眼里的黑雾终于退去,露出里面如燃着毒火般的憎恶情绪。
“看来是那位该在战场上为阿开亚人鼓舞的明眸女神,再次实行了一次自作聪明的谋划,宙斯真是生养了个只想作恶的疯女。”
他表情冷漠,抬起一只手。白皙的手掌上,是无尽的黑雾。
“赫卡忒,你对着宙斯卑躬屈膝,看来是不满意自己守路的权职,那我就送你去守塔尔塔罗斯守门吧。”
话语刚落,无数的黑雾从提坦女神脚下涌起,死亡的力量在冥王的手里,而整个冥府,包括无边无际的冥土都是他的化身。
赫卡忒察觉不对劲,所有随从从她的影子下疯狂跑出来抵抗突如其来的攻击。
猎犬张开流着毒液的尖牙咬住围拢过来的黑雾,企图嘶扯出逃跑的缝隙,却反被毒雾腐蚀掉口肉,痛苦地倒地翻滚。
高大的提坦女神放下火炬,点燃死亡的力量,潮湿的水汽却开始侵蚀她的武器,熄灭她的火焰,宽大的大厅内部建筑装饰被肆无忌惮的神力撞击,轰开了裂痕。
壁柱上沿的众神浮雕,被震碎了脸孔,壁画上的侍从们纷纷逃窜,留下饰带上的图案在粉碎。
哈迪斯缓缓攥上手掌,黑暗覆盖住赫卡忒的高耸的身躯,她在哈迪斯的掌心里,头颅骨头都在粉碎。
痛苦的嚎叫从哈迪斯的紧攥的手指缝里传来,他残忍无情地看了一会,才嫌弃地用力扔出去。
失去战斗力的赫卡忒滚到地上,一道巨大的裂缝在她身下出现,将她拉扯如无尽的深渊里。
三头犬嗅到血腥味,冲入宫殿开始吞噬赫卡忒的随从。
哈迪斯沉声命令,“出去。”
所有的活物立刻被三头犬咬出去,大门轰然关闭。
米诺斯跟拉达曼迪斯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变,飞速赶来前大厅,这是哈迪斯首次携伴会客,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欢愉的场面会变成暴力的战场。
还没有进入大厅,米诺斯就听到哈迪斯的命令,他用力拉住兄弟的手,“别进去。”
拉达曼达斯立刻刹住急促的脚步。
米诺斯拉着他的兄弟立刻往回走,“事情解决了,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再去写张驱逐令,禁止赫卡忒所有拜访冥府的道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赫卡忒显然是得罪了哈迪斯。
大门外奔腾着死魂的河流上,卡戎划着船,载着一船刚死的亡灵。船头站立着一个包裹着黑袍,戴着头盔的年轻神明。
他歪着头像是在倾听什么,不到一会就突然张开黑色的双翼,“赫卡忒好像毁了我们布置的酒宴,被哈迪斯扔入塔尔塔罗斯,我去看看赫卡忒。”
说完他抽出充满死气的长剑,骤然飞起,如一道无声无息的烟雾,又如一头心如铁石的秃鹫。
“顺便砍下她两条胳膊,夺取一部分守护道路的神权。”
卡戎依旧不紧不慢地划着船,赫尔墨斯被赶出冥府,这次给亡灵带路的是塔纳都斯。
紧紧关闭的冥府宫殿青铜门内,黑色的锁链缠绕住整个破败的大厅,最终密密麻麻都绑在王座上。
泊瑟芬柔软的身躯,被困在其中。
她的脸色异常惨白,痛苦让她的皮肤开始冒出细碎的冷汗,手指抽颤。无法出来的灵魂在身体里苦苦挣扎,导致身体也受到伤害。
哈迪斯没有犹豫多久,也没时间犹豫。他伸手掐碎自己肩头上的金色搭扣,快速扯断华丽的腰带,内袍顺着身体线条落在脚边。
浑身赤-裸的神明踩过腐烂的食物,找到一陶罐没有污染的新鲜葡萄酒,打碎了陶罐将鲜亮红艳的液体倒倒自己头发上。
酒液顺着他脸孔往下流淌,盛满在他锁骨窝里,又滑过他劲瘦有力的腰线,硬实修长的腿部,最终落到脚趾上。
他光着健壮美丽的身躯,浑身酒香来到泊瑟芬面前,沉默弯下身体,做出一个虔诚顺从的姿态。
肩胛骨上的酒在火光里熠熠生辉。
哈迪斯轻声念了一下信徒的祷告词,他因为生疏而沉默了下,才继续说:“我献上自己的身体为祭品。”
她只听得到信徒的声音,他就先当她的信徒。但是信徒的声音有大有小,如果要覆盖掉德墨忒尔的祈求声,只能献祭上比她更好的祭品。
德墨忒尔献给泊瑟芬很多东西,包括跟她绑定在一起的神庙。
哈迪斯一时找不到那么多信仰之力来献上,他唯一能想到最贵重的礼物,那就是他身为冥府之王的权职跟他自己。
“请倾听你的信徒的祈愿。”
哈迪斯也是第一次当别人的信徒,每句话都有些笨拙的停顿,双手忍不住伸出去揉搓她沉睡不醒的脸,对那个急于逃出的神魂一字一句虔诚说。
“留在冥府,泊瑟芬。”
如果她不实现他的愿望,而只顾着德墨忒尔,那么……也只能放过她。
然后他再去打废德墨忒尔,毁了她的神庙跟谷仓,让她无法献上祭品。到时候泊瑟芬得不到祭品,只能听从他的祈愿。
毕竟现在他也是她的信徒。
哈迪斯指尖缓而贪婪揉着她苍白的脸颊,一点点揉出血色来,突然他听到她细微喘息一下。
然后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费力睁开眼睛,困惑而迷茫看着他。
她直勾勾盯着他??健美的身体,可能是天降裸男的冲击力太强了,导致她整个人都呆了。
哈迪斯无声凝视她一会,手掌已经落到她的后颈,用一种接近强迫的力道让她贴近他。
然后他吻住她的唇,嘴里藏着的祭祀之酒强灌进去。
泊瑟芬终于震惊醒了,她手忙脚乱伸手推他,手指却刚好扣到他的锁骨,沾了一手的葡萄酒。
“哈迪斯,你怎么了?”
她刚觉自己做了个漫长的噩梦醒来,结果睁眼就是啥啥……这燥得慌。
哈迪斯离开她下,平稳了呼吸才一脸淡定说:“给你喂酒。”
也是他身为信徒,第一次真正给自己的神献上的祭酒。
泊瑟芬的舌尖都是涩味, 简单的半口酒喝出了让她背脊发麻的存在感。
像是暴晒过后的葡萄皮碎在口里,发酵出浓烈过热的温度,从唇齿间溢出饱满的香气。
所以为什么要喂酒?她意识空白了半秒, 才反应迟缓地抬起眼皮, 纯黑的眼瞳如清澈的镜面,映着轻盈上扬的光点。
那是篝火坑里燃烧的木炭被击碎后,飞溅出来的火星在横流的黑雾里到处飞洒。
巨石大厅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恐怖的飓风,几根支撑柱横倒撞碎了几排松脂火炬,待客的食桌腐烂了一大半。
地上还落了半篮子的果子饼跟变质的橄榄,花朵被碎陶罐里的葡萄酒浸湿,黏成团落在碎石中,壁画上的色彩融流在石壁下沿。
在这个变得阴暗的废墟堆里, 她的座位是唯一没有受损的地方。
而单膝跪在她面前的神明满身潮湿的酒气,黑色的卷发凌乱地贴在象牙白的额前,酒水从高挺的鼻梁滑落到唇峰上,鲜红得像是铁刃挖出的石榴籽。
他毫不在意地抿了下唇,含住了上面的酒。
泊瑟芬的脖颈一下就被这种色彩冲击力吊住, 呼吸骤然停止, 见识过少的脑子被眼前这个超出想象的画面给横扫得七零八落。
所有疑惑跟无措都被巨大的美感挤到一边去, 男人肢体伸展的每寸肌肉线条都攒满了色与欲的荷尔蒙,让她产生了溺毙的窒息感。
都来不及害怕他的失控, 她只剩下一个念头——性感到极致原来这么要命。
泊瑟芬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被他的存在侵蚀了,她因为缺氧而快要断气,只能奋力在心里念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开口的话都磕巴起来, “客人呢……”
她就打了个盹, 怎么醒来不止客人没了, 连大厅跟哈迪斯的衣服都没了。
强硬转移话题,有助于她被美色迷眼的时候清醒过来。
哈迪斯却没有回答,新生的心脏里除了盛开的鲜花,还有厄洛斯的箭也在张牙舞爪挥洒着渴望繁殖的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