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神话同人)春神之恋—— by漫空
漫空  发于:2023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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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瑟芬想到后种可能性,刚才在水里的窒息感又再次出现揪住胸腔,导致她呼吸不畅。连麻痹的头皮都像是感受到这种痛苦,而发出啪啪的厄运敲门声……?
她疑惑沉默着,头发里的啪,啪啪,啪扑啪棱声明显起来。
她低下头,杂乱潮润的头发跟着垂落。大把的黄毛中,一个涡螺咚地掉出来,这么大也不知道怎么藏的。
她在又厚又黏糊的黄发里摸索,寻找厄运敲门声的来源,头皮能感受到那扑棱的疼痛了。在抓掉一把海草,摸到头发乱跳的活物时,泊瑟芬已经捋了一遍自己的处境。
她八成在旅游途中死了,确定魂穿,还大概率穿越了时空。
她想到自己是落水的,而这个身体也是从水里被人捞起来,估计是这艘船的乘客也摔下船被她恰好赶上趟附身了。
她能坐在船上唯一的亚麻布小棚子下,有两个老妇女伺候,应该有什么特殊身份。
船上看起来像是领导者的,是那个拿着长棍的老人。他背对着她正跟别的船员说话,时不时还会回头看她一眼,似乎很关注她。
难道,是亲戚?
泊瑟芬压抑着自己突然来到陌生地方的抓狂感,努力先冷静下来察言观色。
这个老人家虽然脸黑了点,但是救了她,别人要拽她的时候还冲过来阻止,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她盯着他好一会,那老人家总算回头,他们两个人视线又对上了,大眼瞪大眼。
老人家:“……”
从头发摸出鱼的她:“……”
泊瑟芬慢一拍反应回来,冷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皮肉抽搐的狰狞微笑:“嘻嘻。”
笑得过于用力,手里抓着的小鳀鱼,都被她掐到眼珠暴凸。
老人家:“…………”
然后他转过身去,灰白的胡子抖了抖,似乎吓到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吓死人的泊瑟芬,单手抬起揉腮帮子,脸麻了,露出个感激不尽的笑都非常困难。
但是能将自己的善意传达出去就好。
而且她还是担心自己的异样会被看出来,这些人好像没有跟她搭话的意思,但是对她的态度能看出来并不陌生。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装多久的哑巴,总不能一直不说话。
这个身体原来的灵魂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她要是不小心将本该活着的人挤兑出去,岂不成杀人犯了?
这个念头比穿越还让人烧心,泊瑟芬缓缓吐出一口气,实在没法理清楚现在这种麻线团的状况,只能用尽力量保持外在冷静。
她暗自掂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鱼,细长的小鳀鱼软凉地刮过手指,轻微刺激着指关节,手掌的触觉在慢慢恢复。
宽布遮盖下的身体也随着各种感觉的苏醒,而开始不舒服起来。
热气从潮湿的布料中蒸出,泛白的盐分附在皮肤上有细微的痒感。海水的咸度很高,身体竟然带这么多盐粒。
她石壳一样的脸皮开始发酸,僵化断线的状态似乎在慢慢好转。
努力熬到手指差不多恢复后,她扔掉鱼,专心掐着脸皮揉搓,这是一个有鱼鲜味的按摩。
身侧的老妇人见她揪头发完了,开始掐脸,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蹲下身,苍老的脸露出几丝悲悯的表情,接着端起把杯,里面红色的液体发出馥郁的果香。
她压着粗哑的声音,像是劝慰她:“你刚从佛律癸亚被x来,我这个卑贱的人也怜悯你xxx,知道你听不懂xxx,还是渴望安慰你的xx。还请喝些去年新酿的酒,希望塞墨勒之子,那个来自跟你一样地方长大的草木之神,能给你带来片刻的快乐xxx……”
泊瑟芬本来专心伸手在揉搓脸上的穴位,微热的温度,让本来僵死的神经一点点恢复感觉。听到对方的话,手指猛然顿住,力量过重按得脸骨穴位过电一样,疼得她脸皮跳起来。
明明是陌生无比的语言,对方的舌音太重甚至带出浑浊的痰喘。但是这位话语含糊的婆婆,说的每句话,除了那些依旧遥远得毫无头绪的xxx停顿外,其余字句竟然都变成她能理解的意思清晰入耳。
好像是随着身体逐渐回缓,连带听觉理解能力也成熟,竟然会自己翻译陌生语言。
佛律癸亚,你听不懂,酒,塞墨勒之子?
还有……渴望安慰你。
大概猜懂她的意思的泊瑟芬,紧绷的脸皮慢慢缓和下去。她的拇指压了压嘴角,摸出的唇形并不厚,柔软的唇角被她的手指往上提了提。
确定自己能露出一个正常的笑容后,泊瑟芬低下头,伸出手小心地接过她手里的双耳杯,然后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这是自己所能露出的最自然表情了。
这也是一个好心人,可能是觉得她落海被吓到魂不附体,所以想安慰她。她的说话能力还没有恢复,只能用笑来回馈她的好意。
结果她的笑容还没有维持三秒,眼前的老婆婆却怔怔看她,眼泪从苍老的眼角落下来。
泊瑟芬表达善意的笑脸立刻凝固住,耳下的颚骨因为牵住肌肉而尖锐发酸起来。
老婆婆已经低头,伸手揪着自己的衣布盖住脸浑身颤抖哭起来。
泊瑟芬慢吞吞地咬了下牙,迟涩地将笑给收回去。她笑得是多吓人,才能将这老人家吓哭了。
老婆婆边哭边低声含糊说着,“是个门第高贵的好孩子啊,众神保佑你xxxx……”
另一个老妇人立刻拉住这位哭泣的老人,阻止她再说话,甚至是谨慎抬头看了看四周,才急忙拖着哭哭啼啼的她走开几步。
泊瑟芬坐在长凳子上安静了一会,才缓慢吐出一口气,胸腔处也跟着闷得难受。像是刚从海里蹦跶出来的呆眼鱼,努力张开鳃却乱了呼吸的节奏,导致鼻腔喉舌都因为缺氧而发苦发干。
她无所适从地看了几眼周围,四顾陌生,惶然一身,越看陌生感越重。
在心情失控前,她收回乱飘的视线,强迫自己半拉下眼皮冷静心情。垂着的视线刚好落到老人家端来的干面包跟黑橄榄上。
大块阳光寂静地砸到陶盘上,在绘着花纹的沿边溅出四溢的火光,给食物上淌出干净的金边。
真是一个闪亮的世界,这也是她旅游的时候,面对地中海的颜色跟璀璨的阳光的第一印象。
只是这个地方的海水,阳光,甚至船帆看起来颜色饱和度更高。哪怕在透明的空气里,也像是泡在裂响着光流中,听觉都被迫染上熠熠的亮色。
她发呆了几分钟,才捧紧手里的陶杯,光滑的壁边被指尖暖烫了不少。环形的黑色内壁饰带被闪着深红色光泽的酒液吞噬了一半,人脸倒影在上面看不到任何轮廓。
这种复古沉甸的杯子摆在手工店里一般都不便宜,很担心失手砸了这么件工艺品。
她慢慢低头喝了一口,涩味伴随着果香味冲入味蕾里。红葡萄酒……却比她曾经喝过的几种酒味道淡,涩味感冲淡后倒是顺口很多。
像是掺水了。
酒水的力量冲入喉咙,泊瑟芬的身体僵涩的关节,都伴随这口浓郁的果香,而舒展开来。像是花苞啪一下绽放,瓣边撩到她唇上。鼻腔一痒,她张了张嘴,不小心就打了软声的喷嚏。
一下就舒服不少的她继续喝这种度数不高的酒饮,脑子恢复正常的思考。
刚才的老婆婆说的话,除了剔除那些听不懂的句子,剩余的内容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她来自一个叫做佛律癸亚的地方,跟这里的人语言不通,还身份高贵……
语言不通就代表不用说话,这个信息让她的焦虑感减缓了不少。
佛律癸亚?
泊瑟芬舌尖卷了卷,轻而缓将这个地名含在嘴里念几次,确定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那个地方还有个叫做塞墨勒的人生的孩子能给人带来快乐?
塞墨勒……像是听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大概是旅行过程接触过的名字。
这么点资料,完全不够她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例如这船现在要去哪里?一整船的男性船员,带着几个女性这种组合怎么看都没有安全感。
她像是只撞翻奇幻书的矮脚兔,满头眩晕糊涂的星光,一头栽入摊开的书页里。
页面里的城堡豁然立体竖起来,敞开空旷的大门,海水涌入长船行驶而来,长桨拍着神秘古老的岁月长流。
船上的人随意抛个网,在时空的海洋里将迷路的她捞起来。
然后她睁开眼一瞧这个陌生无比的世界,懵得耳朵乍然拧起,短腿缩团,不知道如何是好恨不得再跳一次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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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收藏涨的绝对是我最快的一本书,我以为这么久没有开文应该是新手待遇,觉得自己一天能涨二十个收藏就算是合格了。
一天几百收藏突然冒出来,这是以前我写文的时候做美梦的场景。非常你们给了我一把做美梦的机会。
太久没有提笔,心都虚了。
文感,速度,质量估计都有回缓空间,看到这么多评论,紧张得抱着键盘簌簌发抖,第三章 修修补补写得更慢了。
那晚安,我现在还在抖……估计是天太冷了。
看到评论说是微博或者别的地方有妹纸推荐过来看的,非常感激推的妹纸,你是我美梦

就怕跳下去后,眼睛没有再次睁开的机会。
泊瑟芬想起自己考过的无数张数学试卷,曾拿过的最低分数是十一分,认真蒙的选择题全填错。现在却要蒙这种以生命为赌注的答案,实在是太需要勇气了。
她略微用力捏着硬凉的杯壁,酒水摇晃,酒气拌着空气的光块,散发出果肉发烂前的微醺气息。
借助一点酒意,她还是放弃重跳一回水的馊决定,打算先保持现状看一步走一步。
她没有再喝酒,而是轻歪一下头,耳朵深处的海潮耳鸣声终于消失了,脖颈的疲木感也不像是刚才那么明显。
她又试着用鞋底磕了磕裙布遮盖下的甲板,咚咚的木头声响克制响起来,脚趾依旧没有什么力气。
但是比刚才魂不附体,肉木骨瘸的状态好很多。
就连坐姿她也意识到不舒服,衣服布料折叠在凳子上硌得慌。她放下酒杯,伸出手指抓着披布,轻薄而柔软的质感滑过指缝,大块亚麻布料顺着力从凳面里被扯出来。
布沿上半指宽的红色回形纹镶边被她拉到膝盖上方,这种布料透气消暑,但是非常容易皱。
泊瑟芬整理衣服,顺带将里面穿的布裙也扯直了。裙子是用绳带交叉后背绕至腰间打结束缚成型的,一剧烈运动就乱。
她都怀疑除了肩头袖口处的别针外,里面的裙子就靠条绳带撑着,这种版型的衣服不会就是块布往身上裹吧。吓得她立刻给腰带多打一个结,免得跑光。
她在低头打结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能听懂的话越来越多。细碎的各种言语,都被她的听觉细致拾掇起来翻译。
船尾那边,掌舵的中年男人看清楚了海流后,指着船帆大喊着:“感谢船只的保佑神,他驯服了汹涌的浪头,又带来了船尾的和风。行船前献祭的公牛起了作用xxxx……”
后面的话泊瑟芬没翻译出来,就被突如其来的风吹乱了一头毛发。就像是船尾的人说的一样,推动四角帆的海风大起来。
搁置在波光闪烁的海面上的长桨乌头船,开始出现摇晃感。
她顺了一下头发,潮湿的发丝被热沸的光线晒出咸腥味,感觉能塞到盐缸里腌鱼酱油。
船两侧坐在桨位上的桡手口里出现的各种唠嗑,伴随着灌了风的布帆,下层船舱木盖挪动,还有脚步声,全混成毛线团滚到她耳边。
她一时间竟然听懂了五六成。
“没有风浪阻挠,祭品也安全,顺风的话晚上就能穿过阿尔戈号曾经越过的险路,登上海滩……”
“这一趟雇佣神庙给的货物累积起来就能换个仆人……”
“我皮鞋子断了,这是我家里唯一能搜出的贵重财产……”
“划船坐到屁股要烂了,下船后必须换个皮垫子……”
“诸神赐福……”
“xxxx……”
祭品?雇佣?
阿尔戈号……是艘船吗?
一双皮鞋子。
屁股烂了……
泊瑟芬努力挥开烂屁股的画面,拼命回想自己小学当语文课代表的经历。将各种句子填空,成语接龙,拼音写字的本领发挥出来,把这些杂乱无章的话尽量猜出大概的意思来。
这是一艘雇佣船,雇佣者大概就是那位脸黑心善的老伯,船舱里运了很多东西。
有放在双耳尖底瓮里的橄榄油跟葡萄酒,来自阿拉西亚的粗铜,一些笃耨树脂,跟某个她听不懂的地方换来的努比亚乌木。
还有十只黑山羊塞在船舱内,是上个取水点停靠的时候用粗铜换取的。
听说这些都是给某个地下神的祭品,有个船员说起地下神的时候语调都抖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神名很难念。
祭品是她听过最多次的词语,跟神庙连起来,就是这船上的人都为了一次祭祀而出动。包括所有的运来的商品,都是为了这次大型祭祀而存在。
其余的还有给船员准备的食物,例如大麦跟腌制油橄榄,还有劣质葡萄酒。
阿拉西亚……依旧是没有印象的地名。
努比亚……埃及。
橄榄油跟葡萄酒……地中海经济产物。
基本确定自己在地中海,而且穿到某艘古希腊船上的泊瑟芬一脸惆帐地叹息,然后她拿起圆乎乎的黑橄榄咬一口。
胃火烧火燎的,饿到她没法集中精力。
……呕呸呸简直在咬蛀虫啃过的木头,难吃得舌头都要掉了,这是腌了几年了,都腌出化石味。
泊瑟芬只能将剩下的橄榄放回去,又连忙拿起面包啃……磕沙。本来想让面包冲淡味蕾上的毒橄榄味的她,露出一个牙疼的标准表情。
是真牙疼,混在面包中的沙子咔嚓在两颗牙齿上的震荡,让脑壳都在随风晃动。
这种疼痛也让她一时陷入穿越的憋屈低气压中,谁旅个游,一觉醒来遇到这种场景不抑郁。特别是她在渡轮上啃着的是甜馅蛋卷,而现在手里是腌坏的油橄榄跟掺沙的麦饼。
太心酸了,连带胃酸也跟着增多。
泊瑟芬脸皱成一团,将泪水默默咽回眼睛里,继续发奋啃着面包沙饼。味道再差差不过饿死,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吃几口面包后,她又听到咚咚咚的敲击声。。
那位脸黑老伯重重用长棍敲打着船头甲板,他背对着她,满头灰白的头发在海风中摇曳,另一只手端着个金灿灿的酒杯。
他声音洪亮对着船外大喊:“高贵的大洋亡灵们,游荡在厄瑞波斯中无家可归的幽魂,请看顾这艘来自东方战场的长船。船上载着伊利翁贵族之女达厄婭拉,是献祭给掌控地下冥府的瓦纳克斯的处女新娘。请啜饮这香甜的醇酒,这是来自地上神庙的供奉,恳求这趟祭祀之旅无灾无难。”
说完,老人家将手里掺了蜂蜜跟羊奶的的纯酒,全部倒入平静的海面。
接下去要过的海路凶险,老人这趟祷告词也不是期待亡灵能保护船只。
而是为了告诉葬身在海下,尸体也收不回来也没有得到葬礼的死人们,不要嫉妒活人的航船而骚扰船只。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名字,送给那个没有阳光没有欢乐的世界。
所以负责祭祀之旅的老祭祀,洒了奠酒后的祷词特别小心,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跟所在神庙,生怕引来幽魂同行。杯底也不会留最后一口酒给自己喝,与死人共饮是污秽无比的事情。
这一趟前往特里纳克里亚土地的旅程,是少见的要供奉冥府之主的祭祀。
其余神都是供奉牛羊内脏,或者不用生烟的果品蜂蜜。唯独那位让人说起都要避开名字的冥府之王,让人忌惮又恐惧,不接受任何活人祭祀。
这次是得到神谕的特例,他才带领着尖头战船,从佛律癸亚的奴隶市场换到了合适的祭品。
一位纯洁的少女新娘。
她父兄死在阿尔戈斯士兵的尖矛下,而惊人的美貌让她受到了伊利翁城内居民的怨恨。
自从普里阿摩斯之子带来的爱神的礼物,导致了伊利翁的战乱后。无数失去丈夫的而悲痛发疯的妇女,对于过分美貌的少女都起了仇恨心理,觉得她们会引起更多的争端混乱。就像是那拉刻代蒙王后带来了数年的战乱,看不到结束的日子。
美貌成为了最恶毒的诅咒,导致少女失去家人后,无人真心救助而被敌人俘虏,送到奴隶市场上被人品头论足。
地下冥主是一位睡床孤独,没有妻子的神祇。人祭一位贵族新娘,应该是这位神最需要的供奉。
希望这位让人畏惧的强大神明,得到自己想要的贡品后,能停止持续的火山喷发,别再伸出贪婪的手,夺走岛屿上的人的生命。
想到特利纳克里亚遭受的火山大灾,实在是死太多人了。老祭祀忧愁地夹起眼角的皱纹,眼里露出悲切的情感。
泊瑟芬听到这位老伯对着大海一通咆哮,各种xxx的生词很多。她只听懂高贵的xxx看顾这艘船,船上载着伊利翁贵族女儿xxx,请xx这香甜的酒,恳求祭祀没有灾难xxx什么的。
伊利翁贵族,女儿,祭祀。
身为船上唯一年纪比较小的女性,“女儿”大概是指她。
泊瑟芬发挥半吊子的课后阅读总结:
——这位老伯大概是个神庙祭祀,而她魂穿的对象是一个叫做伊利翁的贵族的女儿,他们要一起去祭祀某位地下神。
在她的理解里,祭祀就跟逢年过节拜祭祖宗之类差不多,地下神听着也很像对过世的人的美称。
而且需要出行拜祭,那应该就是清明节了。
这是一趟类似清明节扫墓的活动,而她跟老伯是在一块的,难道那位拜祭的对象……也是亲戚?
说起清明节,就想到雨纷纷……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船外面的海水,过度饱和的深蓝色拢着熟蜜一样的日光,刺激得她眼皮跳,还是右眼跳。
别说下雨,就这酷热的日头,让她刚从海里出来没多久,衣服就干得剩下盐味了。
她默不作声地伸手将外披布扯到头上一些,遮住大半的头发抵御炎热,手指用力的时候依旧会产生细微的颤抖。等到她差不多听懂他们的话,身体恢复正常,脚也有力了,才会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试着跟周围的人沟通。
鬼上身这事,听着就渗人,一个沟通不良,明年的今日可能就是她的清明节。她得确保自己沟通失蹄被人发现不对的时候,有飞奔就跑的劲。
她边思考,边揉着手腕恢复皮下的血液循环。后知后觉发现那位老伯祭祀将视线转过来,她慢一拍抬头,再次跟他目光撞上。
然后她扯了扯脸皮,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在自己什么都不懂,而且环境异常陌生的时候,笑容是最好的缓冲剂。就是牙被面包沙咯得发麻,导致脸部神经不好控制,笑容上扬弧度扯得有点大。
她笑的时候,海风夹着烈阳的光亮扑面而来。松垮半遮着头发的布沿下,一双棕软的眼眸被黑色的阴影掩盖,强烈突出下半张脸那种丰沛到惨烈的冷白,还有那个让人心里发怵的微笑。
笑痕在烈焚般红的唇瓣上,仿佛抹出了一种浓艳恶毒的怨怼感。
就像是传说中那位杀子的科尔喀斯公主重回,下一刻就要使用巫术将他们所有人的血肉都削下来,飞洒到大海里的恐怖。
老祭祀大热天的被她看出一身冷汗。
一个被俘虏的贵族女儿,就像是关在楼上房里的花朵,被敌人随意折断根茎抢走也不懂怎么反抗。羸弱到只知道哭泣,连反抗自己奴隶身份都不会。
所以这艘船的战斗力宁可防备随时出现的强盗,也很少有人去注意她。哪怕有桡手注意,也是被库普里斯女神不怀好意怂恿起来的爱欲之火。
这导致他得多花功夫,束缚这群比强盗好不到哪里去的家伙,拿起权杖抽打敢碰触少女纯洁腰带的恶棍。
这可是献给冥界“赐福者”的新娘,必须保有贞洁。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刚才船在行驶的时候,趁着看守她的老仆人去甲板船舱下取酒,她竟然就爬到了船舷横梁上。
用凄厉的伊利翁语大喊:“我宁可葬身大洋,被鱼群啃食躯体而没有泥衣裹尸,死后变成永远徘徊在没有阳光之地的孤影,也不会让自己的婚姻被地下冥神的污秽恶臭所玷污。光明之神阿波罗啊,请让我摆脱这可憎黑暗的命运。”
然后少女就一头栽入海里,恨不得用盐水洗干净自己身上冥王新娘的印记,痛痛快快去死。
老祭祀以为将她救起来后,她会继续哭天喊地的,结果却阴沉沉不说话,现在竟然还对他露出无比恨意的笑容。
虽然被人祭的对象怨恨咒骂是正常的,但是老祭祀还是颤栗了一下。然后他立刻转身去找那两个老女仆,想吩咐她们要更加谨慎看守她。
他忍不住想,也许在献祭的时候,要用布条勒住她的嘴。就像是用马轭抓住马颈,驯服烈性的马匹让它温顺。
免得她死前还要对他吐出恶毒的诅咒。
泊瑟芬觉得自己维持友好善意的微笑足够久了,刚伸手揉腮帮子,就看到那位老伯害怕得转身就跑。
她揉脸的动作一顿,手指忍不住搓一搓嘴角的皮,竟然撮出盐花。
看到她对他笑竟然这么怕,难道她现在……长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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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特里纳克里亚
泊瑟芬食不知味吃了个面包,肠胃里的饥饿烧灼被消化不良取代。她揉着闷颠的肚子,开始想念消食片的山楂味。
船尾那个一直低头在看海水,并且试着调整尾舵木桨的船员大喊了一声。
“鸟,让鸟到高空去。”
他的喊叫在渐大的海风中,依旧嘹亮如哨声。
泊瑟芬好奇抬起头,被强劲的海风吹得脸差点起褶子。她连忙伸出双手揪住头布两侧困住满头乱发,不然风加长发的威力,足以让她比贞子还吓人。
她糟心揪着头布,要转身背对海风的时候,一个脚步矫健的船员从她身侧跑过去,手里拎着个笼子,里面的黑色乌鸦正在不安扑腾着。
泊瑟芬看到乌鸦翅羽都被风吹起了炸毛的弧度,就仿佛看到自己此刻满头毛在飞的形象。
鸟很快就从笼子里被放出去,扑哧一声扎入海风里,往船头的方向飞去。
不等她的目光从乌鸦的尾羽上扯回来,耳边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兴奋吼叫,所有人都像是得到某种预兆般欢呼起来。
泊瑟芬侧过脸,海风将长发撩飞到眼睛上。她看到几个男人跑到桅杆下,甩开胳膊揪住粗重的缭绳,拉稳风帆。
巨大的帆布在桅杆上涨弯成一种蓄势待发的弧度。
刚才还在唠嗑家长里短,什么烂坐垫脚底疮的桡手们,立刻伸出手握住桨把开始扳动,后背肌肉因为用力而跟着风帆弓突起来。
老祭祀站在船头,手里的长木棍,大力敲了好几下甲板,似乎在警醒还没有回过神的船员。
他挥手,朝着脆蓝的天空,还有起波浪的酒色海面高声喊道:“黑发的裂地之神护佑我们所有人,能平安踏上乌鸦爪踩过的土地。”
很多人参差不齐大吼:“裂地之神保佑我们。”
洪亮的声音挤碎了海风的喧嚣,带起了鼓帆的巨响,木桨开始击水拨风。
船尾甲板上那个看海流的船员,伸手作出指挥的手势,大声呼喝扳桨口令。
在他身侧那个皮肤黝黑的乐师嘴含着双管笛跟随节奏,发出狂快激烈的曲调应和,把所有杂乱无章的划桨动作,都归到音乐与口令里变得整齐一致。
两个掌舵者用力扳动长桨舵。他们张开嘴,风灌入喉咙,带出澎湃如海潮般的催喊声。
“桨动起来,扯住帆,动起来动起来,伙伴们动起来!”
动起来,船动起来。
船头柱撞碎海浪,带来狂烈的雷鸣,船上每块木板的连接缝隙处都发出吵嚷不休的声音。
这种剧烈晃动的力量,从甲板下不断拱撞上来,直敲得人的脚底板,连同十根脚趾都跟着颤抖。
正在拨开眼上发丝的泊瑟芬只觉得手背都在发颤,阳光从她指尖抖落到眼瞳深处。
金黄色的背景中,这艘像是活在历史书内容里的人力桨长船直接撕拉开纸页,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凶狠姿态冲到她面前,将她心里那些不真实感,给撞到七零八落。
真的不是梦……
这个事实空前清晰现实起来,所有侥幸的念头都随着大船颠簸起来的重量,而逐渐粉碎。
她手指上的发丝再次溜走,打到眼睛上,泪水一下就冒出来。
泊瑟芬难受得动了动嘴,一个浪头刚好扑上甲板,水珠子扫溅开来泼她一脸,盐水黏糊得像是鸟屎流满头。
所有冷静的思考戛然而止,身体的迟钝导致情绪反应弧度过长,理智上安静接受的事实,情感却才姗姗来迟回应这种荒诞的遭遇。
她呼吸都跟着停顿起来,手指的骨关节抖动得更厉害。所有想要爆发的情绪翻搅在缺氧的体内,憋得像颗老年地雷蛋,随时能炸开。
毕竟她吃好穿好有闲钱旅游,刚才还在墨西拿渡轮上,手里拿着甜舌头的零食。背包里是朋友在她旅游前塞的晕车药,创可贴。口袋里的手机,有父母问候的通讯记录。
旅游手账上画满了可可爱爱的经历,等着回去编辑朋友圈上传。拉杆箱上的金枪鱼身份吊牌,还是她选了一个钟头的淘宝才定制下来的。
不过眼一闭眼一睁全没了。
父母没了,朋友没了,旅行箱没了,贴身腰带里藏的现金没了。背包里意大利帅哥搭讪的电话号码小条条没了,虽然没有胆子联系,也是头回被搭讪的纪念品。
哪怕是赌徒上赌场,都不会没得这么莫名其妙,至少人家还知道是自己赌没作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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