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含笑听着两人的对话,几人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
给徐小明针灸完,差不多已经到六点,白苏看挂号的病人都看完了,外面也没有急需过来看诊的人,于是就收拾收拾准备关门。
刚准备关门,白苏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律师打过来的,他说警察已经抓到了那两个收买王强的人,两人都是无业游民:“那个叫方小勇的人的确和方大力属于隔了三房的亲戚,但方小勇说是看不惯你搞营销、害人才这么做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白苏好笑:“这话谁信啊?”
律师:“调查到钱是他自己的,没有其他直接证据证明是方大力做的,而且方大力最近几天在国外。”
处处都很合理,却处处都违和,白苏轻声对律师说道:“不如直接找找方大力和杏林堂的问题吧。”
“可以。”律师顿了顿,“你之前说不追究王强,那我就只做其他几人、以及那些无良媒体的起诉书了。”
白苏说好。
挂掉电话,程冬冬好奇,“师父~这件事到此就结束啦?”
“没有直接线索,暂时先这样,其他律师会处理。”白苏发消息给老黎打听沈氏药行和杏林馆的事情。
“什么都交给律师真好,不用自己出面。”程冬冬觉得师父也挺厉害的,“换作是我,我估计还得去网上吵一通,师父就不一样了,直接把所有人都告了。”
“有什么可吵的,解释又没用,反而伤肝。”白苏不是擅长争执的人,这种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处理好了。
程冬冬想想也是,“那我也看了。”
“我也不看了。”何信也附和了一句。
白苏不解的看向两人:“你们俩还在看?”
程冬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怕人家误会我们医馆,影响咱们的口碑。”
白苏点点头,“那你解释了,故意抹黑的人改变口碑了吗?”
程冬冬沉默了片刻,然后摇头说没有。
“明明都反转了,有些人还在玩梗、还在坚持中医无用的认知。”
“所以说啊,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病人,他们就是故意恶心人的,真正的病人才不会人云亦云的去附和。”白苏觉得没必要和这种人解释什么,她的口碑都是病人们带来的。
何信想起崔非妈妈以及其他几个病人的评论区,在这些人的评论下绝大部分都是好的,“好多人还是帮咱们说话的。”
“不过还是不多。”程冬冬听着隔壁王婆婆他们的动静,“要是王婆婆她们也会上网骂人就好了。”
“想啥呢,可比老太太们气得高血压。”白苏让两人别再多想,等着收钱就是。
律师晚上就将起诉书写好递交法院了,要求道歉和赔偿,直播造谣几人以及剪辑一半做噱头的无良媒体也收到了消息,一脸苦状,一个小医馆竟然会起诉?还请的是顶级律师?
以前遇到的人都是气得哭,然后网上发声澄清,之后他们可以引一波热度,之后对方要是出什么事也和他们没关系,是他心理问题,反正最后还能再吃一波人血馒头。
这个小医馆竟然没有注册账号澄清,甚至连个公关文都没有,直接就发传票,要求赔偿名誉损失一百万,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白苏在药王谷待久了,性子也平和,处事方式自然也很温和,就普普通通起诉一下就好了。
“活该!”古月早就看到了关于医馆的新闻,明明已经有了真相,但这些媒体为了赚钱却完全没理会没道歉,反而置顶引来更多话题度,“真是大快人心!”
“我得去转发一个。”古月用自己几十万的账号将被人透露出来起诉消息转发了出来,另外还单独做了一个视频推荐白氏医馆,之前怕引来黑粉中伤医馆,但现在医馆看已经火了,发一个也没关系。
古月发了出去,直接光明正大的推荐:“需要中医的可以去哦。”
她朋友梨子的甲状腺结节好像小了一点,因此也转发了一下,“推荐。”
原本就去过医馆的古月粉丝在评论区嗷嗷叫:“你们几百万粉丝的人就别推荐了,我已经挂不到号了!!”
“挂不到号+1,腰椎滑脱急需小白医生救命。”……
白苏并不知道律师效率那么快,还在网上引起了一波热度,她此刻正在给檀越针灸。
皎皎月光下。
白苏坐在檀越身侧的位置,为他针灸脑后的穴位,乌黑的短发间,隐约可见淡淡的淤血。
白苏扶着他的额头,用了最细的银针小心翼翼的往后脑处扎,“疼了就说。”
“还好。”檀越抬眸看着身侧的白苏,月光落在脸上,颀长睫毛落下一层厚厚剪影,绯红嘴唇微抿,神色严肃,瞧着好像她也很疼似的。
“是我疼。”檀越忍不住出声。
“……”白苏闻言笑了起来,“我知道啊,只是觉得我这个大夫医术还是差了一点,你疼了这么久,我却一直没法根治。”
檀越让她不要妄自菲薄,“已经很好了,是我这问题太奇怪了,每次疼了就会做梦。”
白苏好奇问道:“你做梦做什么了?”
“很模糊,有些记不清了。”檀越恍惚好像梦见白苏了,但好像又不是,梦里的人穿着奇怪的白衣。
“好吧。”白苏叹了口气,如果师兄在,大概早将他这个疑难杂症治好了,“你是我开医馆以来治过最难治的病人了。”
檀越闻言笑着说了一声抱歉,“慢慢来便好,我不着急。”
门口的宁助理叹了口气,老板你可别为了多和白医生相处就不想恢复了啊。
白苏听到叹气声,扬起眉梢:“你不着急?我看宁助理急得要跳脚了。”
“我不急,我是愁好多蚊子。”宁远连忙否认,还用力拍了一下胳膊证明一下自己说得是真的。
白苏笑着嗯了一声,“晚上蚊子是挺多的。”
她转头看向檀越,刚想说可以包一点驱蚊包挂门口,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老黎发来的消息。
白苏打开看了看,看完后眉头微蹙,沈家是靠治风湿起家的?
老黎是药材批发市场做生意的, 对里面首屈一指的李氏药行和沈氏药行还算比较了解。
他说两家药行都有开医馆,好药材一般都供货给他们自家的医馆,药材好, 药效好, 病人反馈好, 名声自然也起来了。
老黎说李家的春和堂以针灸闻名, 而沈家的杏林堂以经方得名, 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个治风湿类的秘方, “我听说早之前杏林堂也只是名不经传的医馆, 后来因为研究出秘方,治愈了不少人,随后才一跃成为五大中医世家之一。”
“这么巧。”白苏心想难怪了。
一切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我也是听说的, 我才活了几十年啊, 他们也都至少一二百年的传承了,具体怎么的我也不太清楚。”老黎知道的也是明面上的, 至于内里他没有那么大的人脉。
“多谢了。”白苏和他道了谢,随后在网上又查了查。
一侧扎针的檀越注意到她微变的脸色, “出什么事了?”
白苏低头看着杏林堂的介绍, “听说了一些巧合的事情。”
檀越看着桌上阿姨提前摆进来的饮品和小食:“没有那么多巧合。”
白苏是赞同的, 但她有些不理解的是上辈子,那时的她没有从医, 也没有如今药王谷药方, 只为了图人参吗?一只人参也没那么大诱惑吧。
秋风瑟瑟, 吹进屋内,檀越握拳抵唇轻咳了两声。
咳嗽声将白苏的思绪拉回来, 她让宁远关好门窗,将屋内开上暖气, “今儿秋分,入秋了,要注意防寒。”
关好了窗,就看不见窗外月光了,屋内灯光暖黄,倒也将白苏关切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檀越心情不错的应了一声好,今天的针灸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白苏偏头打量着檀越,“笑什么?不疼啊?”
“这会儿不是很疼。”檀越敛眸看着双腿上摇摇晃晃的银针,“今天好像酥麻又往下了一点点。”
“很快双腿也会有知觉的。”白苏将做好的一罐膏药放到桌上,“这个新膏药里加了消肿止疼的药,效果会更好一些,腿上也可以涂抹一些。”
“多涂抹一些,用完了我再做。”白苏交代一声,然后取了银针便起身回去了。
檀越颔首,坐在轮椅上望着白苏离去的背影,朦胧月光下那乌黑头发瞧着也如梦中一般,如墨如瀑。
“檀先生?”宁远小声提醒了一声,老板你收敛点。
檀越收回视线,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将药端来。”
宁远忙端了药给檀越,看着他喝下后又帮他涂抹膏药,“今儿给您厚厚涂抹一层?”
檀越看着白苏新送来的这一罐膏药,有些不舍得用:“很浪费。”
“但白医生让多涂一点,多涂一点兴许知觉能快些恢复。”宁远将白苏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暗示了一句:“您不是想快些站起来吗?”
檀越垂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涂吧。”
“诶。”宁远利索的帮檀越涂抹双腿和后背,等全部涂抹完檀越浑身都散发着浓郁药味,宛如一个药人,但他却不觉得难闻,反倒觉得药香好闻。
白苏回家后,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陆问打来电话求助的:“师父~~我同学忽然高烧不退,吃了退烧药一直没效,我想给他扎针,但我害怕我扎错,你能帮我看着点吗?”
“什么原因的发烧?”白苏接起陆问的视频通话,直接询问道。
陆问快速说着剧情:“他昨天下午打球回来出了汗,然后又淋了雨,上午开始不舒服,这会儿就发起了高烧,已经快四十度了,我怕他烧成傻子。”
“那直接扎,我给你看着。”白苏盯着陆问给同学扎了曲池穴、合谷穴以及大椎穴,三针下去五分钟后,他同学就开始退烧,烧得通红的脸颊也逐渐退热。
“我去,他降温了。”其他同学拿下发烧同学额头上的冷敷毛巾,摸了摸这同学的脖颈位置,再三确认后说有效了。
“好快。”其他同学也惊呆了,“大郭你能听见我们说话了吗?”
原本烧糊涂了的大郭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口渴……”
“师父,他退烧了。”陆问高兴得不行,“可以取针了吗?还是必须再等十几分钟?”
“再等等。”白苏提醒陆问,“你盯着一些,他这是外邪入体,一定要盯着他出汗,不然还会烧起来的,要是一直没出去葛根汤给他吃,颗粒也行。”
“诶,谢谢师父~”陆问连忙让同学去买,“师父,那我先挂了,一会儿有情况我再和你说。”
白苏嗯了一声,刚要挂断忽然想起一个事儿,“你回头请你朋友帮忙去杏林堂买一付药,之后再寄回来给我。”
陆问知道杏林堂,脸上的淤青还是拜他们所赐的,他立即会意了:“保证完成任务。”
交代陆问后,白苏挂掉电话回屋休息,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清晨,小雨朦胧。
但针灸、拿止疼贴的人却还是雷打不懂的过来了。
“白医生,我儿子今天自己扶着墙壁站起来了。”崔非妈妈一进医馆就激动地嚷嚷起来,“还走了两三步,但就是不太稳,还得我扶着才行。”
“慢慢来,再有半个月应该就能自己慢慢走动了。”白苏帮崔非把了把脉,下身经络通畅,只剩下少量瘀阻,“恢复得不错。”
“都是白医生你的功劳。”崔非妈妈激动抹眼泪,儿子的情况真是越来越好了。
“我们家老太太现在也能自己抬手拿东西吃了。”赵老爷子指了指中风后的妻子,之前口鼻歪斜,浑身动弹不得,现在能自己吃东西了,说话也正常了。
“真好。”后面跟着崔非妈妈、赵老爷子、刘香她们过来治中风偏瘫、小儿麻痹的其他人露出羡慕的神色,“白医生,我们家什么时候才能大好?”
崔非妈妈安抚大家:“你们别着急,我们都针灸了快两个月,我儿子才能站起来走几步的,你们才刚来,再等等别着急。”
“你们才针灸三天,等半个月再看看有没有明显好转。”白苏拿着针,为这些人一次性针灸上,然后定好时间,半小时后让程冬冬给大家取针。
白苏定好时间,然后出去按号看诊,率先进来的是一对母女,女儿大概七八岁的年纪,是坐着轮椅进来的,腰间要挂着导尿管。
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容憔悴,声音也很沙哑,瞧着很久都没睡好过:“白医生,我们是特地从外地赶过来的,劳烦你帮我家小孩看看,她还有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崔非妈妈好奇打量着女人,“你就是网上问我那个妈妈吧?”
“对,是我。”陶小欣忙点头,她是在一些中医交流群里看到白氏医馆的,然后又在网上搜了搜,在看完崔非康复的视频后就决定连夜买票带孩子过来看看了,“我早上看到你发视频说你儿子能站起来了。”
“对,能站起来了。”要不儿子这会儿扎着针,崔非妈妈还会让儿子起来走两几步验证给陶小欣看,“你看到视频就知道他最开始眼嘴歪斜的,现在全都恢复正常了。”
陶小欣打量着崔非,崔非现在脸上如常,双手也正常的拿着手机在玩,“真好啊。”
崔非妈妈帮白苏打着包票:“你既然找过来了,那就好好相信白医生,好好配合白医生,肯定能治好的。”
“我先看看。”白苏示意陶小欣将女儿推到她的身侧,然后帮看起来神色很阴郁的小女孩把了把脉,小孩脊髓损伤,导致督脉经气痹阻或虚损,督脉损伤则会影响手足二阳经,从而导致全身机体阳气失运,也导致瘫痪了。
和檀越的情况类似,但没那么严重,白苏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故?”
“她是跳舞被老师压着下腰,然后摔着了,当时送去医院后发现是脊髓损伤。”陶小欣提起舞蹈班的老师时,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女儿一直喊疼,说压不下去,结果还被无良的老师使劲往下压,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其他带孩子的妈妈们纷纷出声:“这什么破舞蹈班啊,这么没职业素质吗?压不下去还硬压?”
抱着女儿坐在一旁的谭云袖询问道:“是不是不够专业?我女儿去的舞蹈班老师就不让孩子硬压,每次都是让小朋友尽力而为,如果不行就别做。”
“就是小区附近的兴趣班,可能是不专业。”陶小欣非常懊悔,不应该图方便就送过去,应该送去市区找专业舞蹈老师。
其他妈妈:“这种兴趣班的老师很多都不够专业,经常听见出事故,我们老家那小地方就有类似的情况,被强压着拉筋、下腰最后导致脊椎拉伤、断裂的瘫痪的。”
陶小欣真的后悔,家里条件还可以,也不是去不了更好的地方,但因为她觉得太远了所以就选择了家附近,她说着说着眼里蕴满了泪水:“是我对不起她。”
崔非妈妈:“你别着急,听白医生的,白医生厉害着呢,她可是连车祸瘫痪的病人都要治好了,肯定也可以帮你孩子恢复的。”
白苏皱起眉,“你别那么夸张,檀先生还在缓慢恢复治疗之中,还没好呢。”
崔非妈妈碰见过几次檀越,每次瞧着他都比之前精神许多,所以认定檀越恢复是迟早的事情,“白医生你别谦虚,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治好的,我儿子现在都好了。”
“白医生,我真的相信你。” 陶小欣红着眼告诉白苏,“医生说正常人下肢肌力在五级,我女儿被害成了二级,二级就只能用手扶着在床上艰移动,医生说她情况比较严重,康复恢复的希望很渺茫。”
“我不想她后半辈子只能坐轮椅。”陶小欣满眼希望的看着白苏:“我看崔非他们也差不多是二三级,他们现在都能站起来了,我女儿针灸治疗后肯定也可以的,对吧?”
“先试试吧。”白苏没有给陶小欣打包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给陶小欣太多希望后万一又治不好呢?
不过白苏这么说,病人都自动忽略了,就直接将白苏当成了救世主,“白医生,我女儿未来就拜托你了。”
“……”白苏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要这么说就说吧,“还有其他哪里疼吗?”
陶小欣摇头,“没有,就是胃口不好。”
“她脾胃功能没问题,只是郁气不畅,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不好了。”白苏仔细给小女孩再摸了摸脉,督脉影响到了肾,肾阳略有些不足,这是脊椎损伤都伴有的状况。
“针灸吧,和崔非他们一样每天过来针灸。”白苏取了银针带着小女孩送到到隔间里做了检查,小女孩双腿有一点点知觉,但肌肉收缩艰难,比崔非情况差一些,但比檀越情况好一些。
“平时要多给她按摩活动,不然双腿会萎缩的。”白苏看着小孩细瘦的双腿,提醒了一番陶小欣。
陶小欣说:“我平时每天帮她按的。是不是我没有按到位?”
“有可能,你要么好好学一学,要么找个专业的护工。”白苏看檀越双腿就没有明显萎缩,情况还算不错。
白苏说完给小女孩针灸,主要是针灸督脉以及双腿,和檀越所用的穴位一致,唯一的区别是没用银针,也没有运气太多遍,小孩子身体受不了。
等全身都扎上针后,陶小欣就守在旁边,柔声询问女儿:“豆豆,你觉得怎么样?”
因为是普通细钢针,小孩没有觉得很难受,有知觉的地方觉得有点暖和,“妈妈,上面舒服,下面有点点不舒服。”
豆豆指了指下半截腰椎的区域,“有一点点疼。”
陶小欣忙问白苏:“白医生这是什么原因?”
旁边的女病人说道:“有感觉是对的,没感觉你才该发愁呢。”
白苏点了点头,“她之所以疼是因为经脉淤堵,通经活络后就好了。”
她说着走出去给豆豆开了活血化瘀、通经活络、健脾补肾、养血柔肝的药,“她想好得快这个药就得用年限高一点的,所以价格有点贵,一定要坚持喝。”
陶小欣知道是白苏偏心自家小孩了,忙道谢。
“没事,每天都过来针灸。”白苏将药方交给何信去抓药,然后继续为后面的人看病。
后面来的也是一对母女,不过年纪就大了一些,女的大概三十来岁,母亲则头发花白,大概六十多岁了。
母亲扶着女儿,小声对女儿说:“脚下是平的,往右边走五步就到了。”
女儿手里拿着盲杖,轻轻的敲着地面,慢慢摸索着走到椅子处坐下。
白苏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双目无神,目光全失,“眼睛这样多久了?”
“一年了。”女人将拐杖放好,小心将手放到桌上。
“怎么变成这样的?”白苏拿起她的手放到脉枕上,仔细为她诊脉,脉象沉微,关、尺脉尤其,肝肾两亏。
“一年前发生了一件事,随后就变成了这样。”女人声音很轻,轻得恍如随时会被风吹走,“两年前我家三岁的小孩被人贩子拐走了,当时很着急很担心,一直哭,之后眼睛就不舒服了,随后我前夫还因此责怪我,争吵过后我便成了这样。”
她声音很轻,像是轻描淡写,但把脉的白苏能感受到她身体内的肝气郁火熊熊燃烧,不停烤炙着她的双眼。
旁边带孩子来针灸的彤彤妈妈立即抱紧女儿:“那你孩子现在找回来了吗?”
女人周琴摇摇头。
周琴母亲无声的抹了抹眼眶,“白医生,我儿子看直播时听到主播说你能治眼睛,所以我们专程从市区过来的。”
白苏好奇:“那个主播?”
“我们也不知道,是我儿子打听来的,他说那个主播眼睛做手术后有后遗症,不敢看阳光,在你这儿针灸了四五次,现在就能见光了。”老人家也不懂这些,反正就是听儿子说靠谱后便带着女儿过来了。
一听怕光,白苏就知道是徐小明了,“我看你女儿的眼睛主要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平时应该有肿痛、流泪、口苦、耳鸣之类的症状?”
周琴点点头,都有的,“一直都很上火,长溃疡这些。”
老人家一听,顿时心急了,“你怎么没和我说啊?”
“你每天也很累了,我忍忍就好了。”孩子丢了以后,周琴眼睛也出了问题,前夫一家就开始嫌弃她,没过多久就离了。
离婚后回到了娘家,好在父母、弟弟没有嫌弃她双眼失明,还好好照顾她,一有时间就出去发传单寻人,但她私心里是觉得愧疚,因此这种小事能不说就都不说了。
老人家用袖子抹了抹眼眶,“你这孩子……”
旁边的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叹气,一边心疼女人,一边痛骂渣男。
周琴沉默着没吱声,但蕴满泪水的眼眶却写满了委屈和痛苦,如果可以,她希望用前夫的命换回自己孩子。
白苏察觉到周琴脉象急剧跳动,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你一开始眼睛应该还能看到光,是吧?”
周琴点头,能看见一点点白光。
“就是因为你肝火一直这么旺盛,虚火变实火,热毒熏眼,才导致你失明的。”白苏看着周琴脸色的镇然完全装不下去了,轻声提醒:“我知道经历这样的事情,是很难走出来,但你要放宽心,恢复了视力才能去找孩子。”
周琴双眼蓦地红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落,“我一直想的,但是我实在做不到。”
“我知道,想和做到是一回事,尤其是你整日待在家中定然更会想东想西,我给你开药。”白苏先取针帮周琴针灸了眼睛,再开了附桂八味汤。
何信瞄了眼附桂八味汤,“冬冬,这方子瞧着温阳补肾的?”
程冬冬靠近看了看,仔细想了想师父的思路,“应该是肝肾两亏导致热毒上行吧,补肾养肝,把精气肝血调回来了,热毒也自行消散了吧。”
何信觉得有道理,“还是小师姐想得多,换作是我大概直接清热解毒。”
“我也是。”程冬冬拿着药方去抓药,他如今在医馆里待了二十余天了,对药房里六七百种药材的位置了如指掌,抓药明显快多了。
除了周琴是因徐小明的直播过来的,下午、隔天又有眼疾的人陆陆续续过来,有想考飞行员的高中生,还有为了救人不慎摔落导致颅脑受伤、行动不便、双目失明的消防员。
除此之外还有梨子、古月推荐过来的女生病人:“白医生,我患有甲状腺结节。”
面对扎堆过来的病人,白苏都仔细帮忙看了,因病情类似,开的药方也大同小异。
“谢谢你们又帮我推荐。”等白苏忙完后和古月、徐小明他们专门道谢了一声。
“白医生,我只是提了一句,是他们自己来的。”徐小明嘿嘿笑着不敢居功。
白苏知道他们这些人号召力是很强的,“谢谢了,待会儿给你抓一付养生茶,免费送你。”
养生茶?
徐小明最近喝药都腌出药味儿了,实在是不想再喝养生茶了,苦着脸哀求:“白医生,养生茶就算了,你实在要感谢,不如请我喝奶茶吧。”
白苏说道:“奶茶添加剂太多了,不建议经常喝。”
“唉。”徐小明飞快转动着眼睛,很快落在白苏漂亮的眼睛上,一脸可怜巴巴的说道:“要不白医生请我吃火锅?我一个人在这里吃火锅都没伴儿。”
白苏正想说话,檀越恰好被宁远推着进来,他轻咳一声,将白苏的注意力拉了过来:“风寒了?”
“没,只是这两天喉咙有些干痒。”檀越说道。
“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秋天多喝水润肺。”白苏说着起身去抓了几颗罗汉果包起来给檀越,“再配点梨一起,止咳润肺效果挺好。”
同时她还给徐小明抓了养肝明目的茶,给还在医馆里的针灸的周琴几人抓了点能调经止痛的当归四物茶。
檀越拿着罗汉果,“我等下让阿姨去买点梨。”
“不用,仓库里放着不少,我给你拿一些。”白苏让宁远推着檀越去后院。
徐小明望着一起走进去的几人,目光沉了沉,“同样是病人,怎么他还能进后院?”
“檀先生住隔壁的,关系比较好。”程冬冬解释道。
徐小明懊恼得很:“早知道我也住到隔壁好了。”
程冬冬上下打量了徐小明一眼,想得倒美,你就算住在隔壁师父应该也不会邀你进去的。
在他看来,师父对檀先生是不一样的,不是见钱眼开,也不是见色起意,很奇怪的感觉。
回到后院的白苏从房间里搬出了一整箱梨子,“现在想吃一个吗?”
檀越闻着梨子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这个梨子应该不酸吧?”
“不酸,上次给你煮的桂花梨茶是最后从树上摘下来的,所以才有点酸,前面的品相都很好。”白苏拿刀削了一个递给檀越,然后又削一个递给宁远。
宁远不好意思要,“白医生你自己吃,我自己来。”
他拿了个梨子,拿边上削去了。
白苏只好自己拿了梨子,坐在梨树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口感酥脆清香,汁水甘甜,味道很好,“你拿回去直接吃也行,和罗汉果煮也行,多喝点,别把肺气咳没了。”
檀越这会儿身体如同漏勺,但这段时间吃的药都在疏通经络、活血化瘀,怕影响药效,其他部分都不敢放重药。
檀越点头应着好,配合得像个好学生。
白苏就喜欢这么配合的病人,“秋三月,早卧早起,肺气才能得以舒展。”
檀越听着觉得有道理,轻声念着:“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①
坐在树下啃着梨的白苏怔住,错愕看向一侧的檀越,“你在念什么?”
“早卧早起,与鸡俱兴……”檀越迟疑着重新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