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霈廷止住他的手,说道:“霍凌昭承认了,是他杀的萧睿,与我妹妹无干,你要杀他我不管,放我妹妹出来!”
萧霈廷倾身过来,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若霍凌昭身死北疆的消息传了出去,他手下那些人,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萧阳抬头瞪他,但萧霈廷面上笃定,只要他敢杀了萧霈云,他必会把霍凌昭的死公诸于世。好一会儿,萧阳才忍下心中怒火,他心生一计,转头道:“也罢,只要公主肯杀了霍凌昭,我便饶你一命。”
霍凌昭死在萧霈云手上,便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萧霈云靠在霍凌昭怀里,将他抱得紧了紧,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霍凌昭轻笑出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自己怀中抽离:“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说着,将剑递到萧霈云手中:“我说过的,若有天你要取我的命,我会亲手给你递刀子,就是现在了。”
萧霈云摇头看着他,那雪亮的剑仿佛烫手一般,她怎么也握不住。
“别忘了,你的家人都是我杀的。”霍凌昭说着,单手握着剑刃,朝自己胸口刺去,那剑刃没入半寸,鲜血顷时溢出,萧霈云大惊,想制止却已来不及……
霍凌昭身子后倾,往悬崖掉去,萧霈云忙松开剑身,去拉扯他的手,随着霍凌昭一并落入了悬崖。
“阿云——”萧霈廷大惊,可再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他急急下马,往那悬崖边去,可悬崖底下烟雾缭绕,他瞪大了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萧阳一行也随之下马,他捡起悬崖边的剑,细细查看着,剑身是上好的寒铁,并无发现任何机关,按着剑端鲜血的痕迹来看,霍凌昭必已伤及肺腑,没有活着的可能了!
萧阳将那剑往雪地里狠狠一插,冷笑道:“想不到霍凌昭还是个情种。”
他长叹口气,朝着萧睿陵墓的方向说道:“睿儿,爹终于给你报仇了!”
萧霈廷失魂落魄地坐在悬崖边上,萧阳一把将他拽起,说道:“别看了,这百丈悬崖落下去,只怕是粉身碎骨了,悬崖底下还有群居的雪狼,吃人不吐骨头,即便他们活着,也走不出那片雪域。”
“你为什么不拦着她!”萧霈廷捏着拳,怒视着萧阳。
萧阳嗤笑一声,道:“太子殿下怪我?且不说没人能拦住一个一心找死的人,就算能,我为什么要拦她。”
“你——”
他上下打量着怒火冲天的萧霈廷,又道:“先前太子殿下都能舍弃妹妹,为我儿子陪葬,如今又何必这般生气,莫非你不是真心与老夫合作?”
“我……”
萧阳不等他答话,在霈廷肩上拍了拍,便大笑着上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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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霈云睁开眼的时候,四周茫茫一片雪白,身下男人是坚实的脊背,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无力地将头靠在霍凌昭的肩上,轻声叫道:“伯卿!”
霍凌昭浑身一震,淡淡应道:“我在!”
有许久都没听到她这样唤他了,萧霈云似乎是无意识的呢喃道:“我们死了么?”
“没有,我们都活着。”
活着!?
萧霈云猛然被他的话惊醒,她慢慢张大眼,豁然想起山顶那一剑,挣扎着从他背上翻身下来,奔至前来扯开他的衣襟,查看他的伤势,见那胸口光洁平整,她才放下心来,若不是这般情形,别人定然要笑她不顾矜持。
霍凌昭心中一暖,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没事。”
“是那柄剑?”萧霈云不记得自己跳下时有没有将那剑带下来,倘若留在山上,必然瞒不过萧阳。
霍凌昭摇摇头,道:“不是,我在胸口做了障眼法,血也是真的,不然瞒不过萧阳,他暂时应该不会追来。”
萧霈云闻言扑入他怀中,乍见他时,一路被追杀,两人都没空说话,眼下空无一人,萧霈云已泣不成声,她又惊又喜,激动道:“你怎么会来?”
“你在这里,我就一定会来!”
“会没命的!”她在他低低啜泣着。
“能和你死在一起,也不错!”霍凌昭在她头顶轻吻,他来时不过只有四成把握,他的确情真意切地想过,两人死在一起。
萧霈云心中一股暖意窜起,像猫儿一样往他怀里钻了钻,忽然觉得这北疆的大雪也不那么冷了,她轻笑道:“那我们选个风水宝地作为埋身之冢吧!”
霍凌昭闻言一愣,将她抽出怀中,在她脸上捏了捏,轻声道:“说的什么傻话,我说过,不会让你死在这的!我的人早已潜入北境,会从那边过来,沿路与我们回合,眼下我们要尽快离开这片雪域,再从北境辗转回京城。”
萧霈云闻言一愣,道:“你不是说没有任何部署吗?”
“说给萧阳听的,你也信,我费劲潜进来救你,可不是为了送命的!”他低头看了看萧霈云的腿,道:“疼么?”
萧霈云随他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腿上有一小片血,她摇摇头,并不觉得痛,霍凌昭卷起她的裤腿,莹白的小腿上一条猩红的血痕格外刺目。
“应是方才从山顶落下时划伤的。”他说罢,屈身蹲下,轻声道:“上来,我背你!”
萧霈云也没客气,俯身上了他的背。
最近的事乱糟糟的,萧霈云如今冷静下来,方才觉得疑惑万千,彼时在阿禹家时,他明明收到了京城的来信,必然是京城里出了事,可他如今却出现在她面前,算算日子,他若先去京城再来北疆救她,绝对周转不过来,那他……
萧霈云拢紧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为了救我,这次一定损失惨重吧!”
霍凌昭轻笑一声,回道:“还好,不过是暴露了一些眼线罢了!”
他越是轻描淡写,萧霈云越是心中动容,她知道他这一遭任性而为,失去的必然不会只是“一些眼线”,他不肯实话实说,萧霈云忍不住挑明:“那京城呢?”
霍凌昭不作答,面上笑意又漾开些许,轻声道:“阿云,你好像开始担心我了!”
萧霈云顿了一顿,其实很早就开始担心了,但萧霈云没有告诉他,闷闷说道:“没有!”
“没有?没有你告诉萧阳,萧睿是你杀的?”
萧霈云见他戳破,一时语塞,面上红了红,道:“我胡扯的,不是为了你!”
“胡扯?胡扯的萧阳就会信么?”
“他们习惯把事情想复杂,再说,他又没瞧见,凭什么不信我的话!”
“你就是为了我!”霍凌昭笃定道:“以后别这么傻,再有这种事,尽管往我身上推,不要让自己置身险境,知道么?”
“那岂不是将你置身险境了?”
“我不一样!”
“你哪里不一样,你不是人么?”
“要杀我,没那么容易,我总有办法脱身的!”
“我怀疑你在说我笨,你老实说,你有没有?”萧霈云嘟囔道,她早想好了,若他说有,她定然要与他生一顿气的,他若说没有,她就骂他不老实。
“你别挖坑给我跳,我说的话记住了么?”谁知霍凌昭一眼看穿她的小伎俩。
萧霈云不答,心中暖暖的,霍凌昭在她腿上捏了一把,催道:“记住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萧霈云语气不耐,唇角却忍不住牵起,她淡淡一笑,又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霍凌昭郑重其事地说道:“只要我活着,那些东西我总有一天能拿回来。”
他默了默,又道:“什么都不及你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写一个骚话精男主!
第101章 大结局(一)
萧霈云心中欢喜,笑了开来,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她伸手戳了戳霍凌昭的脸, 笑道:“你在这里埋伏多久了?”
“大概七.八天吧!”
“这么久,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怎么没有,差点暴露了。”霍凌昭说道。
萧霈云想了想:“你是说那个同心结?还真是你啊, 这么说那个神算子也是你的人了?”
霍凌昭点点头, 她顿时来了精神, 捏捏他的脸, 自语道:“难怪我总觉得身上一股安道源的味儿!”
“你还说呢, 他一直在暗示你,同心结都放你手心里了, 你怎么就没想到是我?”
萧霈云怒了,在他肩上锤了两下, 道:“这谁看得出来啊, 普天下的同心结都差不多, 偏偏他还叫什么阴阳同心结,说什么引路的孤魂野鬼的, 我还以为他是盼着我死呢。”
萧霈云出过气后, 有些心虚,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的,只不过后来一堆破事,她就把这茬事儿给抛脑后了。
霍凌昭听她狡辩,无奈摇头:“那个是我让他胡扯的, 他还老大不情愿呢,生怕辱没了自己一世英名。”
萧霈云咦了一声,道:“原来都是胡扯的么?”
“不然呢,哪有用同心结引魂的,也就是他在镇北王身边潜伏多年,深得信任,这话要给旁人说出来,谁会信啊!”
“那他岂不是暴露了!”
“嗯!这次暴露的彻彻底底!”
“就胡编个同心结,应该不至于丢了性命吧?”
“可不止这样,他还骗镇北王说萧睿陵墓要动土,还有今日送嫁不能带兵器。”霍凌昭将她的身子往上提了提:“不然你以为这么高掉下来没摔死是老天开眼吗?”
“……”萧霈云惊讶道:“不是么?我在心里谢了老天爷千百次了!”
“那你还是谢谢我吧,明明是我开眼,才保住你这条小命的!”霍凌昭笑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运可走,大多数的巧合都是故意为之罢了!”
萧霈云哼了一声,难得见他这般神气,转念一想又道:“那咱们逃了,他可怎么办?”
“以萧阳的手段,大概会被剥皮拆骨吧!”
萧霈云沉默了,霍凌昭回头看她皱起了眉,担忧之色渐显,笑道:“逗你的,放心,他油滑得很,镇北王抓不到到他的!”
“真的?”萧霈云瞧他眉眼含笑,不像是安慰她,心中安定了几分,她又问道:“你哪找来这么多神棍呀?”
“他是我的师兄!”
“你还有师兄啊?”萧霈云奇道。
霍凌昭嗯了一声,继续道:“当年为报仇,我远赴西陲木渝拜师,我年纪最小,师父门下有很多徒弟,所以我便有许多师兄,他是,安道源也是。”
萧霈云忍俊不禁,揶揄道:“你原来是个算命的啊,那以后你不做权臣了,是不是能去庙口摆个摊子养我?”
“何至于如此凄惨?”
“那不好说,我得先确定你有没有能糊口的本事,万一咱们出去了,你没有一技之长,难道喝西北风么?”萧霈云说着,又道:“你到底会不会啊?”
霍凌昭哼了一声,说道:“我不仅会算命,我还算到这次咱们不会死,出去你还得再嫁我一次!”
“你想得美!”萧霈云重重捏了他脸一把,他长得真好看,捏起来也极舒服,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捏完又道:“真看不出来,你原来还是个神棍!”
“说笑的,你也当真!”他好笑道,“我师父文治武功,样样皆能,玄门之术只是其一罢了,我学的是纵横之术!”
“怪不得将你教得这样坏!”
霍凌昭听她嘀咕,笑道:“多谢夸奖,我师父也曾说过一样的话。”
“脸皮真厚!”她想了想又道:“那渝贵妃呢?”
这话听着酸溜溜的,霍凌昭只觉得不妙:“什么渝贵妃?”
“你别给我装傻,你赴西陲求学,她是木渝公主,那你跟她岂不是青梅竹马?”
“你以为木渝国皇宫是自家后花园啊,想进就能进去的?”
“听你这意思,倒是还挺遗憾的!”
“你别冤枉我,我可没有!”霍凌昭无奈道,不知怎么就惹了她,“我跟她没什么关系,就是从前随师父进宫见过几次,认识罢了!”
“仅仅是认识?”萧霈云不信,她在霍凌昭肩上拍了两把,随即跳下,翻身站至他面前,抬手勾起他的下巴,仰面看着他,轻佻而又郑重。
霍凌昭这张脸有多勾人,她早领教过来,那年在太傅府初见,他一身白衣往那一站,她就沦陷了,她不信旁的女子能把持的住。
霍凌昭撇开头,一口含住她不安分的手在唇齿间撕咬,萧霈云轻呼一声,收回手,娇声道:“疼!”
“下次再敢这么挑逗男人,就不是疼这么简单了!”他说罢径直往前走。
萧霈云两步追上,说道:“你是不是心虚不敢说啊!”
“没有!”
“就你这张脸,她能放过你?”
萧霈云咄咄逼人,霍凌昭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她是在夸奖还是在讥讽,他伸手捏住她通红的小脸,无奈道:“你以为谁都跟你这般好色啊!”
其实还是被觊觎过的,只不过这话他不敢说了……
萧霈云闻言一愣,随即干笑两声,不得不承认,她那时确实是单纯好色,一直馋了他很久。
萧霈云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猛然又想到新的问题,她板起脸又道:“那她初见你时是身强体健的你,还是病歪歪的你?”
“……”霍凌昭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又是什么新陷阱,他犹豫一瞬,答道:“我那时远赴西陲,旁人不认得我,所以没有装病的需要。”
他小心谨慎地斟酌着字眼,生怕哪里不对,会踩到萧霈云的尾巴,不过越小心反而越容易出错。
果然萧霈云怒了,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不过那双眼睛直直盯着他,仿佛要吃人一般,霍凌昭就知大事不妙,正想再说些什么缓解下气氛,谁知萧霈云一把拉开他的衣襟,重重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霍凌昭吃痛,轻吟了一声:“属狗的么,干嘛咬我?”
“不公平,为什么你见我的时候就要病歪歪的,见别的女人就生龙活虎的,你要不喜欢我,你就不要娶我,整天要死不活的给谁看,亏我还为你担心了那么久……”她咬完就自顾往前走,嘴上还不忘骂骂咧咧的……
霍凌昭有些手足无措,她鲜少这样蛮不讲理的,他几步追上去,握住她的手,道:“不是说了吗,那时候没有必要!”
萧霈云甩开他的手,怒道:“那见我就有必要了,谁稀罕你啊!”
霍凌昭又握住,萧霈云又甩开,如此反反复复……
霍凌昭束手无策,乍然想起从前翻看她那些话本子里说,女人生气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认错,千万别选择讲道理,因为女人不讲道理起来,就是三公九卿统统加在一起也未必说得过她,即便你已解释过前因后果,她也有一万种办法叫你后悔,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我错了!”霍凌昭被甩了无数次后,又厚脸皮握住了她的手,萧霈云果然停下了,霍凌昭心中一喜,忙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哪了?”
霍凌昭脑子里飞快地转着,错哪了?书上它没写啊!
萧霈云双眼由亮转淡,等了半晌,他还不说,一跺脚转身又走了。
“别乱跑,有狼!”霍凌昭在身后叫道。
“我是被吓大的么?你别瞧不起人!”萧霈云的声音自前面传来,带着无限恼怒。
走出数十步,她身体打了个弯,又回来了。
说归说,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她可打不过狼啊!
霍凌昭笑得前仰后合,一把牵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中,捧着她的脸道:“让别的女人先见到我,就是我最大的错!”
萧霈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心中的怒气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在他胸口锤了两下,羞涩地低下头。
正看到他手背上有淡淡的疤痕,似是什么利物所刺,她愣了愣,只听霍凌昭正经又道:“从前是为了掩人耳目,后来就喜欢看你为我着急的样子!”
萧霈云心中一酸,握住他的手,轻抚上他的疤痕。
这道疤她认得,那时她扯陈归云下水,霍凌昭怕她受风寒喂她吃药,她亲手扎的,如今伤好了,却一辈子都要落下这么个印记了。
萧霈云抬眼看他:“疼么?”
霍凌昭抽回手,背在身后,笑道:“早就不疼了,你才有多大力气!”
“胡说!”萧霈云眼眶微热:“肯定很疼,当时我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可见你小时候吃奶多不努力!”
萧霈云闻言嗤地笑开,那灼热的眼泪又生生被逼了回去:“欧伯卿,你真烦!”
薄雾皑皑,白雪茫茫。
第四天的时候,萧霈云的眼睛看不见了,霍凌昭背着她在雪域里辗转了三天,才终于遇到了风淮,如他所说,他们由北境转道,颠簸半月,终于回了京城。
寒冬终于过去,气候逐渐暖了起来,这日春光明媚,阳光正好,霍凌昭进来的时候,萧霈云正闭着眼睛懒在贵妃榻上晒太阳,十分舒心惬意的模样。
这些日子他很忙,但无论多晚回来,他也总会先来看她一眼,今日清晨北疆送来战报,说镇北王已伏诛,临死前,他扯了废太子做垫背,两人一齐死了。
霍凌昭在萧霈云身旁坐下,看着阳光柔和地洒在她的面上,纤长的睫毛覆盖着她的双眼,呼吸绵长而平静,似是真的睡着了。
他在她身侧坐了良久,方才叫道:“阿云!”
“唔。”似是睡梦中的呢喃,萧霈云轻轻应了一声。
“醒醒,我有话想跟你说!”
霍凌昭轻推她一把,萧霈云拂开他的手,眉心轻轻拢起,似乎有了起床气,嘟囔道:“困,不想听。”
“这话我只说一次,若错过了,以后我便不会说了!”他淡淡道。
“嗯!”萧霈云忍不住翻过身,趴在榻上,似有些不耐烦,霍凌昭松了口气,未曾留意身边的人眼角溢出眼泪,悄悄没入衣衫之中……
六月,京城里盛传,穆武侯又要娶妻了,只不过对方是个瞎了眼的女子,满京城的贵女都扼腕叹息。
“霍侯爷那样的人物,怎么能娶个瞎子呢!”
“哎,真是暴殄天物,瞎子如何领略穆武侯的英姿啊,可惜了!”
“啊,让我去吧,我可以……”
谢桑渝陪在萧霈云身边,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怒道:“都是一群嚼舌根子的长舌妇,不必理她们。”
萧霈云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那你又何必生气呢!”
“还不是为了你!”谢桑渝撇撇嘴,瞪了邻桌那些嚼舌根的女子一眼,才转过头来,看着眼前女子面容娇媚,双眼无神地把玩着手中茶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雪盲也不是什么大病,怎么你就是不见好呢?”
“谁知道呢,兴许老天就是不想让我看见吧!”
“你倒是看得开!哎!”
两人在茶楼里聊了半晌,直到避过日头,复才从茶楼中出来,往那裁缝铺里去。
萧霈云眼睛一直不好,霍凌昭却执意要娶,婚期便定在了九月,原本今日霍凌昭要亲自陪她出来的,奈何萧霈云不肯,他此次回京,整治了皇帝,灭了镇北王,权势愈盛,声名愈响,偏偏长得又好看,他只消往那街边一站,便能赢走所有女子的目光,萧霈云虽然看不见,却也不痛快,所以推说自己约了好友前去。她在京城中没什么好友,如今溶月照顾三个孩子不得□□,便只有谢桑渝能陪她出来。
萧霈云眼睛看不见,手指一一从布匹上扫过,皆不满意,老板换了又换,折腾了无数次,她才终于敲定了,谢桑渝看着那面料,笑道:“好倒是好,再挑些吧。”
萧霈云摇摇头,笑道:“我定下的就是最好的了,其余的都比不过,要来又有什么用。”
那老板大赞道:“这的确是极品货,夫人好眼力!”
说罢,又觉得对方是个瞎子,这话不太妥帖,那老板挠挠头,尴尬道:“夫人若相中了,这便入内,为您量身吧。”
萧霈云点点头,谢桑渝想陪她一起进去,孰料她转身说道:“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谢桑渝没有坚持,便在外间自己挑了起来,如今菀妹已上了学堂,又长高了些,定要再选些好料子给她做衣裳才是,还有阿彦,前几天喝酒又挂破了衣裳,比菀妹还不省心……
她挑挑拣拣,左右比照,一时忘了时间,待挑选完毕,这才发现萧霈云已进去许久,却还没出来。
“人呢?”谢桑渝逮着店中老板,问道。
“谁?”
“方才同我一起进来的女子,她不是进去量身了吗?”
“额?早就量完了呀!她说要再看看!我……我没注意……”
谢桑渝一把推开那老板,径自往内走去,内室空无一人,萧霈云早已不知去向,只在桌上留了封信。
傍晚,霍凌昭收到谢桑渝送回的信,得知那个女人她又走了!
霍凌昭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或许冥冥中早有预感,他拆开信,两行清秀小字跃然纸上:
京城待烦了,我走了,
以后即使年年不见,也祝你岁岁平安!
霍凌昭看完,将信连同信封一起掷入烛火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还有两更!
第102章 大结局(二)
萧霈云离开京城,先去了沅西镇, 不成想一别便是这么久, 慧儿生了个大胖小子, 阿光格外疼她,白天上值,晚上回来就帮慧儿干活, 一家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萧霈云待了几天, 确定她过得很好, 便离开了。
从前她只知道大兴很大, 可到底有多大,她说不出来。
如今无事一身轻, 她忽然觉得,像师父那样云游四海, 好像也不错。
她到过荒漠戈壁, 也去过贫瘠山地, 亲眼看过这大兴的江山,走过先祖留下的每一寸土地, 沿路遇到许多有意思的人和有趣的事, 风沙吹糙了她的肌肤, 太阳晒黑了她的脸,可她一点也不觉得苦累,从前她是笼中雀,如今天高任鸟飞, 她只觉得畅快无比。
这两年,她游遍关内,最后随着商队出关,去了西陲木渝。
萧霈云入城的时候,似乎正赶上什么法会。
无数木渝士兵在前开路,安道源身着广袖长袍在车上“跳大神”,多年不见,他姿容还是那般飘逸如仙,所以萧霈云一眼就认出了他,无数百姓追至身后跪地膜拜,俨然将他当成真神降临,除却这些百姓,两边还有许多年轻姑娘不住地欢呼声……
她们一定不知道,他这把年纪,其实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萧霈云暗暗腹诽道。她站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跪是万万不可能的,想走又走不出去,一时尴尬非常。
安道源似有感悟一般回过头来,他自也瞧见了萧霈云,站在车上遥遥朝她招了招手,又以大兴君臣之礼朝她一拜,便转身继续跳着自己的舞。
听人说,木渝国今年遭了大旱,这是祈雨的法会,萧霈云嗤之以鼻,这么大岁数,还改不了到处招摇撞骗的行径,若真能祈来大雨,她就管安道源叫声神仙。
“轰隆——”
一声闷雷响过,方才还阳光普照,如今忽然乌云盖顶。
四周百姓伏地高呼“真神显灵”,愈发震耳欲聋,萧霈云抬头看了看天,心虚道:“巧、巧合吧?”
但看这样子,一会儿定有一场大雨降临,她还未寻到落脚处,可不能把自己淋湿了。她抬腿硬挤出人流,沿着路边狭窄的缝隙离去……
半盏茶的功夫,大雨倾盆而至,整条街霎时沸反盈天,为这久违的甘霖欢呼。萧霈云双手遮在头顶,往最近的寺庙中跑去。
萧霈云进来的时候,庙里已聚集了许多人,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聊天,瞧模样大多都是外来的商户,有高鼻碧眼的北境人,也有粗鲁凶猛的东岐人,她找了个角落,自己坐下,取了干粮来垫肚子,她听着人们说着趣事,不时附和着鼓鼓掌,时间竟不知不觉过去了……
直到庙里点起了灯,萧霈云抬眼看了下天色,已然傍晚时分,这雨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庙里不管饭,许多避雨的客人挨不住饿,一头扎进大雨中离去。
萧霈云没有落脚的地方,所幸干粮管够,倒也不着急走。眼下人走了大半,剩下的聊天也聊累了,都安静下来,萧霈云本来话就不多,现下没人开口,便只能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瞧着,她离开京城三年了,眼下确实有些想家了……
门外,一个头裹青巾的书生跑了进来,他浑身湿透,书笼上的雨水正顺着笼骨往下滴,他一把抹去面上的雨水,将背上书笼摘下放在门口,又将身上湿透的衣衫拧出水来。
这才抬眼环视庙中情形,他掸了掸皱巴巴的衣裳,抬腿朝萧霈云这处走来。他拱手问道:“打扰了,不知小生是否可以坐这儿?”
萧霈云点点头,随即微微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地方。那书生道了句谢,便在萧霈云身边坐下了,萧霈云瞧他一身衣衫湿透,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棉巾递给他,那书生见状一愣,倒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棉巾,笑道:“多谢!”
他擦过后,又将棉巾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腿上,说道:“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倒是个特别讲究的人,萧霈云摇摇头道:“不用了!”
本是萍水相逢,举手之劳罢了,她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过了今晚,大概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听口音,你是大兴人?”那书生顿了顿,问道。
萧霈云点点头,那书生笑了笑,又道:“那便巧了,我也是。”
萧霈云愣了愣,顿时有了交谈的意愿,她笑开眼,坐近了些,道:“我是京城人,你呢?”
“我也是!”要不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呢,有了这重关系,在人生地不熟的木渝,萧霈云自是觉得格外亲近。更别说那书生见多识广,笑着与她说起沿路的趣事,引得萧霈云咯咯直笑,与旁人不同,他的趣事,萧霈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听得格外入神,两人一路畅聊至深夜,也不见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