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情道小师弟倒追了—— by风歌且行
风歌且行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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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山命下人把宋小河带进寝房,自己也去换了衣袍,这才带着宋小河前往后院用膳。
沈府虽然瞧着大,人也多,但多数都是府中下人,真正的主子就只有沈氏夫妇。
是以用膳的房间并不大,门大敞着,饭菜的香气飘了老远,宋小河一闻见,脚步就加快了许多。
行到膳房处,老远就听见崔明雁充满愤怒的声音响起,“沈溪山那臭小子早就该舍了无情道,为了个什么飞升仙途,简直就成了六亲不认的薄情寡义之人,若亲人都尚且不认,将来就算是成了仙,又如何庇佑天下人?依我看,这死小子小根本就不适合修仙!这无情道,弃的好!”
“你今早还不是这么说的。”另一道声音奇怪道:“人没回来前你一口一个我儿,小山的,人回来了不是臭小子就是死小子,小山如何招惹你了?”
崔明雁道:“少啰唆,既然这小子无情道破了,那干脆就别让他再离家,日后若还要修仙,就在沈氏门下修炼,尽快备好聘礼,让他求娶小河。”
宋小河听到这儿,顿时惊讶地笑了,她往沈溪山的胳膊上一靠,小声问:“你听到了吗?”
沈溪山低头看她,“我好像还没聋。”
“我还以为你的爹娘会不喜我呢。”宋小河来沈府之前,心情就颇为忐忑。
虽说沈溪山这无情道是他自己所破不假,但若是与宋小河完全没关系,那必然是不可能。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绪上都会有迁怒。
但青璃没有迁怒,沈溪山的爹娘也没有。
宋小河因此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脚步也变得十分轻快。
沈溪山窥了她一眼,见她轻晃着头脑,好像并未细究他娘口中所说的“求娶”一事。
两人到了门边,候在门口的下人同时行礼,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两人,谈话声就停止了。
沈溪山带着宋小河进屋,房中点着相当明亮的灯,宋小河的第一眼先是看见了桌上满当当的菜,再是看见桌边的两人。
崔明雁白日里已经见过,但沈启安却是陌生的,宋小河也不敢细细打量,只粗略看了两眼。
沈启安的容貌算不上俊俏,只是肤色稍微白了点,五官并不出众,但胜在他气场非常和蔼,令人光看面相就觉得舒服。
两人行了拜礼,沈启安就笑呵呵道:“回自己家就不必那么多礼节,来坐下吃饭吧。”
沈溪山颔首,带宋小河落座。
四方的桌子,坐四个人则是正好,宋小河挨着崔明雁和沈溪山,对面是沈启安。
“小河,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就让厨子将各种口味都做了些,你快尝尝。”
崔明雁极为殷勤,让下人给宋小河夹菜,还问了她今日出门玩了什么,在临安可有喜欢的东西。
桌上的两个男人都十分安静地吃饭,虽然沈溪山许久没回,但在家中并不显陌生,沈启安偶尔问一两句他的近况,沈溪山也一一作答,是并不亲近但也不冷漠的父子关系。
像寻常人家一样,边吃边聊,一顿饭就这么揭过去。
由于崔明雁一直给她夹菜,宋小河不懂拒绝,闷着头猛猛吃,最后是扶着圆滚滚的肚子走的。
说来也奇怪,崔明雁与宋小河仿佛一见如故,白日一场对话,晚上一顿饭局,两人就亲得如亲生母女一般,崔明雁满身的母爱没地方使,全用在了宋小河的身上。
还亲自做了消食的汤药端去给她喝,与她聊到深夜才回房睡觉。
沈溪山在房中也等了许久,才等到了乘着月色摸进他床榻上的宋小河,抱着她安然入眠。
同行的几个受伤的猎师经过治疗之后,隔日就陆续清醒了过来,唯有孟观行伤得最重,暂时还在昏迷状态。
宋小河与沈溪山商量了一下,若是四日后孟观行伤势还未好的话,那便将他安置在临安养伤,他们先行一步。
杨姝对此也是赞同的,毕竟知道宋小河此行耽搁不得,原本提早出发就是怕路上发生什么意外耽搁时间,冥界之门七月半只开一回,下次就要等到明年了,宋小河必须要在七月之前赶到南延。
主意已定,宋小河知会了庄江一声,那边的三人自然没什么异议。
在等孟观行治疗的期间,宋小河也体验了几日有母亲的生活。
崔明雁很喜欢宋小河,她推了手头上的所有事,一大早就来找宋小河,为此沈溪山还得在天亮之前将宋小河送回自己的房中,否则被崔明雁抓到,自然又是借着民间礼节对他好一顿批评。
宋小河倒是很喜欢跟崔明雁处在一屋,就算是她每日都拿着刺绣所用的东西,教她穿针引线,一针一线地绣花,宋小河也是愿意的。
只不过舞刀弄枪习惯了的宋小河,乍然摸上这绕指柔的东西,自然就没有一点天赋了,频频出错不说,绣的东西也不堪入目。
好在崔明雁极其温柔耐心,不论宋小河如何出错,她都不会生气,细细地教她该如何用针线织就图案。
不绣花的时候,宋小河就在院子里练剑,崔明雁坐在院中的桌边,一边写着东西,一边看她挥舞手中的木剑,时不时露出笑容,夸赞她剑舞得漂亮。
沈溪山这几日倒是外出得频繁,到了日暮才会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宋小河的院子瞧瞧,不过由于崔明雁也总在,沈溪山就不好做什么,与宋小河闲聊几句便告辞离去。
杨姝上回惦记着苏暮临遇到危险撒腿跑得比谁都快,这几日就抓着他天天练武,活生生把一只精力充沛的狼练得整天吐着舌头,分不出一点空闲来找宋小河了。
而孟观行在第二日就睁开了眼,剩下两日休养医治,便能下地行走。
转眼间四天的时间匆匆而过,临行的前一晚,崔明雁在宋小河的屋中坐到深夜。
房中点着烛灯,泛着暖色的光芒。
宋小河捏着手上的绣帕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崔明雁在边上坐着,正低着头绣花,房中静谧无比。
她赶忙坐起身,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绣到一半的时候睡着,歉然道:“对不住啊夫人,我竟然睡过去了,许是白日里练剑练得太过,身体有些累着了。”
“无妨。”崔明雁听她醒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下来,抬头冲她笑了笑,说:“小河,你是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何每日来这里教你刺绣?”
宋小河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紧忙解释:“我虽然不懂,但我是愿意学的。”
崔明雁微微摇头,温声道:“那日你站在我面前,拿出那个小瓷人的时候,我便觉着我与你这孩子有缘分,但我知道你只在沈府住几日,其后便会离去,所以我才每日都过来找你,多与你说说话,待你走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宋小河想说我还会回来的,但又想着,即便是回来,也是回仙盟,她现在不可能在沈府长留。
未来的修仙大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崔明雁看着她,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说:“我只生了沈溪山这么一个孩子,他三岁离家,自那以后的十多年,就没怎么回来过,不过当初仙盟盟主将他带走时说了他此生亲缘淡薄,我早已有了心理防备,并不因此痛彻心扉。”
说着,她长长地叹一口气,“许是生了沈溪山这么优秀的孩子耗光了我的子女缘分,此后多年,我再没能有孕,我几乎忘记了当母亲的滋味,说起来到底是遗憾的。”
“这几日在你身上,我才又重新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心情和感受。”崔明雁抬手,给宋小河额边睡乱的头发理了理,随后面上竟有几分羞赧,说:“你平日里练的那些剑法符文,我都不会,想来想去,能教你的也就只有刺绣,便每日都拿着绣针来找你,就是想与你多相处一会儿,让我多感受感受做母亲的滋味儿。”
宋小河大为感动,起身上前,一把将她拥抱住,用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宽慰。
不知怎么的,她似乎能理解崔明雁的心情。
就像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母爱,所以崔明雁明明不是她的母亲,但每次来找院中找她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开心,每回刺绣出错时,也隐隐担心崔明雁嫌弃她愚笨,明日便不来了。
这种对亲情的渴望是骨子里的,多年来习惯了没有,倒也没什么可伤心的。
但乍然得到了,便会无比珍惜,又害怕失去。
宋小河悄悄落了两滴泪,抱着崔明雁,像是对自己的娘亲道别,“明日我就离开了,夫人千万要保重身体,待我从南延回来之后再来探望您。”
崔明雁叮嘱了她一些路上注意安全的话,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离开了宋小河的院子。
隔日一大早,宋小河与沈溪山向沈氏夫妇道别。
沈启安喝着茶,倒没什么表情,崔明雁却是红了眼眶。
自己儿子站在边上她都没怎么搭理,然而是牵着宋小河将叮嘱的话说了又说,显然极是不放心的。
宋小河神色认真,将崔明雁的话一一应了。
最后还是沈启安打断了这久久不分离的场面,说道:“不论如何,只要平安回来就好。”
沈溪山笑了一下,难得对父母贫嘴,“爹娘放心,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道别结束后,出门喊上了杨姝和苏暮临,四人先是出了沈府去医馆带上孟观行和其他几个猎师。
孟观行的伤势看起来已经大好,脸色也红润,只是他这几日一直都住在医馆中未能出去,出来之后他又变幻成沈策的模样,孟观行自然不知沈溪山的身份。
而其他人也没多问,毕竟修士出行在外,改变样貌隐藏身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沈溪山本身就是特殊的存在。
步时鸢三人在城门口等候,两方汇合之后,便一起出发,再次踏上了前往南延的旅程。
出了临安之后,众人连赶了七日的路才出了江南地界。
由于先前已经遭受过攻击,知道他们的行踪已经被人盯上,便也不在夜行赶路,加之孟观行和几人的伤并未好全,于是众人就乘坐千机派的灵船飞行赶路。
如此一来速度就快了许多,也避免了不少赶路的麻烦。
宋小河平日里就画画符箓,练练剑法。
云馥闲下来的时候,也会与她一起练习,甚至还能与宋小河过上两招。
先前云馥在宋小河眼里,只是个糕点饭食做得好吃,绣工又很好的人,但是这几日一相处,她才发现云馥的拳脚功夫了得。
她的基本功极为扎实,马步一扎上,怎么推都推不动,下盘站得死死的。
且她的打法也相当霸道,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看似简单,却也有着很多技巧。
宋小河拿着木剑的时候倒是能胜云馥,但若是赤手空拳,她打不过云馥。
她绣的花也好看,坐在甲板上绣花的时候,宋小河就抱着双腿坐边上看,叹息道:“舒窈,你会的东西好多啊。”
“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绣花是我娘教我的。”云馥笑着道。
“那你的拳脚功夫呢?是你爹吗?”宋小河顺口问道。
许是知道宋小河没爹娘,云馥并没有深入探讨这个话题,随意地点了点头便提起了别的话题转移。
当然,更多的时间,宋小河还是跟沈溪山腻在一起。
她在房中练习画符箓的时候,沈溪山就捧着一本书,歪在一边的窄榻上看,房中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维持寂静。
有时候也会在宋小河画符的时候突然将她的笔抽走,装模作样地指出她所画的符箓问题出在哪里,然后将她抱上桌子啃她的嘴巴和脖子。
沈溪山喜欢跟宋小河亲近。
这一点,就算是她没说,船上的所有人也都看得出来,是以多数时间都没有人来打扰二人。
他们也都有着各自的事情,比如庄江与孟观行一见如故,两人整日高谈阔论,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
杨姝则是整天抓着苏暮临练功,有时见云馥也在闲着,就喊着一起练,她还有个很远大的目标,就是坚决让苏暮临改掉一遇到危险就夹着尾巴逃命的坏习惯。
步时鸢与船上的人似乎都不熟,跟宋小河说话时会多说两句,旁人则是不怎么搭理,整日站在甲板上往南方的天际眺望。
路上走走停停,时而去城中买些补给,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离边关也越来越近。
宋小河在沈溪山的床榻上醒来已经成了习惯,这些日子都睡得安稳,有时候会做梦,但醒来之后宋小河还记得梦境的场景。
她知道自己会做一种梦。
那种梦会有着很真实的体会,在梦中时,她会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细节,好比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只要醒来,就会很快将那个梦境忘干净,就算是她努力想要记录下来,却仍旧不行,以至于宋小河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些很快被遗忘的梦代表着什么。
眼看着到了南境,宋小河却又做了那种梦。
她很容易区分,因为她在梦中,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实。
宋小河的视角很矮,不知道是趴在地上,还是她本身可能就不是凡人之躯。
随后她看见了血,像是从她自己身上流出来的,染得身下的土地都成了红色,相当刺目。
宋小河粗重地喘息着,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都不动,这让她意识到,她受伤了。
或者说,她正处于濒死的状态,血液不断地从她身体里流逝,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用吃力地呼吸维持着最后一口气。
像是在等死。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宋小河的内心一片绝望,似乎知道自己要死了,她无力地闭上眼睛。
只是在断气的前一刻,她听见了脚步声。
落在地上,很轻,但正朝她靠近。
宋小河仿佛是在死前凭借着求生意志爆发了最后的力量,她猛然睁开双眼,嗓子里发出嗬嗬地声响,像是用力地叫喊一般。
血肉模糊的视线中,那双脚果然出现了。
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草鞋,和粗麻所织就的黑色裤子。
裤子约莫是小了,隐隐露出了来人的一截雪白脚腕。
那双草鞋走到了宋小河的面前,而后来人蹲了下来,一只手伸过来,往她下巴上一抬,宋小河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微微抬起。
因此她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张脸。
那张脸有着得天独厚的精致俊俏,和一双淡漠无比的眼睛。
是沈溪山的眼睛。

宋小河被这场噩梦惊醒的时候, 天色已经大亮,沈溪山不在床上。
整个床榻被她揉得一团乱,薄被掉在地上。
她慌张地爬坐起来, 心口的惊悸还未消退, 但梦中的场景似乎已经记不清楚了, 脑中反反复复就只剩下了一个疑问。
宋小河赶忙下了床榻, 用了个清尘诀草草洗漱一下, 出了房寻找苏暮临。
苏暮临一大早就被杨姝扯去修炼, 这会儿已经累得像死狗一样, 瘫倒在房中的窄榻上。
“苏暮临。”宋小河的唤声老远传来,他听到之后硬是打起精神,跑去将门给打开了, 应道:“小河大人, 你寻我何事?”
“我问你个事儿。”宋小河进了房,反手将门关上, 道:“你先前说,你来人界是为了寻找创世龙神的, 对吗?”
苏暮临对此倍感意外。
因为一直以来, 宋小河对龙神都没什么兴趣, 尽管她知道自己身上封印着龙魂,也被他认定了是龙神, 可她鲜少会主动提起龙魂。
在更多的时间里, 她都是以凡人自居, 从未真正在意自己体内的龙魂。
如今却一脸神秘,拉着他问起龙神来。
“不错。”苏暮临虽然心有疑惑, 却还是认真地回答:“先前我听闻了龙神入世的消息,便偷了我母亲的宝贝来到人界, 想凭借着寻龙珠来探寻龙神的下落。”
说着,他就将寻龙珠给掏了出来。
缕缕金丝环绕的珠子下面挂着三彩流苏,正亮着盈盈光芒,看起来无比绚丽。
“嗯?”苏暮临发出疑问的声音,微微皱眉,将手中的珠子看了又看,说道:“奇怪得很,先前在寿麟城的时候,这珠子不知为何,光芒忽而黯淡许多,这次倒是又亮了。”
苏暮临也摸不清楚这个宝贝究竟是什么情况,时而黯淡时而明亮,其中定然是有缘故。
宋小河抬手,将寻龙珠接了过来,上头所散发的光芒有着一抹温暖,隐隐能感觉出薄弱的力量在其中。
但宋小河越看,就越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天界的宝贝,反倒是像民间里的大户人家给自家孩子做的吉祥物,类如长命锁,玉如意的东西。
宋小河问:“那你可知道,龙神当初是为何要入世?”
这一下差点把苏暮临给问住,他陷入了沉思。
宋小河耐心等了一会儿,低头将那寻龙珠看了又看,就听见苏暮临说:“据说,是龙神受了很重的伤,濒临死亡,为了逃过一劫,龙神便自己入了轮回,转世为人。”
他表情很是犹豫,说完之后又怕宋小河心生不虞,就赶忙补充说:“当然,这些听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大人你这么厉害,依我看根本不是传闻的那样,应当是你觉得生活索然无味,才想着入了凡间,体验凡人的生活。”
宋小河的手指在寻龙珠的流苏上绕着,沉吟片刻。
传闻的确大多都是假的,但空穴来风,消息和传闻都是有原因和根据的,既然有这样的传闻存在,那就说明龙神的入世还真有可能跟死劫有关。
那些奇怪的梦境,还有她体内那个可以自行吸取灵力修复的封印,似乎都在表明她身上还藏着没有揭开的秘密。
宋小河心想,龙神也好,凡人也罢,只要她以前不是恶人,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就行。
她在苏暮临身上问不出什么来,毕竟苏暮临是一个本想来人界寻人,却被骗去酆都鬼蜮刷了二十多年的盘子的傻子。
她离开了苏暮临的房间,路过孟观行的房间时,见门敞着,庄江和他正在对酌,聊得热火朝天。
上了甲板,又瞧见云馥在躺椅上睡着了,杨姝正在边上用术法支了一把伞,帮她遮住了刺目的日光。
宋小河与她对视一眼,两人走到另一边,杨姝才开口,“这丫头平日里太刻苦了,起早贪黑地修炼,不仅练武,还要做饭,绣花,也不知整日忙活这些做什么。”
宋小河已经算是船上修炼比较勤奋的人了,她每晚都按照沈溪山教她的方法打坐调息,吸收天地灵气。天亮之后就在甲板上练剑,下午则是回房炼符,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但没想到云馥比她更为勤奋,天还没亮时,她就在甲板上练功,一直到正午才停下,但并不休息,反而是一头扎进膳房中做饭。
船上的众人都会在停船补给的时候自己买饭,储在灵器中,其实用不着云馥下厨,但她似乎很喜欢煮饭,坚持自己去做,若是做得多了,她就会分给宋小河吃。
宋小河的能吃自不必说,每回都能吃得一干二净。
只是云馥长时间保持这样的忙碌,难免有吃不消的时候,方才就是困倦得在躺椅上睡过去了。
连把苏暮临操练成死狗一样的杨姝都叹她太过辛苦。
两人站在船边,灵船飞到了一般鸟儿不会来的高度,四周笼罩着灵力结界,只有静谧的微风飘进来。
杨姝道:“我听闻你先前去过酆都鬼蜮?”
宋小河点头,“对啊。”
“那地方危险吗?”
宋小河细细回想了一下,才答:“当然,不过我们去的时候情况比较特殊,沈溪山似乎在之前就与鬼蜮中的魔神定下了什么约定,所以一开始魔神并未攻击我们,若是寻常凡人进去,恐怕很快就死了。”
她甚至在那里死过一回。
但也正是那次的死亡,才让她破了体内的封印,获得了业火红莲的力量。
杨姝又问:“那你觉得是鬼蜮危险,还是咱们即将要去的凶城危险?”
“说不准。”宋小河轻轻摇头,说:“不过我觉得,机遇和灾祸是绑在一起的,或许此次一行,我们都会收获不一样的东西。”
杨姝趴在船栏上,“若是命没了,收获那些东西有何用?命还是最重要,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宋小河用双手捏着栏杆,朝远方眺望,漂亮的杏眼里映了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姿势虽然看起来有些傻,但她说出的话却相当正经,“师父说,有生灵存在的地方,就会有善恶,贪念是滋生邪祟的温床,凡间不断有危险在发生,总要有人去解决。我们修仙求道,为的就是庇佑凡间的安宁,护着凡人岁岁年年,繁衍不息,若是我们修仙之人都畏惧向前,谁又去解决那些寻常凡人无法匹敌,对抗的危险?”
杨姝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出来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宋小河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当然,我也有必须要去的理由,不管那凶城如何危险,我都要去走一遭,亲手将师父和师伯送去轮回。”
宋小河从来不是那种,听闻前面有危险就会退缩的人,她的本性便是迎难而上,说她鲁莽也好,不怕死也罢,她只会坚定自己的内心,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杨姝与她闲聊了两句,笑着摸一把她的脑袋,随后道别,转头回了自己房中去。
她沿着甲板往前行,找到了与步时鸢站在一起的沈溪山。
他们二人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先前在酆都鬼蜮的灵船上似乎合作了一回,后来每次见面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会儿能站在一起说话,倒也不算稀奇。
宋小河高兴地跑过去,就听步时鸢说着:“非常人所能学。”
“你们在说什么?”宋小河的身体往中间一站,把两人中间的空隙填满了。
沈溪山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边噙着笑,“怎么一早起来就这么高兴?”
她反问:“我何时不高兴了?”
沈溪山马上就揭短,“你昨日非要给我展示一边喝水一边画符,打湿了一沓符纸,坐在桌边生了许久的闷气。”
宋小河梗着脖子嘴硬,“我没有生闷气,只不过是在思考罢了。”
说完就赶紧转移了话题,对步时鸢问道:“鸢姐,你方才说什么东西非常人所能学啊?”
步时鸢的眸中隐隐有笑,不徐不疾的语气显得很温柔,“方才沈猎师向我询问窥探天机之法。”
“你要学卜算?”宋小河惊讶地问,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久之前的细节。
当初她第一次下山,遇到步时鸢之后一直跟她赶路,于黄沙城中再遇沈溪山。
那会儿他也是现在这样,一副沈策的扮相,在她与谢归聊天的时候,他就躺在宋小河的身后。
他喊了宋小河的名字,宋小河回头,借着房内昏暗的光线瞧见了他脸上盖着的那本书,封皮正有:卜算神法
沈溪山对卜算一派的兴趣不浅,宋小河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他捧着那本书看,后来甚至自己用铜板摸索着卜卦。
宋小河觉得他应该是没摸透这高深的门道,所以一直没放弃,这会儿又逮到了机会向步时鸢请教。
“常人若是学了会如何?”宋小河好奇问。
“窥探天机本就是逆天道而为,一人之命脉是扛不住的,须得动以整个家族的气运。”步时鸢说了之后,大概是觉得宋小河会理解不了,于是换了一种简单的说法,“就好比你起卦占卜,问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类如明日今晚你会不会吃饭,这种问题造成的反噬只会作用在你自己身上,但若是你起卦问何人是下一任皇帝,那么这一卦带来的反噬非你能承受,会作用在你的家族中,若扛得住,自然就能将反噬化解,若扛不住,你的家族就会开始衰败。”
“那若是我没有家族呢?”宋小河听懂了,就接着问。
“万物平衡,你承担不了反噬,自然就问不出答案。”步时鸢回答。
宋小河用胳膊肘撞了撞沈溪山,小声道:“听到没呢,沈氏那么大的家族,若是你学了卜算之法乱起卦,岂非害了你族中之人?”
沈溪山对此好像表现得很冥顽不灵,满不在乎道:“那我学之前先把姓去了,不做沈家人。”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松泛着一身懒骨头转身走了,宋小河吃惊地追在他身后,不断询问,“你认真的吗?方才是玩笑话吧?是不是一早把脑子扔下了船?”
六月底,抵达南境。
灵船落地停靠,众人下了船后,前往边关。
宋小河一行人避着城村走,来到了关口,将先前在临安城置办的路引一一拿给守关的士兵之后,得以通行。
出关之后再往南行百里,就逐渐看见了村落。
南延的六月正是热的时候,暑气蒸腾,热得人汗流浃背。
边关的城村里,就算是女子也穿得单薄,双臂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常年劳作日晒的麦色手臂,男人则大多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背朝着烈阳,汗水顺着脸淌,一刻不停地劳作。
民间万象,这才是常态。
那些百姓瞧着宋小河几人都觉得稀奇,有不少人停下劳作频频抬头张望。
这片土地比想象中的更为贫瘠。
沿途了行了近二百里,也没能瞧见什么高一点的楼阁建筑,甚至多数都是木头或者茅草屋,石砖房都极少。
庄江生在南延,见到这里的百姓都过着如此贫瘠的生活,难免心中酸涩,若非孟观行拦着,他甚至想走一路散一路的钱财。
但有句老话,救急不救穷,这里那么多百姓,就算是把千机门的家底掏空,也无法改变这里的现状。
宋小河倒没觉得有什么。
打小跟在贫穷的梁檀身边,宋小河早就体验过什么叫做穷苦生活,但这些百姓都是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在生活,就算比不得那些富贵人家,繁华都城,可只要日子安宁就好。
在人族式微的大环境中,安宁是大多数人的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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