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情道小师弟倒追了—— by风歌且行
风歌且行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关灯
护眼

梁颂微很少会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可是面对着从将来回到这里的弟弟,他实在有太多想知道。
不是他为何飞升失败,也不是他结局如何,而是想知道那些他已经没有机会陪伴弟弟的日子里,弟弟都在怎样生活着。
但天道的警告让他不容多问,于是也没等梁檀回答,他就道:“子敬,你该回去了。”
梁檀猛然拍下筷子,转头就要逃,梁颂微甩出几道符连成绳索,环绕在梁檀的周身。
他下意识拿出符箓想要反抗,但那符箓绳索极其灵活,一下将他两个膀子给死死地捆住,紧接着就是腰身,双脚。
梁檀摔在地上,彻底被降服。
宋小河现身,小跑到他身边,“师父。”
梁檀没理会她,而是奋力挣扎起来,不顾形象地在地上扭动,像一条搁浅在岸上,垂死挣扎的鱼,但兄长的枷锁实在太过牢固,他无法撼动分毫。
“梁颂微!”他神色中满是慌张,不可置信,刹那就红了眼睛,愤怒地大叫,“你这是做什么?帮着别人来抓我?!”
梁颂微漠声道:“你不属于这里。”
梁檀就道:“好,我走,我马上就走,不过你要跟我一起。”
梁颂微看着他,说:“不行。”
梁檀的眼泪瞬间涌出来,情绪爆炸,嘶喊道:“你必须跟我一起!你会死的知不知道!你会死在——”
他刚喊出来,天空一声惊雷炸响,梁檀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凡人根本承受不住天道的威压,他泄露未来之事,被天道降下惩罚。
忍着剧痛,梁檀继续,竭尽全力一般开口,“寒天宗、钟氏,他们会害死你……”
又一声巨雷,梁檀痛苦地嚎叫一声,连吐三口血,将下巴衣襟染得赤红。
宋小河哭喊道:“师父!别再说了!”
梁颂微甩出一张符,封住了他的嘴。
“梁颂微——”
梁檀也呜呜地哭起来,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脖颈的青筋暴起,“我求求、你了,跟、我一起、走……”
梁颂微却微微侧身,将视线移开,道:“带走吧。”
沈溪山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于是冲梁颂微揖了一礼,然后将地上的梁檀给提起来,抬手凝聚金光,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瞬间,梁檀的身上涌出各色的光芒,如流水般往各方向散去。
这是他从众人身上抽来的灵力,只有他灵力耗尽,无法再支撑日晷神仪,这场逆转时空才会结束。
梁檀感觉到了身体灵力的流失,恍然意识到,这个美好的梦境要破碎了。
他情绪陷入了疯狂,开始用力挣扎,身上光芒大作,竟生生将双手的束缚给扯断了。
“放开我!”
梁檀大喝一声,一串符箓甩出,直奔沈溪山而去。
宋小河站在近旁,抽出木剑,含泪举手,斩断了从她面前滑过的符箓。
狂风四起,雷声阵阵,竹林发出哗然的声响,像是在齐齐奏出悲乐。
梁檀不肯放弃,继续加重攻击,梁颂微便念动咒法,符箓如纷飞的花瓣,从他身后飞舞而出,将梁檀的周身笼罩,淡蓝色的光芒环绕着他,隐隐压制他的攻势。
沈溪山在散他的灵力,他自己又疯狂用灵力攻击,如此一来,供给日晷神仪的灵力便不够了。
光涡再次于半空中出现,不同于之前,一股强大的吸力随着光涡的扩大而朝着宋小河三人包裹。
梁檀癫狂地挣扎着,口中全是血,脸上满是泪,面容几乎扭曲。
他哭喊着,卑微可怜地乞求着,“梁清,你跟我走吧,我求你——”
梁颂微站在不远处,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睛落在梁檀身上,一动不动。
“梁清!”
梁檀要坚持不住了,他的身体被光涡的吸力拉扯着向前,见兄长完全不为所动,也明白他根本带不走兄长,于是心中一片绝望,哭着说:“你那么厉害,怎么会飞升失败,怎么会被那些奸人所害?你一定要提防寒天宗,提防钟氏,去仙盟,仙盟会护着你,千万不要相信钟氏!”
雷声滚滚,梁檀便是满口的血,也要坚持把话说完。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的身体猛地被光涡给吸上去,再多的话也没机会说了,他满是不甘心,大哭着,发出凄惨地悲鸣:
“哥哥啊——”
宋小河也哭着向梁颂微道别,大喊了一声:“师伯!”
梁颂微的表情似乎终于有些变化,身子微微晃动一下,然后冲宋小河勾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轻笑。
随后她身体也被光涡吸走,没入了光涡之中。
最后走的是沈溪山,他以揖礼作为结束,而后纵身跳入光涡。
风起风息,小竹院再次恢复安静。
梁颂微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点了灯,回到桌边,继续雕琢未完成的玉葫芦。
只是这趟时空之行再回去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
由于梁檀在最后时刻情绪太过疯狂,消耗的灵力过多,再加上他本就是凡人,根本无法掌控神器,导致日晷神仪在将三人召回的途中出现了些差错。
沈溪山被卷入了一条光缝之中。
他落在地上,轻盈无声。
意识到这里并不是长安钟氏,也并不慌张,先将周围的环境看了看。
是一片漆黑的林子,隐隐能从树的缝隙中窥见漫天的繁星。
他拿出一盏提灯,正考虑着往何处走时,就听见响亮的哭声传来。
沈溪山自然是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而去,立马提着灯走了十来步,就看见前方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个孩子,身边放着一盏灯,正坐在地上大哭。
声音很是稚嫩,约莫才几岁大小。
沈溪山想着,只要能说话,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行。
于是他走过去,到了近处,就见那小孩也不知道是本身就穿了灰色的衣裳还是在泥里滚的,看起来脏兮兮的,头发也是一团乱,两条小辫子落在身后,头顶的发髻比鸟窝好不到哪去。
只有露出的一截后脖颈还算白皙,正扯着嗓子哭喊。
“小孩。”他唤了一声。
那小孩听到声音,害怕地回头,晶莹的泪眼朝沈溪山看去。
一瞬间,沈溪山就变了脸色。
“宋小河?”
他看见面前这个稚嫩的孩子,分明有着与宋小河相似的脸,眉眼之间尤其像,完全是没长大的宋小河。
那孩子呜呜地哭着,打了两个哭嗝,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沈溪山连忙走过去,将灯拿近了一瞧,确认她就是宋小河。
沈溪山莫名地笑了一下,看着这个哭得稀里哗啦,浑身脏兮兮的宋小河,心里一片柔软,连带着声音也软了,“你哭什么?”
宋小河哭诉道:“我迷路了。”
沈溪山在她身边坐下来,说:“迷路了就去找路,哭有什么用?”
“我一哭,师父就会来找我。”宋小河回答。
沈溪山又笑,拿出锦帕给她擦脸,“那你哭了多久?你师父可有来?”
宋小河小时候性子要乖得多,老实地让他擦着脸,听了他的话,又像是被戳中了伤心的地方,又哭起来,“师父不要我了——”
沈溪山哪里哄过小孩,一时有些无措,于是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只胳膊圈住她稚嫩的身躯,轻声问,“怎么了?为何不要你?”
宋小河抽噎着说:“因为我把铜板拿去跟别人换吃的。”
沈溪山听后,将她的小辫子拿起来一看,上面果然没有铜板了。
宋小河的铜板从未离过身,自从沈溪山见到她第一面开始,她的辫子上就系着四块铜板,不用想,这定然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
他就道:“为何将那么重要的东西随意跟人换吃的?”
宋小河低着眸,湿漉漉的睫毛垂下来,幼嫩的脸圆鼓鼓的,泪水往下掉。
她说:“师父要把我送走。”
“送去哪儿?”
“什么阴门阳门。”
沈溪山顿了顿,问道:“玄音门?”
“对!就是这个门。”宋小河伤心道:“坏师父不要我,我也不要那些东西,明日就去玄音门!”
沈溪山想起先前调查的关于宋小河的身世,上面确实写了宋小河在六岁的时候要送去玄音门。
如此一看,怀里的这个便是六岁的宋小河了。
宋小河曾说过,她在六岁的时候遇见过他,但此前沈溪山的记忆之中却完全没有宋小河这号人物。
这个谜题,直到现在才有了答案。
是因为六岁的宋小河遇见的,是二十岁的沈溪山。
电光火石间,沈溪山明白了一切。
他想了想,对她说:“你不能去玄音门。”
“为什么?”宋小河问。
“你走了,我怎么办?”沈溪山说。
“你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宋小河大概觉得他莫名其妙,挣扎着要从沈溪山的腿上跳下去,却被沈溪山一把按住,佯装凶道:“别乱动,否则我就吃了你。”
宋小河胆小,顿时被吓住,僵住不敢动了,泪眼蒙眬地求饶:“别吃我,你又不是妖怪,为何吃人?”
“你觉得我是什么?”沈溪山轻挑着眉,“神仙?”
宋小河就说:“你是人,你提着灯来的。。”
沈溪山道:“这么聪明?我就喜欢吃聪明的脑子。”
宋小河吓得哇哇大哭,“我不聪明,师父常说我是蠢徒。”
沈溪山逗哭了她,自己却笑起来,捏着她的脸蛋道:“沈溪山。”
“什么?”
“沈溪山。”他说:“这是我的名字,你记好了,溪流河川的溪,山高路远的山。”
“记住了吗?”沈溪山问。
宋小河不吱声。
六岁的宋小河太好欺负,他捏着她的脸道:“说话。”
宋小河吭吭哧哧道:“沈穿山。”
“我穿山甲是不是?”沈溪山道:“连个名字都记不住,笨死了。”
宋小河气鼓鼓地,不敢反驳。
沈溪山道:“我也是仙盟弟子,比你入门晚一年,你若是记不住名字,就记着我是你小师弟。”
“小师弟?”宋小河道:“我没有师弟。”
“从今日开始就有了。”沈溪山说:“只有我一个。”
宋小河转头看着他,许是因为师弟师姐的关系建立,让她有了几分亲近的心思,她道:“我的小师弟。”
沈溪山点点头,宋小河就笑了,念道:“小师弟。”
沈溪山道:“你不能去玄音门,等会儿回去之后就告诉你师父,你要留下来,你师父不同意,你就撒泼打滚,抱着他的腿哭,总之不能走。”
“师父会揍我。”宋小河瘪着嘴道。
沈溪山看着她,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问:“你喜欢我吗?”
宋小河仰头,圆圆的杏眼与他对望,没有回答,而是说:“明日是我的生辰。”
沈溪山气笑,心说宋小河哪里笨了,打小就机灵得很。
他在锦囊中翻找,一样能够送给小姑娘的东西都没有,翻来覆去,最后找到了一包糖。
是先前在前往夏国时给宋小河,让她黏住嘴巴的糖,那会儿他特意留了些,本打算回程的时候再给宋小河吃,但是后来回去为了掩饰沈策的身份,就没给她吃。
好在还剩了一些,沈溪山拿出来给她,“我来得匆忙,这就算作你的生辰礼了。”
宋小河接过来打开,就看见里面是雪白如润玉的糖,顿时眉开眼笑,眼睛都弯成月牙。
两盏灯散发的光,将她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小孩儿哪有不爱吃糖的,宋小河拿了一块放嘴里,往沈溪山的手臂处靠了靠。
沈溪山问:“现在喜欢了吗?”
宋小河点头。
她一点头,乱糟糟的头发就跟着摆动起来,再被风一吹,头就变成了鸡窝。
沈溪山把她抱下来放在地上,用腿圈住,宋小河的身体小小的,坐在里面正合适。
他散开宋小河的发,慢悠悠地给她梳着。
显然梁檀梳发的技术很不成熟,沈溪山的手比他巧很多,先是将她头上的两个丸子发髻重新梳理好,又给她编下面的小辫。
这一举动,极大地获得了幼年宋小河的信任,嘴里吃着糖说:“小师弟,你是好人。”
“那当然。”沈溪山漫不经心道:“我对你这么好,又给你吃糖,又给你梳发,你是不是要回报我?”
宋小河扭头看他,“好呀,等你生辰时,我也送你东西。”
“不用,你就记着一件事。”沈溪山说:“等你十六岁之时,我会遭遇一个劫难,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了,但其实我还活着,需要你要去救我。”
宋小河听不懂,说:“那你到底死没死?”
“你不去救我,我就会死。”他道:“但是你去了,我就不会。”
宋小河又问:“可师父总说我笨,你为何不找厉害的人救你?”
沈溪山答:“只有你能救我。”
“只有我?”宋小河高兴了,指着自己,“只有宋小河吗?”
“对,只有宋小河。”沈溪山答。
繁星点点,夜风静谧。
沈溪山看着她,认真地说:“所以届时不管多少人劝阻你别去,你都要坚定地去找我,绝不能半途而废,也不要因困难退缩,我会在那地方等着你。”
他伸出小拇指,与宋小河的幼小的手指勾在一起,笑着说:“这是,你我之约。”
事实上,宋小河的确也做到了。
十六岁的她独自下山,便是被嘲笑,被阻拦,还背上了一个必死的预言,在未知的危险下,她仍旧坚定步伐,不曾后退。
找到了沈溪山。
六岁的宋小河吃了糖,满口清甜,忽而伸手想抓沈溪山的衣襟,却不小心抓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灵犀牙,乳白的牙齿晃了晃,映进了宋小河的眼中。
她正盯着看,沈溪山就弯下头,问她:“怎么了?抓我做什么?”
宋小河抬头,然后去抱他的脖子,亲亲他的侧脸,用幼嫩的口齿说:“你好漂亮,我喜欢你。”
“我一定会去救你。”宋小河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说:“等着我哦。”

六岁的宋小河太好骗了, 随随便便哄两句,她就觉得沈溪山是个好人。
于是乖乖地坐在他的身边吃着糖。
沈溪山看着宋小河嚼着糖时鼓起的脸颊,心想, 就算今天来到这里的不是他, 是其他人, 宋小河一样会被哄骗。
太笨了。
他又没忍住, 伸手捏了捏宋小河的脸颊。
宋小河也不躲闪, 转头看着他。
沈溪山给她编好了发, 又擦干净了手和脸, 忽然看到侧方的黑暗处闪过一丝白光。
隐隐有一股力量朝他奔来。
这是日晷神仪的力量。
方才梁檀情绪崩溃,无法用灵力维持日晷神仪,沈溪山在返回现世的途中, 就是被这条缝给卷到了这个时空。
现在白光频闪, 正是那条时光缝隙。
或许是梁檀已经回到了现世,日晷神仪要关闭了。
沈溪山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进入那条缝隙, 否则日晷神仪关闭,他恐怕要永远留在这个时空。
然而这里不可能存在两个沈溪山, 来自后世的他, 必定会被灭亡。
沈溪山想着, 身体动了一下,打算起身。
这时候, 宋小河却倏尔抬起头, 问沈溪山:“小师弟, 你要走了吗?”
沈溪山顿了顿,一时没回答。
他想起方才来的时候宋小河那凄惨的哭声, 坐在树根旁的小小身影,一下又犹豫了。
就算宋小河从来不说, 但沈溪山也是知道的,宋小河很怕孤独。
她总是很多话,看起来很热情,与谁都能交上朋友,正是因为她有一个孤单的童年。
所以她养成了一种,就算是没人回应,也会自说自话的习惯。
恐怕在宋小河的生命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朋友只有路边的花草,后山的树木,和一些并不常见且惧人的小动物。
要把六岁的宋小河留在这片漆黑的山林里,沈溪山做不到。
他笑着说:“我先把你送回家再走。”
宋小河却撇嘴说:“我不回去。”
“为何?”
“师父不来找我,我就在这睡。”宋小河说着,就真的躺下了,脏兮兮的衣裳再裹上一层灰,小小的身躯蜷缩起来,只留了个背影给沈溪山。
显然宋小河这孩子打小就倔。
鼓着脸悄悄生闷气的样子又那么可爱,沈溪山不可能拒绝,他宋小河从地上拎起来,就道:“那我就陪着你等你师父来,你别躺地上。”
宋小河高兴,就去抱他,“小师弟,你真好。”
沈溪山拍着她的脑袋,头一次面对一个小孩儿心里软成一片。
同时他释放灵力,源源不断地汇入那条散发着白光的缝隙之中,以此来稳定日晷神仪保持开启状态。
梁檀两年来不断吸收仙门弟子的灵力,又将这次来参加百炼会的弟子当作养料一般,如此去开启日晷神仪都尚且无法维持它的稳定,就更不必说沈溪山为了这条缝隙的存在耗费多少灵力了。
宋小河静静的,始终坐在他的身边,周围只有微微的风声和她嚼着糖的声音。
沈溪山的灵力大肆消耗,他想着,再坚持一下,若是梁檀还不来,他就把宋小河送回去。
好在没等多久。
远处遥遥传来一声梁檀的喊声:“小河——”
小河立马站起来,这会儿倒是将先前的赌气给忘得一干二净,满脸兴奋地拔高声音回应,“师父!”
沈溪山大松一口气,也起身,揉了两下宋小河的脑袋,说道:“宋小河,我走了。”
宋小河回头看他,大概是想要挽留,就问:“你还会回来吗?”
“你都已知道我是谁,去找我就是了。”沈溪山说:“我也是仙盟弟子。”
宋小河拉着他的手,有些依依不舍。
沈溪山看着她的表情,就好像牙齿被蜜糖黏住了一样,缠得他心头都是软的。
但他必须要走了,因为六岁的宋小河自会慢慢长大,在十六岁那年遇见他,可现世的宋小河此刻没有沈溪山的陪伴。
况且梁檀正提着灯找来,不能让他看到自己。
沈溪山松了宋小河的手,说:“我们会再见面的,生辰吉乐,宋小河。”
他说完这句话,就收回自己的灯熄灭,然后往黑暗处走去。
宋小河没跟上去,就站在原地,看着沈溪山的背影渐渐在黑暗中消失。
梁檀很快找来,见宋小河呆呆地站着,气道:“宋小河,那么晚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宋小河听到师父的声音,转头跑了几步,一下扑进他的怀中,闷声说:“师父,我迷路了。”
“本来就笨,还总是喜欢乱跑。”梁檀忧愁地看着宋小河,肠子都要叹出来了。
宋小河就顺着他的话说:“所以师父就不要把我送走了,我要一直留在师父身边。”
他蹲下来,将手心里捏着的四个铜板系在宋小河的小辫上,说:“这天底下,也就只有我能耐得住你的折腾。”
铜板一一系好之后,他又说:“这回就轻易饶了你,若是下次再拿铜板去跟别人换些吃的玩的,我定定是要打得你屁股开花。”
宋小河笑着应了声好,一下又困了,揉着眼睛往梁檀身上倒。
梁檀就将她揽在背上,提着两盏灯起身,问:“小河方才在看谁?你这头发是谁给你梳的?”
“小师弟。”宋小河回答。
“我只有你这一个蠢徒,你哪里有师弟?”梁檀问。
她趴在师父背上,困倦地喃喃,“就是我的小师弟。”
夏夜的风舒适凉爽,叶子晃动,月色皎皎。
师父的脊背宽阔温暖,宋小河很快就睡着了。
梁檀背着她,提着灯,在汇聚如河的繁星下慢慢行走,一步一步走回沧海峰,走回师徒俩的小石房。
现世,长安。
宋小河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落地没摔,倒是安安稳稳地着地了。
但周围站着一圈的人,她匆忙搜寻,没在人群中找到师父,也没看到沈溪山。
师父在回来之前硬是要逆天道而行,向师伯透露未来之事,定然是受了不轻的伤,这会儿肯定是藏起来了,宋小河知道她就算是去找也找不到。
可沈溪山又去了哪里?
宋小河心慌,瞧见边上站着步时鸢,赶忙上前道:“鸢姐,沈溪山与我们一同回来的,为何不见他人?是不是这神器出了问题?”
步时鸢抬手,擦了一把她的泪,温声说:“不必慌张,他不过是被些事情绊住了脚步,很快就回来。”
话音刚落下,步时鸢手中的日晷神仪就开始泛起金色的光芒,流转环绕,悬浮在半空中。
宋小河听她一言,心中踏实了许多,拿出锦帕先将脸上的泪擦干净,再擦擦手,又变成了师父喜欢的干净小孩。
“苏暮临。”她转头唤道,目光在人群中寻找。
地上仍有着血红的阵法,天空中浮现结界,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玲珑塔四周的空地上。
阵法吸走了大多数人的灵力,导致众人状态极其疲惫,大多数人都坐在地上,喧杂的声音此起彼伏,极为吵闹。
宋小河哭得声音有些嘶哑,又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苏暮临的耳朵比凡人好太多,就算是在这嘈杂的环境里,他也能准确听到宋小河的呼唤,然后跑到她面前,以往每次都是这样。
但这次却没将他喊来。
宋小河转头询问步时鸢,“鸢姐,你可有看见苏暮临?”
步时鸢看着缓缓流转的日晷神仪,说道:“他被梁檀抓走了。”
宋小河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师父抓他做什么?”
步时鸢道:“你们三人先后入日晷神仪,又是先后出,是以梁檀比你们早了半刻钟出来,他现身后被群起攻之,苏暮临拦在他身前护着。”
宋小河听到这里,很想打断话问苏暮临为何要这样。
但其后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因为梁檀是宋小河的师父。
苏暮临是魔族,天生没有善恶之分,他只会无限倾向于自己人。
在他的认知里,梁檀是宋小河的师父,那就是自己人,所以在别人攻击梁檀时,他会站出来保护。
“苏暮临被揍得凄惨,梁檀看不下去,逃走的时候将他一并带走了。”步时鸢将下半句说完。
宋小河:“……”
不过师父能带走苏暮临,想来还没有到理智全无的地步,况且他方才就受了伤,苏暮临暂时应当是没有什么危险。
正想着,日晷神仪忽而散发出晃眼的金芒,紧接着沈溪山就从光中出现。
他自空中落下来,收回所有灵力,步时鸢手中的日晷神仪便停止转动,迅速变小,片刻就变成了巴掌大。
沈溪山站定,对宋小河问:“我迟了多久?”
宋小河顿了顿,答道:“不到半刻钟。”
沈溪山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幸好在那边没耽误太多时间。
他面上不显,也不提方才日晷神仪将他带去了哪里,目光落在宋小河身上时,满心的涟漪泛起。
六岁的宋小河与十七岁的宋小河差别并不大,同样有着一双澄澈漂亮的眼睛,也同样哭得眼睛赤红。
他走到宋小河的边上,低声询问,“结界未破,想来你师父不会善罢甘休,可要去寻他?”
宋小河轻轻摇头,缓声道:“我现在有一件事想做。”
沈溪山道:“何事,你说。”
宋小河道:“我觉得师娘没有死。”
沈溪山点头。
“你知道?”宋小河反问。
他道:“你师娘的冰棺上有闭息结界,死人是不需要这东西的。”
沈溪山在当时去拉趴在棺材上哭的宋小河时,就已经看出了冰棺上的蹊跷。
那道结界极其隐蔽,显然是被能力很强的人下的,就连一路将冰棺带来的左晔都未察觉。
而沈溪山之所以能发现,是因为宋小河在哭着拍打冰棺的时候,下意识用灵力去攻击结界,导致泄露了一丁点的气息。
沈溪山何其敏锐,哪怕那气息只有刹那,他也立即察觉到了,只是一直沉默着不说。
他只是疑惑,这究竟是一场戏,还是两个局。
宋小河提出要去看师娘,沈溪山就道:“我可以将她唤醒。”
两人没有过多商量,一前一后地进入了玲珑塔。
如今那么多门派的弟子被困此处,用了各种办法也无法将结界打碎,长时间的灵力吸收让他们都陷入无比焦虑的状态,皆聚集在玲珑塔的大殿之内。
钟氏仍旧坐于高位,当间的钟懿盛模样都老得脸上全是褶皮,眼皮耷拉下来,再没有先前看人的那般威严。
大殿内安静许多,宋小河刚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来。
宋小河是梁檀的徒弟。
师父惹出了这么大一桩事,当徒弟的岂能撇干净?见她走进来,众人当即怒不可遏,钟懿盛更是没忍住脾气,甩手一张符迎面打过来。
宋小河动作极快,在刹那间就抽出了木剑,利落挥剑,一下就将符箓斩为两半。
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哭泣之外的表情。
许是由于愤怒和恨意的加持,宋小河的眉眼充满杀意,一股从前不曾有过的凌厉在她身上出现。
“你胆敢有脸来我们面前!”
钟昌薪指着她叫道:“是不是梁檀叫你来的?!”
大殿内安静下来,没人再议论,皆看着宋小河。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大部分人心里也都清楚。
这地上的阵法不破,头顶的结界不除,他们就是菜板上的鱼肉,梁檀提着的刀,随时都会落下。
且宋小河是梁檀的弟子,一个晚辈都能轻松将钟氏家主的攻击化解,众人又如何能不明白宋小河的灵力并没有被抽取,哪敢轻易招惹她?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