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沈溪山的约定,宋小河欢喜得合不拢嘴,带着苏暮临回家的时候,正看见梁檀在院中不知道种什么东西。
他经常会在院中种些花花草草,或是些能够吃的菜,不过成果一般都不是很理想,有一回甚至种了满院的野草,硬是拔下来跟宋小河说那是韭菜,师徒俩吃了三天的野草炒鸡蛋。
所以平时吃的菜大部分都是从珍娘那里买的。
梁檀见她笑得满面春风,便纳闷道:“怎么这个表情?肚子里又在晃什么坏水?”
“师父,小师弟说了明日要带我下山玩。”宋小河迫不及待炫耀此事。
梁檀扬了下眉毛,摆明了不信,问她身后的苏暮临,“小苏子,你说,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苏暮临点点头,说道:“有的。”
他停了停,看了宋小河一眼,而后冒死道:“不过我感觉他居心叵测,怕是另有企图,小梁师父还是留心为妙。”
宋小河自然是听不得这种话,一蹦三尺高,抓挠苏暮临,“苏暮临,你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这张嘴。”
苏暮临一边跑一边喊:“小梁师父,你留点心!”
宋小河抽出木剑去戳他。
梁檀确实是上了点心,毕竟孩子大了,过了年虚岁十八,在人间正是姑娘谈婚论嫁的年龄。
更何况宋小河打小就痴迷那个修无情道的小子,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已经不是能用一句闹着玩能够打发的。
沈溪山近来对宋小河的态度特殊,他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撂下了手里的种子跑去盟主殿找青璃。
谁知不赶巧,被守门弟子引进大殿之后,梁檀才发现他们正聚在一起开会。
除却猎门的门主青璃之外,还有审门的门主左晔,督门的门主柳莺莺,此三人乃是整个仙盟的权力的代表人物,一旦汇聚一堂,所议绝不是小事。
梁檀走进去,先是对青璃行上一礼,而后道:“是我来得不是时候,盟主派人将我打发就好,何以还让我进来?”
青璃抬手,一个椅子便滑到了梁檀的身后,她道:“先坐下说。”
梁檀只好坐下,屁股刚挨着,那座椅就忽地往后滑了一段,带着他回了原地,随后一盏热茶慢悠悠地飘到他手边。
梁檀:“……”
他接过热茶,并未喝,只是道:“盟主可是有何事要派于我?尽管直说,虽说我现在老年纪一把,但能为仙盟做的,我定竭尽全力。”
青璃也没有跟他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道:“前些日子在鬼国一行,有人召了九天神雷。”
梁檀只听到这四个字,手就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洒在他的手上,他并未慌乱,只是动作很快地将茶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拿出一方锦帕,梁檀擦着手,紧张地问道:“盟主所言当真?”
青璃没有说话,转头看了眼柳莺莺。
柳莺莺便道:“千真万确,世间雷法唯有九天神雷能够撼动天地,明昼千里,虽说先前我并未去鬼国,但我门下的成员关如萱将此景收入灵镜之中。”
说着,她一扬手,幻出一面圆镜浮在空中,而后指尖弹出一缕光束,覆在镜面上,很快镜中就出现了画面。
只见昏暗无光环境中,整片天空都被层层卷着的云压着,在所有人的头顶上形成一个巨大的云涡,细小的银色闪电在云层之中游窜。
随后劈裂苍穹的雷声猛地响起,一道将天地照得透亮,足以让方圆百里的人都能看见的雷从天而降,裹挟着磅礴万钧而下。
梁檀的脸色从看到雷落的一瞬间,便猛然变得青白。
他豁然起身,往镜子处走了两步,目光紧紧盯着场景中的雷。
关如萱确实将雷落的画面收录下来,但她所在的位置显然距离召雷之人相当远,压根看不出是谁召来的雷。
梁檀转身道:“盟主可是找到此人了?”
青璃抬手示意,柳莺莺便收了镜子。
“尚未。”青璃答道:“当时场面太乱,便是连溪山都不知是谁引得此雷,不过我已让他尽快探查。”
梁檀哦了两声,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回去,敛着惶然的眉眼,讷讷道:“没想到,那么多年后竟然还有人能召来神雷。”
青璃便道:“这些年你费尽心思,一直想将风雷咒传承下去,奈何风雷咒天生有灵,只听有缘之人的调遣,你那徒弟又不愿意学符箓,才致使风雷咒失传那么多年。”
“而今有人成功召来神雷,你也可放心此法无人传承了。”
梁檀眸光盈盈,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一口气,“当年我伤得太重毁了金丹,再无法使出风雷咒,才致使它销声匿迹多年,如今……”
说着,他掬一捧泪,忽而撩起长袍就要冲着青璃跪下,“恳请盟主将那人找出,了我此生唯一憾事。”
青璃晃了晃手指,一股轻柔的力量便托起了梁檀的双膝,她亲和道:“即便你不说,我也自会全力去寻,只不过风雷咒从你梁氏而来,要寻找此人,须得你亲自而为。”
梁檀立即道:“只要能有方法找到,我定当万死不辞。”
青璃仿佛就是为了等他这一句话了,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来,说道:“倒也没有到论生死的地步,只是要麻烦你去长安走一遭了。”
梁檀一听,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方才还是雄心壮志,愿意上刀山下火海,现在却心虚地垂下眉眼,不敢应声。
青璃假装看不见他的为难,继续道:“百炼会四年举办一次,上回主办门派是玄音,这次轮到寒天宗,只是寒天宗位于人界北境,地处偏僻,为便于其他门派前去赴会,便与钟氏商量联合举办,将此届百炼会的地点定在长安。”
梁檀恨声道:“这寒天宗欲意拉拢钟氏的意图竟如此不加遮掩!”
殿中三人都看得出他是在装模作样,一时间谁也没有接话,果然就听梁檀继续道:“只是我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跟着那些年轻小辈去参百炼会,难免遭人笑话。盟主你看……”
青璃转身道:“宋小河也会去。”
梁檀一惊,“她为何会去?我那蠢徒去了便是沙包,只有挨打的份,盟主还是换个人选吧。”
青璃就道:“是溪山向我请求要带上她。”
“啊?”梁檀惊疑地皱起眉,“何时启程呢?”
“明日。”青璃道。
梁檀一听,瞬间便是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真相大白!
心说这小子总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难怪整日往沧海峰跑得那么勤快,原来就是为了哄骗他那蠢徒去参加百炼会,让人当个沙包打。
要不怎么说修无情道的人没有心呢,沈溪山看着年岁不大,心思倒是深沉歹毒!
梁檀又想,他那蠢徒也是可怜,竟是不知如何招惹了这坏心眼之人,被坑害了还迷在其中任人哄得团团转。
“敬良灵尊,若想寻得那召雷之人,长安这一趟,你是必须去。”左晔说道:“百炼会集结人界仙门千家中的佼佼者,皆是人界各大门派齐聚一堂,你要找人岂非容易很多?好过现在这般毫无线索,大海捞针。”
话说到这份上了,梁檀哪还有推拒的道理。
再加上宋小河从进入仙盟到升至乙级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两次都是破格录升,这在仙盟也是几乎没有过的事情,所以仙盟要派宋小河去参加百炼会,断是没有理由说不去的。
梁檀拱手行礼,道了声告辞,随后转身离开了。
刚出殿门,就正巧遇上了沈溪山。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停住了。
沈溪山颔首揖礼,模样端庄得挑不出半点错处来,“敬良灵尊。”
就算如此,梁檀还是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心中骂道,脸长得挺白,心却那么黑。
不过到底也是六十岁的高龄了,不至于喜形于色,梁檀笑道:“听闻你前几日出山,事情可办得顺利?”
沈溪山回道:“竹篮打水,去了几日一无所获,又回来了。”
梁檀道:“约莫着那边暂时没你的事了,百炼会在即,你定是要带人去长安的,届时再为我们仙盟争个魁首回来,风光无限。”
沈溪山笑了笑,说:“不过都是身外虚名罢了。”
梁檀心中冷笑,暗道这小子倒是会装。
百炼会上夺得魁冠不仅能够在人界仙门之中声名远扬,受万众追捧,更重要的是彩头。
每届百炼会的彩头都是不凡之物,珍贵程度堪比仙器,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门派争破了头去抢夺仅有一个的魁首。
梁檀道:“小河方才染了风寒,病得厉害,这几日怕是不能与你们同行,不若你明日带着其他弟子先走,待她病愈我再带她追赶上去。”
说是这么说,届时再找别的理由一推脱,谁也没办法。
沈溪山眯着眼睛笑:“敬良师尊莫怪,此事我做不了主。”
梁檀道:“你师父向来疼你,且心胸宽容,自然能够应允。”
沈溪山轻轻摇头,心说你这老头,还是不了解你自己的徒弟。
他道:“我师父也未必能在此事做主,小河姑娘的想法才能决定如何。”
梁檀想起自家那个有时候跟驴一样蠢,也跟驴一样倔的徒弟,叹了口气,说道:“我且先回去看看。”
沈溪山再行一礼,与他告辞。
梁檀回山的时候,宋小河正在跟苏暮临挖东西,两人一人扛着一把铁锹,将院子里挖出了一个又一个大洞。
他刚种好的东西被毁掉一塌糊涂不说,整个院子被新翻的泥土糊得乱七八糟,根本无处下脚。
梁檀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气得撅过去。
苏暮临见他要倒,飞一般蹿过来,一把将梁檀给接住了,才不至于让耄耋老人摔倒在地,“小梁师父!你没事吧?”
梁檀伸出手,猛掐自己人中,气道:“你应该问‘你没死吧?’我告诉你,还差得远!我绝不可能轻易被你们气死!”
“呀,师父。”宋小河抱着铁锹走过来,探着头往梁檀的脸上一看,惊奇道:“你的脸好像珍娘最拿手的辣炒猪肝!”
梁檀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咬牙切齿,倔强地重复道:“我绝不会,被你这逆徒给轻易气死!”
说完便是一口气没翻上来,晕了过去。
苏暮临见状给吓了一跳,学着梁檀的样子,猛掐他的人中。
他手劲儿大,一下就把梁檀的上嘴唇给揪肿了,宋小河往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你想把我师父掐死啊?!”
苏暮临无辜道:“方才小梁师父就是这样掐自己的。”
宋小河道:“不必担心,把人抬进屋里,过会儿师父自己就醒了。”
这模样,显然不是头一次把梁檀给气晕。
她道:“年纪大了,就是容易一口气喘不上来,躺会儿就好了。”
说着就让苏暮临把梁檀给背回了寝房。
梁檀果真就睡了那么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宋小河盘腿坐在床榻边的软绒地毯上,面前乖巧坐着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像是猫,却又浑身卷毛。
宋小河正逗着它,手里拿着根小棍,牵了根绳子,底下掉个戒指,在它面前晃来晃去,它的脑袋也跟着晃。
梁檀仔细看了又看,然后揉了揉双眼再看,越看脸色越是充满不可置信。
他掀被下床,说道:“小河,你手上的戒指是谁给你的?”
宋小河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卷毛小猫也吓得跳到宋小河衣袖后面藏起来,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偷看梁檀。
她看了一眼翠玉戒指,愣愣道:“别人送的。”
“这东西……”梁檀嗓子里卡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后半句话到底还是没说出。
宋小河满脸茫然,显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戒指曾经可是在仙门之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乃是鲛王墓挖出来的仙器,别看只是小小的一个,却有收服仙兽的力量,且不止一只。
在这世间,如此宝贝绝对独此一个,再找不出第二个。
是以刚现世那会儿,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仙门尔虞我诈,明争暗抢,为此斗了许久,最后却是被玄音门给收去了。
玄音门毕竟是神界的关系户,其数千年的门主正是如今统管六界的神帝,有神帝在上头罩着,谁也不敢轻易找玄音门的麻烦,这场旷日持久的风波才停息。
四年前的百炼会,是由玄音门操办的,其中魁首的彩头便是这戒指。
消息一经传出,各仙门竞相前往百炼会争夺,然而那场百炼会,十五岁的沈溪山去参加了。
可想而知,这位剑修天才一举夺冠,拿走了彩头。
也正是那一场百炼会,让沈溪山获得了“少剑仙”的美誉,被公认为人界第一人。
然而那曾经引起腥风血雨的东西,此刻便在自家蠢徒的手中,被甩着逗猫玩。
但看宋小河好像不知其来历,梁檀也就没说。
沈溪山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送出,不论其是何居心,只有一点可以认定,那就是他绝不是对宋小河生了爱慕之情。
宋小河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见宋小河把戒指往食指上戴,道:“如此廉价的戒指你戴着做什么,走出去让旁人看了,还以为你师父我多寒酸。”
宋小河把戒指戴好,不以为意道:“师父,我们本来就很寒酸啊,你看看,你这屋顶又破了,幸好这些日子都没下雨,否则你的寝房又要被淹了。”
梁檀大惊失色,赶忙仰头去看,果然看见屋顶上破了个洞,苏暮临正透着洞往下看,冲梁檀扬起一个笑容,露出白白的牙齿。
“小苏子,快把洞补好,下来我给你拿樱花糕吃。”
苏暮临应了一声。
宋小河一听,立即也缠着要,把梁檀吵得耳朵嗡嗡响,把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于是隔天宋小河被青璃召过去的时候,梁檀才想起忘记让宋小河装病了。
盟主召令在先,梁檀也只好带着宋小河前去盟主大殿。
进门便瞧见大殿的中央站了不少人。
两排座位则是三门之中身负官职之人和其弟子,当中站着的,则大部分都是猎门和一些瞧起来十分年轻的弟子,身上都穿了宗服,腰间挂着腰牌,属于什么门什么身份,便是一目了然。
宋小河穿着乙级宗服,嫩生生的松柏绿很衬精气,她披着墨发,衣襟雪白,两色分明。
作为仙盟里极其稀少的特例之一,宋小河的出现,无疑吸引了众多注意力。
她有些小得意,微微扬起下巴,压着唇角笑,并不明显。
目不斜视行至沈溪山的边上,她忽而歪头,朝沈溪山看了一眼,眸里都是笑意,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既然人到齐了,那么我便开始宣布本次任务和行程。”青璃站起身,立在高座之上,仙姿非凡。
她一开口,殿内噤声,落针可闻。
“近两年,仙门弟子灵力一夜之间尽数消失的事件越发频繁,起先还只是抽灵力,现如今抽了灵力还要害人,其背后真凶逐渐凶残,为避免更多的仙门子弟受害,查出背后真相,抓住真凶一事迫在眉睫。”青璃道:“是以由孟观行带领的捉妖队走访各地,彻查此事。”
队伍中一身着天字猎师宗服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沉声道:“观行定不负盟主所托!”
“另一件事。”青璃微微仰了仰下巴,沈溪山便接到示意站起身,稍行一礼。
“百炼会在即,仙盟挑选一部分天资聪慧,能力出众的弟子组成百炼队前去长安,不求夺魁争光,只求此行能够从千门中悟道便可。”青璃道:“由沈溪山带领。”
众人同时转头看他,他便笑着,微微颔首。
“你们两队下山同路,行至丘山城再分道,趁着时辰尚早,半个时辰后出发吧。”青璃道。
众人齐齐低头应了一声,随后陆续从大殿中退出去。
宋小河和梁檀都未动身,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殿中慢慢恢复成空寂的模样,她才用那双漂亮的杏眼转了又转,频频往沈溪山身上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正要开口时,却被一人抢先。
“禀盟主,”梁檀道:“我这笨徒弟身子骨弱,学东西也慢,前段时间从鬼国回来受了不少伤,这刚养好没两日,实在奔波不得,更何况以她的能力,去了也难为仙盟争光,还请盟主将小河剔除百炼队。”
宋小河不服气,撇着嘴道:“师父,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梁檀压低声音,“小河乖,听话,你师娘这些日子身子越发不好,我得了仙盟之任要随行百炼队,你留下来,好好照顾你师娘。”
这句话便是拿捏了宋小河的软肋,她果然不再争论,双眉微微蹙着,明晃晃地写着想去长安,却又充满对师娘的放不下。
沈溪山见状,便在此时开口:“敬良灵尊的夫人若是身子骨弱,更需静养,我提议还是将令夫人接去医仙阁暂住,那里僻静,且还有千药灵泉可以泡着滋养身体。”
说着,他看向宋小河,温声道:“小河姑娘不会医术,便是留下来也治不好梁夫人,是不是?”
宋小河一听,果然倒戈,小声说:“是。”
若不是看在盟主在场,梁檀便是拼了老命也要跟沈溪山掐起来。
他咳了几下,说:“小河想留下来陪她师娘。”
沈溪山看着宋小河,眸光好似灿阳下的溪流,澄澈无比,“昨日小河姑娘还答应了今日要与我一起下山,如今却是想出尔反尔了?”
“没有。”宋小河下意识回答。
“也是。”沈溪山敛了眸,唇线微抿,轻声说:“毕竟只是随口答应,可能只有我将这约定放在心上了。”
宋小河马上为美色所迷惑,立即对梁檀道:“师父,自幼时你便教导我,做人的根本便是诚,不诚何以为人?”
“为师教你的是要想方设法让别人信你,而不是你去盲目信任旁人……”梁檀心虚地瞟了青璃一眼又一眼,压低声音道:“此事回去我再与你商议。”
宋小河道:“小河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答应了沈猎师,那么今日必须下山。”
梁檀心中大喊,沈溪山你好手段!竟将我这蠢徒弟骗得如此心甘情愿!
却见沈溪山忽而看向了他,双眸中含着笑,五官如仙笔描绘,眉间一点朱砂衬得他仙风道骨。
他轻声细语:“看来敬良师尊是不想小河姑娘为仙盟争光了,”
“我……”梁檀一时语塞,吭哧半天,只道:“我怕小河为仙盟抹黑。”
“好了。”青璃见状师徒俩都无法招架沈溪山,便出口喊停,说道:“事情既已定下,便没有撤销的道理,还有些时间,你们快回去收拾行李,半时辰后启程。”
梁檀无法,只好应了,道了告辞转身走。
走出几步,察觉宋小河没跟上来,转头就看到宋小河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沈溪山的身边,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将手牵上了。
宋小河小声说了什么,然后捏了捏沈溪山的手指。
沈溪山低着头,正看着她笑,静静听她说话,对于这有些暧昧的动作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动作确实自然而随意,是宋小河平日里跟人说话时候的小习惯。
但落在别人眼里,可就变了味道。
梁檀与青璃交换了个眼神。
第59章 仙门诡事再起风波(三)
前往长安之行已成定局, 梁檀再怎么说也已经无法改变,回去时连声叹气。
宋小河却乐得不行,走路时蹦蹦跳跳, 几条小辫晃来晃去, 像只翩翩蝴蝶。
梁檀看了她这模样, 就更愁了。
“小河啊。”他出声唤道。
宋小河停下脚步回头看, “怎么了师父?”
“你平日里也稍微长个心眼, 脑子已经如此愚笨了, 再缺心眼, 出去会吃大亏的。”梁檀语重心长道。
这话宋小河不爱听,一甩辫子,哼了一声说:“我才不会吃亏, 我心眼多着呢?”
梁檀道:“那沈溪山如此诱骗你, 你当真看不出?”
“诱骗?”宋小河惊诧地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不赞同道:“师父怎么能这么说小师弟呢?他何曾诱骗我?”
“我没收过修无情道的徒弟, 不准你再叫他小师弟。”梁檀凶道。
宋小河撇嘴,退一步道:“那我叫他溪山师弟可以吗?”
“不准!”梁檀道:“你日后就叫他沈溪山猎师, 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乱叫, 我就不给你煮汤吃。”
宋小河心里立了一杆秤, 立即衡量起来。
虽然小师弟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重,但不过一个称呼, 宋小河觉得怎么喊都行, 于是没犹豫很久就妥协了, “我绝不会再乱叫,为了奖励我, 师父今晚可以煮汤吗?”
梁檀心里一连叹了好几口气,说:“你就知道吃。”
不过回去还是给宋小河炖了鸡汤, 宋小河和苏暮临捧着碗,将锅底都喝干净了。
苏暮临吃饱喝足,对宋小河道:“小梁师父的手艺真好,大人和师娘都有口福。”
梁檀听了这话就笑了,拉着苏暮临道:“还是你小子说话好听,比我那蠢徒懂事多了。”
他将苏暮临上下打量着,心里动了别的心思。
苏暮临在内门住了一段时间,平日里除了去上符箓大课,就是往沧海峰上跑,黏在宋小河的身后。
他有着极高的耐性,若是宋小河在睡觉,他就在门口坐着。
睡一整天,他就坐一整天,丝毫不觉着急。
平日里行事也算稳重,守礼节懂进退。
最重要的是,苏暮临在符箓方面的天赋好像不错,而梁檀恰恰就是符修,当年劝着宋小河学符费了很大的心思,她一门心思要学剑,学不会剑就去学法术,就是对符箓没兴趣,是以一身符咒之法无处传承,也算是梁檀心头憾事。
他想着,若是苏暮临与自家蠢徒处在了一块,那他就能将自己的本事传授给苏暮临了,也不必再担忧沈溪山那小子哄骗宋小河。
毕竟修无情道的,能有几个好人?
当然,这样的想法,在他看到沈溪山一脚踹得苏暮临往前翻了两个滚还不敢吭声捂着屁股跑路之后,就消失了。
起因是沈溪山觉得梁檀还是有些不想让宋小河前去长安参加百炼会,担心回去之后他又用什么别的话术骗宋小河留下,于是决定亲自来接人。
刚走到门口,就遇见了往外走的苏暮临。
他手里正提着东西,要送去千阳峰的钟慕鱼那里。
迎面瞧见沈溪山,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转头想回去。
“站住。”沈溪山道。
苏暮临不敢不从,停住脚步转身,一脸的不情愿。
沈溪山道:“将宋小河喊出来。”
苏暮临:“小河大人在收拾行李。”
沈溪山道:“那你告诉她我在外面等着。”
苏暮临应了一声,倒是没有立即动身,眼睛转了几转,不知想了什么,忽而道:“要不还是跟小河大人坦白吧。”
沈溪山眉梢轻扬,“什么?”
苏暮临说:“你与沈策是一人的事。”
沈溪山怔了一瞬。
他一开始倒不是非要隐瞒宋小河,只是当时情况特殊,他的身份不能为别人所知,再加上宋小河实在好骗,于是就这么一直瞒了下来。
眼下“沈策”这一层身份可有可无,只在宋小河那里才能发挥些用处,换言之,就是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但现在要去挑明这件事,沈溪山却犹豫了。
他想起宋小河提起沈策时那满不在乎的神色,想起她对自己说“别人受累,我不心疼。”
这个别人,指的不就是他沈策吗?
思绪在脑中掠过一瞬,沈溪山弯唇笑了起来,温和地对苏暮临道:“所言极是,你过来,我告诉你该如何去做。”
苏暮临见他笑得灿烂,本能觉得危险,却又抱着几分侥幸,想着或许他当真洗心革面,不再欺骗宋小河。
于是他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沈溪山面前。
沈溪山道:“转过去。”
苏暮临傻不愣登照做。
紧跟着屁股上就挨了一脚,一下就把他踹得往前翻了两个滚,篮子里的鸡蛋碎了个彻底。
沈溪山说:“不想我把你的牙一个个拔掉,你就老老实实把嘴巴闭牢。”
他为苏暮临瞒的事可不止这一件两件,现在外界不知道多少人在寻找夏国里召了神雷的人是谁,沈溪山连自己师父都没说,替这蠢货瞒着。
他倒好,转头就想把他给卖了。
沈溪山这一脚踹得不重,收了力道的,就是语气凶:“快滚。”
苏暮临滚了两圈站起来,见一篮子的蛋清往下流,哭着跑去找了梁檀。
梁檀见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不知道他们方才说了什么,但见苏暮临滚了满身的泥土,又哭得这样惨,他也说不出什么责怪苏暮临的话了,将篮子收拾了一下,换上新的鸡蛋让他再去送。
这回苏暮临学聪明了,知道沈溪山在前门,他就从后门溜走,绕着沈溪山。
待他送完东西回来后,宋小河也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正站在樱花树下与沈溪山说话。
一刻钟后,梁檀将屋中东西都检查一遍,锁了门,带着几人离开沧海峰。
几人来到仙盟大殿前集合,这次要出发的两支小队基本已经集结完成,领头的几个人物站在前头,气氛倒是轻松,各自闲聊着。
沈溪山踩着剑落下来,纷杂的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众人纷纷拥上来,唤道:“沈猎师。”
沈溪山微笑着颔首,稍稍侧身回头,紧接着梁檀驱着小飞舟歪歪扭扭地落下来,像往常每一次一样,落地时不稳,整个小舟往人群里冲。
宋小河坐在舟上,眼看着要砸到人群里,吓得张嘴大叫,兜了一嘴的风。
梁檀操控小飞舟,急得满头大汗。
苏暮临已经扒着小飞舟的边上,准备往下跳了。
众人惊叫着往周围逃窜,瞬间将中间的地方腾一大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