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露甩着她的新车钥匙出了门,她只化了一半的妆容,头发也只卷了一根,她换上了轻便的运动服,什么低胸短裙波西米亚长裙都被抛在了一边,被打断的装扮令她恼火,连楼道里遇上的浅野太太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的语气都还没从恼火中平息。
“你好哇,是去运动吗?”浅野太太很少在这个时间段遇上要出门的中露。
“是啊。”中露头也没回,走路的速度很快,只留下了一句,“赶着去拯救我的下半生。”
她的下半生指的是她即将要中道崩阻的寡妇生活,为了不让假寡妇变成真寡妇,为了不让米花町的一间漂亮大房子和银行卡里的保险金失效,她只能耐着心打破原本要去酒吧的计划,赶去把她那位素未谋面的丈夫诸伏景光找回来。
中露坐进了她的新车里,她刚换的跑车,连车的内饰都是昨天刚换的新款,甚至还没能享受一次飙车兜风的乐趣,就要用这车飙去拯救一个陌生人了。
虽然陌生人和她在一个户口本上。
【申请一把枪】
她戴上墨镜,迅速地编辑了一条邮件发入了上司的邮箱。
回信也很快,在她戴上运动衫的兜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信箱里收到了回邮。
【驳回】
驳回无效。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因为她早就已经顺来两把了,就在上司的办公室里,两把备用枪,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备用枪丢失的事情。
她一脚踩上油门,车子猛地向前冲去。
而被她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的屏幕亮了一瞬,定位的光标一闪一闪,拐上了天台。!
前方的道路一路畅通,反而令中露感到有一丝不对劲起来。
米花町的道路在高峰期会堵车,在非高峰期会遇上警车,大大小小的案件加在一起,警车会交错出动,形成小范围的拥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连踩刹车的机会都没有,一路畅行路况良好。
中露的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她一路加速,在一个红绿灯口突然踩住了刹车。
她急打方向盘,非常突兀地改变了路线,从另一条路里拐了进去。
她注视着后视镜,果然,有两辆完全陌生的车子直接从她后方按照原来的线路飞速行驶了过去,并且在她转弯后直接在路口踩了刹车,减慢了速度。
但是已经太迟了,中露已经成功甩掉了这两个尾巴,进入了另外一条直通的道路。
她认为自己从出发开始就行动隐蔽,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目的,但是依照有陌生的车辆防不胜防地跟了上来。
她的眼神一暗,看来上司让她紧急撤退的消息正是掐在了关键的时间点上,再晚一步她也会被波及到,这次的状况看来真的很危急。
显示着最终定位点的光标最后暂停在一个天台上,中露淡淡地瞥了一眼,脚下的油门用力地踩了下去,汽车就如一道闪电一样飞了出去,完成了它第一次上路就在飙车的指标。
路况总算变得不那么诡异了,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车辆并行,偶尔能听见警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中露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跟着的是一辆没有疑点的私家五座车,按照她以往的经验看,在米花町从事不法活动的奇怪组织,一般开的车都比较拉风,比如一些古董保时捷。
她自动忽略了自己刚换的新车也是拉风双排量跑车的事实。
她脚下的油门已经踩到了最底部,按照这样的速度,赶到天台把那个叫做诸伏景光的卧底救下的可能非常大,她要做的就是扫射目标对象诸伏景光以外的所有可疑人士,只把他一个人平平安安地带下天台。
想到这里,她还细心地往身上多塞了几个弹夹,以备不时之需。
当她到达路口的那一刻,红灯幸运地跳转到了绿灯,周围没有行人,她本能地想要节约时间,冲过路口。
她脚下的油门突然一松,路口……没有行人?
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松开了油门,赶紧往刹车的方向踩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十字路口突然闪出了三辆车,呈着包围的姿态朝她驶来,而且看起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分明就是本着创死她的目的来的。
“是疯子吧!”她咬着牙,使劲地打着方向盘。
感谢跑车,速度够快反应灵敏。
她急转方向盘,刹车在路口发出刺耳的摩擦地面的声音,车尾一甩在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刹车印记。
她的反应很快,在心里迅速地计算出掉头逃跑的准确路线。车头马上转了一个方向,她重新地踩下了油门,发动机重新开始震动,车尾甩出一串尾气,掉头往回开去。
但是就在她即将要跑路成功的一瞬间,面前一盏大灯闪来。
她还没有开始咒骂这位在路面上开远光灯的不文明司机,就清晰地看见了对面的来车——比她还拉风的跑车,贴了白色的条纹,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冲她坏笑的女人。
没来得及思考来者是谁,中露为了保命只能下意识地急转了方向盘,但是她还是晚了一步。
新买的跑车被狠狠地撞了上去,连带着后面三辆夹击的车也跟了上来,就像是木制的机关一样将她的车锁在了中间。
基安蒂扛着她的枪从跑车里走了出来,她昂着头,把枪口对准中间那辆被夹击的跑车,瞄准驾驶座,她的手指快速地搭上了扳机。
但是那辆车的车灯突然闪了一下,她被晃了一下眼睛,手里的动作慢了一步。
中露一把拉下了安全带,直接一脚踩下了油门,发动机巨大的马达声音传来,基安蒂吓得往旁边一跳。
她直直地撞开了意图挡住她前行道路的三辆车子,用强大的冲击力撞出了一个可供通行的路口来。
挡住她的那几个穿着黑衣带着墨镜的神秘人似乎没有想到她头铁到竟然选择直接突破,差点被她驾驶的跑车撞翻,原本用来挡路的车子也变成了障碍的路标,被撞到了路边的人形道上。
中露吹了一声口哨扬长而去:
“这年头不疯点在米花町都混不下去。”
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就像是被夏日里突如其来的冰雹,中露踩着油门一溜烟跑地飞快,听着颇有节奏的枪声,淋着子弹雨悠然远去,她还不忘嘲讽了一句:
“米花町的车辆都是防弹玻璃。”
不过她似乎忘了另一个米花町的秘密,那就是米花町的flag不能立。
因为下一秒,她的拉风大跑车就被一颗火/箭弹掀翻了。
随之燃起的一片如同刀锋般的火焰,一路轰炸了过去。
基安蒂扛着火箭炮站在事故的中心地,烦躁地看着前方燃起的一片大火,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琴酒说我狙击从来没有击中过目标,所以今天索性带个大的来。”
她注视着前方的跑车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迅速地从崭新帅气变成了半架废铁。
中露艰难地从翻倒的车子里爬了出来,幸好她事先有先见之明解开了安全带。
在火/箭弹出发的那一刻,她就在后视镜里看见了一个无限逼近的明亮圆球,来不及骂骂咧咧,她飞速地夺窗而出,迅速落地翻滚两周半。
但是她还是被强大的冲击波掀翻在地,滚了好几圈撞上了路边的人形防护栏。
那个在网上定制的碎钻小包竟然在此时触发了全新的功能,在她被冲击波袭击到的前一刻就像是感应到了热量一样,突然弹出了一个巨大的气体囊,帮她挡住了部分的伤害。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迫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路,身体多处受到了擦伤,连脑袋都被强烈的冲击力轰炸得有些震荡。
“什么情况……”她咳嗽了好几声,在喉咙里勉强咽下去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阵仗怎么这么大,那个诸伏景光到底去干什么了啊……”
她来不及抱怨,因为身后又传来了枪声,没有防弹玻璃的保护,她只能凭直觉隐藏自己。
因为时间已经被耽搁了太久,眼见着后面几个持枪者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她看着翻倒在地开始熊熊燃烧的跑车,在心里暗骂一声,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从一旁的小巷里跑了出去。
新买的跑车第一次上路就变成了破铜烂铁,事后必须要让诸伏景光报销!
但是这话说得还是太早,因为现在不管是翻墙还是跑步都已
经来不及了,中露一咬牙,看见一旁停在路边揽客的出租车,不由分说地坐了进去。
“您好,请问去……”
出租车司机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中露劈头盖脸的一大叠纸钞甩在了脸上。
“临时借用!”中露把一大叠纸钞扔在了司机的身上,顺手一推把他推出了车外,“明天同一地点还车!”
没等司机反应过来,她就顺手关了车门,自己一个翻身,轻松地从副驾驶跃到了主驾驶座位上。
出租车司机一晃神,自己就已经站在了车外,捧着一大叠纸币,他只傻愣了一瞬,马上就换了一个喜笑颜开的表情,兴奋地挥手说道:
“欢迎下次光临~”
中露拉下手刹,一个油门飞离了地面,目的地仍然是手机定位的天台。
不管交通道路灯是什么颜色,她一律都无视,大摇大摆地违法闯过。
很快,后面跟上了交通警察闪着灯光的摩托车,大喊着让她靠边停下。
违法是不对的,所以中露决定将功赎罪,贡献几个同样违法的人员给交警队完成kpi。
比如从刚才开始就跟在她身后的几个神秘车辆,跟着她一起闯了许多的红灯路口,应该是和刚才截断她的车子是一伙的,说不定等下又会拿出一个火/箭弹来,她可没功夫继续换车了。时间就是生命,出租车被她一路开得都轮胎冒火星。
她一个急转,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前几日安室透教导她的场景。
他们两个人在凶案现场凭空模拟飙车,那时候的安室透是怎么描述的来着?虽然他只是说跟着电视教程学的,但是此刻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握紧了方向盘,只能最后赌一次了。
安室透的声音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的动作逐渐和他教导的动作渐渐重叠在一起。
“先踩油门加速,在转向前踩刹车,再往后方向转……”
“不对,你刹车慢了……”
后面开车的基安蒂突然瞪大了眼睛,中露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点踩了刹车,她驾驶的那辆出租车突然一转向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里,侧面的两个轮子突然抬起,单边行驶进了那条汽车几乎不可能通过的小巷,就像
是贴在墙上行驶一下。
“这女人……还会汽车特技行驶吗?!”
她暗骂了一声,刚想继续追捕,就发现身后烦人的交通警察骑着摩托车也赶了上来。
“连续闯红灯!马上靠边行驶!”交通警察拿着大喇叭不停地在后面警示,呜啦呜啦的警车声音也逐渐靠近。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手里的枪蠢蠢欲动。
但是她咬咬牙,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极度不满,没有继续把枪拿出来。这个时候正是关键的时刻,不能提前引起这些讨厌警察的注意。
“算你走运!”基安蒂咬着牙暗骂一声,猛地一打方向盘躲过了交警的追捕,也因为这样跟丢了从小巷穿行而过的中露。
中露总算甩掉了后面全部的追兵,只身一人驾驶着抢来的出租车行驶在道路上,周围的路况越来越隐蔽,越来越幽暗,就像是驶入了一个异次元一样。
她皱着眉头,紧踩着油门,手臂就像是有千斤重一样,而在她的身后,出租车的驾驶垫上已经被鲜血浸满了,深红色在一点一点地扩大。
她忍住疼痛掀开了衣服的一角,果然,刚才的冲击力明显地对她产生了不小的伤害,一颗小小的子弹碎片正卡在她的腹部,汩汩得渗着鲜血。
痛感已经随着神经传达到了她的脑子里,她开始忍受加倍的痛感,每一次转动方向盘,每一次踩下油门,都像是被刀又重新剐了一遍。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没有减速。!
第76章 出人意料的结局
中露感觉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伤口处传来越来越强烈的痛感,她只能单手握着方向盘,咬住一侧的衣服,另一只手用力一扯。
“刺啦——”
白色的上衣被撕下来了一大截,她拧成长条皱着眉头用力绑在了伤口处,以期能够用这个简易的包扎遏制住疯狂流淌的鲜血。
被扯下一截的上衣显得有些破破烂烂,她索性将接口处的裂缝一起拧成了短款的上衣。
血液渗出的速度变慢了,短暂因为大量失血而晕乎乎的大脑也暂时缓过了神,疼痛没能让她反应变慢,反而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越发的清醒起来。
此刻的中露竟然也有些紧张起来,不是因为即将要面临的残酷战场,而是因为即将会见到她那位素未谋面的亡夫。
第一次见面应该怎么介绍自己呢?她忍着痛在思考。
【您好,第一次见面,我是你素未谋面的妻子。】
【您好,虽然有些狼狈,但是我是你的遗孀。】
她踩下刹车,车子一个激烈的晃动停了下来。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的话,她的出场方式就是以跑车闪亮登场了,可惜她现在坐在出租车里,灰头土脸地像是在叙利/亚被追杀。
她打开车门,踏上了那道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楼梯,一步一步,就像是要达到地狱的入口一样。
那位叫做诸伏景光的人现在是不是在面临艰难的考验,她待会应该以一种怎样的出场方式登场呢?
超快速夺门而入,大喊道:“我来晚了!快跟我走!”
还是从天台上飞身而下,摆一个超酷的pose。
可恶!如果早一些通知她的话,她就可以租一辆直升飞机来帅气登场了,虽然这钱还是得他诸伏景光出。
她赶紧加快了步伐,这个楼梯比她想象的还要长一点,而且隔音很差,会将一个人的脚步声无限地放大,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只能轻手轻脚地快步上楼,还要防止自己动作太大崩裂刚刚才临时处理好的伤口。
眼见着就要来到顶楼,推开最后一扇通向天台的大门。
但是正在这个关键时刻,中露耳朵一竖,突
然听见自己的身后,同样有另一个脚步声响起。
“咚咚咚”
和她一样急切地赶上了楼梯。
难道和刚才那些追捕她的是同一伙人吗?中露心里一惊,追赶上来的速度如此之快,果然是一群难以对付的人。
她靠在墙旁边隐藏住自己的身形,从楼梯的缝里看见楼下一个人影闪过。
顾不得想太多,她眉头一皱,环视四周。
这样靠在墙体旁边的独立楼梯比较简陋,四处漏风,狭窄的过道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背后就是通向天台的铁门。
眼见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着急地靠上了背后的大门,甚至还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天台上对话的声音。
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却有些耳熟,就像是曾经在哪里听过一样。
但是她来不及想太多,令她更为心急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露已经能感受到那人带着强大的气场靠近了拐角,下一刻就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甚至还能听见对方急迫的呼吸和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她紧张地咬住了下嘴唇,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腰间。
脚步声……正在靠近她。
一声一声像是催魂的乐曲。
安室透急切地跑上楼梯,他脚下生风,心跳加速。
诸伏景光已经完全暴露了,他必须赶去将他完好无损地带出来,交给公安隐藏身份保护起来。
他咬紧了牙,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马上就要赶到天台了,他快步转过拐角的楼梯,却在楼梯的出口处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握紧了拳头,咬紧了下嘴唇,一抬手拿出一把枪,直直地对准了那人的身影。
身影有些眼熟,她也一下子转过了身,撞进了他凶狠的目光里。
那人的手里也同样握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和他相对。
两个人伸直了手臂,紧张地肌肉都在绷紧,对准的却是前一天还在谈情说笑的朋友。
安室透在枪口看见了一个他最不愿看到的人。
中露散着头发,穿着平时从未穿过的简约运动服,她显得有些狼狈,上衣扎起了一半,腹部束着深红色的布条
布条似乎已经承受不住她的失血量,就像是刚从水里拿出来的衣服一样,往地上滴着水,原来那个布条原来是白色的。
安室透没有放下枪,中露也没有放下枪。
两个人举着枪对视,他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比自己更多的震惊,就像是完全不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他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听见她颤抖着声音警告他:
“你别过来,再来我就开枪了。”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安室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稳定,好安抚住她的情绪,“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你不就是为了救下他吗?”
从他看见中露的那一瞬间,安室透的心里就隐约浮起了一个猜想,他猜测她应该是知道了诸伏景光在警局里制造了假身份,隐姓埋名去卧底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他暴露的事情,但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一起将景光从暴露的危险中救出来。
而现在,他也清楚地知道她在忍受的巨大痛苦,如果迟一步,不但诸伏景光会出事,她也没有办法支撑多久而倒下。
中露果然有所动摇,她知道当下的时间争分夺秒,时间流逝从不会等人,她的枪口晃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移开,她保持着怀疑,但是还是在大门口默
默地往一旁靠了靠,侧过了身,用枪示意着安室透上来。
误会可以迟些再消解,但是诸伏景光的危机却不能迟一些再解决。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再一次响起,安室透的脚步明显变得更加急切了。
他的手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大门,两个人正准备一齐闯进去。
“砰!”
是近在咫尺的枪声,从隔了一道铁门的天台处穿来。
安室透瞪大了眼睛,手指上的力气一松。
门,打开了。
中露一个踉跄随着安室透一起闯了进去,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枪,应对着随时发生的突发情况。
但是她没料此刻的场景,她看见了令她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个曾经和她在酒吧交谈过的保险经理人诸星大站在天
台的一角,手里拿着一把刚开膛过的左轮手枪,他的脸上微微沾染了一些血迹,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一样。
他看起来有点微微的愣神,侧过脸扭头就和他们的眼神一起撞上。
“对叛徒,就应该回以制裁,是这样没错吧。”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萧瑟的冷意。
此刻的中露并没有细想这句话的含义,因为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倒在地上的一个身影。
诸星大微微侧身,露出了他身前的场景。
一个男人坐在地上,歪着头嘴角淌着血,他的胸口有一颗弹孔,穿过了他胸前的口袋。
就算是再怎么迟钝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倒在地上的人,是他们今日的目标。
中露从来没有见过诸伏景光,但是她却认识那张脸。
他长着一张和绿川光一模一样的脸,这张脸曾经和她一起在花店,曾经在厨房里陪着她一起打转,曾经将她在满是灰尘的土里抱起来,曾经安慰过让她不要害怕。
他们的脸重合了,或者说从第一天在花店里相遇开始,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刻意,而是命中注定,他们素不相识,却每时每刻都在相识,他们穿过了身份的屏障,在成为另外两个虚拟身份的时候,依然以一种不一样的方式在人海里相逢了。
原来他就是诸伏景光啊。
他在踏进她家门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字就呆在房内的哪个角落呢?
中露呆呆地上前了一步:“来……晚了吗?”她喃喃道。
迟来的真相似乎有点太迟了,诸伏景光紧闭的眼睛也再也看不见她含着泪得知真相的那刻了。
诸星大转过头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她:
“抱歉了,酒吧里试探了你。”
从他拿着保险单进入酒吧的那刻开始,诸伏景光的身份就开始摇晃了,露西娅晃着酒杯的那一刻,她的身份也开始如山体般崩塌。
如果一系列连环阴谋的结局是这样的,中露宁愿一开始就从没踏进过花店,和两个人做一个会擦肩而过的路人。
安室透紧握着拳头,指甲陷入了他的手掌,鲜血一滴一滴从手掌心滴落。
他死死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却无法冲上去往那家伙脸上来上一
原来他在酒吧里说的那句“被怀疑的人是我啊”,指的就是今日的互相试探吗?苏格兰或是黑麦,威士忌的结局在天台上渐渐地飘散。
三瓶酒在天台上破碎,玻璃渣子散了一地。
赤井秀一率先离开了天台,他就像是夺走一个轻飘飘的空气一样无所谓。
安室透极力忍耐着,他不能冲动,不能有所行动,他必须掩盖下自己的身体做好剩下的工作,才能从组织手里拿到他们犯罪的证据,才能真正地为景光报仇。
中露可以难以置信地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但是安室透却没有理由可以愤怒。
“你该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他的喉咙就像是上了锁的大门一样紧绷着,酸涩地几乎要撑不住说第二句话。
中露死死地抓住一旁的栏杆:“我要去看一看。”她的腹部的伤口似乎崩裂了。
她想过无数种出场的方式,也想过无数次对话,但她永远都没有猜到结局。
“你快走!”安室透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将她推到一旁。
两双已经通红的眼睛在此刻对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用力地扯着她的手臂,他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仿佛从牙关里挤出字来:
“什么都别问,你快点从这里消失,太危险了……”
他垂下眼,无比艰难地看了一眼她的伤口:
“你要回去好好处理伤口,今天我没有办法照顾你了……这里善后有我,快走……”
他哑着嗓子,把她推了出去。
她的身份随着那一身枪响一起,在这个天台上如同最不起眼的灰尘一样随风而逝了。
中露想起上司在电话那头催促的话,一狠心,她的声音带着决绝的颤抖: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露西娅了。”
她转身而去,最后一滴泪混着鲜血掉在了地上。!
第77章 辞职
安室透没有和往常一样来到酒吧,他翘了一整晚的班,却在酒吧门口的小巷里坐了一整个晚上,看了一整晚的天,吹了一整晚的风。
酒吧老板快打烊的时候,拉下了酒吧所有的灯,刚才还在明晃晃如同不夜城的地方一瞬间陷入了黑暗。
他走出来合上了沉重的大门,往上面套了一个巨大的锁。
但是推拉门似乎有点卡住了,老板没有把两边的门拉到同一个平面上,他的锁有点扣不上去,门边的摩擦力挤压着缝隙,他一个人拉着有些费力。
他用力抵着门框,试图用自身的重量抵抗摩擦力。
这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一只手勾上门把手,轻松地将门稳稳地合上了。
老板扭头一看,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安室透,他默默地走了上去,熟练地扣上门锁,像往常一样在门前挂上了休息的牌子。
酒吧老板抬眼望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责备他旷工的事情。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年轻人脾气就是不好,请假也不说一声。不过你没来也不亏,露西娅今晚也没有出现,也不知道她明晚会不会来。”
安室透沉默了半晌,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她不会来了。”
酒吧老板罕见地跟着沉默了片刻,眼底露出了遗憾的神情:“吵架了?”他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其实我最近也发现你们两个之间有点单方面的小隔阂,其实你去哄哄她就没事了,你就算把你这张脸端过去,她的气一定也消了一大半吧。”
他把手里的门锁钥匙放在了安室透的手心,继续说道:“闹归闹,可不能赌气旷工了。”
“对了。”老板扭头疑惑地看着他,“你没来上班,怎么出现在这里,找我什么事?”
安室透看着手中的钥匙,又把它放回到了老板的手,他低着声音说道:
“找你辞职。”
他似乎心情不佳,说完这句话后甚至没有等老板回复,转身便向着黑暗的街道里离开了。
“辞职……”老板对着突如其来的消息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诶诶,那我酒吧的生意不是一落千丈了吗?难道我只能弃酒吧事业另觅佳业了吗……做媒人说不定也挺适合我的。”
他愁眉苦脸,但是不忘对着安室透远去的背影大喊:“你剩下的工资不结一下吗!”
“请问……是露西娅小姐吗?”
中露转过身,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你恐怕是认错人了。”
露西娅已经在那个萧瑟的夜晚消失了,她走在空无一人的米花町街头,再也回不去她夜晚的家。
诸伏景光任务的失败代表着两个人身份的泄露,他成为冤魂,露西娅这个捏造的身份自然也逃不过暴露的命运。
而现在的她只是中露,小心翼翼维持着降谷零遗孀的表象,白天和夜晚都是同一个人的中露。
“哦哦是我应该抱歉才对。”偶然路过的房屋中介先生有些苦恼地摸了摸后脑勺,“虽然和我认识的那位露西娅小姐的脸长得有些相像,但是仔细看完完全全是两个人呢。您长得比她要柔美一点,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完全不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