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意钟灵—— by妄云栖
妄云栖  发于:2023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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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激动地连拍大腿:“这首歌是骆怀秋抄来的,却是柯意之□□的。他名声比骆怀秋大得多,如果闹上法庭,难免被吃瓜群众误伤。”
“除非由你亲自发声,只把矛头对准骆怀秋,才能确保——把柯意之受到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串话行云流水,她每说一句,简亭灵眸间波澜便多起一层。
直到结论落地,简亭灵张了张嘴,又百口莫辩地闭上。
怎么办,连个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阮夏曦就看见,简亭灵红着耳根,舔了下虎牙,有点凶巴巴地开口了。
“怎么,不行啊?”

回到出租屋已经三点多, 简亭灵囫囵地卸妆、洗漱完,一沾床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上午十点半。
时气渐暖, 熹微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落在被子上,一片浅金的光斑。
刚一睁眼,立刻想起,今天要去聊出单曲的事情。
简亭灵的心雀跃地像要飞起来, 很快掀被跳下床,先把电脑里跟歌曲有关的文件都拷进U盘里。
等文件传输时, 看了看手机。
微信里静静躺着两条消息。
柯意之:[约的是下午五点, 顺便一起吃个饭。]
柯意之:[我提前去接你, 地址发我。]
看到“去接你”三个字, 一种和梦想成真截然不同的喜悦,甜丝丝地在心底蔓延开来。
简亭灵唇角扬起, 下意识就去按定位分享的按钮。
可动作到一半,忽然停下了。
她抬头看看窗外。
入眼满是破旧的居民楼,还有人在屋顶上养鸡。绿化带刚打过药,空气里一股刺鼻气味。
这片小区环境不太好, 地方也偏,离地铁最后一站都还有些距离。
附近的居民也不算通情达理, 若是连号的豪车开进来, 必定备受瞩目。先前阮夏曦来时就抱怨过, 老有流里流气的人盯着她看。
喜悦之心冷却些许, 简亭灵沉吟着回:[没事,我自己开车过去吧, 你们约在哪了?]
等了五分钟, 对面却是发了条语音过来。
“下午谈事肯定要喝几杯, 你还怎么把车开回去?”
她又回:[但我住的地方有点乱。]
柯意之无奈:[再乱,还能有粉丝围追堵截的机场门口乱?赶紧把地方发我。]
……好有道理。
简亭灵不再犹豫,分享了定位。
她给自己煮了一小锅粥,又把肉拿出来化上,然后去衣柜前挑衣服。
出租屋地方小,衣柜更小,也就单人床那么宽。里面塞满了春夏秋冬四个季度的衣服,价格都很亲民,质感也一般。
她挨个拎出衣架看,看了一圈,皱着眉松开手。
然后从衣柜最底下,取出一个被抽成真空的袋子。
袋子里是一套米白色的女士西服。
外套和长裤的质地都是桑蚕丝和白色羊毛混纺,剪裁优雅柔和,有种羊脂玉的温润感。
内搭一件白色棉府绸衬衫,浅金色金属扣,影影绰绰投下碎光。
这是D家三四年前推出的春夏款,一套下来刚好六位数。还是她老爹看不惯她过于街头的日常穿搭,按她头去商场里买的。
买完立刻穿上,去见简家老客户,对方赞不绝口,简玉澄也美滋滋的。
他就希望女儿能由内而外地成为一个职场丽人,优雅干练,笑里藏刀。
简亭灵将衣服拿出来挂衣架上,又从角落里找出吃灰的简易挂烫机,看一下温度,还好,不会把桑蚕丝烫坏。
衣服本就没什么褶皱,烫几下后更显簇新。她顺手拍了张照,发到三个人的家人群:[爸,你还记得这套衣服吗]
简家的房子拿出去抵债后,他们家一度窘迫到没个落脚的地方。简亭灵还有大学宿舍住,她父母只得在街边的小酒店挤了半个月。
那段时间,她几乎把所有衣服、包包、首饰都卖给了中古店。
只留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
这套就是其中之一。
过了阵,简玉澄回:[哪能不记得?你所有衣服里,我觉得就这套最好]
挺好,看来没白留。
简亭灵回了个笑脸表情包。
简单熨好衣服,粥也熬好了。她走两步就到灶台前,洗菜切肉下锅,一气呵成。
三两下解决完,再把锅碗涮净,全部复位。动作极其利索,半点看不出富家出身的娇气。
吃完饭打开电脑,管理自己几十万粉的音乐曲大V账号,昵称叫做“房间里的犀牛”。
一周没上线,又涨了几千个粉丝。后台照旧是一片催更消息,夹杂着十几篇真情实感的小作文。
这个号她刚高中毕业就注册了,除了发翻弹、音乐科普,也会和粉丝们聊一些生活琐事,不知不觉壮大到现在。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用这个号发声,去抗议骆怀秋。
但想了很久,一方面是流量不够,另一方面,她也不忍心。
这个号像是不同次元外的一方净土,大家彼此不知长相出身,只凭借真诚的文字和镜头语言沟通思维,一同分享最爱的音乐。
可一旦她声泪俱下地露脸出镜,氛围就不同了。以后的评论区也肯定会变成战场,再无安宁。
她不想这样。
四点一刻,换好衣服的简亭灵就站在窗前,时不时往楼下看。
楼下的绿化带里种着一片树,梢头嫩绿,幼小的叶片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像小朵小朵的萤火。
很快,纯黑色的幻影从干道上驶来。从上往下看,车头掩在嫩绿的萤火里,像一汪墨色的池。
简亭灵飞快地冲下楼,打开车门,坐进后座。
车内温湿适宜,内饰优雅,浅淡萦绕着一种冷冽又清朗的气息。车门关上的一瞬,便与外部那喧闹不歇的烟火人间,彻底隔绝开来。
尘世被远远甩在背后,她像踏入一片树海深处的月光湖。
简亭灵忽然有些恍惚。
身旁的男人合上手里的书,笑意温沉:“急什么?”
音色清醇,像盛夏里散发着清蓝光辉的冷泉,起伏的气息似水中涟漪。
这声音杀伤力太强,简亭灵听在耳中,蓦地心跳加速,像断线的玉珠落在盘里,声声骤疾。
她定了定神,才勉强转过头去,朝他笑笑:“怕你等太久,被认出来。”
她口中含了颗青橘味的润喉糖,说话时,唇齿间漫出清甜果香。
和煦的温阳自车窗外斜射进来,光芒里,一身米白的她像一枚莹润的玉。
桑蚕丝的西装散发着低调却奢贵的暗光,将她肤色映得更白。
柯意之目光微凝,在她那樱桃般绮艳的唇上停留了几秒。
“只想着别人,怎么不想想自己。”
简亭灵不解地偏过头:“什么?”
“口罩、墨镜。”柯意之无奈看她,“怎么什么都没戴?”
简亭灵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面颊:“啊!忘了。”下来时太着急,一股脑全忘鞋柜上了。
她倒不是很在意:“算啦,我就是个小透明,不戴也没关系。”
柯意之不看她,垂眸发了条微信:“我让小瑞买一套,一会送过来。”
“哦。”简亭灵乖乖应了声。
他专心做事时,更添一份心无旁骛的好看。侧颜清冷,眸如星辰。
简亭灵趁机多看他几眼。
他今天穿得很随性,白色圆领薄绒卫衣配黑色长裤,极简的设计,却好看得像首诗。
不像要谈生意,而像去赴一个寻常的朋友聚会。
她不由有些疑惑:“你约的是什么人?”
柯意之回得很简洁:“夜祇的人。”
简亭灵惊讶:“是你们公司想出我的歌?”
柯意之望进她双眼,轻声笑了笑:“不乐意?”
“怎么会。”简亭灵连忙摇头,“只是没想到。”
“不乐意也没关系。”柯意之将那散漫的玩笑神色收了收,正色道,“今天约的这人是我朋友,在业内人脉很广。不论你想跟哪家公司合作,他都可以帮你。”
“……”简亭灵沉默良久,憋出一句,“这么好说话?”
家里经商多年,自然叫她明白,资本家不做慈善。今天她查阅邮箱跟私信,合作请求确如雪片般飞来,证明了她这首作品的价值。
而柯意之提到的这位朋友,好不容易抢到合作的先机,真会甘心就这么轻易为别人做嫁衣?
柯意之看穿她所思所想:“等见到面,你就明白了。”
车子行至一处僻静院落,院门上挂着一块有些年头的木牌,其上的字体纤细修长:棠梨小馆。
简亭灵跟着柯意之来到最深处的一间房。
一个男人早在里面等着了。
他身形清瘦,比柯意之略矮一些,来得早也不老实坐着,站在窗旁抽烟。
等听见门响,他立刻熄了烟,将烟头往窗台上的烟灰缸里一碾,匆匆转过身来。
很快,简亭灵便对上他的眼睛。
这陌生却炽烈的目光,可称得上是……
她甩甩头,不知脑海中的“求知若渴”四个字从何而来。
男人发型用发胶定型,乌黑油亮。一身黑色西装,高调地绣着大片银色花纹。腕上一块满钻的百达翡丽闪闪生光。
简亭灵看他一眼,又回看柯意之,觉得柯意之就像仲夏夜的星空一般清爽。
柯意之似乎也对男人这身装束有些惊讶,默了默,才转身对简亭灵道:“……这是夜祇的老总,叶辰年。”
然后又抬头,对叶辰年道:“这是,”
空气一瞬变得有些微妙,他轻轻舔唇,笑了一下。
然后,语气中多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简亭灵。”
“简小姐!久仰大名。”
叶辰年语气激动,情感饱满,看向简亭灵时双眼放光,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遍。
那眼光不像是在看一个寂寂无名的自由职业者,倒像是在看一件名声如雷贯耳的名贵古董。
他眼里写满了声声赞叹,诸如“果然如此”,诸如“名不虚传”。

第45章 见意
小馆风雅出尘, 园中开满大片海棠,清风拂过,便如一幅烟霞凝成的轻盈纱幔, 投下些如梦似幻的花影来。
海棠无香,从窗外吹进来的风也清淡宜人,只带些春夏之交特有的阳□□味。
室内则萦着温厚的淡淡木香。
三人围着一张黄花梨的小圆桌坐下,服务员递上菜单。简亭灵打开看一眼价位, 饶是她这种富家出身,也暗暗砸了咂舌。
这一顿饭, 估摸着能吃掉小半辆车。
她下意识朝柯意之身旁侧了侧:“这家的菜也——”
柯意之闻声转过头, 很迁就地附下耳。
冷白脖颈和好看的下颌线映入眼中, 清冽气息萦绕鼻尖, 简亭灵不由屏住呼吸,下半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没关系。”他却似听见她的心声, 淡笑着安抚一句。
叶辰年坐他俩对面,很豪气地招呼服务生:“这个,阿拉斯加帝王蟹、鲍汁花胶羹……还有这个海胆,这个黑白鱼子酱。啊对, 你们最近有白玉海参吗?”
简亭灵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菜单上最贵的菜,全在他报的这串菜名里。而且居然还不够, 人家还要解锁隐藏菜单。
真要算起来, 估计小半辆车都打不住了。
服务生笑容灿烂得像年画娃娃:“有的有的, 就是尺寸比较大, 您这边只有三位的话,可能有点……”
叶辰年大手一挥, 语气毋庸置疑:“上。”
简亭灵非常震撼, 但苦于跟叶辰年实在不熟, 于是小声和柯意之耳语:“吃不了这么多吧?叶总是不是有点太客气了?”
这夜祇老总点菜跟穿衣服一个风格,一点不带含蓄,壕得明明白白。
柯意之正垂眸看菜单。
这家的菜单设计得清雅别致,像一只花纹古朴的木色卷轴,被他执于手间,说不出的清隽出尘。
闻言,他扬起卷轴指了指叶辰年:“今天他做东,随便薅他。”
说着笑了声,“夜祇在我身上可没少赚。”
叶辰年心虚地干笑两下,半开玩笑道:“谢谢哥,哥您就是我的财神爷,请财神爷吃金元宝都是应该的。”
他真正想款待的人,其实是简亭灵。
毕竟是柯意之口中让他好奇了四五年的白月光,连用“仙女”这词形容都嫌俗的高岭之花。
但眼下不好明说,柯意之便将这名头接了过来。
叶辰年固然是为活络气氛,但他这话却不是乱说。柯意之对夜祇而言,价值比他都大。
除了天王身份是一枚实打实的定海神针,在几次攸关生死的决策面前,也是柯意之以惊人的洞见力挽狂澜,才令夜祇在强者如云的娱乐产业站稳脚跟。
不过柯意之甚少跟他算这笔账。
依他的原话,来娱乐圈另有目的,帮叶辰年只是随手为之。
两边玩笑几句,气氛随即轻松下来。简亭灵也觉得自在不少,餐桌下绷紧的双腿缓缓放松。
柯意之带几分笑意看她:“看到了吧?让他出出血,师出有名。”
说着,十分随意地将座椅往她那边挪了挪。
简亭灵一时心头雀跃,虽不敢明明白白地动椅子,却挪了挪身体,朝偌大椅面的右半边坐去。
这样就离他更近些。
柯意之摊开菜单,指向几道口味清淡,摆盘别致的菜式:“这两样喜不喜欢?”
“行。”
简亭灵矜持地点点头,其实早觉得眼馋。
那食材不过是寻常虾仁和鸡头米,不算名贵,做法却很有匠心。照片更是诱人,几乎能从纸面上冒出香味来。
服务员忙不迭用pad一一记录。
叶辰年也跟着问:“简小姐,你吃不吃鳄鱼?”
简亭灵一怔:“……可以的。”
叶辰年点头:“再来一个鳄鱼汤。”
简亭灵有些受宠若惊。
她虽不世故却知世故。这两人样样以她为先,对她过于尊重——几乎称得上尊崇了。
可他们一个是顶流天王,另一个也是年少有为的公司总裁,这位叶辰年从穿着谈吐看,想必同样出身世家。
她目前的身份摆在那里,并不该被这么高看。
叶辰年看出她所思所想,清了清嗓子,举起茶杯。
“简小姐。”
他边说,边朝房间角落点一下头,服务员于是躬身退出。
包厢回归安静,他这才道:“我跟意之四五年的交情了,今天大家一起吃顿饭,权当交个朋友,随意些,别拘束。”
这话说得让人舒服,也只有他说才最恰合时宜。
眼看简亭灵松了口气,柯意之微带赞许地看他一眼。
结果下一秒,叶辰年就开始搞事儿。
包间不大,他孤身坐在两人对面,垂首看地上重叠起来的影子,举杯抿了口茶。
然后看向简亭灵,慢吞吞开口。
“简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你了。”
柯意之目光一凛,从和煦变得冷冽。
简亭灵面露疑惑:“您指的是?”
叶辰年心虚地不去看某座冰山:“我和意之是大学室友,听他提到过你。”
简亭灵忽然有些紧张,心口微微悬起来。
可此刻叶辰年正注视着她说话,她不好分心去看柯意之。
但大学这个时间段——
重逢以来,她自认自己没干什么太离经叛道的事儿。但高中就不同,她那些“辉煌经历”,自己都不好意思想。
简亭灵心里一阵打鼓,只得将温热的茶杯握在手里,垂眸浅笑:“我高中时不太懂事,估计柯大班长没说我什么好话吧。”
“你怎么这么谦虚?”
叶辰年没想到这话反让她心慌起来,觉得有趣,故意又道,“但意之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
下一秒,一束清寒彻骨的目光,像支箭一般扎了过来。
叶辰年头皮一麻,这才拐了个弯:“咳,说你很有才华,性格也好,经常帮人出头,很有侠气。”
这其实都是他刚得知白月光芳名时,连夜从某乎上看的。
想当初,除了擅长流行音乐,以及性格不好接近,柯意之再没具体描述过她一星半点。
可能是觉得不足为外人道也。
也可能是,觉得外人不足他为之道也。
但叶辰年冷眼看着,柯意之对这抹白月光的执念,却年复一年地,贯穿了他生活里的每个细节。
清大课业繁重,但他总会抽空去云音旁听。
期末考试周,别人熬夜刷题,他去活动室练钢琴。
他最常弹的那首曲子,叶辰年觉得好听,问了好几遍叫什么名字,都没得到回答。
一直到简亭灵高中玩乐队的视频登上热搜,熟悉的旋律入耳,他才恍然大悟。
就连柯意之为什么来清大,也跟她有关。
新生军训时,所有人挨个介绍自己来清大的原因。在一通“想为科研事业贡献力量”、“这里的计算机系最好”、“初三那年来旅游过,从此念念不忘”……的动人发言里,他的回答非常简短,且让人摸不着头脑。
轻描淡写的一句:“比起北华,清大离云音更近。”
众人都一阵眩晕,以学霸自嘲的口吻玩起梗来:对不起,是我清不配,阻止了你追寻音乐的脚步。
只有叶辰年从那略显怅惘的神色里,得出一个猜测——
他追寻的或许不是音乐,而是一个人。
听完叶辰年的话,简亭灵笑了笑,声音又清又柔,带些出尘的冷感,如玎玲玉环相击。
“他真这么说的?怎么听起来,跟网上一套回答一模一样。”
叶辰年回过神来,哈哈大笑:“没办法,我不敢说真话。”
简亭灵叹口气:“果然不是什么好话。”
叶辰年朝柯意之努了努嘴:“快解释解释,不然我都替你委屈。”
柯意之正垂眸饮茶。
袅袅茶香、木香环在他身前,平白有种谪仙般的气质。
那双凤眸间的神色,也因此而看不真切。
隔着氤氲茶烟,他看向简亭灵,仍是半开玩笑的口吻:“这人的话你也信?”
叶辰年吃痛地捂住心口。
下一刻,他垂下薄白眼皮,将思绪尽数掩藏。
可语气中的淡淡无奈,还是泄露了心事。
“简亭灵。”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好?”
菜很快上齐,琳琅满目,香气四溢。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的高级食材,摆满了一桌子。
边吃,叶辰年边跟简亭灵谈出单曲的事儿。
简亭灵听得出来,夜祇给出的条件非常优厚。不要说她还没出道,就连很多已经小有名气的二线创作型歌手,都拿不到这么理想的合同。
而且,合同里一点没提她声带受伤的隐患。只说如果身体不适耽误进度,可以再从长计议。
简亭灵也跟着简玉澄见过些形形色色的客户,此时却在本应刀光剑影的谈判场上,罕见地体会到一些感动。
但破茧成蝶还没收官,她时间精力都不足,况且还有大事要办,出单曲的事儿便定在了节目收尾之后。
叶辰年跟她都不是性格磨蹭的人,很快便将方方面面都谈妥了。
柯意之从头到尾没怎么出声。
简亭灵说了不少话,口干舌燥地去拿茶杯,忽然想起自己的茶杯早空了。
可已伸出去的手,却感到一阵沉甸甸的温热。
茶水不知何时已被砌满,温度也正好。
可似乎一直没有服务生过来。
简亭灵心下一暖,回过头,看见柯意之慢条斯理地在剥蟹。
蟹肉雪白,蟹黄金灿,轻轻一压,就盈出鲜美的汁水。
她吞咽一下,也抄起筷子,朝那盘帝王蟹夹去。
柯意之却将剥好的蟹夹入她碗中。
“吃这个。”
然后又摘下手套,为她盛了碗汤。
叶辰年孤零零坐在另一边,几分艳羡地看着这一幕。
他也馋那蟹,只好自己剥。从盘中夹过来一只,刚拆下一条腿,咬了一口,蟹壳便卡进牙缝里。
叶总凄凉地放下筷子,想着喝杯茶水漱漱口。才举起杯,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有些委屈地看向柯意之。
“兄弟,递一下茶壶。”
接过壶来,倒满一杯。叶总急不可耐地张嘴去喝,结果茶水滚烫,险些燎下他一层嘴皮。
叶辰年:……
他轻轻嘶了一声,带着些怨气看向对面那两人。
可看着看着,那点怨种之气却渐渐消失,变成了七分欣慰,与三分艳羡。
对面的女孩面容姣好,窈窕清灵。不光撑得起六位数的奢侈品西装,就连穿起廉价的演出服,也照样鹤立鸡群、安之若素。
她有一双极为清亮的眼睛,对视时,能让再自恃身份的人,也不禁肃然起敬。
也许是因为,有毋庸置疑的才华和品格傍身,才能对一切都无所畏惧。
大学时,叶辰年被无数女孩问过一个问题,听得多了,他自己也开始好奇。
那个问题是:“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舍友另眼相看?”
时隔多年,答案终于出现在面前。
他遥遥地看向简亭灵,举起茶杯,默默摆出一个敬她的手势。
然后一饮而尽。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女孩。
才配得上柯意之。

他才离开包厢,氛围立刻变得不同。
餐后水果被摆成花端上来,樱桃做蕊, 蜜瓜作瓣。简亭灵叉起一小块花瓣状的蜜瓜,感到对面投来目光。
抬起头,看见叶辰年一脸怅惘,好似攒了一肚子的话, 遥遥地看着她。
简亭灵放下小叉子:“叶总,我总感觉, 你一直有话想和我说?”
似乎不是饭桌上那些客套话, 也不是工作上的事。
叶辰年一脸纠结, 顶着满头发胶的脑袋先点了点, 又缓缓摇了摇。
他徒劳地张张嘴,却只挤出一句:“叫我名儿吧, 别这么见外。”
怎么办。
想为兄弟助攻,却怕弄巧成拙。
但如果一个字儿都不说吧……
他旁观了这么多年,又实在觉得,柯意之那些深切的心思, 她不能全然不知。
叶辰年不是没给人当过僚机。但那都是酒吧艳.遇、露水情缘,他表现得油滑些, 或者是冒进些, 套路些, 都没关系。
可碰上柯意之这种, 硬生生将一份高中萌芽的悸动,蔓生为参天大树, 又干干净净守护了七八年的,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像面对一片纯净无垢的月下雪原, 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容器。被他这俗人染上一星半点污浊杂尘,都是罪过。
叶辰年自知嘴笨,憋了半天,才轻声问:“你高中时,真跟他关系不好?”
说着朝柯意之那张空椅子努了努嘴。
简亭灵笑了,右手扶上额头:“真的。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会长,跟一个老爱翘课交白卷的女校霸,怎么可能关系好啊?”
她默默叉两下盘中那枚蜜瓜:“……而且,高考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也闹得很不愉快。”
叶辰年很费解:“啊?”
简亭灵神色懊恼,将蜜瓜捣得一片软烂,轻声道:“他明明一点错都没有。都怪我。”
就因为差点打了一架,还引得全年级围观,他才会第一次被教导主任批评,被罚写检查。
也因此,失去了优秀毕业生的表彰。
云珀一中是百年名校,优秀毕业生会被载入书册,登上金榜。她就曾在上面见过无数声名显赫的校友。
也见过柯意之的兄长,柯谨行。
在他名字后面,写着高中三年的平均分,以及一串得奖和学生工作的鲜亮履历。
确实很优秀。
但柯意之方方面面都胜过他。
简亭灵不敢细想这事,一想就内疚得抬不起头。
她知道世家有多在乎这些荣誉。
富人固然也比名牌、比业绩,但站在鄙视链顶端的,永远是子孙辈在学业上取得的成就。
在她参加的酒宴里,十个A家的最新限量款包包,也比不过一句轻描淡写的“我家孩子在某某名校拿了全奖。”
她还在这个圈子的时候,曾听过许多风言风语。说柯家,不是很重视这位次子。
他那么优秀,那么自律,从不骄傲,从不懈怠。会不会就是因为,想要让父母多看看自己?
如果不是她,他一定能登上云一的金榜。以比兄长更耀眼的方式。
简亭灵这边叹着气,已经快把蜜瓜捣成果汁了,叶辰年却在疑惑另一件事。
直男的思维就简单得多,他只想问,既然高考前夕闹了这么大的不愉快,柯意之干嘛还报清大,想离云音近点?
正巧,此时简亭灵叹声气,幽幽道:“所以高考完,我本来想去清大,蹭云音课方便嘛。”
“但听说他报了清大,我不太敢面对他,才……”
她把头埋得更深:“含泪去了北华。”
叶辰年:“???”
这也太吐血了。必不能告诉柯意之。
两人陷入心思各异的沉默。过了阵,简亭灵道:“我能问一下吗,你俩联手创立夜祇,是谁先提的主意?”
问题不难答,叶辰年却故意道:“以你对我们两人的了解,觉得是谁?”
他想听听简亭灵是否懂柯意之。
简亭灵笑笑:“听闻云珀有位叶崇先生,靠实业发家,声名远扬。可惜思维稍显古板,最不爱沾染浮华的娱乐行业。”
她抬眸看向叶辰年:“长辈若太过强硬,反而会激起后辈的逆反情绪。所以我猜,那个一心想创业的人是你。”
才一顿饭的功夫,叶辰年试人不成,反被对方摸透了祖宗三代。
他看向简亭灵的目光更添敬畏,对她的看法也从兄弟的白月光,上升为干练颖慧的独立女性。
“……简小姐好眼力。”
简亭灵半撑着头:“我一直想不通,柯意之为什么进娱乐圈。是不是你想创业,觉得他有爆相,一心撺掇的?”
她目光锋利,阴恻恻地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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