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夫君瞎了眼—— by鹊桥西
鹊桥西  发于:2023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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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子托我家?姑娘转告县主,京中无大碍,再过几日,他会亲自来接县主回京。”
闻人惊阙成竹在胸,想来是出不?来什么大事的。
江颂月心神松动,不?再惦记国公府的事情,一边静心等?着,一边继续琢磨她与闻人惊阙究竟是何时?见过的了。
她想在闻人惊阙来之前弄清楚,可思来想去,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这一日,春光明媚,连云生受江老夫人之托,来带江颂月外出游玩。
她们来云州的目的就是散心,可一连十余日,江颂月府门都没迈出。
她不?想祖母忧心,强打起精神随连云生外出。
两?人去了豫环江上,头上是映日晴空,脚下是不?尽的滔滔江水,轻软的春风吹着,让人心胸开阔。
连云生绕着船板走了一遭,唤着船工捞了几网鱼,转头一看,江颂月正在甲板上望着江水发呆。
得?了,这是人离了府,心魂还?是与之前一样?。
连云生看不?得?她这模样?,道:“你不?会是想原谅闻人五了吧?真这么轻易原谅的话,下回我也能耍你了?”
那是不?能的,江颂月依然讨厌被人戏耍,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我没原谅他。”
“没原谅他,那这一脸的失魂落魄,还?能是因为?我吗?”
江颂月被他烦得?无法静心,干脆抛下心事,随他观看起船工捕鱼。
两?人过于熟悉,说话随意,偶尔互相挤兑几声,听在旁人耳中,好似郎情妾意的男女打闹一般。
船上有不?熟悉江颂月的新船工,误以?为?二人是什么亲密关系,下船时?看见有位俊美公子盯着江颂月,主动阻止:“别乱看,那是我们少东家?的心上人,你惹不?起的。”
“……心上人?”
“可不?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好着呢。”
船工遥望着正要?下船的年轻男女,越发觉得?登对,摩拳擦掌道,“估摸着不?等?入秋就要?成亲了,有喜酒喝了!”
“喜酒?”
船工在这两?个字中听出一阵寒意,转目一看,见这位白衣公子明明面?上带着春风一样?温柔的笑,一双桃花眼也是弯着的,可就是无端的让人后脊发凉。
他往太阳底下挪了挪,看向码头,见连云生已上了艞板,双腿一岔,堵在水边拦住江颂月下船的路。
江颂月往另一边去,他就堵另一边。
“真是两?小无猜啊。”船工感慨着,再看白衣公子,劝道,“公子你仪表堂堂,他日必能寻得?娇娘,快别盯着我们未来少夫人看了……”
“谁是你家?少夫人!”跟在闻人惊阙身后的木犀率先忍不?住,破口大骂,“少胡说八道!我家?公子与县主成亲时?,你们少东家?还?在玩泥巴呢!狗屁倒灶的,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丑模样?!”
船工被骂得?莫名其妙,意欲还?嘴,被路过的同伴拉了一把,不?忿地?走开了。
闻人惊阙眼瞧着江颂月推了连云生一把,提裙挑上艞板的动作轻盈灵动,犹如一只起落的彩蝶。
眼里是江颂月,耳边是那船工不?满的碎碎念,“……长得?人模人样?,谁知道心思是歪的……”
他的确心思不?纯正,否则江颂月怎么会休弃他?
闻人惊阙眼底黑沉,默不?作声地?等?着江颂月走近。
可连云生不?知说了什么,江颂月忽然抬头往停靠在岸边的大船帆杆上看去,头高高地?仰着,后脑勺挨到了连云生肩上。
“咔”的一声,木犀听见了清脆的关节活动声。
闻人惊阙丢下京中乱糟糟的事情,快马过来找江颂月,从连府找到江边,片刻不?曾歇息,结果看见江颂月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木犀为?自家?公子不?值。
他低声劝道:“公子,县主在这日子过得?舒坦着呢,咱们还?是回京去吧……”
闻人惊阙淡淡扫他一眼,道:“你随时?可以?走。”
木犀立刻闭了嘴。
不?远处,江颂月用手掌遮着刺目的日光,眯着眼看了看,道:“你说的是那根帆杆?”
“当然不?是,比那个更高。”连云生用手比划着,道,“那回我从水中倒影瞧见帆杆上立着个人,抬头一瞧,人又没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这也算是一桩怪事吧?”
江颂月低下头,因久对着日光,眼前有黑影和光点闪烁个不?停,恍惚间在不?远处看见了个熟悉,但很?久没见的人。
她当自己花了眼,边走边揉着眼,问:“可看清样?貌了?”
“船摇来晃去的,你试试能不?能看清!”连云生没好气道,“我能认出那是个人就不?错了……话说你问这些做什么?”
“不?做什么。”江颂月不?想把没确定的事说给他听,敷衍过去后,催道,“我累了,回府去吧。”
“这才出来多长时?间?你就是懒的……”
两?人就这么走到闻人惊阙身旁。
江颂月揉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连云生感受到一丝尖锐的敌意,多看了闻人惊阙几眼。
连云生确信自己若是得?罪过这么英俊的男人,一定会记得?。
他没印象。
这就怪了。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错身后,他越想越不?对,胡言乱语道:“那边有个男人长得?很?不?错,文质彬彬的。你不?是不?要?闻人五了吗?干脆重新找个男人得?了,那个就不?错!”
“你快闭嘴吧!”
“真的不?错,一定合你心意。我赌五百两?银子!”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江颂月转头随意瞟了一眼,人都没看清,扭回头道:“不?符合,给我银……”
话说一半,方才那一眼所见重新映入脑中,她神色一怔,猛然再扭头,看清后,愣住不?动了。
闻人惊阙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脸上带着笑,缓步走来。
到了近前,听见连云生道:“江颂月,你发什么痴?人家?找上来了!”
闻人惊阙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特意挺直腰身,端起仪态,确定自己比连云生高出半头后,略微向着江颂月俯首,道:“我当你是不?想理我,在假装看不?见呢。”
江颂月回神,急切地?往前一步,又退回来。
想问的太多,在外人面?前不?好开口,最终只是问:“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就来了。”
江颂月:“……”
一想到闻人惊阙可能很?早就认得?她,早早就喜欢她了,她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闻人惊阙了。
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正迟疑着,连云生看出了端倪,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决心帮江颂月治治这个欺骗女孩子的混蛋。
他暗暗清嗓,道:“月萝,快些回府吧,我腿疼,再不?回去,待会儿撑不?住了,就得?你背我了。 ”
江颂月暗暗皱眉,飞快看了闻人惊阙一眼,道:“你别胡说。”
整个码头全是连府的人,别说他腿疼,就是撞了脑袋晕死过去,也用不?上江颂月出手。
“我没胡说,我这人最实诚,从不?胡说骗人……不?像有的人,会装会骗,还?专门骗姑娘家?……”
这一句含沙射影,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懂。
江颂月抿紧了嘴唇。
她能对闻人惊阙怪声怪气,不?代表连云生也能这样?。
她不?大高兴,更不?愿意当着连云生的面?与闻人惊阙谈私事了,踌躇了下,道:“这几日祖母总挂念着你,旧事先不?论,你随我去见过祖母再说……”
“你要?带他回府?”连云生惊了,“船上的时?候还?说再也不?要?理会他,你变得?也太快了!”
江颂月忍不?住了,怒瞪过去,道:“关你什么事!”
连云生好心被嫌弃,白她一眼,道:“行行行,随你,再插手你的事,我就是狗!”
他抱臂站到一边去,冷眼瞧着这俩人,尤其是闻人惊阙。
是闻人惊阙先对他展露敌意的。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闻人惊阙对他的视线视若无睹,笑问:“只有祖母挂念我吗?”
江颂月:“……你就说跟不?跟我回去!”
“回。”闻人惊阙道,“只是我如今成了嫌犯,不?知月萝可会嫌我给你丢面?子。”
“少说废话。”江颂月不?乐意听他自贬身份,转过身带着他往大路走。
方走出两?步,听见闻人惊阙道:“月萝,你看码头上那是什么?”
江颂月循声回头,入眼就是闻人惊阙高大的身躯,严实地?堵在她面?前,把视野挡了大半。
她往左移,闻人惊阙跟着移动。她往右,他也向右阻挡。
“你发什么疯?”江颂月恼了,手放到他肩上,就要?推开,记起离京时?卫章说过,他后肩有伤。
那只手改推为?抚,从他肩膀滑倒手肘处,轻轻拍打了一下。
闻人惊阙满意了,斜瞟了下连云生,侧身让开,道:“我逗你玩呢,其实就是只水鸟。”
江颂月无言,转身要?走,又被他喊住。
“又怎么了?”
闻人惊阙道:“月萝,你发髻乱了。”
江颂月怕出丑,立刻停下整理头发,闻人惊阙趁机上前,手在她后脑勺处轻轻一拂,道:“乱了也是美的。”
而后,放下的手甩脏东西一样?,向着连云生的方向甩去。

第75章 假装
回府途中, 连云生又一次感受到来自闻人惊阙不友善的气息,觉得这闻人?五公子定是有?什么毛病。
连云生不是什么好脾气,他一商户惹不起京中权贵, 但是江颂月可以。
于是他堂而皇之地抬起手,在闻人?惊阙面?前晃了晃。
闻人?惊阙抬眸,不咸不淡问:“连公子何事?”
“没事儿,就是听说五公子眼睛复明了,来试一试真假。”连云生恶劣一笑,转头问江颂月, “月萝,他之?前眼瞎时是什么模样?眼睛也是这般明亮有?光泽吗?”
随着这句话, 旧时被骗的记忆浮上心头,江颂月的脸“唰”地阴沉下来。
连云生看?见了, 朝闻人?惊阙歪头一瞥, 得意地勾起嘴角。
闻人?惊阙面?色沉静, 一语不发。
“五公子,听闻当?初许多大夫都对你的眼睛束手无策,最后是哪位妙手将你眼睛治愈的?可方便告知小弟?”连云生乘胜追击, 眨着眼道,“我?这眼睛前几日?也伤着了, 有?些模糊,需要找大夫诊治……”
阴阳怪气的几句话, 让江颂月的脸色更加难看?,闻人?惊阙神态没见变化,周身气场却?冷然下来。
连云生简单几句话让两个?人?不快, 大为得意,想再继续, 被江颂月呵斥:“你有?完没完?”
“打听个?大夫都不行吗?”连云生做委屈状。
“你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挑拨离间?”
“行行行,我?不说了。”连云生下耷的眉眼收起,白她一眼,嘀咕道,“还怪起我?来了,是我?让他瞎的眼吗……”
他收声转开脸,闻人?惊阙则是眸光在二人?之?中扫了一个?来回,注意到江颂月不虞的神情?,温声道:“没事的,月萝,本就是我?做错了事……”
江颂月冷脸勒令,“你也闭嘴!”
一路无话。
连云生早看?闻人?惊阙不顺眼了,等?马车抵达连府门口,率先跳下去,头也不回地入了府。
连府是云州第一富商,府邸宏伟阔气,于府门口横向望去,整条街只有?这一户人?家。
闻人?惊阙自忖装瞎的过错无可辩驳,谁都能在这事上踩他两脚,这连府少东家又与他极不对付,得提前做些准备才是。
至少不能随便谁提起一次,江颂月就与他生一回气,否则何时才能好和如初……
看?着迈向府门的江颂月,闻人?惊阙停步,等?江颂月察觉后来看?他,他慢步走近,低声道:“你那自小相识的竹马似乎看?我?不顺眼,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
江颂月乍然听见这句话,第一反应是,连云生看?她也不顺眼,她还不是照样进去?这府邸是宋寡妇的,又不是连云生赚来的。
凭着闻人?惊阙与她的关?系,没什么不能进的。
在开口前,惊觉闻人?惊阙这语气有?些熟悉,用心一想,脸黑了下来。
“我?不让他挑拨离间,让你了是吗?少给我?装可怜!”
这种示弱讨好处的当?,她上过太多次,这回总算是识破了。
闻人?惊阙神色懊悔,低头认错,“月萝,我?不该与你耍小心眼,可我?实在是怕。假装眼盲那事……”
他认错的神情?真诚,眼中忏悔不似作假,首次清楚明白地承认,他的确装瞎骗了江颂月。
“……是我?不对,我?承认过错,我?无法辩解,私下里你要如何怪罪我?都可以,我?只是不想看?见别人?利用这事来挑拨你我?……”
他说完了,见江颂月盯着他的脸,目光黏在上面?一般,久久不动。
“月萝?”闻人?惊阙轻声呼唤着,往前半步。
这一动,屋脊上石雕神兽投下的斑驳阴影从脸上移开,让他整张脸暴露在日?光下。
江颂月眉头一蹙,往前跨出,按住他的手臂将人?往回推。
闻人?惊阙不明所以,按她的意思退回到原处后,问:“怎么了?”
江颂月拧眉,看?着他脸上斑驳的阴影,眸光倏而跳动,倏而凝成复杂缠绕的线团。
许久,她问:“可记得你我?首次见面?,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闻人?惊阙微微诧异,紧眉细思后,无奈道:“倘若我?说不记得了,月萝可会生气?”
江颂月的目光犹疑地在他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转过脸,恢复了常态,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初见时你穿的什么颜色衣裳。”
“你眼睛的事情?我?暂时不与你计较,不会受人?挑拨生气。行了,与我?进去见祖母。”
她往府中踏出一步,再停住,转过身,想问闻人?惊阙后肩上的伤好了没有?,嘴唇张了张,最终没问出口。
他不让人?告诉她,两人?也没有?彻底和好,干嘛上赶着去关?心?
正?厅,江老夫人?已经听说江颂月把闻人?惊阙带回来了,以为两人?是和好了,被侍婢扶着,正?焦急地等?待。
亲眼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过来,喜得合不上嘴。
宋寡妇对只闻其名的闻人?惊阙也很?是好奇,请人?上座,与江老夫人?一人?一句询问起来。
对于夜鸦山三当?家的事,闻人?惊阙不置可否,只是道:“真真假假,圣上自有?评判,我?说的不作数。”
在不知情?人?的耳中,这话类似于“清者自清”,可是在江颂月听来,这是一种默认。
简单听了几句,她借口回房更衣,走出正?厅,躲在厅外小窗边偷偷往里瞧,恰能看?见闻人?惊阙的侧脸。
他一袭素雅白衣,腰间别着那支鹰骨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怎么看?,都是个?一个?玉润冰清的无双公子。
江颂月眼中看?着闻人?惊阙,心里却?总不自觉地回想起府门口,他面?上被斑驳树影覆盖的情?景。
深色的树影,犹若黑红的血水,凌乱地覆在他脸上,让江颂月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京郊那个?深秋的夜晚,和哒哒的马蹄声。
她恍惚了好一阵子,忽然间一切都想明白了。
闻人?惊阙与她相识,在她到云州之?前。
她十二岁之?前,唯一与生人?打交道的经历,便是深夜迷失,撞见夜鸦山匪那回。
……所以,那个?给她救命药,自称是恶鬼的人?,是少年时的闻人?惊阙?
自那时他就与夜鸦山扯上了关?系,才会有?后来混入贼寇中、欺瞒余望山的事情?,而两人?的缘分,也在很?久之?前就开启了。
是她不记得,也没往那方面?想过。
闻人?惊阙为什么不说呢?
是嫌丢脸吗?
江颂月在窗口看?了好一会儿,被送茶的侍婢问了一声适才回神。
脚下发飘地回到寝屋,她呆坐在窗前,静下心来,将所有?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闻人?惊阙被问了许多问题,关?于京中事,大多被他敷衍过去,被问到与江颂月的事情?,则是苦笑求宋寡妇放过。
好不容易摆脱江老夫人?与宋寡妇,他被人?领来客院找江颂月,途中遇见了连云生,得了个?不冷不热的哼声。
闻人?惊阙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看?在他是江颂月小竹马的份上,没与他计较。
小竹马。
闻人?惊阙无声嗤笑着,跟着人?到了江颂月所在的院落,远远看?见她在窗口发呆。
放轻脚步,到了近处,他问:“你那小竹马又出门去了,你不与他同去?”
江颂月被突然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抬头看?见是他,眼神连续数次变化,最后道:“他忙他的,与我?何干?我?做什么要与他同去?”
闻人?惊阙“哦”了一声,道:“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当?你们要好到形影不离呢。”
这是江颂月今日?第三次从他口中听见“竹马”这个?称呼了。
按她的推算,闻人?惊阙真的在云州待过几个?月,该知晓她与连云生不和的。
这一股子酸味……
江颂月瞅了闻人?惊阙一眼,嘴角微微一扬,又奋力压下去,道:“我?十二岁才与他相识,哪里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是吗,那可惜了。”闻人?惊阙漫不经心说道。
十二岁,比他晚一年,不过是两人?年岁相近罢了,的确算不得什么青梅竹马。
闻人?惊阙心理舒服了,觉得江颂月愿意与他解释,离和好不远了。
而江颂月原本想问他京中事的,经过一阵冥想,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脑子里只剩下曾经看?见过的,那张溅满鲜血的面?孔。
记忆中模糊的那张脸,很?难与现?在面?前的翩然公子契合上。
她道:“我?再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
“你说。”
“当?初流落山野,我?问你有?没有?意中人?,你让武夷将军回答我?说没有?,是真的假的?”
“我?不曾托武夷将军与你回答过这个?问题。”闻人?惊阙面?不改色,“我?请他帮我?转达的是,关?于那场意外的始作俑者,我?没有?任何猜测。”
江颂月:“……”
有?时候她生气,真的不能怪她小气。
她忍住,道:“那我?重新问你,我?俩成亲前,你是否有?意中人?。”
闻人?惊阙道:“有?。”
江颂月双目瞬间泛起盈盈水波,躲闪地看?了他一下,抿住唇没吭声。
闻人?惊阙向前靠近,低低一笑,道:“怎么不继续问了?”
江颂月推开他,绷着涨了红霞的脸,用尽量冷淡的语气质问:“你说曾经来过云州,那我?问你,你在云州待了多久,都做了些什么?”
“共待了四?个?月,遇见一个?旧友,闲来无事,就陪了她一段时间,省得她遭人?欺负。后一个?月旧友回京去,留下我?一人?。独自一人?的日?子太过无趣,于是我?也回京了。在京城,时不时能遇见她,她长大了,也更有?趣……”
江颂月没什么可问的了。
她心里有?点酸,有?点甜。
感情?很?复杂,唯有?一点她很?确定:她想与闻人?惊阙和好了。
有?点拉不下脸……当?初可是她扔的休书,说要一刀两断的。
静默了会儿,隔着窗子看?见了蹒跚往这边走的江老夫人?。
江颂月深吸一口气,双目炯炯地对着闻人?惊阙,高声道:“祖母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余生有?人?陪伴,而她最满意的人?就是你,为了让她安心,今日?起,你我?假装和好给她看?。”
“假装和好?”
“嗯。”
江老夫人?从来都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江颂月这边的,不会勉强她,用得着假装吗?
闻人?惊阙眼底藏着笑,面?露为难,假惺惺道:“这恐怕不行,我?不擅长假装。”
“你不擅长个?鬼!”
闻人?惊阙失笑,也看?见了往这边走的江老夫人?,低声道:“行,我?配合你假装,你想怎么装?”
江颂月双颊通红,泛着涟漪的眼眸抬起,往前一步,脚尖抵住了闻人?惊阙的脚尖。
在闻人?惊阙低头看?去时,江颂月两手环在他腰上,踮起了脚。
两双柔软的唇触碰在一起。
足有?两个?半月未曾亲密接触过,闻人?惊阙做梦想的都是这个?,此时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假装不假装的,往下一压就迎了上去。
长久没有?练习,初始,二人?都有?一点生疏。
适应后,这样的亲昵却?又让人?无法满足了。
闻人?惊阙一手搂着江颂月的腰,另一手抬高她的脸,吐息急躁,不自觉地加大力气。
在听见窗外的脚步声后,残存的理智让他快速做出了判断,手臂一收,揽着江颂月转了半圈,直接将人?抵在墙壁上。
外面?的江老夫人?被侍婢扶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闻人?惊阙宽阔的肩膀与后背。
随后是被锦绣云纹的腰带束着的窄腰上,紧抓着的两只手,像抓着水中救命浮木似的,将平整的衣裳抓出凌乱的褶皱。
两人?中一个?是闻人?惊阙,另一个?上半身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可是鲜艳的衣裙飘了出来,泄露了她的身份。
这难舍难分的缠绵,臊得江老夫人?不敢看?,憋着一口气转过了身,还不忘赶紧把侍婢也扯回来,不许人?再靠近主屋。
屋中,紧密相贴的二人?气息错乱,谁也没能再有?心思注意外面?。
江颂月艰难喘着,忽地身子一轻,被打横抱起,画屏、纱幔一一从眼前闪过,还没喘匀一口气,就被放到了内室的床榻上。
眼前倏暗,闻人?惊阙再次压下来,夺走她的呼吸。
“撕拉——”
漂亮的软绸苏绣百水裙被撕开。
空气中的凉意让江颂月打了个?哆嗦,她颤抖着,按住闻人?惊阙作乱的手,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你以后……还、还骗我?不?”
闻人?惊阙声音含糊,“除了榻上……再也不骗……”
“……”
江颂月蹬了他一脚。
闻人?惊阙反过来控制住她的手,喑哑地笑了几声,声音低沉地诱哄:“祖父为了保住氏族,会将我?驱逐出闻人?家……月萝,回京城去?”
江颂月用力掰着他的手指,闭着眼点头。
“明日?就回。”闻人?惊阙替她做了决定,放开她的手,细细亲吻的同时,手沿着撕裂的布料摸索着,发出难耐的哑声呢喃,“……要快些回去……我?可不想在别人?的府邸上做那亲密事……”

侍婢来呼唤二人?去前面?用晚膳, 这段由亲吻引发的情潮才算结束。
江颂月换了身衣裳到了前厅,在其余人?面?前都很正常,就是面?对江老夫人?的时候, 扭扭捏捏不敢直视。
她确信祖母去找她了,但是不知道祖母看见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安慰自己,被祖母看见不算丢脸。
江老夫人早就尴尬过了,小夫妻隔了数月和好,难免急躁, 不过这也说明?两人?感情好,她打心底觉得欣慰。
老人?家比年轻人?脸皮厚, 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过,笑呵呵地让人?过来坐。
和乐融融地用过晚膳后, 江颂月厚着?脸皮, 让人?将闻人?惊阙带到她房里去了。
这意味着?晚上两人?是要同床共枕的, 与傍晚时,闻人?惊阙去房中找她说话不同。
宋寡妇打趣地问:“见了一面?,就和好了?”
江颂月咳了咳, 没回答,等江老夫人?也回屋去了, 才道:“是祖母想我与他和好,我想哄她高兴, 与闻人?惊阙商量好了,是在假装和好做样子。”
“晚上回了房间,老夫人?又看不见, 还用做样子?”
宋寡妇的调笑让江颂月想起傍晚时在闺房中的嬉闹,她那件被撕烂的衣裙还乱糟糟地卷在衣橱里呢。
“你别?胡说。”江颂月面?红耳赤地反驳, 停了下,又道,“什么晚上不晚上的,我俩是成了亲的,怎么样都行!”
宋寡妇轻描淡道:“哦。”
江颂月做好了她要提休书的准备,已经做好了辩驳的言论,却只值得了不轻不重?的一个“哦”字。
显然,宋寡妇根本不信她的解释。
江颂月喉口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难受死了。
现?在她知道了,比吵架后和好更掉面?子的,是拉不下脸和好,用祖母做借口,结果?被人?看穿。
闷了会儿,偏头看见宋寡妇似笑非笑的神情,江颂月脸一红,寻了个借口,急匆匆逃了出来。
回到院子里,听侍婢说闻人?惊阙已经去洗漱了,江颂月抹不开脸,还没迈进屋里,就先将里里外外的侍婢全部遣退出去。
等她也磨磨蹭蹭洗漱好,进屋一瞧,闻人?惊阙寝衣半拢,靠坐在床头,看见她就挑动眉梢,接着?拍了拍身边的床榻,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写休书、口口声?声?说恩断义绝,闹得人?尽皆知的是江颂月,回心转意任人?上榻的也是她,江颂月觉得好没脸。
她更不可?能在宋寡妇府上与闻人?惊阙做什么了。
正好傍晚那会儿光忙着?亲热了,晚上可?以用来聊正事。
江颂月在床榻边坐下,将闻人?惊阙往里推了推。
“你睡里面?。”闻人?惊阙忍了许久,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要求睡在外侧了。
说完,见江颂月白里透红的面?颊转了过来。
对视几?息,闻人?惊阙在那双水灵灵眼眸的瞪视下,缓声?道:“说好了不因为这事生?气的。”
“我说的是不受外人?挑拨生?气。”江颂月横他一眼,“我自己想什么时候生?气,就什么时候生?气。”
闻人?惊阙:“……行。”
原谅是原谅的,一想起他“眼瞎”的事,还是要生?气的。
江颂月生?着?闷气,从闻人?惊阙身上翻进去时,故意往他腿上狠狠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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