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苟,我是专业的—— by百城辞
百城辞  发于:2023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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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冲出了最难缠的包围圈,谢念远控制植物在前面带路开路,奚远负责断后。
空荡的街道因为两人的经过而逐渐热闹起来,身后,越来越多的追兵举着刀剑穷追不舍,其中甚至还有一些被操控的植物攀附着两边的建筑墙面试图拦截他们。
但操控这些植物的那些人水平好像不怎么样,谢念远只是一个眼神,那些植物就全都蔫蔫儿地靠边站。
奚远回头看后面壮观的场面,被追杀的次数多了,她此刻面对这样的场景内心甚至掀不起半点波澜。
两人按照计划的方向走,虽然中途会因为有追兵的拦路而改变路线,但也不会偏离太多的,还是一直在朝着固定的那个方向往圣木之土的范围之外跑去。
天色昏暗,但也隐隐可以看见周围景色的变化。
奚远发现越往外,这周围的一切像是被什么所侵蚀一般,不再有葱茏聚在一起的灌木,茂密的高树,只有干萎在那里于风中瑟瑟林立的枯木,甚至连草,建筑都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败气息,这里察觉不到半点生机,周围一片死气。
谢念远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奚远一个没注意撞在他背上,她往前探出头:“怎么了?”
紧接着,她看清眼前的一切,大脑变得空白。

第70章
面前的路被陡然截断, 入目所见,是一道深不见底充满着阴暗气息的深渊,浓重的黑色向两边延伸, 带着无法忽略的恶意,望不见尽头。
一瞬间,奚远就想起了在二十四城时武樽月说的话。
‘暗渊之中有着这块大陆最阴暗最扭曲的东西, 任何活物或死物都无法从那深渊之上穿越……’
‘凡是掉下去的, 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后面,圣木之土的追兵已经团团围了上来。
谢念远把奚远护在身后,边往后退, 边小声道:“远远, 等一下我把藤蔓种到渊边, 我们荡过去。”
“不行。”
谢念远疑惑地看向她。
“等等, 你先试一下, 能控制藤蔓长到对面吗?”奚远喉咙有些艰涩, 手不自觉攥紧谢念远的衣袖。
后者闻言照做。
“窣窣”青绿色的藤蔓从他脚下快速飞出, 然而本该可以直接延伸到对面的藤条,却在刚伸出半空不过一点便狠狠坠下。
操控着的谢念远也感受到了,他好看的眉头皱起,试着再次将那藤蔓送出。
然而却没得到半点反应, 紧接着, 只听‘嚓’的一声撕裂声进入两人耳中,就见那探出去的小半截藤蔓竟然硬生生在两人眼前被强行扯断,断口就是那崖壁与深渊的交接处。
两人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看到他们回过头来, 后面, 从追兵中缓缓走出的领主那苍老有着沟壑的面容逐渐涌上一股癫狂,他张开双臂:“这就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礼物, 新生的仪式,将在这里举行,我们的主啊,我们将在此,迎接圣木新的荣光!”
奚远这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他们所做的一切就都在这群人的算计之中。
暗渊横跨整块大陆,天殿崩塌后这道没有尽头的鸿沟就将这片土地硬生生一分为二,一切妄图从那上面越过的都将被黑暗永远吞噬,无一例外。
“老登西,我们也没对你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你们非要赶尽杀绝?”
奚远把谢念远护在自己身后,这会儿这帮人这会儿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掩饰了,和之前的伪善不同,就跟要吃了他一样。
领主缓缓从人群最前方走出两步,他没有理会奚远,而是目光灼灼地紧盯着谢念远,仿佛陷入了回忆。
“十年了,当初我圣木之土的辉煌,如今终于又要重现了。”
“曾经这里也是繁荣的一片,但如今,看看这周围吧,死气侵染了我们的宝地,夺走了我们族人的生命,可你知道这些都是怎么造成的吗,圣木之土已经快成了一片荒漠,作为被我们所信仰的主,这么多年了,也该反哺一下我们这些信徒了吧……”
“唰唰——”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四周,与刚刚那些气息截然不同的树根从地底猛然冲出,密密麻麻将两人团团围住,露不出半点空隙。
粗粝的树根将谢念远的四肢紧紧束缚,带着诡异的遏制气息,他用尽全力挣扎,却发现这些根系和刚刚追捕他们的完全不一样,它们更死板,根系之中还带着浓浓的煞气,与他之前遇见过的植物都不一样,根本不受他半点影响。
“远远!”
看着奚远被那些人操控的树藤重重甩出去摔在地上,被束缚得几乎窒息的谢念远嘶喊着。
“你们住手!你们要我什么随便拿!别碰她!”
“远远!远远!!”
奚远捂着腹部颤抖着爬起来,耳边隐约听到了谢念远的声音,可是具体说了什么却听不清楚。刚刚缠住她的树根好像淬了毒,现在她觉得浑身像是被刀片割着一样,疼得她眼前发昏
“谢念远……”她攥紧拳头,额上冷汗直冒,但还是强忍着一口气扑过去将边上掉落的炽阳剑捡起来。
然而才刚握紧剑刃,又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
“远远!”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奚远只觉喉间一股腥甜,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她握紧手中的剑,还没站起身,重新绞缠在一起的棕色根系冲天而起再次朝她攻去。
面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意识也有些恍惚,但奚远还是靠着本能闪躲开了对方的几次攻击,中途她手中的炽阳剑闪了闪,只是终究还是没有恢复原先的状态。
谢念远额上青筋明显,他不断发着力,想试图挣脱开捆绑着他的根藤,发现徒劳后他便尝试着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控制还能受他驱使的藤蔓帮奚远挡伤害。
“唰——”
奚远手中的剑脱手,粗粝的根藤撞在她腰腹上,连人带剑一起倒飞了出去,后面不过两米就是万丈深渊,可即便隔着这段距离,崖边让人遍体生寒的恶意还是攀附着空气将她迅速包裹。
浑身像被碾碎一样,天空是红色,周围是黑色,但是远处,那抹盎然的生机那样鲜艳明亮,奚远咳出一口血,颤抖的手重新去找剑。
没了光的炽阳剑也依然是有温度的,慢慢摸索到的人感受着手边的暖意,将剑柄重新抓在手里,即便那力道近乎于无。
“远远!远远!”
被死死缠绕着拖回到那群圣木守卫边的谢念远脸色苍白,周围的根藤把他死死缠住动弹不得,他透支着自己全部的能力,可还是没帮到奚远半点忙,逐渐,他浅绿色的眸子里有别的情绪开始疯狂肆意生长。
周围的全部都是那么模糊,奚远摇摇晃晃站起身。
“哧——”
“远远……远远!!”
艳丽的红色被黑暗完全包裹吞噬,完成了任务被染得血红的树根缓缓回缩。
“远远……啊啊啊——”
单薄的身影坠入深渊被黑暗吞噬,眼睁睁目睹着一切发生的谢念远目眦欲裂,他额上的青筋冒出,脸上逐渐浮现出诡异的深绿色纹路并且以可怕的速度往全身蔓延,而伴随着纹路的出现,他周身也紧跟着爆发出巨大能量。
“嘭!!!”
“嘭嘭!!!”
荒芜一片的死地被强大的力量赋予新生,在身后守卫们接连不断的惊慌声中,无数藤蔓根枝从地下蹿出,带着幽幽绿光,附着着骇人的情绪突然暴起开始无差别攻击四周。
“唰唰——”
漫天的藤枝遮挡住天幕,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如地狱的音乐场。
“嗤——”
“刺啦——”
“救,救命!救命!!”
“领主,领主救呃啊……救我……”
无边的鲜血四溅开来,将这本就荒芜的地域更添一份死意和血气。
“噗——”
浑身几乎被诡异纹路w安全包裹的谢念远吐出一大口血,他望着那条吞噬一切的暗渊,缓缓伸出手,最后倒在地上没了反应。
而最后面,被一众下属护在中间的长老苍老的脸上再次露出他癫狂的笑容,他无视四周那些已经失去生命气息又或者是重伤还在哀求着救援的守卫,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谢念远,他抬步走近。
“破而后立,万物终而复始,我果然没有猜错,一开始带回那个外来者是个正确的决定。”
“领主英明,借着那个外来者助我主完成新生,我族复兴指日可待。”
领主抬手:“将我主带回后殿,召集我圣木之土的所有子民,今夜,我圣木之土将迎来全新的一切!”
静谧的地域逐渐安静下来,地上是满片的鲜红,还有逐渐没了气息的守卫。谢念远被几个穿着暗色袍子的人抬起,在剩下那些守卫的簇拥下,重新回到了主城。
而另一边,无尽的黑暗中,奚远用着最后一丝力气紧抓着炽阳剑,感受着急剧坠落的失重感,她无神的眸子半睁着,她好像听到了谢念远的声音。
暗渊之中是令人胆寒的邪恶,在少女坠入崖底的刹那,它们便蜂拥而至,带着凛冽的寒意和阴暗企图将她完全吞噬。
“铮——”
古老的金属嗡鸣声突然打破这无边的死寂,仿佛跨越了时间的长河,在耳畔是那样的清晰,奚远的意识回拢了一些,一道红光闪过,一扇无比熟悉的金属大门出现在眼前。
那扇充满着古老气息的门似乎在与那些藏于黑暗中的粘稠扭曲的东西做着对抗。
奚远漂浮在半空,看着眼前的那扇门,她挣扎着伸出手。
她要去救谢念远。
她要带谢念远回去。
谢念远……
谢念远……
“滴答——”
“滴答——”
晶莹的露珠沿着枝叶落下,滴落在少女沾着血垢的脸上四溅开来。
“唰——”
从桎梏中惊醒的奚远猛地睁开眼,一抹金光自她瞳间散去,她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眼前,初升不久的朝阳绯红,蓝天白云之下,有鸟群欢快地结队掠过。
这里是哪里?
奚远满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扶着旁边长势茂盛的大树缓缓站起身。
她不是被扔进了暗渊吗,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
她环顾四周,身上的疼痛昭示着她并没有在做梦。
可是武樽月不是说过掉进暗渊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吗,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奚远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身上残破的衣服和血腥味提醒着她之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她在做梦,她隐约记得她昏迷前好像看到了那扇熟悉的门,难不成是帝国那边又有新动静,然后刚好阴差阳错反而致使那道门出现救了她一命?
所以现在她又在十五域的哪一域中?
但很快她又觉得哪里不对。
门后的世界是血红色的天空,而眼前她所见到的景色是帝国的个别星球上才会存在的。
奚远越想越觉得奇怪,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痛了,好像被吸入那道门后,她前面中的毒也解了,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就是衣服上沾着血,看着骇人。
她把领子往上扯了扯,遮住半边脸,手里握着没弄丢的炽阳剑,小心翼翼地朝外走去。
“哈哈哈哈,他怎么又哭了啊,我们不就是想看看他衣服底下是什么吗,这么不配合,真是欠打!”
“走开!坏人,坏人呜呜呜……”
“长得就不男不女,说自己是男孩子还穿女生的裙子,真是变态啊你,你们快点的,把他衣服扒了,看看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哈哈哈。”
“走开!不要碰我!你们走开呜呜呜……”
奚远一路提着剑找到了一条有人类活动痕迹的山路,循着路,她在一处小山包上看到了底下离得不远的一片小城镇。
这座城的建筑风格有股浓浓的帝国风,简单来说就是更加机械化,科技化,和她在门后世界所见的暮日等那些城池不同,所以这会儿她心中的犹疑更甚了。
她现在到底在哪儿,她难道回到帝国了吗?
正想着,右手边不远处传来一阵孩童无助的哭喊声,其中夹杂着几个大龄孩子的谩骂和拳脚打在肉上的声音,奚远听着内容,眉头不自觉紧皱。
“干什么呢!”
浑身是血的少女手中提着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剑,她眉眼阴沉,嗓音怪异,这样诡异的身影一出现,刚才还兴奋地欺负着人的几个大孩子瞬间被吓得脸都白了。
“呜哇哇——妈妈,有杀人犯呜呜呜……”
其中一个大孩子被当场吓尿,大哭出声,紧接着都不用奚远再开口,几道人影顿时做鸟兽散,很快,茂密的大树之下,就剩下一个小男孩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眼泪流了满脸,蜷缩在哪里,颤抖着身子小声哭泣。
面前的小孩看起来也才三岁左右,小小一团,所以奚远一看到这么小一个萝卜头被那几个半人高的大孩子欺负,内心正义感爆棚直接压过理智,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话就先说出去了。
她走上前,那团子还在哭,他身上脏兮兮的,身上各处有别人留下的脚印,还有一团一团像是被人砸在身上的泥巴,以及不知道什么果子染得花花绿绿的汁液,总之非常乱七八糟,看得人心梗,同时又觉得他可怜。
“坏人都被我赶跑了,不怕了,来,我扶你起来。”
奚远蹲下身,试探性地伸手,见对方没有剧烈反抗,她松了口气,把地上蜷缩着的人往自己这里带。
“他们全都跑掉了,有我在没人敢再欺负你的,不怕了不怕了,来。”
小团子被她扶着,可是青紫的手臂还是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不放,眼睛也紧闭着。
奚远从兜里左掏右掏,勉强掏出来半截手帕,一大半沾了血的,她将就着,拿还算干净的那一边给眼前这小团子擦脸。
小孩长得好看,三岁左右的幼崽脸上还有婴儿肥,摸上去软软的,奚远的眸光不自觉就柔和了,她抬头揉揉他的脑袋,结果这一手下去,掌心顿时沾满了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汁液,乱七八糟的颜色糅杂在一起给她的手做了个免费染色。
奚远:“……”
“别怕了,我刚刚看到那边有条小溪,我带你去洗洗吧,你身上有什么地方很痛吗,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小团子害怕,奚远就耐心地安慰着他。
好半晌,后者终于慢慢停止了颤抖,他颤颤巍巍地睁开眼,两人的视线对望,奚远怔愣住。
她从没想到在未知地域的这一边,竟然还能看到一个和谢念远眸色相同的人。
浅绿色的眸子还蒙着层水汽,看起来无辜而又倔强,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虽然对方身上全是血,还有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味道,但他却莫名觉得安心。
“坏人已经被我吓跑了,没事了。”感慨了一下对方的眸色,奚远做出一个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小团子点点头,手上抓着裙摆,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我先带你去那边洗一下头发吧,还有脸,然后帮你联系你的家人。”奚远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很不对的,自己在哪里尚且不知,她还要去救谢念远呢,不该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的。
可是小孩长得太乖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总让她想起那个人,再加上他这么一副狼狈样,奚远实在放心不下。
“你叫什么名字?”
溪边,奚远坐在草地上,用捡来的大叶子卷成锥形体,从溪中舀水给小团子洗头。
“他们都叫我绿头怪。”男孩歪着头,感受着脑袋上传来的微微凉意,他澄澈的眼睛望着面前的少女。
奚远:“……”
这帮臭小孩,真的是很让人讨厌了,小小年纪,不知道家长怎么教的。
“你不要听他们乱说话,我是说,你的名字,你的家人是怎么称呼你的?”
小男孩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这裙子看上去很不合身,貌似是别人穿过的,这个话题似乎是触及到了什么,他身体又开始颤抖。
奚远不自觉放轻呼吸,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小,她尽可能轻柔地摸摸这个和谢念远无比相像的小孩的脑袋:“告诉姐姐,可以吗?”
男孩抽了抽鼻子,浅绿色的眸子重新被水雾覆盖:“婆婆,婆婆会叫我阿栩,可是婆婆去世了,阿栩没有家人了。”
“阿栩……”奚远从兜里掏出那截半报废的手帕,边哄着他边给他擦眼泪。
她嘴里反复念着这两个字,突然猛地抬头:“阿栩?你是谢念远?!”
小团子的眼里满是迷惘,而这时,洗去了他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果子汁液,奚远手中,那抹熟悉的纯粹绿色显现了出来。
‘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阿栩。’
那是六大军校联赛的那段时间,谢念远在比赛过后主动来找她并且和她加上光脑号时说的话。
她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想问的,但是谢念远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她,她就忘了这件事。
阿栩,阿栩。
奚远看着面前这个绿色头发,只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头发还没长到成年后的谢念远那么长的孩子。
奚远突然又哭又笑的:“你,等等,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道现在是星历几年吗?”

穿到了十七年前的帝国。
星际科技发展至今,虽然已经提出了时空穿越的构想, 但要真正实现还是有很大的困难需要克服。
而如今,她却成功穿越了,难道是因为那扇门?
那门每次出现的位置都极其诡异, 且没有任何征兆的, 她只记得在她坠落暗渊即将昏迷前她看到了那扇门,不然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其它可能的原因了。
只是,她现在来到了十七年后, 她要怎么回去?
奚远的表情变得凝重, 本来就有些害怕的阿栩望着她的表情, 怯生生地低下头, 好看的眼睛里涌上一股失落。
果然, 别人都叫他怪物, 面前的姐姐也不喜欢他。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负面情绪再次将他席卷, 阿栩瘪着嘴,滚烫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落下来,奚远回过神:“怎么哭了,哪里很痛吗, 这里的医院在哪里, 我带你过去。”
阿栩摇摇头,一个劲地往后缩。
“别动!”头发才洗完还是湿的,水滴下来会把衣服也弄湿, 奚远语气就严厉了些。
小团子好像被吓到了, 他红着眼,愣愣地半躺在那里。
奚远撕下自己身上没沾上血的外衣部分来给他擦头发, 看他闭着眼瑟缩着一动不敢动,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自己会穿越,也没想到一穿越就遇到了小时候的谢念远。
但这样一想,之前谢念远的那些举动反倒都解释的清了。
怪不得明明没有见过多少面对方就对自己那么亲近,后面也总来找她,原来是这样。
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奚远心中的警惕就放下了。
她把阿栩的头发理了一下,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将他抱起。
“姐,姐姐,脏……”
从婆婆死后就再也没被别人这么对待过的阿栩身子下意识往后躲,怕自己身上弄脏奚远。
但实际上后者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暗渊边被圣木之土的那群人围着打了个半死,奚远身上的衣服都结血块了,他们两个现在都需要一个地方好好洗一下。
“你还有可以住的地方吗,先洗个澡,我再带你去医院。”
见她没有讨厌自己,阿栩才敢小心翼翼地靠着她,见她还是没反应,他的眸子终于涌上了一点光亮,但是却再不敢动了。
他不敢奢求太多,面前的人看到了他真实的样子也没丢下他,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家里有,有水。”他小声道。
奚远往下面的城镇望了眼:“在哪里?你给我指路。”
阿栩的手伸向左边,奚远按照他的方向走。
一大一小走了快十几分钟,直到眼前一座高高的垃圾山映入眼帘后,奚远挑了挑眉。
怀里的团子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裙摆,闷声道:“还要再,再往前一点。”
奚远抱着他继续往里走,垃圾场在城镇外圈,昨天大概是下过雨,这一路的地面都很泥泞,再加上环境就不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奚远皱起了眉,但不是因为此刻所在的这个环境,而是她没想到谢念远这么小的时候竟然是在这种地方住的。
低级星球的垃圾场里是许多乞丐和无家可归的人会聚集的地方,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翻找到免费的食物,运气好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捡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得到一笔横财。
阿栩说的家其实就是垃圾场最内部用几块废弃板料搭建起来的一个勉强能遮风的地方,里面的东西很少,有张成年人睡的床,床头是两个破旧的收容箱,此时箱外一片凌乱,女性穿的衣服裙子散落一地,看样子在他们来之前这里被别的人暴力翻动过。
阿栩像是习惯了这一切,他从奚远怀里下来,两条腿噔噔噔地跑过去将衣服重新叠好装进收容箱的。
“衣服都是谁的?”
“是大姐姐的,大姐姐去世了,婆婆没有钱,这些衣服就都给我穿了。”阿栩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什么特别重的情绪,只是提起自己离世的亲人,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一丝悲伤。
奚远之前不知道谢念远的身世这么坎坷,也不知道原来在谢家之前,他还有别的亲人。
小团子摇了摇头:“我是婆婆在林山脚下捡来的,我没见过大姐姐,但婆婆说大姐姐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说她和我一样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可是我知道她都是骗我的。”
“他们都说我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是我害死了婆婆,我就是个怪物。”
才三岁的小孩懂什么,大人的恶意强加在他的身上,即便内心无比抗拒不愿承认,到了最后还不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只能信什么。
奚远捏住那肉嘟嘟的脸,才开始要伤感的阿栩情绪被打断,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他们在放,乱说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搞封建迷信的?他们就是嫉妒你长得好看吧。”
阿栩懵懂的眸光在听到好看两个字时闪了闪,他立马摇头:“我长得不好看,阿栩长得不好看。”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前小团子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奚远还没来得及给他擦,就见他自己又立马用手臂胡乱抹干净,边抹还边安慰自己:“婆婆说,说男孩子不可以哭的,要坚强,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男孩子,他们都说我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那他们就是嫉妒你,你知道有句话叫做美得雌雄莫辨吗,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你长得太太太好看了,以至于用寻常的词语都描述不出你的美丽,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长得非常非常非常好看。”
“你的头发好看,你的眼睛也好看,你的脸也是,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接连不断的夸奖从对方的嘴里说出,阿栩那浓密且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要掉不掉,他倏地红了脸。
“真,真的吗,可是他们……”
“你见过能在天上飞行的战斗机甲吗,你见过比你所在的这个城镇还大的军用攻击舰吗,你见过帝国的主星上那座千丈高的灯塔吗?帝国千万颗星球,你能叫出它们一半的名字吗,星际是很大的,而这里,这座小城镇,甚至你在宇宙中都看不见它一点踪影,所以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阿栩晕乎乎地听奚远说这一长串,他甚至有些词汇都没听过,但还是懵懵懂懂地问:“什么啊?”
“这代表着,永远不要因为一部分人给你的定义,就轻易否定自己,他们算个,咳,我是说,对待一个人,只轻易地用外貌就去定义他的全部,那这个人自己本身就是肤浅的,同时内心也一定自卑,因为他们见不得有和他们不一样的存在。所以再遇到这种人,不用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更不用为了他们而去改变什么。”
“可是他们都欺负我。”阿栩揉了揉眼睛,眼眶红红。
“欺负你?”
“嗯。”阿栩低下头,很小声地回答。
“那就站起来反抗,他们嫉妒你头发颜色比他们特殊,嫉妒你发质好,很多人都是这样,越得不到他们就越要诋毁,那我们也没必要跟他们废话,找机会打回去就是了。”
小团子愣愣地抬起头,看向她的眸子里逐渐聚满了星光。
“再说一遍,你就是你,以后谁再敢乱说话,直接揍他们,放心,揍不过不要紧,到时候我帮你一个一个问候过去。”
虽然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但目前的状况短时间内肯定是回不去的,那就干脆在这里把小时候的谢念远安置好。
一层雾气又浮上了眼睛,这次的阿栩没有再哭,他抽了抽鼻子,用力点头。
“还有,男孩子也是可以哭的。人在伤心的时候,适当地发泄情绪是很正常的。婆婆之所以那么说,她只是想让你更坚强一些。”奚远揉揉他的脑袋,走到角落的一个小隔间问:“洗澡的地方是在这里吗,还好,水是干净的,你自己一个人行吗,要我帮你洗吗?”
“不,不用的,我自己可以的。”小团子的脸爆红,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裙子,从收容箱里随便拿了一条旧的干净的衣服就逃也似的跑了。
他躲进小隔间后,奚远就开始打量周遭环境。
两个字,很差。但也大概能想象出来。
一个才三岁左右的小孩,身边没个大人照料,还被其他大一点的孩子欺负,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又能过成什么样子呢。
收容箱里都是女生的衣服,大部分目测是五岁以下的孩子穿的,其中多是裙子,衣服裤子倒是也有,但如果谢念远穿估计会小,倒是外面的简易晾杆上挂着的那套尺码还差不多,估计就是因为没干他才只能穿裙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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