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禧还是不明白,他眼里倒映着那抹绿色,虽然双方大人的交谈他听得不是很懂,但是他知道,自己要有哥哥了。
“哥,哥,哥哥……”
“我的小禧乖,待会儿再找哥哥玩好不好。”
“这里是我留给阿栩的东西,里面有几张卡,算是麻烦你们这之后照顾他所花费的补偿……”
“这怎么能行,恩人,你放心好了,我们会把这孩子当亲生的对待的,至于这些钱,我们谢家不要,也不缺。”谢海为人正直,有恩不报,跟别说是救命之恩。
本来对于之前奚远救了人也不留名,包括他们后面给的谢礼也不要他心里就很不好受了,如今有个可以报恩的机会,他当然会倾力去做。
“那……阿栩,以后就由谢叔叔他们照顾你了,你要好好吃饭啊,争取再长点肉。”
奚远的脸上带着那张狼面具,为了隐藏身份,这是她出门必有的伪装。
阿栩点头。
一大一小相顾无言。
“我走了。”奚远摸摸他的头,转身离开。
走出去两步,她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我们家阿栩其实很厉害的,你们别把他当成娇花,”奚远想到大门出现后,谢禧一直念叨谢念远安全的事,好心提醒了一下,“所以他如果有什么想去做的事,就让他去做吧。”
“恩人放心,我们都记着的。”
奚远点头,再次转身,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下,她现在有点难过。
“零零!”身后,稚嫩的声音突然叫住她,阿栩迈着小短腿奋力跑过来,他眼眶红红,抓着奚远的手指,终于忍不住:“零零不会跟婆婆一样消失,不会永远丢下我的对吗?”
奚远蹲下身,面具下的表情没有人看得见,但是那双眼睛带着柔和。
她捏捏他的脸,“当然不会了,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只是我现在确实得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但这只是暂时的分别,等到以后你长大了,嗯……那会是一个声势浩大的场面,我们会再见面的。”
阿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长大,他努力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伸出小拇指,眼里带着一层水雾:“那我们拉钩。”
“拉钩,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我也会一直等零零的。”
“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大门缓缓关上,阿栩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后面的谢母走上前来,她试探地轻轻拉住阿栩的手,见对方没有抵触,她目光怜爱:“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这是你的弟弟,你可以叫他小禧。”
两个小团子初见,谢禧一眼就喜欢上他这个突然到家来的哥哥,缠着他要一起玩。
但阿栩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奚远只是刚走,他就有些想她了。
“小禧乖,别闹哥哥。阿栩啊,这一路过来吃早饭了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做。”
阿栩摇头,他看向未来自己的父亲母亲,问:“我想睡觉。”
“啊当然行啊,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就好了,来来来,这次你们过来的突然,但是我们家房间很多的,来,我带你过去。”
谢家就这样迎来了一位新成员。
晚上,谢母躺在床上还有些不放心阿栩的状态,但想到一个没了亲人的孩子刚到陌生人家里,或许他们应该多给对方一些适应的时间才是,这才忍着没去阿栩的房间陪着一起睡。
“你说,阿栩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这相关的身份信息肯定也要去登记,你说,咱们阿栩是不是该有个大名了?取什么好呢?”
“我觉得还是问问人阿栩自己的想法,我们别擅作主张。”
“诶,你说得对,就是那孩子看起来不太爱说话,咱们家小禧性子闹腾,明天得让他安分点别去闹哥哥,还有就是,这些日子让厨房那边多做营养好的饭菜,阿栩也太瘦了……”
夫妻两个慢慢睡去,第二天,还是不放心的谢母早早起床去看阿栩。
结果看到门口的台阶上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那里,他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哟,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快别坐台阶上了,这几天有点冷,别冻感冒了。”
谢母赶忙去把人拉起来带到自己怀里,阿栩呆呆地任她动作,突然问:“我今天长大了吗?”
谢母一愣。
“零零说,我长大的时候就可以和她再见面了。”
他想零零了。
后面跟来的谢海和谢母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阿栩扯了扯嘴角,摇头:“没关系,没关系,零零不会骗我的。”
他把领口的衣服拉紧了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零零说过她不会骗小孩的,他会等零零回来。
奚远从晕眩中睁眼, 自己果然从那扇门回到了她坠落暗渊前的崖边。
崖上还有着那天她和谢念远两人与那群疯子打斗留下来的痕迹,看遗留的残况,距离她上次坠崖, 应该过了好几天了。
奚远握紧手中的炽阳剑,立马朝着圣木之土的主城赶去。
几天还好,不是几个月几年那就还有机会, 谢念远肯定不会有事的。
来不及去感伤自己与过去的阿栩分别的事, 奚远为了防止机甲手环再被限制,打算在接近主城时就直接把机甲召出来。
要是不出意外,帝国那边的队伍肯定还没接触到圣木之土, 而那群疯子肯定也以为那天将她打入暗渊她必死无疑。
这下好了, 应该死去的人回来找他们索命了, 他们没有防备, 她这次不把整座城掀了她白挨前面那么多打!
奚远很自信, 这自信不单单来源于她的实力。
从那扇门收集到了足够能量带她回来后, 她带着的炽阳剑虽然不发光, 却达到了和最初她拿到时一样的状态。
她当初能拿着这把剑和谢念远杀出重围,如今到了圣木之土,两方还有克制关系,她也一样可以靠这把剑孤身一人把谢念远救出来!
循着那天夜晚他们逃跑的路线, 奚远往城心不断赶去的路上, 她发现就这几天,圣木之土发生了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绝对不小的变化, 只是不注意看的人可能还发现不了。
那天她和谢念远往城外逃的时候, 越往外走植物的茂盛度越低,一直到暗渊那附近, 方圆几里的地方几乎全是枯枝枯草,不见一点生机,连搭建在那里的房屋也是废弃了许久的样子。
但今天奚远按照原路过去,入目是生机勃勃的新绿,原先外围弥漫着死气的荒地上冒出了许多嫩芽,一眼望去像是披上了一层绿色的外衣,最令人震撼的是原本矗立在那里已经被虫蛀得中空的枯木都有隐隐要起死回生的迹象。
这一切都非常的不科学,而明明是一派盎然景象,可奚远却感觉遍体生寒,想起之前那些人疯狂的举动,她知道圣木之土突然发生这样的改变一定和谢念远脱不了关系。
她要快点去救人,谢念远现在的处境一定非常危险。
内心的焦灼和迫切混杂在一起,还没有从刚和幼年阿栩的分别中走出来的奚远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失控。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做事就越来越嚣张不顾后果了。
一定是被萧无许学长带的,曾几何时,她在外人的眼中都是那种低调且乖巧的学生的,而不是现在,通缉令满天飞,虽然在帝国没人知道是她吧。
赶路的途中奚远一直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实际这是她在竭尽所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她怕到时候还没找到谢念远自己心态就先崩了。
这些日子圣木之土整座城池都非常的热闹,因为他们寻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回了他们的主,圣木迎来新生,死气被驱赶,这片土地也将迎来新一轮的复苏,他们将重新回到曾经的巅峰夺回属于他们的荣耀。
可是很快,这梦还没做完,离主城还有几里的街市外,高大的机械机甲横空出世,长剑所过之处金光四闪,房屋倒成一片,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们在轰隆的巨响中四下奔逃,上空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少女坐在操控室,透过机甲看着面前混乱的一切,她表情没有波动,手里握着炽阳剑,下一秒剑气划出,她的目标方向直指城中心。
“领主!有敌来袭!是那些外来者!”
华贵辉煌的宫殿之中,本该敞亮的主殿此时却被无数繁茂葱绿的枝叶层层侵占包裹,几乎只留出了艰难进入的一条路。
而很明显的,这些枝叶的颜色与普通植物并不一样,它周身是一种很奇异的绿,并且载满着鲜活的生命气息让人情不自禁就被吸引。
“外来者怎么会找到这里。”
几日不见,那日暗渊崖边一别的领主起色好了许多,苍老的面皮有了润色,像是年轻了好几岁,连神态都不复之前那般凝重疲惫,看样子这些天他过得很好。
“不,不知,但是听手底下的人传来的消息,那个外来者似乎是从暗渊的方向过来的。”
“暗渊?”领主的眸光闪了闪。
来报的那个属下身子一颤,问道:“会,会不会是……”
“不可能!掉进暗渊的,无论是什么绝对不可能活得下来!”
下属对此不敢妄加揣测,继续汇报:“来人好像知道我们在主城设置了限制召出机甲的装置,所以他直接在外城就拿出了机甲,外城现在混乱一片,大长老他们已经赶过去了。”
领主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似乎对于混入圣木之土,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老鼠并不在意。
“你说了半天,他们只有一架机甲,也让你们兴师动众成这样!”
“是。可是,可是对方手里拿着的是炽阳剑啊!”
整个神域的人都知道,他们圣木之土与哪个城都有一战之力,虽然前些年因为神木的丢失导致整体实力有所滑坡,但也有一战之力,唯独炽阳剑是他们整座城的克星,剑光所过之处,根本没人能抵过三秒。
“炽阳剑,那把剑不是被朽暮那个老东西偷走镇压在暮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外来者的手上!”
“属下也不知道,而且,看外城的动静,领主,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圣木之土被一把剑给搅了个鸡犬不宁,金光四散之下,机甲所过之处遍地狼藉。
奚远一路从外城打到主城,一路解决了不知道多少的异兽和机甲,最后,她握紧手中的剑,粘稠的红色液体顺着剑身滴落在地,她看着远处从那主殿之上生长出来,蔓延到这里,几乎将这一整片区域覆盖的参天大树,她眉头微微皱起。
不知道圣木之土的这些疯子什么时候种的这棵树,她当时和谢念远从这里逃跑的时候都还没见过,这才几天这树就长成这个样子,肯定不寻常。
参天的枝桠从中心延展开,真正的遮天蔽日也不过如此,奚远抬起手中的炽阳剑,她现在对圣木之土的一切都没有好感,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东西,还是直接除了好了。
可是在厉刃要劈上那些枝条时,她莫名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剑。
爱护花草树木,人人有责。
错的是那群疯子,自己跟这些无辜的花花草草计较什么。
奚远把自己最后突然的收手认定为她是一个有素质的人,而后提起那把剑,剑刃隐隐闪烁着金光,机甲一飞而起,径直向着主殿冲过去。
路上,枝叶颜色过分鲜活的大树覆盖了天空,在一定程度上还限制了奚远操控机甲,越靠近主殿,她觉得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浓烈了。
这种奇怪的感受一直到奚远开着机甲离中间的树干越来越近,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树的颜色,不是和之前谢念远的头发一模一样吗!
在很久之前她就不止一次注意过这个问题,那就是谢念远头发的绿,是那种无比纯粹,即便是人工调出来的色调都未必能达到的。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一路来心神不宁了。
因为看到这漫天的绿色枝叶,她就老是不由得想起谢念远。
是啊,谢念远。
奚远心神猛地一震,她握着操控杆的手在颤抖,有一个惊人的想法从她脑海里缓缓冒出。
这一刻,她无视周围涌上来想要拦住她的本土守卫,操控着机甲径直向着头顶繁茂枝叶的生长根源极速飞去。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可奚远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好几个世纪。
中途拦路的人全被斩于剑下,不同于前面,她这次没留一点手。
几分钟后,她踏着遍地的废墟来到了那最终的树干面前。
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参天大树,也没有什么更怪异的场景,可是面前的现实却让她更加难以接受。
“谢念远?”
奚远颤抖的声音响起,她从机甲里出来,踮起脚来去触碰那张有些模糊的脸。
谢念远变成一棵树了,没有了四肢,根系扎在土里,连面容好像都要彻底融入树干之中。
“怎么会这样……”
她喉咙动了动,想要做什么,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奚远的拳头攥紧,这一刻怒火达到了顶点。
“谢念远,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谢念远!谢念远!”
她不敢大力去拍树干,因为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伤到情况未知的谢念远。连绵的枝叶自底下的树干向上生长,奚远心中一阵后怕,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手欠用剑把那些枝叶清除。
“谢念远!谢念远!”
她手放在树干上不停地喊着,而身后,为首的领主带着一众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奚远握紧手中的剑,眸光冷冽,“正想找你们……”
一转身,就看到圣木之土那些人队伍的最前面,一众的老人儿童互相依偎着站在她的面前,她一愣。但很快明白了过来,然后奚远笑了,笑容讽刺。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手了?”
后面的领主慢慢站出来,他苍老的面容上有着复杂的表情,像是在心痛奚远做的这一切。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从暗渊中逃脱的,但你这一路害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还不满足吗?当初我们的恩怨,你若是心中有恨,朝着本主来就好,可他们只是无辜的城民,何必牵扯上他们。如今这些家被你毁了,亲人丧命,你把这一片乐土搅得一团糟,如今还不肯收手,难道是想屠了这整座城吗!”
“看着那些无辜的人死在你面前,你真的狠得下心吗!”
“无辜?”奚远的笑容越加放肆,“不会看我长得像好人,就真以为我是好人吧。”
“拦我者死!之前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这次想死的,尽管过来!”手中的炽阳剑冷光四射,奚远抬手。
原本她一开始的确只想解决了这几个罪魁祸首就带着谢念远走的,可现在,看着整个圣木之土的变化,眼前这些人回复的状态和身上熟悉的气息,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原来一整个城的人都在吸着谢念远的血,所以今天,拦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金色的长剑绽放出耀眼光芒,整整五个小时,奚远已经快忘记手中的剑原本是什么颜色了,血色的天空光色渐暗,倒映在满地的红色液体上,那红色更艳了。
奚远从机甲里出来,脚下已经狼藉一片,她踉踉跄跄走到那枝叶繁茂,生机勃勃的树前,这几个小时不间断的动静,让原本已经快没了意识的人逐渐醒过来。
谢念远好看的脸被粗粝的树皮取代,纵横交错的纹路和痕迹,整张脸也苍老了不少,看着很是触目惊心。他艰难地睁开眼,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时,他张了张嘴。
“远远别看,丑……”
谢念远的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树,只有那还勉强可以看出来的一张脸昭示着他曾经是一个人,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快要消失,而且带着浓重的哑意和粗质感,就好像,就好像木头摩擦出来的声音。
奚远鼻尖一酸:“闭嘴,还能动吗,我带你走。”
这句话就是句纯粹的废话,奚远揉了揉红了的眼睛,她沿着树干去摸,发现根系牢牢扎着地面。
“我现在就把你从土里拔出来,你要是痛了就跟我说。”
她没想过枝叶已经延展开快覆盖大半个主城区的树她要怎么才能拔得起,她只知道她现在要带谢念远离开这里。
谢念远没有说话,他的大脑已经快完全停止思考了,如果不是之前心里一直想着坠下悬崖的奚远的安危,他可能昨天就完完全全变成一棵树了。
而如今,对方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心里最大的石头落地,他慢慢阖上眼。
“谢念远,你别睡,你把眼睛睁开!”
奚远双手抱不住树干,她就操控着机甲将整个树干锢住往外拔,同时喊着谢念远的名字让他保持清醒。
机甲要运作的时候,她注意着谢念远的表情,对方的脸上依旧只有木然,她咬了咬牙,注入全部的精神力向上用力。
“窣窣——”
覆盖在天上那庞大的枝叶开始晃动,一开始动静很小,到后来反应越来越大,零零落落的土顺着绵延的根系被带到空中又簌簌落下,大地产生剧烈的震颤,与此同时由树干绵延开的茂盛枝叶以中心为结点,从外到内迅速凋零同时化成飞灰。
那些枝叶消失得越多,奚远这边拔树就更轻松,连带着谢念远也好像恢复了点神智。
到最后整棵树被彻底拔出地面,粗壮的树干开始急剧萎缩,然而始终没有像奚远开始预想的那样,谢念远会变回人的样子。
“谢念远,谢念远。”
奚远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意识混沌的谢念远挣扎着疲惫地睁开眼。
“远远……我好困……”
“别困,不准困!我平安回来了,我来救你了,我带你回去。”
奚远紧紧抱着他,即便怀里的触感是生硬没有温度的,甚至磨得她肩膀疼,她一遍遍喊着谢念远的名字,让他回应自己。
“我就说你厉害,现在还能变树。”出圣木之土的路上,怀里的人没有半点反应,奚远说着玩笑,但是眼眶却是红的,她根本感受不到谢念远还有任何气息。
“按照帝国的日子来算,我跟你说啊,我十八岁的生日快到了,大家都说这是一个人一生中很重要的日子。谢念远,大家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了,你不会连生日礼物都不舍得给我吧,我会很难过的。”
“谢念远,阿栩,阿栩……”
好像是触发了什么,在奚远说完这句话后,怀里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树,终于有了回应。
“零零……”
“谢念远,对,你别睡,你叫我名字,嗯?谢念远,阿栩,叫我名字。”
“零零……”
“对,别睡,喊我,我来找你了,阿栩。”
“零零……零零……你记起来了……”
奚远觉得眼睛有些酸:“嗯,我记起来了,你别睡,我带你回去。”
可是现在在这方位未知的地方,该往哪儿去,又该怎么让谢念远恢复正常。
“我想起来了,我们去森林,去拿那株草!”奚远语气一下激动起来,但随即想到他们是被离气带过来的,圣木之土在暗渊的另一边,想去森林找鸟兄就必须要再经过暗渊。
“对了,二十四城,二十四城也在这一边,阿栩,你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武樽月,她一定有办法的,你再撑一下。”
“零零,”谢念远睁着眼,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但唯独倒映在他眸底的奚远样子却无比清晰,“零零……”
他的零零。
圣木之土邻近暗渊, 隔壁就是二十四城,但奚远不知道。
自谢念远被她从土里拔出来,头顶上那绵延开的枝叶就全都消失化成灰了, 伴随着的,是整座城池自中心往外,所有的植物全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衰竭.
浓烈的死气让这片血色战场看着更诡异, 冷风吹过, 仿若无数的怪物叫嚣。但半点没影响到奚远,她一路跑往城外,握紧剑四下环顾, 之前在二十四城待过的那段时间, 她记得武樽月住的那个地方有座很高的塔, 离得再远应该也可以看到点影子, 但她忘了这片大陆的环境。
周围都是浓重的雾气, 能见度十几米, 再远就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怀里, 被她抱着的谢念远回应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睛紧闭着,好像那些童话里快要永远沉睡的王子。奚远不停喊着他的名字让他保持最后的意识,同时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慌乱, 理智寻找路线。
大雾中, 一队人马在雾气之后影影绰绰,那些身影逐渐靠近,奚远抱着谢念远, 手中的炽阳剑握紧, 警惕地看着他们。
很快,那些影子越来越清晰, 目测有二十几个人,这些人也发现了她,站在荒地之上的奚远木着脸,炽阳剑剑身闪烁了一下金光,她准备出手。
却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领头的那人顿了一下,抬手,那一队人就那么站定在了那里。
奚远皱眉,她手腕一转,不打算和这些人浪费时间。
“对面可是近总宫?”
然而,那队长感受出了这熟悉的气息,他试探出声。
“……”
奚远是被秘密带回二十四城的,一路车马颠簸,她躲在车里透过缝隙去看,外面祥和一片,人群来来往往,只是偶尔经过某些路段的时候,上面张贴着她和谢念远的通缉令。
那熟悉的红绿头发还是那么耀眼。
嗯?等等,为什么这里会贴他们的通缉令?
奚远贴近缝隙看了看,可此时车已经驶离了那处地方,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只好作罢。
进入了二十四的中心城,收到消息的武樽月早已在大殿等着她了。
看到奚远的那一刹,她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状,许久未见的公主殿下依旧是那副高傲骄矜的模样:“怎么,这树是你送我的见面礼?我们二十四城可不缺这么丑的树。”
奚远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她把谢念远带到她面前,简单扼明地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说了一下,只是略去了自己被打落暗渊,召唤出了门以及回到过去的事,她问:“殿下,你能让他恢复原状吗,那些人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如果需要什么药吗,你告诉我在哪里,我马上去找。”
谢念远这会儿已经没有声音了,奚远不停地喊他,才堪堪收到一点细微的回应,她着急地看向武樽月。
面容姣好的女人眉头狠狠皱着,她的目光放在已经有枯萎之势的树上,一开始她竟然没发现这其中的不对。
“这件事没你想得这么简单,但是我确实能帮上一点忙,不过也只能暂时延缓他意识完全被湮没的时间,要想让他恢复原样……你是说变成人吗?”武樽月表情凝重,忽然话锋一转问她。
“?”奚远还以为对方这个时候还在跟她开玩笑,她道,“当然了,他本来就是人,不然还变成什么。”
武樽月摇摇头:“你说错了,不过这件事你先等我封存他现在的状态再跟你详细解释,不然他就真的要变成树了。”
“要我怎么做?”
武樽月伸出手,头上繁复的头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盈的碰撞声,她闭上眼,感应了一下谢念远的状态,发现他的情况非常棘手。
“他现在的意识太微弱了,没有迫切想要坚持下去的念头,这样不行,他得配合,不然我再怎么做都是无用功。”重新睁开眼,她摇摇头。
旁边的奚远急了,刚转头想问有什么办法,结果脖子上一只手突然猛地掐住她,下一秒窒息的感觉传来。
“……”
武樽月嘴角带着笑,看着她,奚远被死死掐着,整个人直接被带了起来,她的脸因为缺氧而通红,而前者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嗖——”
青绿色的藤蔓飞出,带着浓重的杀意,早有防备的公主朝着后方径直躲开,奚远摔在地上。
“不准……伤害……零零……”
刚才还没了动静的谢念远努力睁着眼,声音颤抖着控制那些藤蔓飞出。
武樽月朝着地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奚远一挑眉,紧接着手中迅速向谢念远打出几个印子,他闭上了眼,气息也像消失一样。
“他怎么了?”奚远跌跌撞撞地去看谢念远的情况。
“放心,本宫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短时间内不用再担心他的情况了,我告诉你之后要怎么做。”
“不过说到这里,啧,本宫果然没猜错,圣木被你搅得一团乱,动静连我们这里都听到了,被你拼命救出来的人,果然也是很在意你的。”武樽月一脸悠然的样子。
“……”
奚远想打人了。
“所以那些疯子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之后治好的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武樽月看向她的眸光怪异,语气非常复杂:“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些事真要认真讲起来,三天三夜也讲不完,那我就长话短说,给你概括的精简一点吧。”
奚远认真听着。
“你应该知道,在十年前,天殿还没崩塌的时候,神域之中,是有神的存在的。”
“……”奚远没说话,她来自星际,信奉科学,进入这片大陆的这段时间,她也大概猜到了,与其说是神,倒不如说是大家的种族不同,不同的种族有不同的能力,能力越强的,话语权就越强,地位就越高。
想来那个什么神就是拥有某种特殊能力,自身强大,才会被那么多的普通人赋予这样的称号。
“在神没消失前,天殿之中珍宝无数,各种奇珍异果也比比皆是,其中最让人关注的,就是耸立在天殿中央的神树。神树具体有什么功效,本宫并不清楚,因为有神庇护的天殿,没有人敢觊觎,但一直到十年前那次意外,天殿开始崩塌的时候,有一个人趁乱从神殿偷走了神树孕育的果实。”
“本宫不知道在你看来这件事荒谬与否,而一枚果子又是经历了什么辗转变成人的,但眼下的事实就是,你的小情郎就是当初被从神殿偷走的果实。而且本宫猜测,不对,在此之前,本宫需要先向你确定一件事。”武樽月看向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