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尽管当时所有人都说那位使徒大人冷面无情，但她确实人很好。当初库修斯那群人去另一个世界征战，她并不知情，可门也确实是她开的，后来她又把你送去那个世界，这么一系列操作下来，她自然也就再没那个能力彻底关上那些门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落安的人太闹腾，为了镇压他们，才迫不得已提前开启献祭，不然……”
不然什么呢。
武樽月想，作为使徒，以那时的情况，总是要牺牲的，这是代价，也是天罚。
奚远放在腿上的手攥了攥，哑声问：“那之后呢？”
献祭结束后，她也和那些人一样都埋在了那片废墟中吗。
“之后啊，之后你不也已经猜到了。天殿崩塌后，没多久，地就开始震，天也开始塌，最后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竟然影响这么多吗。”奚远喃喃。
“不，这是天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当初那批人主动发起战争，同时逼死使徒降下的惩罚。”
“可是当时那场战争，不是落安族发起的吗，其余各域的人岂不是很冤枉？”
武樽月摸了摸鼻子，竟然难得的从她脸上看到了不自在。
“你想的太简单了，当初天殿在整片大陆的地位有多高你根本不知道，那时的天殿集齐了各域的天才，那场大战，他们全都参与了，无论是自愿还是不自愿的，到了别人的世界，就都是侵略者了不是吗。”
“天罚……所以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武樽月也不知道。
神存在吗，祂存在，祂又不存在。
大陆的神依靠自己的力量强行撕裂两个世界的壁垒，大肆屠杀星际人类。
然而星际人类浴血冲锋，死战不退，他们坚定不移的信念也化作了他们自己的神明。
神，就是信仰的化身，当全星际的人团结一致，那便是打败外来者最有力的武器。
“与其相信什么神，不如相信自己，这就是你口中的科学吧？”
“……”
空气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奚远站了起来：“我知道了，多谢殿下肯告诉我这些，相信过不了多久，这片大陆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她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武樽月叫住她：
“你等等。”
奚远回头。
“你知道怎么关那些门吗。”
“知道，记忆里都有。”
“那……”
奚远顿了一下，耐心道：“殿下想问什么？”
武樽月：“关上门的前提条件就是要献祭使徒，但是，你有你母亲护着，这次一定能平安度过的。”
“那就借殿下吉言。”
“还有一件事，门关上之后，你是要留在这里吗？”
奚远摇头：“我的家不在这儿。”
那便是要回那个星际世界了。
“但你想过你的小情郎吗，你当然可以随便选择你想留下的地方，但是他又该怎么办你想过吗。”武樽月认真的看着她，“他是神树种子化成的，他本来就属于这片大陆。”
“你没发现他在外面的时候，不仅实力大大被削弱，有些时候连脑子都要慢半拍吗。”
奚远蹙了蹙眉。
“这就是他的命，他在这方天地诞生，你强行将他留在外界，只会让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也许之前的十几年你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他的情况会愈发不理想，最后直至演变为痴呆。”
“所以，你要想好。”

第85章
奚远回到荆棘森林的时候， 谢念远已经醒来很久了，经过天泉水的修复，他今天的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 肢体已经可以尝试着动作了。
现在他整个身子泡在水里，因为没有看到奚远， 他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半张脸没在水里吐着泡泡。
“今天感觉怎么样？”熟悉的声音响起。
谢念远眼睛一亮，整张脸从水里冒出来，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他慢吞吞道：“零零， 我可以说话了。也可以动了。”
说完还往岸边挪了挪，仰着头，浅绿色的双眸里倒映着少女的影子。
奚远蹲下身， 然后趴到他旁边，用手戳了戳他的脸，笑眯眯道：“是比昨天好很多，都不硬邦邦的了。”
谢念远挣扎了一下， 有些困难的抬起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奚远的手，眼里也带着笑意：“零零很开心？”
奚远笑：“当然了， 艾城主说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完全恢复了， 我当然开心了， 以及， 大门过不了多久就会全部关上， 我们可以回家了， 以后也不用担心战乱问题。”
谢念远歪了歪头：“零零找到关门的办法了？”
奚远点头， “嗯， 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 两天后，我们就要先回去了。”
门不是说关就关的，两天的时间做准备刚好。
但谢念远明显重点不在这里，“零零会和我一起回去的，对吗？”
奚远顿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想什么呢，除了我，谁还能再进荆棘森林带你走。放心，在我之前，有一个人为了关门已经做了百分之九十的努力，剩下的百分之十，我可不能丢脸。”
“那我……等零零回来接我。”
奚远又揉了两把他的脑袋，陪着又待了一会儿，谢念远不舒服了，不想她一直这么趴着，太累了，于是开口赶人。
“那你这两天好好休息……”说完，她又靠近他耳边小声说，“趁这两天艾城主他们对我带回来的天泉水还感激得不行，你多跟他接触接触，走的时候让我们多带点土特产回去。”
说完，她自己先给自己逗乐了，一拍谢念远的肩膀：“好了，我走了，记住我说的话，好好休息。”
临时驻扎的基地外，高百川坐在石头上，盯着界面始终不变的通讯器发呆。
松征从后面走上来，见他这副样子，他苦恼道：“奚远妹妹真说这两天回来？今天可都第三天了。”
“她说马上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让我们不要着急，收拾东西准备好回家。”高百川拧着眉，并不清楚奚远消息里的意思。
可现在这些大门开得到处都是，即使回去了帝国，也依旧是处于战乱之中。他在军区任职，自然不可能退居后方。
高百川开始担心到时候会跟奚远因为去留的问题闹矛盾了。
“在这边待着确实挺压抑的，我都不知道我有多久没看到过正常的天空了。”松征忍不住吐槽。
他旁边的男人默默坐着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望天一个看地，突然，一阵强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高百川迅速站起身，皱眉环顾周围：“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震动开始变得更加剧烈，松征惊喊道：“我靠，导师你看天上！”
高百川闻声抬头，只见那血色的天空上，数不清的雷暴云一朵接一朵，最上空的红色变得越加鲜红，几乎要凝出实质。
“啪嗒——”
水滴一滴滴砸落在地上，松征伸手一摸，差点眼前一黑：“卧槽！血水！好恶心！不会有毒吧，导师我们快找个地方避避！”
豆大的血色雨滴穿过雷暴砸落在地，一些颜色浅点的地面直接成了重灾区，仿佛大型火拼现场，满目红色，艳得骇人。
这诡异的雨直接让整片大陆都惊动了。
二十四城，武樽月立于伞下，在轰隆颤动的地面上维持着平衡，她看着天空，这一场血雨过后，应该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吧？
新的使徒归位，这片大陆又要再次重新洗牌了吧。
她伸出手，血滴打在她的指尖，她笑了。
另一边，天殿。
帝玉清帝玉林沐浴在这片血雨中，他们两个依旧紧抱着手中的剑，看着天殿废墟原先的主殿上，那抹立于半空的身影。
其实在武樽月的记忆里，卡雅献祭了自己，最后却还是没有完全将大门关上，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先送走了奚远，等待着未来有一天，使徒的身份指引着长大后的她来替她完后未完成之事。
但其实里面有一个很不对的错误认知以及一个被忽略的关键点。
那个一直在人们口中流传，但始终被当作传说的神谕。
可是神谕并不是传说，只是神谕并不是用控制门的，而是使徒的保命工具，只是它并不是什么信物，也不是什么虚无的天数，而是一扇门，一扇只能由使徒掌控的门。
也就是当初奚远掉落暗渊时出现的那扇门。
最开始那扇门是卡雅的，那时的她完全可以利用那扇门躲过献祭的死劫，但是她也知道，连能否彻底关上门都尚未可知的她，一旦用尽最后的心力，神谕或许会带走她，但她是没有余力可以带着那个孩子离开的。
那么她最后一定会被大祭司他们，甚至于其它城域赶来的人带走。
凡是和使徒扯上关系，那些人的贪欲便会被无限放大。
如卡雅最开始所说的，如果知道那个孩子会是那些人实现野心的工具，她绝不会留下她。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卡雅反而把神谕送到了那个孩子的体内。
神谕在失去主人的控制后会产生时空颠簸，那个孩子也许会立刻出现在另一个世界，又或者是过几年，过十几年，总之，无论如何，她最后都会因为使徒的传承而重新回到这片土地，再将那些没被彻底关上的门重新封闭。
而她则会不顾一切代价，铲除所有将来会威胁到她的人。
“轰隆隆——”
远古的钟鸣声响彻云霄，伴随着地面巨大震动的是各个地方的金属大门开始缓缓合上，同时在这鸣声下，不属于所在世界的人也全被一股不可抵抗的吸力强行拖着带回了他们原本应该在的世界。
血雨之中，奚远的背后缓缓浮现出一道女人的身影，但不过片刻便又消散在空中。
帝玉清帝玉林望着那消散的身影，他们沉默地放下剑半跪在地，一如当初他们初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