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行?”姜武起身,伸手将他拉起来。
顾璋拉着他的手顺势起身,笑得得意又欠揍:“好不容易赢了一次,可不能给你机会,让你把场子找回来。”
“以后我出去逢人就说,姜武叔是我藤下败将,多威风。”
姜武脸顿时又黑又臭。
顾璋赶紧一溜烟跑掉,溜到燕老身边:“师父,你觉得这个武器怎么样?”
燕老递给他毛巾擦汗,答道:“不错,看起来不错,等再练练,像是和你的身体化为一体,攻守兼备,还能出其不意。”
“还是师父有眼光!”顾璋听老伙计被夸了,心里那股美劲儿,直冒泡,他边用毛巾擦汗边道,“我打算找细的,剥开叶鞘和外壳,用内芯做腰带,这样就能随身携带。”
再练一个远距离攻击的武器,应该就差不多了。
即使遇到再险恶的情况,他大不了再给武器淬上点如箭毒木那般见血封喉的毒,也绝对能应付过去。
燕老见顾璋这副英姿勃发的飒爽模样,也觉得亮眼极了。
能文能武,比他当年可强多了。
若遇到危险,即使随侍保护不利,也能自己挣脱险境。
毕竟不是谁都和他一样幸运,能遇到姜武这样武艺不俗,又兢兢业业、尽心竭力的。
“若炮制需要什么材料找不到,可跟师父说,师父若找不到,去信京城也定能找到。”
顾璋抱住燕老手臂:“师父果然最疼我。”
燕老推开他,笑骂道:“去洗漱,一身汗全蹭在我身上了!”
“哈哈哈,我就蹭。”顾璋还真特意蹭了一下,才快活地跑去洗漱。
他跑得特别快。
燕老气得想打人都捉不到。
等洗漱完。
就乘着马车回了顾家。
在去燕府前,他特意派人到家里说了一声,好报平安。
这会儿回来,院门大开,简直门庭若市,许多街坊邻居,都在院子里坐着好奇唠嗑。
顾璋在马车上,都能听到里面有人打听。
“秋娘,你怀孕的时候喜欢吃啥?”
还能听到明显苍老的声音,像是对着王氏攀扯:“老妹,你家小石头原来在家下地干活吗?他怎么想出增产的法子的?”
“对啊,给我们讲讲,小秀才公原来在地里怎么干活的?你们家是不是田里遇到啥问题,他一下就解决了?”
王氏和秋娘显然都努力想了想。
怎么也没想起来,顾璋到底干过什么农活。
别说播种、耕地这些累活了,连稍微轻省一点的活计中,唯一做过的,怕就是那年丰收,拿着小篮子,跟着王氏在后面捡遗漏的麦穗了。
秋娘如实道:“小石头在家,真没做过什么农活。”
王氏也没什么心眼,直接答道:“好像也没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小石头解决,这几年地里都没出什么岔子。”
顾璋本觉得这样没什么。
没料到院子里突然传出数道惊呼声。
“这几年都没问题?这可真是小农神保佑了!”
“你家可真疼他,都没下过地,原来吃点苦,现在可享福了!”
“没种过地也就是光看看,就能想出增产的法子,这脑子怎么长的?秋娘你可不能藏私,怀你家小石头的时候都吃了什么进补,跟我们说说!”
顾璋:“……”
又没什么大灾大难,按照祖祖辈辈的经验来种,不瞎搞,能出多大问题?
也没什么补品,那时顾家也就刚刚日子好一点,顶多就是吃点农家常见鸡蛋、鸡肉之类的。
顾璋走到院门前,差点被这些言论,惊得被门槛绊倒。
刚刚没被姜武摔在地上,这会儿要是平地摔在家门口,那可真是太倒霉了。
“咳咳。”顾璋扶着门框稳住身体,然后轻咳两声,提醒院子里聊得正欢快的众人。
“哟!你家小秀才公回来了。”
“瞧瞧这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的模样,不知有多少人想嫁,也到了年纪了,可以开始相看了,秋娘你当娘的,可要看着点,读书人就是粗心,脑子里不想着这个。”
顾璋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怎么就到相看的年纪了?
他分明还是个孩子!
怎么说也要到十八岁吧?
顾璋赶紧道:“娘,我请了师父来家里做客。”
听到顾家有客,可能还是了不起的人物,院子里笑得开心,聊得起劲儿的人,顿时都紧张起来。
连忙找借口告辞。
“我要回去煮饭了,咱下次再聊,秋娘我说的事你可别忘了!”
“我也要去找找我家小兔崽子,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很快,院子里就清净下来。
秋娘和王氏原本还是有点怕燕老的,但到府城之后,接触得多了,还被顾璋灌输“没人爱只能孤苦伶仃一个人住在家乡的老头”的凄惨背景,顿时就放松多了。
甚至偶尔看向燕老的眼里,还会带上点怜爱。
秋娘赶紧道:“那你还不快请你师父进来。”
顾璋请了师父进来,又拉着姜武陪他一起搬行李,他家院子小,他也不习惯那么多陌生人在家里进进出出。
姜武无奈做了苦力,把东西都搬进了顾家院子里。
几个村送的东西,都并不贵重,但都是精心准备的,有些人看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格外得王氏和秋娘的喜爱。
都夸赞,这些是好用、耐用、用料扎实的好东西。
对有乡村生活几十年经验的她们来说,用起来别说多顺手了。
“咱包点饺子吃吧?”
“然后再烤只鹅,我想到了一种吃法,等会试试!”
“师父想吃什么?我再去附近酒楼弄点菜。”
有了顾璋东一句、西一句地,小小的院子里顿时充满生活的烟火气。
无论是为护兄长仕途,孤身一人回家乡的燕老,还是心里惦记着孩子好多天的王氏和秋娘。
甚至顾璋自己,都在风尘仆仆好些天后,脸上浮现轻松又惬意的浅笑。
连姜武都蹲下来,惯着要求颇多的顾璋,宰杀依旧嚣张的大鹅。
“这里口子要小,不能太大了。”
“姜武叔从这边划一刀。”
“切深一点,咱等会往里面塞一只鸭。”
顾璋动嘴指挥,先往大鹅肚子里塞一只肥美的麻鸭、又往麻鸭肚子里套进一只乳鸽。
这还不够,还要往乳鸽和几层的空隙中,放入香菇、冬笋、腊肉片、老葱……
“小心着点,别弄破了!”顾璋拉住姜武。
姜武:“那你来!”
顾璋讪讪一笑,在下方帮忙捧着大鹅道:“还是姜武叔您来,我刀工比不上,也不会控制量。”
姜武手脱不开:“你这脑子什么学不会?就是只记得吃去了。”
顾璋:“……”
苍天有眼,他可能是真缺了点这方面的天赋。
一恢复记忆,他就想着做吃的来着,结果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愣是黏了一手都没做好。
后来在村里还尝试了好几次,只能说是熟了、能吃,嘴巴挑一点的,恐怕都要说他糟蹋粮食了!
“这么说我,我多伤心啊!”顾璋控诉。
姜武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用手腕把顾璋捧着大鹅的手抬高:“举高点,我要往大鹅肚子下面塞鸡蛋了。”
他边塞还嘀咕:“也不知你怎么想的,往鹅肚子里塞鸡蛋?”
顾璋把鹅举高,方便他操作:“那你等会儿别吃。”
姜武想到上次的教训:“我辛苦做的,凭啥不吃?”
顾璋叹气,哎,连最好欺负的姜武叔都学精了。
倒是他被诓骗来举着大鹅,举得手都有些酸了。
忙活了好久,给大鹅浑身上下涂满了料,腌制了好一会儿,才放入家里的那个小些的烤炉里。
顾璋又赶场子,参和进了秋娘他们和燕老的包饺子局。
这一院子人,也就秋娘和王氏会包饺子,手又巧,包得又快,还漂亮。
顾璋先学,学会之后,又手把手教燕老和姜武。
“这样,沾点水,手往里怼出一个褶子再一捏。”
燕老长这么大,吃过不知多少种口味的饺子,但还真的从没自己包过,有些稀罕。
整个一下午,看着小徒弟在院子里忙忙碌碌,食物的香气逐渐在小院里飘散,心里有种难得的满足感。
秋娘和王氏也高兴,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尤其是这段时间顾璋也离开,她们两人在家都觉得家里有些太安静,心里还挂着事儿。
顾璋感慨道:“要是爷在,肯定能包出各种各样好看的饺子。”
秋娘往簸箕里捡包好的饺子,随口问:“你怎么不说你爹?”
顾璋理所当然:“那还用问?要是爹在,这一桌他一个人都能吃了!”
顾大根在远处,狠狠打了个喷嚏,然后咧嘴笑道:“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等到比平日饭点更晚一些的时候,顾家已经香得不行了。
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饭,中间用荷花白玉盘盛放的大鹅,看起来最为诱人。
只轻轻刨开,浓郁芬芳的肉香味,顿时被一股喷香的麻鸭香气冲击混合,内里还夹杂着一丝丝清香的果蔬味,闻起来就令人口舌生津。
鸽肉鲜美软嫩,甚至还包裹着没溢出来的鲜浓汤汁。最外层的大鹅已经被烤成脆皮鹅,是顾璋最爱的两层。
秋娘显然更喜欢中间一层:“这个鸭肉喷香,吃起来口感好特别,燕老您试试。”
这样烘烤从外到里层层受热,滋味复合,相宜得章,燕老也喜欢极了,多用了好些。
也许是今日心情格外好,人也轻松,即使稍微吃多了点,也不觉得积食,反而有种身上暖洋洋的舒适感:“你这是从何处听来的菜谱?我原来在京城也吃过类似的。”
“是哪家酒楼,哪位大厨?好吃吗?”顾璋可没自信,自己瞎鼓捣的能比专业人士做的更好吃。
燕老笑道:“各有千秋,等你日后到了京城,师父带你去吃。”
顾璋倒是想起自己在县城时,第一次吃到美味时的惊艳,他问道:“头前有一次,您也说在京城吃到过更好吃的烤乳鸽,可是一人所做?”
“正是。”燕老答道。
顾璋有点馋了,能提一次是偶然,或者是拿手菜,能提两次,那说明真有点本事和手艺在身上了。
顾璋:“那咱说好了!”
他这馋猫的模样,秋娘都有些不好意思道:“燕老您莫怪,他这都是小孩子脾气,之前还在外面说,是因为一口吃的才听我的话,您说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燕老也有耳闻,他顿时笑道:“小石头至情至性,当娘的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吧?”
顾璋趁着他们说话,赶紧多吃了两口香喷喷的脆皮鹅,和肉质软嫩鲜美多汁的鸽。
饭桌上寒暄,傻!
加急的奏折,比燕老的书信先到了京城。
明盛帝赵旷正看过战报,形势大好!
正心情愉悦,又接连看到两封来自宁都的奏折。
看到增产的进度推进得不错,势头很好,更是心中大悦:“宣萧裕来!”
“喏。”
太监还没走,赵旷又忙拦下他道:“把翰林掌教燕老也一同宣来!”
小太监领了旨,快步离去。
赵旷翻看奏折,看到奏折中所述顾璋那段,忍不住感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还真有应对的才智。真是天赐良才予大宣百姓!”
太监总管知他喜爱,也笑着奉承:“日后他大些,定能与陛下传出一段君臣佳话。”
赵旷见奏折萧学政的奏折中提起问心学院,问道:“问心学院风评如何?”
太监哪里知道,但又不能不答,只道:“应当是好的,要不燕庶老也不会让弟子去哪儿念书。”
赵旷怎么想都觉得不满意,怕耽搁了如此良才,他道:“地方学院,恐怕难以招纳太多贤才。”
赵旷道:“你去拟一份朝中才学出众的大儒名单来,还有朕原来夸过的夫子。”
太监应下,心中暗暗心惊,这是要为顾相公挑选更优秀的夫子了?还要赶最好的一波来选,给皇子挑选夫子也就这样了。
他心中默默给这个没见过面的小秀才公,重要程度再提了提。
他还是头一次见,连面都没见过,就能得陛下如此青睐的人。
“臣参见陛下。”萧裕匆匆赶来, 心中还在想,是为了何事单独传召他?
莫非是有御史台的人参了他一本?
尽管自己觉得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御史台想要参人, 总能找到各种理由。
赵旷让其免礼,将两本奏折递给身旁太监,让他送下去:“爱卿看看这个。”
听到赵旷语气中透出的轻松,不似恼怒,萧裕心中松了口气,他双手接过奏折, 小心翻看起来。
见是来自宁都府的奏折,他一下就明白所为何事。
定与宁都麦田增产有关。
听这语气, 应当是势头不错?
萧裕感觉一直压在身上沉甸甸的紧张感,终于稍微减轻些了。
当初敢于在宁都做出试行的决断, 一则是因为他确实觉得顾璋所言非虚, 二则其实还是来自皇帝的态度, 若不是明盛帝偏向,怎会直接将权力下放给他,怎会连赐官的圣旨都拟好了?
而且钦差人选那么多, 偏偏选了他这个素来胆子大,总是被御史台参的人。
不过即使是皇帝的意思, 但他作为钦差,才是担责任的那个, 若真的坏事儿了,罪责也只会落在他的头上。
去年从宁都回来后,他就不曾睡过一日踏实的觉, 心中总是惦记着。
如今看到奏折上的内容,这才真的松了半口气。
明盛帝赵旷笑道:“多亏了爱卿多谋善断、胆大心细, 否则谁人敢大刀阔斧如此行事?”
萧裕恭谨道:“赖陛下敢信臣,以至此也!”
即使如此,担了如此大的风险,萧裕此刻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欣喜。
这样的增产,这般功绩,但史书中定会有笔墨,即使他并非顾璋本人,但他这个“谁胆断敢”的钦差,定会在此中留名一二。
做官到了他这个地步,所求也便是如此了!
明盛帝和萧裕在殿中聊了许久。
萧裕知无不尽,将在宁都考察的结果一一道来。
“若今年成功,明年可迅速推开至全宁都,单是宁都增产赋税,还有盈余的粮食,便可解陛下燃眉之急。”
打仗就是烧钱、烧粮食、烧人口。
若不是边关不平,谁又愿意屡屡穷举国之力来打仗呢?
赵旷心中叹气,他何尝不想海晏河清、物阜民丰?
萧裕退下后,明盛帝龙案上,出现了一摞颜色迥异、与朝臣奏折看起来完全不同的奏折。
他表情并无任何惊奇,拿起最上面的一封看了起来。
大殿之中,还无声无息的跪了一名样貌普通,存在感很低的灰衣男子。
他声音也平平无奇,禀告道:“长阳、西山村之事并非偶然,有被教唆之嫌,也查到几家人有突然出现的横财,来人皆蒙面。属下无能,没能查到幕后之人。”
他还说道,在三村包围的中心处,有一水蛇形壶口,其中发现一块巨石,上有“恶兆”之文。
“属下连夜处理了那块巨石。”那灰衣暗卫道,“没想到伤苗恶兆之危也被顾相公化解,有了宁都知府下的判罚通告,想来不会再有村民被教唆。”
明盛帝面色肃穆,漆黑的眼眸深如沉渊、静如冰湖。
殿内唯一还伺候着的太监总管,背后都出了一背的冷汗。
赵旷挥退了暗卫,殿内的气氛也依旧十分沉寂压人,从殿外进来伺候的下人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殿外小太监传来的通禀声,才让殿内僵沉的气氛为之一松。
太监总管也心中一喜,翰林掌教燕大人向来会讨陛下开心,还能帮陛下解决难题,他连忙给手下的小太监打眼色。
小太监见到干爹的神色,顿时心领神会,在去殿外传令时候,低声提醒了殿内情况于燕先竹听。
燕先竹眼底闪过思考,眉目却依旧含笑,给小太监塞了一个小锦囊。
燕先竹往殿内走,思考今日陛下为何所忧。
战乱、民饥、繁重的赋税、征兵导致的民贫、民怨,还是朝堂中几股盘根错节的势力?
他一样样排除,都有些头疼,先皇迟迟不愿放手,着实是留下了个烂摊子。
任谁坐这个位置,恐怕都不是一件易事,更别说当今陛下虽还年轻手腕不足,但有明君之志,这担子就显得更沉了。
燕先竹短短几步路,脑海里思绪万千,他行礼后道:“不知陛下传召臣所为何事?”
赵旷见到燕先梅,紧皱的眉头都不由舒缓,朝中形势千丝万缕,大宣土地危机重重,也只有身在宁州,和这些都没什么关系的小福星,总能让他开怀几分。
赵旷压着性子,还是先跟燕老说起了宁都农耕政事。
又补全了几处疏漏,这才得拟成政令,只等宁都五月丰收后,拿出在大朝会上与百官商榷。
正事毕。
明盛帝赵旷提起:“我欲点几名大儒前往宁都,前往问心学院任教,燕掌教可愿替朕参详一二?”
燕先竹自无不应,他笑道:“陛下为顾璋可谓煞费苦心。”
赵旷知燕掌教定懂自己,神色也带上了点愉悦,想到顾璋那些随性不拘的趣事,都有心情玩笑道:“我的小福星,未来的肱股之臣,当然要照看着些,可不能伤仲永,或者折在半道上了。”
燕先竹翻看名册,也有些暗暗心惊,这可都是颇有名气、个个文采不俗的学士。
尽管不愿意这么说,但是个个都不比他家子实差,还有年轻时,和他家子实暗暗相互较劲许多年的荣大学士。
他感叹道:“有这般千挑万选的好夫子教导,想伤仲永恐怕都难了,日后定能成为陛下所期待的肱股之臣。”
赵旷想起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轻叹一口气道:“唯愿他能坚守本心,用一身天赋造福百姓,日后别被朝政污了眼浊了心。”
想到这里,赵旷的目光,下意识落向了大儒名单中,不畏权势、端重自持,一生廉洁的荣大学士。
燕先竹心中警醒,他想到信中趣事,笑道:“臣有一计,保管日后小石头都听您的。”
赵旷挑眉,惊讶又好奇:“燕掌教还有这种妙计?”
燕先竹稍加加工,绘声绘色地把顾璋那日在铺面前,当着众人维护秋娘的话复述出来。
燕先竹故作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所以啊,您多让御膳房钻研些美食,有口好吃的,保管馋得他不去蹚那摊子浑水。”
赵旷忍不住放声朗笑,心中郁气都一扫而空。
“能当众说这话,也就是小石头了!”赵旷笑着感慨,他笑完,还饶有兴致吩咐一旁的伺候的太监总管道:“吩咐御膳房好生锻炼厨艺,再招几个擅宁都菜色的厨子,日后啊,朕可就靠他们勾着小石头了。”
太监总管飞快瞧了一眼燕先梅,心中暗赞,果然燕掌教一来,就没有搅不开的愁云。
“奴才这就去。”他也乐得配合,让他从小伺候长大的主子能在繁重的压力下开心些,“保管这世界上再没有更好吃的菜色,顾相公吃饱喝足、安安心心造福百姓,替您分忧。”
“嘴皮子越发利索了。”赵旷骂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眼中满怀期许。
几位名满天下的大儒,都收到了圣上的命令,或者来自友人的邀请。
荣大学士临走前,以诗会友。
还特意邀请了几名同在京城,此行也要去宁都的友人。
他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上面。
“听闻几位此行都是去宁都,还是陛下的意思?”
“此等年岁,就有如此功绩,陛下想来也是爱才。”
“擅书画的,以才思敏锐、针砭时弊出名的,还有文辞风雅大气的……连荣大学士您这等寄情山水的都请去了,此子日后怕是前途不可限量。”
荣大学士道:“其实我应下,也是有些好奇此子。实在想不通,小小年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宁都之举,若真能成,令人惊叹啊!”
还有人问荣清淑,和燕老这么多年的朋友,可有曾提过他的弟子?
在得到信儿后,他们原本都是不愿的,谁想千里迢迢去外乡一个府城级别的官学?简直大材小用,自贬身价。
等后来打听了陛下要他们关照教导的人后,顿时都犹豫起来。
世间聪慧善读之人不少,可如此奇才,确实从未见过。
荣大学士轻咳两声:“我和他可不是什么朋友,此次前往宁都,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他收的这个弟子,是不是名副其实?”
不少人都抱着这个想法,想好生瞧瞧,到底是言过其实,还是人世间确有此奇才?遇事平事,巧思实干。
顾璋还不知,将有一群大儒将乘船南下,齐聚宁都,里面甚至还有他师父较劲多年的“挚友”
他正忙着补课!
问心学院里有“旬考”“岁考”和“毕业考”
以往这些大大小小的考试,他大多在前三,和黎川、余庆年三人长期霸占丁组榜前三名。
这次回来,他看出来了,许多人对他的位置跃跃欲试呢!
听听都说的是什么话?!
“咱以往都只能争一争第四,这回可算是有机会争取一下前三了。”
“在升组前,能有一次排名把顾璋压在身后,把经常榜首的人压过啊!想想都觉得干劲儿都来了。”
“哈哈哈,丁组最后一次考试,要是这次超过他,日后丁组公布榜单的栏目里,他就没有超回来的机会了,这可是未来几年的谈资!”
“此时不拼命学,更待何时?那可是顾璋啊!!!”
顾璋:“……”
顾璋都要气成胖乎乎的河豚了!
他本来是不在意这个升组考试的名次的,走之前都打算好了,反正只要能顺利升入丙组,不留级就好。
以他对这学段知识掌握的扎实程度,即使最后一段时间缺课,光靠前面的分数,也肯定不会留级的。
但是现在不行了!
居然一个个都居心叵测的,想要在升组前,留个名字在他前面!
不仅嘴上说说,个个都跟吃了什么补药似的,迫不及待地拼命学了起来!
太典了!说好的君子之风呢?说好的同窗之谊呢?!
明明一个个都揣着小心思,当着他的面,都还笑容满面。
“顾贤弟,听闻你杂嚼铺子出了三套鸭?每天一只,实在是飘香十里,千金难求!”
顾璋:微笑脸.jpg
他分明记得,那天无意中听到真相的时候,这人说:“我这次但凡要是比他考得高一名,我定要赋诗一首,日后写进我传记之中。”
所以考得比他好,甚至就一名,是什么值得纪念一辈子的事情吗?
又走几步。
“顾贤弟,咱学院上上下下都传遍了,甚至对面分斋中举的学子都有所耳闻,此举大善,乃吾等楷模。只等五月一锤定音,你此前那篇文章,恐怕要闻名于世,还能流芳百世!”
顾璋笑容僵硬。
他分明也记得,就是这个声音,当时背对着他很激动地说:“我要是能冲进前三,力压顾璋,我定要请画师来,画一张公榜时我站在榜前的场景,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画上一定要放大我们俩的名字。”
“画完画,我还要再拓一张红榜排名,留做珍藏。”
还珍藏!简直离谱!一个学院丁组的升组考核,是能光宗耀祖吗?
顾璋假笑:“楷模不敢当,还是要着眼当下,应对此次生组的考核才好。”
顾璋不愿再碰上与他寒暄之人,大步流星地走完了从学院大门口到教舍的这段路。
他进了教舍,也不和往日一样,先吃点点心,喝点茶水,再看看游记,再有时间看看燕老布置的开拓视野的书籍,他直接拿出了黎川给他写的重点,认真学了起来。
那架势,就差头悬梁锥刺股。
上辈子沉迷锻炼异能,疏忽了学业,临近毕业考最后七天,一支笔,一本重点创造奇迹的时候,都没如今用心!
黎川见他如此,又抓紧落笔,写下最后一笔,这是最近七日的课业总结。
他放下笔,起身走到教舍前方,将这份笔记递给顾璋:“这是最后一份,你慢慢看,我不急着用。”
“你来的正好!”顾璋连忙拉他坐下来,指着昨日好几处没看懂的地方,“这几处作何解?”
黎川看着自己的笔记,几乎不用思考,就直接讲起来。
顾璋有些疑惑的地方,顿时觉得明白了。
不愧是黎川!
顾璋觉得对得起他封的“全能六边形战士”的称号,没有死角!
思维也不似他一样奇妙跳脱,讲着讲着就发散到天边去了,严谨又有逻辑,细节也面面俱到。
临时抱佛脚最佳辅导员!
顾璋把这本搞懂,放到一边,又拿起黎川新送的那一本来,他翻一看。
相较于之前的几册,这一册明显是根据他之前问过的问题,进行了针对性的细节修改。
其实他的问题,因为上辈子思维的参与,和现下许多学子的问题不同,黎川这样修正笔记,显然是为了他能看得懂。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和他们一样想!”顾璋感动,黎川果然是他的好兄弟。
黎川正色:“我这次也是奔着第一去的。”
顾璋:“……”
他看着因为给他讲题,凑得很近的黎川,一脑门磕了过去。
黎川错愕,捂住微红的头顶,惊道:“作甚?!”
顾璋灿笑道,“把你撞傻,第一就是我的了。”
黎川这般克制守礼的人,都忍不住把书册拍在顾璋脸上:“好生背你的!”
砸完起身就走,准备回自己位置上继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