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6:30吃了晚饭,晚饭后的几个小时,肖冷和叶树岩依旧过得很难受。
好消息是根据最新思路,他们不用再抵抗强迫症和洁癖了。坏消息是不抵抗就会顺从,于是强迫症的肖冷还算好,洁癖的叶树岩却很快进入了「清洁家具———疯狂洗手———清洁家具———疯狂洗手」的恶性循环,只用了两三个小时就把自己的手搞得快脱皮了。
还好药箱里有安眠药,赵茉在快十点的时候喂了他两片安眠药,让他赶紧入睡,停止东想西想。
2楼,叶汐和肖冷洗漱后也很早就睡了。
昨晚睡前,他们都因为可能出现的血腥梦境而提心吊胆,今天决定了要开灯,心里反倒踏实了,入睡速度飞快。
肖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楼主卧,聊天声从隔壁客厅的方向传过来,他顺着声音走过去,看到茶几上凌乱着摆放着各种烤串、下酒菜,还有不少瓶白酒啤酒。
瓜子皮花生壳散落一地,让原本干净明亮的公寓显得脏兮兮的。
肖冷抬头看了看,这个梦境中的装修,终于和他们在规则之境里见到的一样了。
那么现在他看到人里,应该有一个是最后那桩碎尸案的凶手。
他的目光落回茶几那边,共有三个男人在喝酒吹水。三人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其中两个看起来挺粗糙的,另一个较为斯文,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地喝着啤酒,神色沉郁。
直觉告诉肖冷,这个斯文男人是主要角色。
旁边身形微胖的男人一口喝下去半杯白酒:“我说什么来着?你老婆就是看不起你!说什么给咱们留地方,其实就是不想给咱下厨。”
“这就是不给你面子啊!要搁咱们老家,这种女的就得揍!”
斯文男没说话,还在喝酒。
另一侧削瘦的男人帮腔道:“虎哥这话说得对,夫妻过日子嘛,她老不把你放在眼里哪儿行?你给她按住走一顿,她就老实了。”
说完,两个人都等着斯文男的反应。
斯文男一口气把杯子里剩下的啤酒喝完,一边给自己倒新的一边说:“这房子,她爸妈买的;车,老丈人出的首付,我打她?”
“你看!”微胖男一脸看透的样子指着他,“就是因为你这个心态,她才敢看不上你。人嘛,自己觉得自己低人一头了,谁还能把你放在眼里?”
“你是个爷们儿!让自己立住了!结结实实给她几拳!到时候怂的就是她了!”
斯文男循循缓了口气:“这合适吗?”说着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几步外的肖冷,唇角勾起一抹阴涔涔的笑,“这合适吗?”
同一时间,叶汐正身处极其恶劣的家暴现场。
她前两天的梦里也有家暴,但时间都极短,在她想冲过去阻止的时候画面便会立刻消失,再转头看到的就是鲜血淋漓的凶案现场了。
但这回,她的脚像被钉在原地,挪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施暴。
身穿西服的斯文男人就像疯了一样,对着面前只穿着睡裙的女人扇耳光、砸拳头,女人毫无还手余地,被打得躺在地上动弹不了,又被他拽着头发硬扯起来,拖向一楼的主卧。
女人奋力地挣扎、哭喊,一刹间,她突然看到了叶汐,撕心裂肺地朝她喊:“快跑!快跑啊!”
“快跑!!”
随着主卧房门被狠狠撞上,残暴的画面被隔绝掉。可下一秒,叶汐的视角突然拉进房门中,她看到床单被撕了一半,女人被那个发疯的男人用布条绑在床上,男人挥舞皮带,用足力气一下下狠抽下去。
“让你看不起我!让你看不起我!”男人口中念念有词,任凭女人如何惨叫求饶他都无动于衷。
女人身上单薄的睡裙很快就被抽出一道道的痕迹,下面的皮肤渗出鲜血,染红被褥。
“你疯了!你放开我!”她哭着朝男人嘶吼,接着又冲叶汐喊道,“快跑啊!你要逃出去!”
叶汐也在奋力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她脚下突然能挪动了,她立刻要冲过去,但就和前两天一样,面前的画面一下子消失了。
主卧外的走廊上,传来熟悉的劈砍声。
叶汐一把拉开房门,并不太意外地看到了有一个分尸现场。
男人手里握着斩骨刀,机械性地一下下劈下去,女人身上的血管被劈裂,血溅出来,溅在他的白衬衣上。
之后,叶汐看到了他处理尸体的全过程。
她看到他尽量把皮肉和较细的骨头切得很碎,分批冲进楼上楼下的马桶。那些比较粗的骨头被他放进了高压锅,在高科技的帮助下压出一阵肉香。
叶汐原本还能强忍,但在注意到那口高压锅就是他们这两天焖饭的过时,终于还是一阵反胃。
“哕——”她捂住嘴巴,连连作呕。
一直无视她存在的男人突然能看到她了,一记眼风扫过来,嘴角勾着阴恻恻的笑:“你就是下一个。”
他的衣领、侧颊上依旧沾染着血迹,笑容令叶汐毛骨悚然。
在她尖叫着醒过来之前,强光穿透眼皮,直击角膜。
叶汐霎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猛地静坐起身。
——目光所及之处,她先看到的是站在墙边开关处的肖冷,下一瞬,目光就被房中漂浮的黑烟扯拽过去。
那是一团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黑团,仔细看竟是两股,纠缠拉扯,好似在进行激烈的搏斗。
“快跑!!”一颗布满伤痕的女人头颅从黑烟中显现,冲着叶汐大叫,话音未落又被淹没进黑烟中。
然后那个沾染血迹的斯文男人脸探到肖冷面前:“她看不起我,她也看不起你。”
“她有更好的选择,你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很奇怪,肖冷不受控制地又想到了谢江。而且在谢江浮现在脑海中的一瞬,他心底腾起了一抹不甘的怒火。
“肖冷……”叶汐屏息看着他,肖冷安静地盯着地面,时而感受着这种奇怪的火气,时而又为地板上的没拼接好的花纹感到难受,直至黑烟在强光中消散,一切归于安静。
他抬起头,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和叶汐对视。
叶汐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安静对视让她有点慌,她吞了吞口水:“你……没事吧?”
肖冷问她:“你想先继续睡觉,还是我们聊一下?”
“聊一下吧。”叶汐睡意全无,稳住心神,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床边。
肖冷坐到床边,沉默不语了很久。叶汐一惊一乍地看着他,一时也很沉默。
直到两个人同时开口:“我没看不起你啊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这个副本我有点想法了我觉得可能……嗯?”
叶汐话说完了,肖冷还没说完,两个人同时一愣。
肖冷看了看她:“你也能看见那个鬼?”
叶汐盯着他问:“你没被他干扰啊?”
“我能看见。”
“我没被干扰。”
“……”两个人莫名尴尬了一下。
叶汐咳了声:“你先说,看看我们想得一不一样。”
肖冷缓气:“首先,副本的背景故事应该是始于民国。民国时期这里还是栋洋房,洋房里发生了第一起杀妻案,女方在逃命过程中不慎坠入井中摔死了。”
叶汐点点头:“然后出于某些原因,男方也死在了这里———虽然目前没有直接的场景展现,但既然是双方都阴魂不散,男人必然是死了。”
“嗯……”肖冷继续说,“之后这里改成过老破小、又重建成现在的公寓,在这期间冤魂会一直干扰男方,就像他们干扰我一样。再加上入住者自己的阴暗面作祟,就会同样做出杀妻的事情,而后又双双变成冤魂,继续困在这里荼毒后来人。”
叶汐抿唇:“从民国道现在,一共累计了四组夫妻和情侣。我猜后面入住的女方是感受到鬼魂作祟了的,所以她们在梦里会让我快跑。”
肖冷颔首:“同为受害女性,她们想救你,但同为男性的加害者只想同化我。他们对我的每一步干扰都在推进这件事。其中包括……咳,包括让我看到谢江,包括让我觉得能力强的女人不靠控制,当然,也包括强迫症。”
“不止强迫症,还有让你抗争强迫症,可能都是他们安排好的。”叶汐托着腮思索道,“一方面这是很容易想到的方案,另一方面,规则里涉及到的怪癖除了强迫症、洁癖和不喜欢潮湿之外,还有一条过敏症。”
她低了低眼帘:“合理推测,假如我们不能及时出去,在未来几天你和我爸可能会触发过敏症。”
“嗯……”肖冷表示认同,“相较于强迫症和洁癖,过敏症只要不接触过敏原就不会太难受。但如果我们刻意「抗争」,就会有意接触过敏原。”
叶汐搭在被子上的手攥紧:“而过敏症最严重的结果是死亡。”
肖冷目光凝结:“我们如果死了,你和阿姨作为女方,会安全吗?”
旋即又同时摇头:“不会!”
过于同步的反应让肖冷笑了声,叶汐好歹把滑到嘴边的笑忍住了:“如果最后一条规则没有问题,那么其中一个通关方式是我和妈妈杀了你们,可如果是你们自己刻意接触过敏原导致死亡,于情于理都不能算是死在我们手上。”
“那这样死去你们可能会变成下一组冤魂,然后就是拖我们一起死了。”
“对。”肖冷抱臂靠向床头,心里盘算着她说的规则。
两份规则里都有一条通关方式。
女方的是:你要逃,你要活,杀了他,你能活;
男方的是:他想活,你想活,杀了她,你能活。
从当前的状况看,他们都认为这两条规则提供的活命方法是真的。
只不过其中有一点小小的瑕疵,那就是采用这个方法只有一方能活,另一方要被杀掉。
这显然不行。
肖冷的注意力很自然地放在了其中最不同寻常的一个分句上:「你要逃」。
他边思索边说:“规则里说「你要逃」,会不会你和阿姨直接打开门跑出去,副本就和平结束了?”
叶汐一下就坐直了:“我也在想这个!”
她哑了哑:“除了这条规则,后面三个受害者也都让我「快跑」,这应该算是一种线索呼应吧?明天早上等我妈起床,我就拉着她试试看。”
“先评估一下风险。”肖冷眼底发沉,“按照之前的经验,想要不管不顾地冲出规则之境会直接迎来死亡结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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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汐绷着脸盯了他半天,还是没憋住笑出声。◎
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担心到吃不下饭, 叶汐和肖冷等到第二天吃完早饭才把夜里的经历和他们的新打算告诉赵茉和叶树岩。
夫妻两个刚听到一半,背后就渗出一层冷汗。
——他们夜里违反规则开了灯,而且看到了屋里的鬼魂, 万一真的被鬼魂袭击怎么办?
还好他们赌对了。
如果是普通参与者听说队友赌对了只会庆幸大家离终点近了一步,但作为父母, 赵茉和叶树岩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都在忍不住设想万一错了,两个孩子现在是不是已经没命了。
因此对于他们近一步冒险的操作,夫妻两个都坚决反对。
赵茉的说辞还算温和:“现在的线索还很模糊,直接往外冲太冒险了。咱们再看看, 如果真有足够的线索表明应该跑出去,那咱们再行动也行啊。”
叶树岩阴着脸坐在那儿,话说得更绝:“不行, 不能这么玩命。要是让你们这么拼……依我看还不如就一直住在这也挺好的,反正这房子里什么都有,饿不死冻不着,不就是有八个鬼吗?习惯了也就好了。”
习惯了也就好了……
叶汐哭笑不得地看着爸爸:“爸, 这就属于胡说八道了啊!”
叶树岩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多少有点胡说八道的成分,面无表情地靠在沙发上:“反正不行, 这事我和你妈不同意。”
“你们别急, 听我说嘛。”叶汐好声好气, “首先一直这么拖着肯定是不行的, 万一副本有死线, 到时间不出去必死。就算这是个没有死线的本, 这里也有鬼魂作祟, 万一他们的影响越来越强, 后面想离开难度就更大了。”
“其次, 我们其实有足够的线索表明应该逃跑。”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齐声问她:“哪有?”
然后赵茉一想:“就因为几个女鬼都让你「快跑」?鬼的话也能信??”
“鬼的话当然不能信,可这里是规则怪谈,那些鬼本身就是怪谈的一部分,他们说的话包含线索。”叶汐神色肃然,“爸爸妈妈应该也在怪谈里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了,只为杀人而存在的妖魔鬼怪完全可以没有台词,有台词的就不会是废话。”
“而且昨晚我们开灯之后看到黑烟纠缠,很像是男鬼与女鬼在搏斗,女鬼在那种场景下还在让我快跑,必然有原因。”
她说完便期待父母松口,肖冷同样在打量他们的脸色,思索着补充:“小汐说的是最明显的线索,除此之外还有暗线。”
叶树岩皱着眉看他,等他往下说。
肖冷道:“男方与女方规则里各有四条与怪癖相关的规则,但这四条规则其实都只和男方有关,女方是照顾男方的角色。”
“除了这四条之外,女方规则里还有一条提到要求女方提前一小时把饭做好。这条规则看似独立存在,但结合几个男鬼在世时的暴力行为,我推测是女方按时间做饭却遇到过男方提前下班、提前到家之类的情况,遭遇了家暴,因此必须提前。”
“在这种环境里,女性的存在十分被动且没有尊严。即便在努力让男方满意,但依旧过得如履薄冰———如果小汐跟我在一起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叔叔阿姨会怎么想?”
这个假设让叶树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分手、离婚!”他的话掷地有声。
肖冷摊手:“对,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离开。”
叶树岩和赵茉一滞,神情都有些松动。
肖冷续说:“一般来讲规则之境都是单一场景,这个副本限定在公寓里,不会刻意设置一个民政局让我们走剧情。另外只通过那些梦境,其实也足以判断四组人是不是都结了婚,其中很有可能有一部分只是情侣关系,没有法律流程可走。”
“所以直接离开,也许真的是副本的终结。”
赵茉摇头:“这样听上去对女方是终结,可你和老叶呢?如果你们是家暴男那种角色,我们离开也不能改变你们啊?”
肖冷笑笑:“阿姨没见过家暴男吧?”
“没有。”赵茉坦然,“我们家没有这种亲戚。”
肖冷不疾不徐地告诉她:“我在警校的老同学有些现在是派出所民警,处理过家暴案。这种案子里,当女方抽身离开后走极端实施报复的固然存在,但是从比例上来看,占比不高。”
“绝大多数施暴者兼具内心懦弱、能力低下两个因素,当女方决绝地离开,他们既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找。”
“并且这些人大多只会窝里横,如果没有女方这个任其宰割的角色,他在外人面前很可能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会窝囊、浑噩地过一辈子。”
他很平静地说完这些分析,轻描淡写的口吻里隐隐含着一抹对这个人群的不屑讥嘲。
叶树岩:“但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他顿声看看肖冷,“万一这个副本足够变态,在她们离开之后我们被触发了想要实施报复的极端路线,那怎么办?”
肖冷陷入沉默,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半晌,他缓缓道:“我确实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可我还是认为这个方法值得一试。”
“再商量商量。”赵茉重复着这句话,“再商量商量。”她边说边站起身,“我去倒几杯水,大家慢慢想不着急。”
大家都在想事,谁也没注意她的动静,赵茉走出沙发区便往左拐,叶汐不经意地抬了下眼皮,突然想起饮水机在右边靠墙的位置。
“妈!”她嚯地站起身,但为时已晚,已经离房门很近的赵茉一把拉开大门,叶汐冲到门前,她已不见踪影。
弹指一瞬,一股冷意直击叶汐心房。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分析是对的,可风险的确存在,她没想过让妈妈替她去冒险。
可是妈妈显然也不想让她去冒险。
肖冷和叶树岩也蓦然起身,三个人全都盯着房门愣住。
几秒后,「叮」地一声,客厅里突然多了个人影。
赵茉毫无征兆地被「刷新」出来,连奔跑的脚步都没收住,差点撞在叶汐身上。
“妈?!”叶汐赶紧把她扶住,赵茉懵逼:“怎么又回来了?怎么、怎么回事……”
沙发前,肖冷暗暗松气,叶树岩突然暴怒:“你还知道回来!”他暴躁地冲向赵茉,叶汐眼风一扫,心觉不对,急喝:“肖冷!”
肖冷瞬间回神,倾身格挡,在叶树岩伸手要抓赵茉头发的一刹,肖冷捉住他的手腕,反剪到身后。
“放开我!”叶树岩暴跳如雷,但只有一句是对肖冷说的,后面的一连串脏话都是在骂赵茉。
叶汐和赵茉心惊肉跳。
叶汐从来没从爸爸嘴里听到过这些侮辱女性的词汇。
她突然很庆幸怪谈给他们都换了脸,所以她现在虽然知道对方是爸爸,但看到的脸并不是爸爸。否则等到离开怪谈,她恐怕会很难隔绝这段记忆。
肖冷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脏话,皱了皱眉,小心地看了眼叶汐和赵茉:“你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没事。”赵茉很轻松地摇头,她和叶树岩当了小三十年的夫妻,最了解他,完全没把面前这个发疯的男人当成他。
她只是很沮丧地叹了口气:“看来你们的想法就是行不通啊。”
叶汐也有点气馁。
在他们的设想里,试验这种操作的结果有两个:好结果是离开怪谈,坏结果是和之前想强行离开规则之境的那些人一样,直接死亡。
可现在妈妈虽然没死,却触发了完全不在设想之内的选项C———她又刷新回来了,并且激怒了爸爸。
幸好这里的鬼还算讲武德,没有因为妈妈的逃离把爸爸和肖冷都激怒,否则以肖冷的专业格斗水平,事情会变得无法收场。
“妈,先坐吧。”叶汐生怕妈妈再试一回,紧紧抱着她的胳膊,强行扶她坐回沙发上。
按着叶树岩的肖冷却不敢动,叶树岩被他制着,依旧近乎癫狂地对赵茉辱骂了有一刻钟。然后在一刹间突然筋疲力竭,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接着就是失忆般的茫然:“我、我……”短暂地思维卡壳之后,他想起了自己刚才的行为,愧疚而无措,“我……我是疯了吧!!”
肖冷意识到他恢复,立刻松开他,双手背到身后,低头道歉:“对不起叔叔。”
“没事没事,多亏有你。”叶树岩坐在地上烦乱地摆手,心虚到不敢直视妻子,“我没伤到你吧……”
“没有,没事了。”赵茉走过去扶他起来,叶汐很紧张地跟在赵茉身后。
好在赵茉没打算继续尝试,她把叶树岩扶起来,两个人就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叶汐见状微微松气,肖冷压音说:“很奇怪的结果。”
“什么?”叶汐抬眼,他正看着公寓大门。
在赵茉被「刷新」回来后,原本敞开的大门也重新关上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凝视着大门道:“如果这个办法对了,阿姨应该能离开;如果不对,则应该死亡,可是现在既没走也没死。”
叶汐眼底一颤,想到了一些可能:“所以呢?”
“所以我们既没做对,也没做错。”肖冷说。
叶汐想了想:“或者说,离开这里的思路是对的,只是细节处理不对?”
“嗯……”肖冷站到窗边,往下看了眼,是二楼。
“难道是翻窗户逃命?”他揣摩道。
沙发上,叶树岩正在颓废,赵茉正在放空,突然看见女儿拉开窗户就往下跳,两个人触电般往窗前窜。
但当然是没拉住。
一如刚才冲出大门就不见踪影的赵茉一样,叶汐落地即消失,夫妻两个不约而同地捂住心口,差点心脏病发作。
三秒后……
「叮」。
叶汐坐在他们身后的地上龇牙咧嘴:“啊啊啊啊脚麻了!脚麻了!!”
夫妻两个同时回头,正要扶她,叶树岩不经意间注意到肖冷阴沉的脸色。
“快拦住他!”叶树岩一个箭步冲上去扑住肖冷,赵茉紧随其后,叶汐心里一惊,眼看肖冷被父母猝不及防地扑倒按在地上,自己也压上去,一家三口在肖冷身上摞成了一座山。
可怜的肖冷虽然格斗技术精湛,但架不住突然压过来的四百多斤体重,一时完全被压制住了。
两分钟后,肖冷虚弱道:“叔叔阿姨……冷静一下。”
三个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肖冷好像没骂街。
刚才叶树岩可骂得不堪入耳。
叶树岩低了低头,打量他的脸色:“你现在什么感觉?”
肖冷深吸气:“窒息。”
“不是!”叶树岩沉声,“我是问你,对我姑娘翻窗户逃走这事什么感觉!”
“嗯……很愤怒。”肖冷顿了顿,“但我在克制,我不会动手打她的。”
他一边说一边眼前发黑。
其实他刚才就在克制,然后就一下子被一家三口扑倒了。后脑勺撞在瓷砖上,现在眼前有点晕。
“起来起来!”叶树岩赶紧挪动,与赵茉叶汐一起接连爬起来,肖冷撑着地坐起身喘气。
“对不起啊……”叶树岩拍拍他的肩。
肖冷嘴角扯动:“没关系,我理解。”
叶汐好奇地望着他:“为什么你这么冷静?影响程度随机吗?”
接着她又想起来,肖冷和爸爸先前受到的影响程度就不一样。在被噩梦纠缠后的第一个早上,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郁,爸爸怕误伤她和妈妈,把自己锁进卫生间缓了半天才敢出来,而肖冷只是在楼上自己清静了一会儿就好了。
叶汐沉吟道:“也可能真的和意志力有关?”
“什么意思?!”叶树岩不服了,“爸爸我意志力也不差啊,不可能干家暴这种违法乱纪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叶汐赔笑,“在正常世界,爸爸就是最好的男人啦!肯定不会干这种事!”
“但这不是副本嘛!鬼魂扰乱心智,肖冷年轻一些,身体和精神力都更强,就成了关键的影响因素!”
叶树岩听到这话,那股胜负欲又上来了,盯着肖冷说:“你这是嫌爸爸老啊?”
“我没有那个意思……”叶汐眼睛都直了,解释得干巴巴。
“别抽风了!”赵茉凶神恶煞地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拽着他站起来,嘱咐叶汐,“小汐啊,你陪小肖上楼歇歇,看看摔没摔伤。”
肖冷马上道:“我没事。”
“走吧。”叶汐不由分说地拉他上楼,然后又跑回一楼,把家用小药箱拎了上去。
她伸手在肖冷脑后摸了半天,总算确认没磕破,骨头应该也没事,就是肿了一块。
“给你拿个冰袋?”她问。
肖冷并不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但是启唇说:“好。”
叶汐点点头,去一楼冰箱里取来冰袋,裹上毛巾交给他。肖冷靠着床板,将冰袋垫在头和床板之间,沉吟道:“从门跑不行、跳窗户也不行,公寓楼又没又烟囱,你说问题会不会出在……”
“你不要说出来!”叶汐突然提高音量。
肖冷噤声,她道:“我想过了,但如果是那样,让你和我爸知道这种打算也很奇怪,所以你不要说出来,我们也别商量。”
肖冷笑了笑:“好。”
又问:“那需要我做什么?”
“嗯……”叶汐认真思考了一下,“第一,先别让我爸妈知道,我不想让我妈再替我冒险。”
肖冷点点头:“好。”
“第二。”她从药箱里拿出那盒安眠药,“晚上睡前你吃一片?”
肖冷的目光停在安眠药上:“或许应该换个方法给我吃?”
“嗯……你一个刑警,这种事很难骗过你吧。”叶汐苦笑,“不过你头磕肿了,吃片安眠药也很正常。”
肖冷若有所思:“也对。”又道,“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系统判定你和我是一组、叔叔阿姨是一组,那你顺利离开副本之后,我很可能也会立刻被送出去,没有机会跟叔叔阿姨交流。”
叶汐想了一下,很快道:“那我留个字条。如果我成功了,就让我妈按字条做,如果我失败了,回来我就把字条撕了。”
两个人打着哑谜简单地聊完了计划,往后的半天,除了叶树岩和肖冷还在被洁癖跟强迫症折磨的小问题外,大家都过得很平静。
等到天黑,肖冷在临睡前吃了两片安眠药,叶汐坐在床边跟个变态一样盯着他。
在他呼吸沉稳后,她又蹑手蹑脚地下了楼,确定父母都已经入睡,她返回楼上,开始酝酿被家暴者跑路的情绪。
做戏做全套,如果她身陷在一段不健康的同居关系里,决定跑路的时候会带什么呢?
首先,手机肯定是必备的,此外还有身份证,外加换洗的衣服。
他们会进入这个副本本就是出来住民宿导致的,所以这些东西叶汐刚好都带着。
她认真检查了一遍,把行李箱一扣,小心地拉上拉链,做贼一般地走出房间。
屋外,楼道和楼梯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提着行李箱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下走,刚走了三个台阶,耳边响起疾风,一股猛烈的风力从面前刮来,要把她活生生推回二楼。
但紧接着,另一股风力从背后推过来,与面前的风力相抗,硬生生达成一股平衡。
在那股风中,叶汐听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快跑!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