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汐静坐起身,分辨了一下,声音是从一楼客厅传来的,应该是茶几之类的家具擦过地面的声响。
她怔了怔,见肖冷不在屋里,就自己起身往外走。她走下楼梯刚一抬头,便吓得捂住嘴巴。
客厅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被男人按在地上,用力掐着脖子。
男人目眦欲裂,语气森狠:“我说了不许去!你为什么不听话!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他的口吻近乎癫狂,女人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读什么研!我看你就是想去勾引男人!”男人骂道。
女人张着口想要解释,但被掐得说不出话,只余一声声地咳嗽。
“你真脏!你跟这个肮脏的世界一样脏!”男人说。
叶汐眼看女人双腿痛苦地乱蹬却依旧挣不开男人的束缚,想冲上去帮忙,面前的画面却和昨晚一样,瞬间消失了。
叶汐怔在原地,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他们刚才坐在的位置上。
的确不见了,不仅人不见了,连血迹也消失殆尽,木地板光洁如新。
然后,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声闷响。
“咚、咚——”是重物撞击的声音,偶尔伴有奇怪的碎裂声。
她惶惑地回过头,身后是厨房,这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但她所在的位置正好被岛台挡住,看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她缓了口气,一步步走过去,绕过倒台低头一看,猛地向后一退。
“砰———哗啦哗啦。”她的后背撞上冰箱,冰箱上有个收纳盒,盒里整齐码放着玻璃瓶装的啤酒。她这么一撞,玻璃瓶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岛台后的地面上,正挥刀分尸的男人听到响声,一寸寸扭过头,叶汐得以看到他溅满血迹的脸,也得以将地上的受害者看得更清楚。
就是刚才那个女人,现在头已经被砍下来,脖子上的断口参差不齐,白色的脑浆混合着鲜血从断口处一滴一滴淌下来。
左臂被砍下了一半,还有一半粘连在肩上,里面露出脂肪层与肌肉组织。
右腿显然也被他尝试着劈过,只是腿骨太粗,没劈几下就让砍刀卷了刃。现在那把刀被扔在一边,白骨从大腿根的劈口那里露出来,上面覆盖着翻卷的皮肉。
叶汐和男人四目相对,一动都不敢动。
男人好像看不到她,几秒后将头转了回去,继续劈砍尚有一半粘连的胳膊。
“咔、咔——”叶汐被血腥场面吓得不受控制,明明怕极了,却挪不开眼睛,眼珠跟着他手里的刀一上一下。
“快……跑……”身侧传来女人虚弱的声音。
叶汐蓦然回头,刚定睛就不争气地跌坐到地上。
她面前的女人……没有头,脖颈最上方是一片不规整的刀口,血管和骨头暴露在外。
头被她用右手捧着,夹在胳膊与身体之间。
被砍了一半的左臂摇摇欲坠,随着她的走动一下下晃动。
右腿也变得不太好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啊啊啊啊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叶汐死死闭着眼睛,喊到破音。
接着,她在一片黑暗中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眼睛睁开一条缝……她看到那颗人头侧躺在自己面前!
“啊!!”叶汐抱头尖叫,连连后缩。
头上那对眼睛的瞳孔放到很大,毫无生气地盯着她,嘴唇木然翕动:“快跑……”
“他们找到你了……”
“他们会杀了你……”
“他会杀了你……”
“他们会一起杀了你……”
“啊啊啊啊啊!!”理智让叶汐想要静下心分析她的话,可应激反应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相比之下,肖冷的梦境分外和平。
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1楼客厅的沙发上,不是现在这套沙发,但从房间的格局看,至少是这套房子。
他所坐的位置是长沙发的那一边,一个男人坐在右前方的男人位上,神情阴郁地喝了口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这些有本事的女的,就是不安分。”
肖冷对这话感到不适,皱了皱眉。
男人没有看他,说出的话既像是对他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身边追求者多,就拿自己当个人物了。你把她看做唯一,她可不一定这么看你。”
“离开你,她扭头就能找个更年轻的。”
说完,他又端起茶杯,一口气全灌下去。
他呼出一口气,肖冷才通过气味分辨出茶杯里并不是茶,而是度数很高的白酒。
白酒显然是不适合这样豪饮的,怪不得男人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
肖冷心下揶揄,可有那么一瞬,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谢江。
男人还在继续说:“得想个办法把她永远留在身边啊……”说着打了个酒嗝,泛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可以改变我自己。”他靠向沙发靠背,醉眼惺忪,“她不喜欢的地方,我可以、我可以改……嗝……”
“只要能把她留住,我什么都可以改……”
“可以改?”清晨,叶树岩把自己梦境的内容讲给赵茉,被分尸案吓得近乎崩溃的赵茉对他的梦境深表嫉妒,听到最后却眼睛一亮。
她受到启发:“那四个男的,过敏症、强迫症、洁癖、不喜欢潮湿,一直是女方在做家务,在勤勤恳恳地照顾他们。但如果他们愿意改,是不是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你是说,我应该吃花生、不理会强迫症、不在意干净和潮湿程度?”叶树岩思索道,“有道理……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试试。这些都只是很小的生活习惯,比小汐他们想开灯看鬼安全多了。”
“一会儿你跟他们商量一下!”赵茉兴冲冲,觉得大家离最终答案已经很近了。
殊不知,肖冷和叶汐此时已经并肩趴在二楼床上画了半个小时的思维导图。
叶树岩和赵茉提出的方案也是他们最先想到的一个可能,因为在目前的梦里,「可以改」似乎是唯一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在两性关系中如果大家愿意为了对方做出改变,也的确能解决很多问题。
不过……
肖冷沉思道:“我本来也没有这些怪癖,叔叔应该也没有吧?”
叶汐:“没有。而且我们家除了做饭,别的家务都是我爸做,他真看不顺眼就会自己收拾,轮不到我和我妈动手。”
肖冷点点头:“那让我和叔叔针对这四个问题做出改变,是不是太简单了?”
“嗯……”叶汐觉得有道理,揣摩道,“那或许应该是我们「女方」做出改变,不管这些家务了?也不对啊……”她哑了哑,“这四个人动不动就杀妻,多少是有点暴力倾向的,面对这种人,女方决定不做家务管用吗?会不会更激怒他们?”
“如果「他们」就是「我们」,你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肖冷笑了声,“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还是那个问题———太简单了。”
——男方根本没有这些怪癖,然后女方做出改变,男方同时又没有暴力倾向,这一部分不就是纯纯的演戏?
他们都觉得这个副本没这么容易。
“先去洗漱做早餐吧。”叶汐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啧了啧嘴,“我爸妈应该也起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商量商量。”
“嗯……”肖冷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同起了床,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下楼钻进了厨房。
他们先前搞错了规则身份,如果按照正确身份执行规则,做饭这种家务好像应该由赵茉和叶汐承担。但之前搞错身份并没有发生危险,说明这部分没什么所谓,肖冷便还是主动承担了这项工作,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今天早上他打算做个香菇鸡肉粥。
这道粥鲜美好吃,但食材很简单,除了香菇、鸡肉、大米外只需要一点葱花姜末,调味料只用盐和胡椒粉就行。
肖冷在燃气灶前忙着,叶汐很自然地为他打下手。在他加完胡椒粉将瓶子放回柜子上的时候,一个细微的举动让正收拾厨余垃圾的叶汐目光一顿。
她抬眼看看他,他正拿出一把干净的小勺尝味道,对刚才的举动毫无所觉。
“肖冷。”她喊了他一声,他转过头,她牵引他的视线,看向那瓶胡椒粉,“刚才你是故意的吗?”
肖冷茫然:“什么?”
“胡椒粉的瓶子。”她点到即止。
厨房里的糖、盐、淀粉是装在单独购买的调料盒里的,此外还有几种调味料自带瓶子,包括胡椒粉、辣椒粉、椒盐之类,一共有七八瓶。
统一的品牌、统一的瓶子规格,摆在一起看上去本来就很治愈强迫症。而肖冷刚才把胡椒粉放过去的时候专门把标签一面转到了前面,和其他瓶子对齐。
但在之前两天,他做饭时都顾不上这种细节,打下手的叶汐手里没什么事,会跟在他后面按规则把这些东西整理好。
所以现在她敏锐地注意到了不对。
肖冷看着那排调料瓶轻吸凉气:“我被干扰了。”
“看来是的。”叶汐点点头,思索道,“如果是这样,那你和我爸做出改变,可能真的就是通关方式了。”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潜意识里有些不安。她说不清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只能通过理智告诉自己,他们现在的分析环环相扣,是成立的。
1楼卫生间里,赵茉也发现了叶树岩的不对劲。
他们两个都没什么洁癖,日常虽然也会把家里清扫得很干净,但也只维持在普通水平的打扫,不会有太夸张的清洁方式。
比如卫生间的水池,他们会定期擦洗,但不会在每天早上刷牙洗脸之后都把它洗一遍,在民宿或者规则之境这样的地方更不会太讲究。
可今天,赵茉眼看叶树岩在洗脸之后就一语不发地洗起了水池,把边边角角都洗了个干净,干净得发光。
“老叶?”赵茉被他的举动搞得瘆得慌。
叶树岩闻声扭头看她,视线刚投过来时,赵茉捕捉到一抹不正常的精光。
下一秒,那抹精光消散,叶树岩恢复正常,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不对劲:“我是不是被污染了……”
他紧张地看了眼妻子:“今天我隔离一下吧。”
“应该不是被污染吧……”赵茉深思道,“我们也没做什么违规的事情,凭什么被污染?我看还是一会儿先和小汐他们商量一下。”
“也好。”叶树岩勉强稳住心,看着自己的手却觉得很难受,思索再三还是先放纵了自己一下,认认真真地洗了两遍手才走出卫生间。
半个小时后,一家三口坐到早餐桌边,叶汐和肖冷一起将早餐端上桌,然后便主动讲了各自的梦境。
这一回大家发现赵茉和叶汐的梦境是一致的,叶树岩和肖冷的一致。
然后肖冷又说起自己早上的异常举动,叶树岩趁机说了自己的洁癖,连带着把他们的推测也讲出来。
双方的想法不谋而合,气氛顿时欢快了些。
“试试看!”赵茉笑道,“你们俩加油和怪癖做抗争,反正那也不是你们真正的怪癖……你们说服自己!”
“嗯……”肖冷颔首,“试试看。”
往后的一整天,肖冷和叶树岩过得非常艰难。强迫症和洁癖的影响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在早餐前只是初现端倪,但在早餐后很快就发展到了心理疾病的地步。
叶树岩在沙发上坐立难安,脸色憋得通红,赵茉坐在旁边想攥住他的手安慰他,他触电般躲开。
他自己也意识到这样不好,很无助地跟赵茉说:“我觉得……不太卫生。”
赵茉哭笑不得,想起在电视柜里看到过扑克牌,就问他:“要不咱干点别的给你换换脑子?打牌你看怎么样?”
“不不不!”叶树岩惊慌失措地摆手,“牌也很脏……”
赵茉无语了:“可是你要跟那种感觉抗争啊!”
“我知道……”叶树岩的手不安地在大腿上搓着,“我其实……我其实一直想起来大扫除,就是在抗争才忍着没动。但打牌……打牌……”
他现在一想扑克牌就觉得上面布满病菌,那种感觉让他头皮发麻,实在很难迈过这道坎。
“好吧……”赵茉也不好逼他太狠,又想了想,起身进屋,“这样吧,我去给你找个眼罩,你什么都别看,眼不见为净,好吧?”
“好……”叶树岩答应了。
然而事实却是,眼罩他也嫌脏。
眼罩是蒸汽眼罩,一次性的,他亲手把它从密封包装里拆出来,却还是忍不住嫌脏。
「要抗争」的想法让他忍着恶心把眼罩戴上,可他忍不住自己的脑补。在黑暗中,他感觉眼罩与眼皮之间爬满了小虫子,他越克制就想得越厉害。
大概三分钟后,叶树岩还是输了,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一把扯掉眼罩扔在茶几上:“我受不了了!!”
赵茉无语凝噎。
另一边,肖冷的情形也没好到哪里去。
由于1楼的杂物比较多,更容易激发强迫症,他在早餐后就回到了2楼。
叶汐陪着他,本来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可他进屋就忍不住想把各种东西摆齐。
在他现在的世界里,牙刷应该摆放成完全一致的角度、毛巾应该挂得完全齐平,被子……最好是叠成豆腐块。
凭借坚定的意志,肖冷一直没有允许自己动手,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的习惯,这是鬼上身,难受得在床上挣扎,看着很像犯了毒瘾,但他就是忍住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傍晚时分,肖冷去了趟卫生间,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发现床前有两块砖的花纹没对上……
这个细节让他的崩溃一下子冲破了防线。躺在床上放空的叶汐只听扑通一声,撑身坐起来,就看肖冷六神无主地跪在了地上。
准确地说是跪在了那两块没对齐的砖前。
叶汐顿时也注意到了那两块砖,慌忙捂住他的眼睛:“别看别看……走走走,咱下楼!咱下楼,行吧!”
“行……”肖冷低哑的声音充满委屈。
叶汐于是就捂着他的眼睛把他扶了起来,然后直接往楼下带,尽量不让他看到更多东西。
到了1楼,她却发现妈妈也很崩溃。
“老叶,别洗了!这样下去不行啊!”赵茉在厨房的水池前拼命想把叶树岩手里的碗抢下来。
叶树岩快哭了:“我知道这样不行!就这一个,你让我把它洗完,我爽一下!”
赵茉:“你都用这个借口洗了十二个了!!”
叶树岩几近崩溃,他很清楚这样下去自己会很危险,可他控制不住。
叶汐见状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松开肖冷,两个人对视一眼,一齐冲向厨房:“爸!”“叔叔!”
“叔叔克制一下,这是规则怪谈!”肖冷作为外人还算客气,只动口不动手。
叶汐可顾不了那么多,她生怕再这么下去爸爸真要被污染异化,上手就和妈妈一起抢。
“别管我!”叶树岩突然咆哮。
升腾到极致的暴躁让他猛地挥了下手,虽然不经意,但是用足了力气。
“啊!”叶汐脚下一滑,身体后倾,刚抢下来的碗在仰首间飞出去,在半空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
而叶汐撞向了身后的碗柜,一刹间,她看到妈妈和肖冷都要冲过来拉她。
可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们先前的注意力又全在爸爸身上,在肖冷的手拉住她的胳膊的同时……
“嗵!”叶汐的后脑勺还是撞在了碗柜的大理石台面上。
剧痛袭来,她痛到失声。
“小汐!”叶树岩也慌了,惊慌失措地过来把她扶住。
下一秒,三个人都看到了白色大理石台面上的鲜红血迹。
她脑后应该只是被磕了一个小口,流血不多,但那点淋漓而下的殷红依旧让他们呼吸一滞。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线索,那片大理石桌面下的干涸血迹。
“嘶……”叶汐吸着凉气摸了下脑后,手抬到眼前时,她也看到了血。
顷刻之间,她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一闪:“非致命伤……非致命伤在致命伤之前……”
“小汐?”赵茉心神不宁,“小汐你说什么?”
“逻辑是有顺序的……”叶汐怔怔地盯了手心的血色半晌,目光缓缓挪向肖冷,“梦里的那个人想做出改变……也是在杀妻之前啊……”
肖冷神情一震。
叶树岩觉得自己犯了错,局促不安地杵在旁边,听到这话也觉得迷茫:“什么?”
“她是说,凶手想做出改变是在杀妻之前。”肖冷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到客厅找药,一边替她解释,“所以改掉怪癖没能成功,也没能阻止惨剧,反倒可能近一步逼疯了他。”
“我们的思路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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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ooooo!!”◎
客厅的收纳柜里有家用药箱, 肖冷从里面找出碘伏、医用棉片和外伤药后返回厨房。
叶汐被撞得头晕,还坐在那里缓劲儿,叶树岩看着桌角那片血迹心疼不已, 一时也顾不上洁癖了,看肖冷把药拿来伸手就要接:“我来!”
“让小肖来吧, 他这个工作, 对伤口应该比你专业。”赵茉把叶树岩拉开,一边说理由一边疯狂向叶树岩递眼色,意思是小情侣亲近你不要当电灯泡!
叶树岩只顾紧张叶汐的伤,完全没注意赵茉的神情, 不过被赵茉的理由说服了,也没再坚持。
肖冷单膝跪在叶汐面前,高度刚好能看清她脑后的伤势。不知是不是因为「祂」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太为难参与者, 叶汐脑后的伤口堪称巧妙,既不大也不深,拨开头发就能很顺利地消毒处理。
肖冷无声一笑,边将碘伏倒在棉片上边说:“这种伤口要彻底消毒, 最好是把那一块的头发剃掉。”
“!”叶汐猛地往后一避,抬手捂住受伤的后脑勺, “Noooooo!!”
“哈哈哈哈!”肖冷得逞地笑了。
叶汐顿时意识到他的恶作剧, 凶神恶煞地瞪他。
紧张不已的叶树岩却把这种凶神恶煞当做了叶汐对剃头发的抗议, 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劝她:“小汐啊, 剃就剃了吧, 健康重要啊!要不等出去之后爸爸给你钱, 你去买几顶好看的假发……”
“哈哈哈哈哈——”肖冷笑得更过分了, 笑得直接坐在地上。
“不许笑了!”叶汐狠狠推他, 抢过他手里的棉片, 自己按住脑后的伤口。
看他还在那里笑,又伸腿踢他:“别闹了你吓到我爸了!”
“?”叶树岩怔怔地看向肖冷。
“哦……”肖冷憋住,眼底的笑意却还没散,故作正经地向叶树岩解释,“她没事,小伤,已经不太流血了。”
“那就好那就好……”叶树岩这才松气。
肖冷伸手扶叶汐:“上楼躺一躺?”
“不至于。”叶汐摇摇头,借着他的力站起来,右手依旧按着后脑勺的棉片,问他,“先前的思路错了,到底应该怎么办,你有想法吗?”
“嗯……”肖冷认真地看着她,“你很卷啊。”
叶汐:“……”
肖冷:“我的想法是现在副本状况还没有那么紧急,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叶汐:“但我真的觉得还好。”
“真的吗?”肖冷诚恳道,“我看你有点恍惚。”
叶汐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好……那我上楼休息一下。”
肖冷垂眸:“我陪你上去。”说罢扶着叶汐一起往楼上走,赵茉和一脸欣慰地看着两个人,继而又注意到那块血迹。
她生怕叶树岩的洁癖又要发作,在他也缓过来之前,赶紧拉着他进屋了。
叶汐和肖冷一起走进二楼卧房,肖冷关上门,叶汐转身看着他:“直说吧。”
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房间,肖冷不再卖关子:“今晚再出现鬼魂作祟的时候,我要开灯。”
叶汐点头:“可以。”
肖冷又说:“所以今晚我们分开睡。”
“不行!”叶汐不假思索地拒绝。
“这种存在风险的事有一个人挑战就够了。”肖冷缓缓道,“我去睡客厅,或者你去睡客厅,不然你去叔叔阿姨的房间打地铺都可以。”
“不行。”叶汐还是这两个字,盯着他道,“你有没有想过,找你的鬼和找我的鬼一直都不是同一个,如果开灯只对女鬼无效,对男鬼无效,那你把我赶出去就什么线索都找不到了。”
肖冷平静点头:“有这个可能。所以今晚我先来试,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晚换你。”
“那如果他们每个人只出现一次呢?”叶汐又说,“今晚是最后一组。如果开灯真的会发生什么,那今晚就是找到这条线索的最后机会。”
肖冷沉默了,平心而论,他觉得叶汐说的这种情况概率不高。因为在规则明确规定夜里出现状况时不能开灯的前提下,绝大多数参与者都不会像他们这样冒险。假如再给鬼魂出没次数加上限定,那这个副本就基本相当于必死局了。
规则怪谈虽然变态,可一般也不会这么苛刻。
但考虑到先前的服务区规则怪谈,肖冷也不敢完全否认她的猜测。
服务区规则怪谈是祂针对17号的一次围剿,但祂失败了,他们险象环生,17号队员无一阵亡。
那么,谁知道祂会不会再针对他们进行更多围剿呢?
祂既然能知道17号在针对祂,应该也能知道17号队员的实力。如果按照实力水平排一个暗杀名单,叶汐和他毫无悬念地会是名单前两名。
肖冷沉默良久,无奈地退让:“好吧。但如果真的存在危险,我会启用「传送门」,直接把你送出去。”
“可以。”叶汐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然后她走过他的身边,一语不发地躺到床上,裹住被子翻了个身,背朝着他。
他刚才提出让她上来休息主要是为了背着她的父母商量计划,但她刚磕到头,他也的确觉得她应该休息一下,所以见她这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叶汐看着面前的白墙,心里乱七八糟的。
她自问刚才说出的每一句分析都对,不仅肖冷会被那个理由说服,就算丁部长在这里也不能说她不对。
可她自己知道,她不大对。
这种推测她在规则之境里做过很多,但之前的每一次她都是出于谨慎做出考虑,力求避免风险。
这一次私心占了至少三成比重。
在绝对的理性之外,她心底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让她不愿意看到肖冷独自面对这种事情。倘若危险真的发生了,她也不想让他孤身一人在绝望中殒命。
刚才把脑子撞坏了吧!
叶汐默然抬手,一下下按揉后脑勺。
“别揉。”肖冷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外伤,这样会加重的。”
“哦……”叶汐闷闷地应了声,过了会儿,听到药片从瓶子里倒出来的轻响,她回过头看了眼,正好看到肖冷左手把水杯递过来,右手递来一颗胶囊。
叶汐:“什么?”
肖冷:“布洛芬。”
“谢谢。”她坐起来,就着水把布洛芬吃掉,肖冷很自然地把水杯接了回去,跟她说:“你睡一会儿,我下楼待着。”
叶汐:“下楼有事吗?”
“没事。”肖冷笑笑,目光扫过她凌乱的被子,“但在这里……我强迫症,很难受。”
“……”叶汐哭笑不得,只能随他走了。她在房门重新关上后躺回床上,睡也睡不着,就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能很清楚地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动摇的,肖冷追人很笨,说情话尤其尴尬,但……
他为人的确很好。
她不是多喜欢浪漫的人,从小看言情小说她就不喜欢那些浪漫桥段。什么写情书送玫瑰看烟花在她眼里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一以贯之的理性思维让她更在意一个人本身的人品。
肖冷这人呢……
叶汐静静地盘点他的各种优缺点,然后发现,她居然不太说得出他有什么缺点,至少没有在她看来不能接受的那种。
至于她所喜欢的优点,她能数出一大堆。
他脑子好用,武力值也高。因为在处理规则怪谈的问题上用脑的时候更多,所以她成了17号的大明星,可如果论综合实力,她的战力就算不说为0吧,也必然是不及格的,肖冷却没有明显的短板。
更重要的是,肖冷他长得好看,还会做饭……
叶汐在择偶问题上多少有点严控,所以肖冷好看这一点,她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而对于会做饭的男人她也很有天然好感。
况且,他做饭也太好吃了!
叶汐乱糟糟地想了一堆,想到他做饭这事儿,她很不合时宜地饿了。
说什么「要征服男人的心要先征服男人的胃」,她看这话本身没错,就是不应该加上性别限定,女人也可以被征服胃!
她想到他的厨艺就饿,饿了又会近一步去想他做的菜,基本就没救了吧!
“唉!”叶汐恹恹地坐起来,深呼吸两次,掀开被子踩上拖鞋下楼。
肖冷正在沙发上放空自己,严重的强迫症干扰让他不太敢到处看,就盯着客厅里高悬的水晶灯。
水晶灯擦得很干净,而且非常精致、对称,对强迫症真友好。
“肖冷!”他突然听到叶汐的声音,回过头,叶汐正从楼梯上跑下来,“我饿了,咱做午饭吧,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好。”他不由自主地展露笑意,跟她一起走进厨房,翻了翻冰箱,“没有五花肉,有翅中,红烧鸡翅吃不吃?”
叶汐咂咂嘴:“也行吧。”说完低了低眼,“那出去之后你要给我补一顿红烧肉!”
肖冷浅怔,不禁看了她一眼,可她没在看他。
他觉得有点怪,摸不清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