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艾斯早上的热身运动基本上都是‘对练’。
不是追着人满船跑就是被人追着满船跑。
每天早上都能搞出大动静来。
然后大动静的结果就是让整个莫比迪克号的人都被迫从睡梦中醒来。
至此，白胡子海贼团的大家才正式开启全新的一天。
负责夜班站岗的人滚回自己房间睡觉。
负责白天巡逻的人开着小船在附近海域闲逛。
负责一船人吃食的萨奇带着自己的厨师班子将做好的食物送到餐厅,给这群饭量大的家伙们准备一日自助餐。
出任务的出任务、休息的休息、唠嗑的唠嗑……
相比外面以讹传讹白胡子海贼团那种‘每日占领一个岛’、‘每日杀个海贼团助助兴’、‘船员之间天天尔虞我诈’等莫须有的形象,真实的白团日常其实普通得厉害。
而艾斯,早上的活动肯定是先去餐厅大干一顿。
之后不是和自己的手下们窝在一起和别的队切磋比划设赌局,就是开着小船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去陆地上的餐厅大干一顿。
一般去的地方是白胡子的领地。
所以这些领地上的人对这个吃饭吃到一半就睡觉、时不时迷路在一个地方转圈圈然后随即挑选一个路人问路的奇葩男人习以为常。
但偶尔艾斯也会跑到其他地方去吃吃喝喝。
这种情况下就会闹出不少动静来。
吃饭吃着‘原地去世’这种小事就不用提了，光是那时不时冒出来的硬核礼貌问路就是用火烧路边小偷的屁股等等做法就能吓跑一群人。
要说比较之前哪里进步……
大概就是不会再吃霸王餐了。
但这在海贼身上又不是什么加分项，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索要更多东西回去？
更别说他背后那代表白胡子海贼团成员的骷髅刺青，那才是最吓人的。
然而这家伙吓人不自知，经常跑去和小贩、路人、阿猫阿狗搭话。
“老板，这花怎么卖啊……1万贝利一朵？！这么贵吗……诶？可以给我打一折？谢谢谢谢，老板您人真好啊……诶？全送我了？这不太好吧……诶诶诶你别跑啊……”
“这位小姐，你衣服挺好看的,哪里买的？……啊我没打算要对你做什么……诶！别晕啊，先告诉我衣服在哪买的啊。”
“哦哦，你是说前面有一处风景很好看的地方没人知道？……怎么走？……哦哦,先这样这样然后那样？……谢了好狗狗……吃的？我没准备肉骨头啊……披萨吃吗？”
干饭是一个环节。
另一个环节就是到处逛逛,看看有没有适合下一次和艾米见面时送的礼物。
可以是花，可以是某地的特产，可以是漂亮首饰也可以是好看衣服……当然了，美丽的风景最好。
艾米不是个喜欢到处跑的人。
所以哪怕她的一些理论知识再多、对一些事情再熟悉、每每解答他一些问题时仿佛无所不知。
但在看见一些从未见过的风景时,眼底那区别于往常的闪动，是惊艳于一些未知美景而化作的微弱亮光。
他喜欢看到对方露出这个样子。
哪怕只有一瞬。
最重要的是玛琪诺小姐说过了，朋友见面嘛，见面礼肯定是要的，这是有教养的表现。
这就是艾斯个人普通的一天。
另一种的‘一天’就是出任务了。
一般以新人海贼挑衅和领地纠纷为主。
这种情况下为了保证安全，都是两小
队两小队组队出任务。
分主攻队和辅助队。
这种作战模式一来灵活，二来互助性强。属于一方突发意外时可以很快交换作战位置然后安全撤退。
所以主攻对和辅助队并没有能力的高低和位置上的差异，谁都可能是两种队的任何一种。
只不过白团的众队长都知道，和艾斯搭档时，那自己‘辅助队’的位置是没得跑了。
没办法，就算一开始说好你辅助我主攻，等到战局快结束时，永远都是那个辅助拿的‘人头’最多，然后自己这个主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辅助的样子了。
最气人的还是这个‘辅助’攻而不知，每次结束战斗后总会一脸无辜问道：“XX，你的队怎么跑到后面去了？”
众队长：“……”
X的！老子是在给你打辅助！
你这个任性的家伙！
一个略带贬义词的形容词有一天也出现在了艾斯的身上。
这算是‘好’还是‘不好’？
于艾斯而言，大抵是‘好’。
昔日那个认为活着就是一种煎熬，渴望被世界杀死却矛盾地想要被世界认可、从而没有一刻不在痛苦和迷茫中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人，不知在哪天被拽出了黑暗，开始在陌生却带着暖意的阳光下摸索前进。
或许一开始的脚步因自卑、自我厌恶、没有方向而有些犹豫。
每一步、每一个脚印都要再三确认有没有偏离轨道、会不会应再迈一步而踩空坠入黑暗。
在前进过程中，他小心翼翼打量着周遭的风景，就算再怎么被美景惊艳、再怎么震撼于世界的庞大、大海的浩瀚，他依然更在意自己会不会重新掉进黑暗。
但渐渐地他发现，无论他去哪里，曾经吝啬撒在他身上的光总能铺好一路。
就算他大步前进、开始小跑……迈开腿奔跑起来——光也从未消失。
所谓的‘任性’，不过是他终于敢撒开脚丫子肆意在这个世界上‘奔跑’罢了。
这是谁给的？
是所有‘爱’他的人。
当然了，任性过头的代价也有点惨。
“嗷！！！马尔科！你轻点轻点。”
躺在医务室床上的艾斯发出惨叫。
面对伤患者，若是别人，马尔科可能会轻点，但是艾斯……
马尔科在艾斯背部受伤的地方拍了一下，恶狠狠道：“乱叫什么，让你无脑冲啊。”
受伤的地方在后腰，可能一开始只是有点疼，但被马尔科那么一拍，假疼也成真疼了，这让趴在床上的艾斯整个人抖了一下。
马尔科见状，倒也没继续折磨人，开始做包扎，不过语气还是不佳。
“看你从那场活动回来后乱冲的次数减少了，还以为你学乖了。才一个月就又暴露本性了？”
听到马尔科的话，艾斯抱着枕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道：“这次是意外、意外。”
艾斯说的这次，其实也就是亚基68给大家拍小视频发群里的那次火拼。
火拼的理由很简单。
白团势力下某块区域被地下世界的□□策反了，引起了□□。
虽然不会对白团的地位有什么影响，但规模有点大，派出了两个队外加麾下其他附近的海贼团一同作战。
艾斯带领的队是其中一个。
作为万年‘主攻队’，艾斯当然是冲在最前面的。
而其他人负责群剿和收尾以及辅助。
但这一回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给敌方来了个大火球的人突然就没影了。
艾斯呢？
这么大一个玩火少年呢？
众人边打团边找人，最后在敌方老巢里挖到了已经打完架开始吃敌人头头们没来得及吃的饭菜的艾斯。？
饿死鬼投胎？
这饿死鬼还边吃边嚎着要赶紧回去找马尔科，原因是自己一挑多时没留意被伤去了。
其实这伤挨得很冤。
因为这一场火拼的胜算是十拿九稳的，也就是时间上快慢的问题，不出意外今晚能结束。
结果艾斯不知道是赶着投胎还是咋地，硬生生赶着让这场火拼在太阳当头时结束。
而平日里受了点伤也无所谓，继续吃吃喝喝和大家打闹的人这一回也不知脑抽还是矫情上了，非要找马尔科给自己治疗。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结束战斗回来在餐厅里边吹牛边吃东西的人就围绕这个怪异现象展开了一系列讨论。
有的说艾斯在打架时伤到脑子了。
有的说小孩嘛，偶尔会有那几天特别想要关怀，可能是想要马尔科爱的治疗……
这个讨论一出，想象了下画面后所有人都一阵恶寒。
好吧，只可能是伤到脑子了。
其实真是情况还真没那么复杂。
就是——
晚上要见艾米了。
艾斯当初在‘绝地求生’活动结束后抽到了一张海洋之心号夜场的包场券。
包场内容自然包括最近很火的表演活动和美人鱼服务、以及对各种娱乐设施的使用。
白团里不乏喜欢凑热闹和真心喜欢那种新娱乐的人。
所以当知道艾斯抽到了这张包场券后都跑来问问能不能一起去。
大家都是自己人，这当然没什么问题。
但关键是那边也是……
以防会添乱，艾斯事先问了问海洋之心号的主人。
答案是——
当然可以，来者是客。
这下子就一点担心都没了。
更别说白胡子爱德华确实是个‘好父亲’，虽然自己一个老人家不打算按参加这种年轻人的活动，但得知自己的孩子们都想去玩，哪里会有拒绝的理由？
当场就表示那天有空的人都可以自由活动。
海洋之心号的容客量是五千。
白胡子海贼团莫比迪克号主船只有1600人，再加上不是谁都对那些新娱乐有兴趣，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上限问题。
所以只要来问艾斯的，艾斯都会点头答应。
至于要不要担心人多会出什么事情……
借着白胡子海贼团的名义凑热闹，然后捣乱或犯事来给四皇白胡子蒙羞？
应该没谁的胆子会那么大吧？
不过由于伟大航路上的气候确实变化无常，再加上海洋之心号巡演的路线也很随意，所以等进入他们领海范围内比预期的时间晚了几天。
然后恰好碰上领地纠纷的事情。
艾斯是怕耽误时间，才火急火燎地结束战斗。
至于伤口急着让马尔科帮自己治疗的问题……
总是受伤状态感觉很糗诶。
“好了。”马尔科打断艾斯的思绪。
艾斯坐起身一看，自己腹部被缠了好几圈绷带。
艾斯：“？”
你的青炎呢！你那可以加速伤口愈合的青炎呢！
这样不是更加显得受伤严重了？！
艾斯睁大眼睛看向马尔科：“马尔科！你怎么不用青炎治疗我！？”
“当然是为了……”
马尔科原本想说当然是为了让他长教训才这么干，多痛几天，吃一堑长一智。虽然知道这没什么用就是了……
但看着艾斯那震惊而不解的表情，马尔科总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窥探到了什么，试探性问道：“你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了？”
“当然是因为……”
“因为什么？”马尔科凑近追问，表情就差写上了‘我就知道你小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偶尔用脑的艾斯及时刹住了自己的嘴巴。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马尔科看着远去的艾斯的背影，啧啧舌头有些感慨。
能让无脑冲的家伙频繁动脑……事情不简单呐。
是事？还是人？
看来得找个时间和大伙唠嗑两句。
用‘用脑’这个词有点过分了。
艾斯还是经常会思考的。
别看他表面上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
好吧，他确实没什么心眼。
冲动归冲动。
心直口快归心直口快。
经常人给的感觉是‘凭感觉行事’无非是他认为没必要过多纠结，也没必要瞒着、藏着，顺便偶尔会下意识认为XX事情是理所当然，不需要过多解释。
所以之前他对自己原来黑桃海贼团的人从来没隐瞒过艾米的事情。
因为不需要隐瞒。
但现在不一样。
他不感兴趣什么社交平台、什么虫博，也不关心谁和谁之间又传出什么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绯闻、同盟……
但不代表他不关注和上心自己在意的人。
像白团的事他就很上心，做任务时永远冲在第一个。
对自己的朋友也很关心，无论是谁需要帮忙二话不说就冲上去。
还有就是关于艾米的事。
那些所谓绯色新闻，真真假假其实看得出。
所以就算自己的伙伴把那所谓关于艾米为原形的小说拿给他看，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艾米是艾米，只可能是艾米。
只可能是那个说“我不会骗你也不想骗你”的艾米，而不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而且，若是真的在意这种事情，只要去问就好了。
她都会说。
无论是之前那些奇怪的新闻还是之后的事情。
只要他问，她就会回答。
所以没必要纠结这种问题。
他真正在意的，是他现在这样的身份会不会给对方造成麻烦。
因为关注，所以自然能发现很多事情。
比如对方很少出现在人群面前，虽说每次出现都是大动作……
还比如，比起海贼那种相互之间争夺领地和权利，她更注重其他事情。
还有……
还有很多很多。
如果是以前的黑桃海贼团船长艾斯，那自然无所谓和谁走得太近。
但他现在是白胡子海贼团二番队队长火拳艾斯……
并不是说他后悔加入白胡子团。
在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亦或是说如果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加入这个大家庭。
但四皇的人如果和其他势力牵扯太多，或许不太好？
无论是哪方都会困扰吧？
不过思考归思考。
他必须得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头脑派，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好办法。
所以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
那就是不主动暴露。
主动联系或是去找艾米的次数并不多。
他很珍惜这次能光明正大去的机会。
哦，当然了，不知道艾米会不会在。
应该会……的吧？
乌璐蒂亚·米尔科维奇
生前是个魔导士。
现在……
算是个经理？
大概是自己的母亲最后化为大海的一部分，比起陆地，乌璐蒂亚确实更喜欢眺望大海。
于是在某天，她就被艾米以‘正好缺人’的理由丢到海洋之心号上当个负责人了。
乌璐蒂亚前世就是个拥有超强洞察力、能迅速在各种问题上调整对策审时度势之人。
所以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也很快就弄清了这个世界的秩序。
概括来就是‘权力的集中’和‘权力的不集中’。
前者针对□□/独/裁的统治者一方的统治方式，后者则是这个时代的大环境。
不过对于她这么一个差不多是半度假状态的养老人来说，并不是特别关心这个问题。
只要在做完自己的事情和新认识的小姐妹们喝喝下午茶、聊聊八卦就挺好。
所以平时也就抓抓人，维持下秩序什么的。
但今天她难得上了几分心，原因是让这个世界权利不集中的其中一方霸主会来。
无论是她原来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大多都以强者为生。
被敬畏总比被看不起好，总不能给艾米丢脸吧？
是以，夜场开始前，乌璐蒂亚亲自来监岗，顺便瞧瞧这些皇级别的手下都是什么样的。
结果……
“喂喂，那个就是玩冰的女人吗？”
“诶？不是说青雉变性的吗，看起来不像啊……好看太多了。”
“我怎么听说是青雉的妹妹啊，都玩冰的。”
“恶魔果实又不是什么家族遗传，你们是笨蛋吗？又不是哥哥会冰妹妹就一定会冰？关键是两人长得又不像啊。你们想想青雉那炸毛和死人相，和这美女没关系吧。”
“哇，美女诶，好想要个联系方式……”
看着那一个接着一个上船、然后在看了眼她后就脑袋凑脑袋窸窸窣窣嚼舌头、比起牛逼轰轰大人物的手下，看起来和路
边的混混没啥区别的二逼们，
乌璐蒂亚：“……”
想拿未来水晶球砸爆这些傻叉的狗头怎么办？
“美女你好，我想要你的联……”
看到一个腼腆着黑脸凑上来傻大个，乌璐蒂亚冷着脸：“丑拒。”
“呜呜呜呜我被拒了。”
傻大个捂着脸跑回人堆。
而后他的同伴们安慰道。
“没事乔兹，下一个更好。”
“嗯嗯没事，快点进去吧，我想看美人鱼。”
“一点破事，话说乌塔在哪……”
嗯，很敷衍的安慰。
乌璐蒂亚抬头望了望夜空，心情有些复杂。
所以她杵在这的意义在哪？
为什么每个世界的笨蛋都那么多？
看着最后一个客人上船，确认身份和信息无误后，乌璐蒂亚准备和自己的小姐妹们吐槽吐槽海贼们。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别于那些往中央舞台区走去的人、改道悄咪咪往船头而去的人影，神色一凛。
果然有……个屁。
当乌璐蒂亚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后白眼一翻，改道回自己房间了。
一回到自己房间，就点开群聊，往群里发了吐槽的话。
[那小子又来找艾米了。]
那小子。
那火拳艾斯小子。
问：如何在偌大的船上准确无误找到人？
答：永久指针无所不能。
当艾斯找到艾米时，对方正坐在五层高、也就是船头高楼的天台上。
海洋之心号为了突出繁华与亮丽的舞台，所有地方都装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属于走到哪里，都如同白昼也如同缤纷童话世界。
不过这处楼顶因为离舞台有点远，所以灯光是朴素的白炽灯。
但正因为如此，才将那个坐在高起的平台上眺望漆黑夜景的人照得仿佛在发光。
周身散发出来的感觉比以往都更加虚幻，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仿佛下一秒就会……
出这个想法之后，原本有些雀跃的心不知怎么回事微微紧了紧。
艾斯蹙了蹙眉，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
“艾米？”
“嗯？”
在这一声响起后，那个侧过头视线落在他身上的人仿佛才终于有了实感。
艾斯大跨步上前在艾米身边坐下。
“在看什么呢。”
“嗯……发呆吧。”
艾米答道，而后又问道，“你怎么又找到我的？”
艾斯哼哼了两声没开口解释。
他也就剩这个秘密让艾米频繁问‘为什么’了，得好好珍惜。
不过艾米也确实是那种对于没必要纠结的问题不会太过追问的人，没得到答案后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不去看演出吗？很好看哦，今天还有舞台剧呢。”
“我这个人比较俗，喜欢的也就吃饭和睡觉，那些不会欣赏。”反而容易睡着。
艾米听了，抿唇笑了笑：“好吧。”
随后又补充道：“不过还得感谢像你这样的人少，要不然都没什么市场了。”
艾斯没有接话，而是侧头看着自己身边的人。
她好像偏爱中性的衣服，虽然也会经常穿各种风格的衣服，但常穿的不是牛仔配长衬衫就是宽松的裤子配一件简单的T恤。
今天也是，是贴身的牛仔裤配了一件宽松的卫衣。
可能是因为太长的头发难以打理，所以原本齐腰的头发也剪到了肩膀，随着微风一晃一晃，连带着那颗挂在脖子上的项链。
戴了啊。
果然很好看。
按理说，艾斯应该是高兴的。
毕竟没人不高兴自己费心做出来的东西能被人喜欢，哪怕是个比较粗糙的玩意。
总感觉……
“艾米，你是有心事吗？”
感觉今天的艾米有点奇怪。
比如没发现他身上就算努力淡化也没淡化掉的药水味。
比如他为了遮住伤口而特意穿上了衣服，也就是那件写了‘笨蛋’两个字的T恤，也依旧没有察觉。
比如那双看什么都特别认真、坚定不
移的眼睛里藏了一丝迷茫。。
比如……
“你好像很累。”
艾斯用了陈述。
艾米一顿，侧头看向艾斯。
可以说这一刻才算是真正将这个今天不请自来的人印进自己眼睛里。
好像是有点。
大概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刻都没停下过。
一开始思考活着、思考生存。
而后思考赚钱、思考回家。
再然后思考一些不知道要不要纳入思考范围内的事情。
其实还好。
她以前就是这样。
无论何时，她总是在思考、思考、思考……
如何展现一个‘乖孩子’的形象。
如何将不想深交的关系控制在安全线外。
如何用普通人的方式生活下去。
因为总是思考、算计……
习惯成自然，所以她并不觉得累。
若是感觉到累。
那大概就是，她不知道应该思考些什么。
对总是在用脑的人来说，停下才是最累的。
不过严格意义上，她并不是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而是……不知道该不该做。
对于一个习惯即使止损、除了必要做的事会不择手段做到最好外，碰到一些不在自己考虑范围内的事情突发状况就会直接抽离的人来说，一般很少会有这种念头。
其实她可以‘回家’了。
目标金额已达成。
也就是说，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停下，不用在继续了。
她最近几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思考‘要不要继续’的问题。
解决一个问题的方式，那必然是找到根源，然后寻求解决方法。
所以她先去自己的城市转了转。
就算她的身份是海贼，领地上的人都欣喜于她的出现。
她又去四季岛转了转，感受了下四季岛的奇幻后又去原始岛走了走。
而后坐着海下列车一路走走停停，会见了一些统治者、又去
一些小镇上看了看。
之后又是人鱼岛……
再然后又逛了逛别的地方。
最后，坐在这里。
很多人她也见了。
有臭脸的、有讨好的、有欢喜的、有恐惧的、有恭敬的、有冷淡的……也有笑容洋溢的……
艾米看着身边这人。
还有关切的。
不要误会，让她纠结的不是留念与不舍的问题。
这个很好解决。
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是那种不需要任何情感、不需要有深交关系、不需要特别人际交往的天性/冷淡的孤僻者。
但如果真有一天，她发现或许有些人于自己而言，没办法以暂时合作的、可以立马断舍离的陌生人继续相处，她也不会为了维持所谓的孤僻者‘人设’而拒绝交往。
所以如果只是不舍这些人与事，只要留下来就行。
很简单。
她思考的不是这个问题。
艾米转回头移开视线，声音淡淡道：“是有点心事。”
比如……
如果继续和这个世界纠缠下去，会牵扯更多麻烦事情。
而对于她这种事不关己、也不在乎曾发生什么、故意把自己弄到这里来的理由是什么的人，有必要为已经预知到的麻烦而留下吗？
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
不，也不对。
或许从开始拍摄所谓的‘虫影’那一刻就开始思考。
只不过那个时候太忙，没时间分出精力来思考这种麻烦事。
是什么时候开始情况加重了呢？
或许是接触了新世界的一些大势力？
或许是罗西南迪的话？
或许是误打误撞碰上了孤岛的乌塔？
艾米头一次失去了果决能力。
这是最近她频频发呆的原因。
“其实我有点被困扰了。”艾米承认道。
“……是什么？”
想了想，艾米开口：“你会主动跳进一些麻烦事里吗？”
刚问出这句话艾米就愣了愣，随后有些好笑
地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问错人了……你会。”
像艾斯这种，一定会主动跳吧。
哪怕知道结果很糟糕、结局不好也会跳。
这么说，倒是她这种会纠结这种事情、用冰冷的利弊计算方式来思考的人比较奇怪。
正常人哪里会纠结这种事情。
要么就因为知道自己办不到而早早退出。
要么就是孤勇到底、不管能不能办到都会努力一把。
属于能。
只是不想蹚浑水。
一种属于畸形人的畸形想法。
“我好像确实挺糟糕的。”
艾米得出这个结论。
一直留意艾米情况的艾斯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一个‘愿不愿意跳进麻烦事里’的问句跳转到‘是个糟糕的人’上，但不妨碍他能察觉到对方应该在做一件很重大的决定。
一个……让很少犹豫的人犹豫的决定。
忽得，他觉得身边之人好像并没有真的无所不能，也没有强大到完全不需要‘被给予’的地步。
人是靠‘给予’与‘被给予’活着的。
那颗心脏就那么大。
当把部分的‘心’给予了别人，如果没得到给予，无法自我修复的‘心’会变轻、变得最弱。
而艾米好像一直处于‘给予’的位置。
或许只有她自己没觉得。
给予了一个人前进的勇气。
给予了苦难者生存的空间。
给予了一些人明确的目标。
给予了大多数人欢笑。
给予了……
给予了很多。
唯独自己，就好像知道自己会‘离开’、不重要，所以什么都没留下。
看着面前这人。
艾斯想说点安慰或鼓励的话，或是一些听着就特别有哲理的话，一如曾经她对他说的那些。
可他好像不会。
在脑子里排列组合了好多词语，能想到的无非是‘你已经很好了’、‘就做你想做的事情’这种呆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