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宗辰越想越不对劲,他让穆宗琦去沈家稳住那些人,将银子扣下,他则快马加鞭进了宫。
穆宗琦从小从外边混大的,虽然没怎么和官员来往过,可和人交往处事是他天生的本事,否则也不可能带着太子在外躲藏六七年能够平安无事。
当然了,这里还有穆宗辰源源不断支持银两的关系。
他进了沈家之后,先和这些人打了招呼,命长福把银子收了,又让长寿去请沈青禾,将银子清点好了,登记入册。
自己则和这些大人们聊天喝茶,东拉西扯。
又有沈万扣作陪,屋里的气氛竟然达到了空前的和谐。
只不过沈万扣心里忍不住滴血,他以为把银子带过来,怎么也能藏起来些。
没想到穆老四这么快跟了过来。
如今女儿也来了,还拿着账册子一笔一笔地记上,他怕是一两银子都抠不出来了。
姑爷好歹还能说句大方的话,女儿可恨不得从他这里往外抠银子。
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地水,怎么也不会跟他一条心了。
转眼过了大半个时辰,这些官老爷有的还有公务,有的纯粹是等得太久,没见到正主,穆宗琦虽然说话有趣,可听多了,还是会觉得腻。
有人开始忍不住询问穆宗辰怎么还没来?
穆宗琦回答得理所当然:“我三哥从小就知道干活,没见过世面,这不今天见了皇上,回来就病倒了,一直在茅房里蹲着呢。”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可有人觉察出不对来,怎么穆宗辰吓了半死,这个穆老四就精神抖擞的,还有时间和他们在这闲扯。
毕竟是来送礼的,就算觉察出不对,也好意思戳破。
不过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到底有人忍不住了。
“三爷做了大官,看不起我们这些人,那我们还在这等什么。”
他们送礼的地方是沈家,并不是穆家,担心以后说不清楚,还要带着金银珠宝一起走。
穆宗琦的任务就是稳住这些人,穆宗辰回来前,他肯定不会放人走的。
东拉西扯地到底又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看见穆宗辰回来了。
穆宗辰进门就开始抱拳赔礼。
声称让大家久等了。
大家的脸色像变戏法似的,刚才还满是不悦,这会都笑了起来。
回礼说是穆宗辰客气了。
他们声称初次见面,带些小意思,让穆宗辰不要见外。
穆宗辰表达了感激过后,全都留了下来。
等人一走,全都上好封条送进了宫里。
这些人从沈家出来后,和户部尚书汇合,一起去找皇上告状。
此时太子也听到风声赶了过来。
他早前和皇上说过,穆宗辰堪当大用,皇上还不太相信。
如今可算验证了。
皇上满脸不悦地看着满屋子的朝廷大臣,心里气恼,还是耐着性子把事情的缘由问了个清楚。
户部尚书没开口,倒是他指使的小官胡言乱语了一通。
什么穆宗辰恃宠而骄,收受贿赂。
这还没上任,就敢跟他们伸手要银子。
几百两几千两还看不上,都是几万两几万两的要。
刚才看见很多人抬着大箱子去了穆家。
此刻穆宗辰和穆宗琦就在旁边的偏殿里。
亲眼见识了这些人的嘴脸,兄弟两个都出了一脑袋汗。
“三哥,咱们才封了官,怎么惹到他们了?”
穆宗辰也不清楚,“可能见不得咱们好吧。”
穆宗琦擦了擦满脑袋汗,惊恐道:“幸亏咱们提前和皇上说了,否则明天就得把咱们赶出京城。”
穆宗辰可不觉得有这么好的事,“赶出京城还好,要咱们全家的命才是真。”
皇上等这些官员告完状,命太监从偏殿抬出两只大箱子来。
反问群臣,“这些东西可是你们说的?”
大箱子一抬出来,满屋子的人都傻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刚才明明亲自送去穆家的东西,转眼进了宫?
皇上把穆宗辰兄弟叫了出来。
一张脸,格外难看:“你们什么心思,朕也懒得说了,穆宗辰朕视之如弟,别说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就是再多,也不能和皇儿想比,至于这些银子……”
太子适时说道:“正好甘肃官员来报,甘肃今冬遭了大灾,干脆就把这些银子送往甘肃救灾吧。”
皇上十分赞同儿子的提议。
就这么银子全都充了公。
满朝的大臣惴惴不安,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能打落牙吞进了肚子里。
穆宗辰这次的表现,皇上十分满意。
第二天当着众位文武百官的面,提升穆宗辰为四品侍郎。
不到一天的时间,连升三级,满朝之人无不羡慕。
自从这件事之后,虽然还有人看穆宗辰不顺眼,但也不敢明着和他过不去。
皇上身体不好,过了年之后大病小病得不断,没能坚持到年底便驾崩了。
之后周嬴禄继位,改年号为大同。
封穆宗辰为定武侯,穆宗琦为承庆侯。
穆家一门双侯,一时荣耀无比。
之后穆宗辰兼领了户部尚书,穆宗琦是个不务正业的,一直没有实权。
他自己没想法,皇上也不放心,整天优哉游哉的,玩得倒是十分尽兴。
梧桐到京城的第二年开春,身体大好,没多久生了个女儿。
长得十分清秀可爱,被一家人当宝贝似的养着。
穆家一家人更羡慕了,只可惜沈青禾一直没有消息。
直到穆家进京的第三年,沈青禾的肚子终于有了反应。
到年底生下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这年阿卿已经快十五岁了。
阿曾也已经十岁了。
此时穆宗辰封侯拜相,穆家正是繁荣昌盛的时候,这个女娃娃可谓是在蜜罐子里出生的。
奶奶喜欢,爹娘如获至宝,叔叔婶婶当眼珠子似的,两个哥哥更是一会看不到都想得厉害。
沈青禾生了两子一女,人生圆满,自己被封为县主,吃着皇粮,相公又被封了侯爵,再也没有什么不满的。
不过说起来,沈青禾还是有一件遗憾的事。
那就是她一直盼着儿子中个秀才,以后再中个进士,能够通过科举进入仕途。
只可惜这两年阿卿年纪没少长,可每次催他去考童生试,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前年皇上驾崩,去年江浙发生水患,他跟着工部出去“视察”水情,今年又因为她怀孕,他没心情参加考试。
反正他的借口一天比一天多。
沈青禾心里发着狠,等过了年,必须让他参加童生试。
跟着韩先生学了那么多年,又在宫里陪着皇上一起读书三年,如果连个秀才都中不了,不是要把人笑死。
阿卿嘴上答应着,心里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
穆宗辰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女儿,不是好眼神看他:“你娘就这一个心愿,就算是为了你娘高兴,你也得去考一次试试。”
阿卿满脸痛苦地看了一眼爹爹,注意到小妹妹咧着嘴笑,忍不住凑过去要抱。
被穆宗辰一巴掌拍开了。
“你娘说孩子抱多了容易淘气,以后就放不下了。”
阿卿眼巴巴地看着小妹妹,无语道:“那你不也抱着?”
穆宗辰笑了:“我就抱一会儿,等她睡了就放下了。”
阿卿心里不高兴,爹爹一闲着就霸着小妹妹,害得他连抱抱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爹爹兼领了户部之后,越来越忙了,在家待不了多久。
不悦一闪而过,接他刚才的话茬道:
“爹,你说我要是不中吧,我娘肯定要我天天闷在屋里读书,前两年知道我从小学武的事,好几天都没和我说话,爹你不是也受牵连了?”
穆宗辰还记得这事。
阿卿从小习武,不过都是他偷偷教的,没敢叫小妻子知道。
后来被发现了真相,他被赶出卧室在外边睡了好几宿。
“还说这事!”
阿卿仿佛一位怀才不遇的老者,每天都在忧国忧民般地叹了口气。
“你说我要是考中了,那我娘肯定要我参加乡试,乡试不中继续读书,中了就要参加会试,还有殿试,简直没完没了,我大好的时光怎么能浪费在这上。”
阿卿说得还挺有道理,穆宗辰都快被他说服了。
反正儿子不喜欢读书,而自己又被封了侯,儿子以后顺顺利利地继承侯位就行了,确实没必要那么辛苦。
可小妻子认准的事情很少,一旦认准了,很难更改。
他可不认为在这件事上能说服小妻子。
穆总去确实说服不了沈青禾,第二年童生试的时候,沈青禾到底命长福把人送去了考场。
不过中途被阿卿跑了。
说来也巧,正好在他去考场的路上遇到了一伙打杂抢的恶霸,这种事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否则也对不起他的侠义心肠。
然后他就错过了时间,赶到考场的时候,考场正好关门。
长福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卿少爷哎,你怎么这么寸啊,连考场都没进去,我可怎么和夫人交代,完了,完了,之前夫人还答应给我娶个小媳妇,这回夫人一生气,肯定没戏了。”
阿卿故意拖着时间来的,心里得意极了。
假装安抚道:“娶媳妇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放心,娘不帮你,我帮你,总不能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长福知道阿卿没谱,先随口谢了一句,随后道:“您是侯爷的长子,以后的小侯爷,我们哪能和您比,您不稀罕娶媳妇,我们可想得紧,再过几年年纪大了,人家姑娘都不稀罕了。”
阿卿无语地嗤了一声:“瞧你这点出息!”
阿卿不愿意去考场是真, 耽误了考试时间,担心回去挨骂也是真。
不是他不想踏进这个考场,光一个童生试就要考三年五场, 有这时间,他能做多少事了。
阿卿算着考试结束的时间, 带着长福先去沈家转了一圈。
先碰见了雪柔。
雪柔今年十二岁了, 言谈举止间仿佛一个大姑娘,看见他来了, 远远地行了礼。
“表哥今天考试怎么样?姑妈一直念着,想让表哥中个秀才, 表哥学问好, 想来是必中的。”
阿卿根本没去考场,被雪柔问起, 脸色有些讪讪的, 含糊道:“就那样呗。”
雪柔心思敏锐, 看他脸色不自然, 猜想他考得可能不怎么样。
关切道:“是不是题出得很难?”
阿卿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他急着去找外婆, 一会儿娘发起火来,只有外婆能管得了。
“还行吧, 不说这个了, 外婆在哪?”
雪柔一边带着他去找外婆, 一边安慰:“考得不好也没关系,明年还可以再考。”
阿卿听到考试就头疼, 他脚步未停, 闲聊一般地问道:“那明年还不过呢?”
雪柔温温柔柔地说道:“那就后年再考。”
阿卿停了停脚步, 口吻有些不悦道:“不是每年都有童生试。”
他说完这话, 隔着窗子看见沈夫人坐在床上,喊了一声:“外婆,阿卿来了,”便撩开帘子进了屋。
雪柔被阿卿不软不硬地怼了一句,心口闷闷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已经尽量对表哥好了,可总觉得表哥不似小时候那般对她了。
娘说男孩子必须读书,这样才能有出路。
虽然姑父被封了侯,可表哥不努力,以后无法维持穆家的荣耀,很容易被皇家抛弃。
她还不懂这些大道理,可总觉得娘的话没错。
所以她希望表哥好好读书,以后能做更大的官。
阿卿不知道雪柔在想什么,也无暇顾及她的想法。
见到沈夫人先请安,然后便邀请沈夫去穆家。
沈夫人正好也想女儿了,便跟着阿卿来了后院。
路上,阿卿对沈夫人说了实话。
不过他可没直接说自己不想进考场,只不过为了伸张正义,为民除害,耽误了考试而已。
沈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伸手戳了戳阿卿的脑袋,颇有些无奈道:“你啊,等着被你娘打屁股吧。”
阿卿挽住沈夫人的手臂,满脸都是担忧,“所以外婆一会儿可不能不管我,我皮糙肉厚地挨几下没关系,气坏了娘可就不好了。”
阿卿一向讨长辈的喜欢,沈夫人拿他没办法。
“尽量吧。”
阿卿来找沈夫人,雪乔当时不在,后来听说表哥来过,懊恼没见到人,急急忙忙地跑去了穆家。
雪柔注意到雪乔去了穆家,她从小受父母严格约束,不好意思像雪乔那么表露自己的情绪。
望着表哥走远的方向,默默地叹了口气,等人走远了,收回了失落的目光。
今早阿卿走后,沈青禾去祠堂上了三炷香,求祖宗保佑阿卿这科一定要过。
说也奇怪,从祠堂出来,右眼皮莫名地跳了起来。
按理阿卿跟着韩先生学了那么多年,这几年又一直在宫里陪着皇上,学问应该不差的。
太傅说他考个秀才还是没问题的。
穆家祖上没怎么出过读书人,沈家也是世代经商。
她做梦都希望儿子能中个秀才,让大家对他们穆家刮目相看。
他们穆家也是有能读书的人。
以前在云州,她希望儿子中秀才,还只是想着经商不易,儿子能够改换门庭,换条路走。
自从进了京城,尤其被皇上封侯后,她更希望儿子能中秀才了。
没通过科举,又没有战功,只是因为救了皇上就被封了侯爵,可朝廷的人表面上都是一副恭喜羡慕的神色,可背地里都在嘲讽他们穆家不会读书,尸位素餐,根本不配爵位。
今年稍微好了些,前两年穆宗辰入朝为官,处处受阻,三天两头被人使绊子,好在他人聪明,做事谨慎,为人公平公正,又有皇上的信任,否则都不知道被砍了多少次脑袋了。
穆宗辰倒是没想那么多。
可沈青禾做梦都希望儿子能中进士。
当然了,为了不给儿子太多压力,她现在只说让儿子中个秀才。
奈何阿卿表面哄着她,背地里一直不愿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可是皇上的恩情有限,再者,皇上现在还年轻,能保证一直恩宠穆家吗?
就算皇上的恩情不变,他百年之后呢?
穆家逐渐衰落也就罢了,怕的就是被人胡乱安个罪名……
明明穆家如日中天,可沈青禾莫名地想到了这些。
又不好和别人说,只能默默地放在心里。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询问身边的杜鹃,“阿卿回来了吗?”
杜鹃刚放下暖暖,望了一眼窗外,回道:“没听说呢,奴婢出去问问。”
沈青禾的女儿因为冬天出生,取了个小名叫暖暖。
暖暖再有五天过百天了,一双大眼睛越来越亮,长得雪团般可爱,谁抱都高兴,很少听见哭声。
沈青禾三十多岁才生了这个女儿,宝贝得犹如心肝一般。
穆宗辰更是当成手心宝,一回来什么都不做,先抱抱女儿。
穆家大房二和二房都有女儿,不过前几年都嫁出去了。
穆夫人整天盼着家里再生一个女娃娃,盼了好多年。
暖暖出生之后,穆夫人险些没高兴坏了。
怎么看孙女怎么觉得顺眼。
不管天气多冷,每天都要赶过来看孙女几眼。
暖暖刚吃完奶,这会困了,躺在床上啃了一会自己的脚丫子就睡着了。
沈青禾凑近女儿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眼眸里尽是温柔,轻手轻脚地给她盖好被子。
正准备出去打听儿子的情况,就见婢女进来通报,沈夫人来了。
沈青禾急忙出了屋。
刚出正月没多久,天气还不怎么暖和,沈青禾让人准备好暖炉。
沈夫人年纪大了,沈青禾轻易不会请母亲过来。
不过她刚生完暖暖没多久,也没怎么出门。
所以母女两个已经好几天没见了。
“娘,”沈青禾赶过去扶住沈夫人,“您怎么来了,天气还冷着,有什么事让人捎个话,我过去一趟就好了。”
女儿已经生养过三个了,还像个没出阁的大姑娘。
沈夫人心里暖乎乎的,笑着说道:“想暖暖了,过来看看。”
阿卿一直跟在沈夫人后边,没敢上前搭话。
沈青禾一直记着儿子考试的事,和沈夫人寒暄了几句,终于没忍住问道:“阿卿,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阿卿抓了把脑袋,想把这个话题岔过去,“娘,今天暖暖有没有不听话?”
阿卿是沈青禾亲生的儿子,她实在太了解这个儿子了。
看他满脸心虚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的。
“题太难了?”
前几天沈青禾还问过太傅,太傅明明说过童生试很容易,以阿卿的学问肯定能过。
可阿卿这个表情,她想安慰自己都找不到理由。
“娘,”沈青禾脸上的失望不是假的,阿卿心虚道,“您别急,下次我好好考,肯定能过的。”
沈夫人适时劝道:“考得好不好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姑爷是侯爷,你又是县主,阿卿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一辈子衣食无忧,你有什么好愁的。”
沈青禾对阿卿寄予厚望,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为什么?没好好读书?先生明明说过,你很聪明的,学问也不错,怎么连个秀才都……”
沈青禾脸色越来越难看,对阿卿充满了失望。
沈夫人继续劝道:“青禾啊,你也别太当回事了,这人生哪能事事如意,阿卿他就不喜欢读书,你何必逼他……”
沈青禾不喜欢听这话。
人生哪有那么容易的。
她现在不逼一把,儿子整天无所事事,难道真等着继承爵位,然后继续无所事事?
“娘,他都十五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凡上点心也不可能过不了考试,你问问他昨天在做什么?”
别人都在用心读书的时候,阿卿在练剑,甚至还出去和朋友转了一圈。
不怪沈青禾生气。
阿卿被问到,只能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
沈青禾还想教训两句,奈何母亲在这,她不好再说什么。
无奈地摆摆手道:“给你奶奶打声招呼去吧。”
阿卿如玉大赦,急急忙忙地出了屋。
沈青禾眼看着阿卿跑出去,知道他根本没用心,也没尽力,心里充满了失望。
沈夫人又坐了一会儿,劝沈青禾想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得了今天管不了明天。
沈青禾知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真做起来,哪那么容易。
晚上穆宗辰下值回来,沈青禾趴在他怀里哭了一鼻子。
两个人成亲这么久,沈青禾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穆宗辰心疼坏了,“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沈青禾擦了擦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阿卿明明不笨,先生也说他这科必中,怎么就是这种结果?”
穆宗辰回来时见过儿子了,知道他今天锄强扶弱耽误了考试。
一边哄着小妻子,一边道:“阿卿确实聪明,我也觉得他这科必中,不过今天出了点意外,耽误了,还真不怪儿子。”
沈青禾诧异道:“出了什么事?”
穆宗辰如实道:“去考场的路上遇到几个流氓土匪抢人家姑娘,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这种事他哪能忍,当场就冲上去了,之后几个人纠缠在一起,又惊动了官府,再赶去考场,可不就不赶趟了。”
沈青禾没听说这事:“真的?”
穆宗辰柔声道:“可不是,这么大的事我敢骗你吗,阿卿也知道错了,都没敢和你说,就怕你以为他是故意的。”
沈青禾心里稍微舒服些。
“那他也不该耽误了考试。”
穆宗辰附和道:“对,他确实有错,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告诉他了,先去考试,等考完试再去救人。”
这说法不对,沈青禾反问道:“那救晚了怎么办?”
穆宗辰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又不关咱们的事,晚就晚了呗!”
沈青禾知道穆宗辰故意气她,不是好眼神看着他,“你儿子气我,你也气我,你们父子两个是想气死我对吧?”
穆宗辰哪舍得小妻子难过,他把人抱进怀里,哄道:“我这不是怕你难过吗,其实要我说儿子的事也别管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能没有自己的想法么,咱们总这么逼着他,他不是自愿的,也学不出什么来……”
沈青禾不赞同他的说法,“咱们商人出身,我整天在府里都感觉到了,这一天的受多少闲气,你整天的在外边,被人说三道四,就能忍下这口气?”
穆宗辰心胸宽旷,不在乎别人的议论。
“这人啊,哪有完美的,就算咱们是世家大族,那只要我身在官场就会被人挑出各种毛病,不是这种就是那种罢了,不用介意。”
沈青禾听不进去穆宗辰的说法,“不管你怎么说,这次就算了,从今天开始必须监督阿卿好好读书,下科继续考试。”
阿卿从沈青禾这里出去后,正好撞见赶过来找他的雪乔。
他现在心情不好,懒得搭理这个霸道的小表妹。
瞥了对方一眼,便继续赶路了。
雪乔才不在乎他的无视,紧走几步追上去,塞到他手心里一颗酸枣。
“你尝尝,可好吃了。”
阿卿不想吃,他现在哪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要知道娘会这么伤心,好赖也得进考场考一回。
阿卿不说话,雪乔便捏着酸枣递到了他的嘴边,“表哥,你尝尝嘛,我特意给你留的。”
阿卿还是不愿意搭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雪乔不泄气,一路追着阿卿,一边伸着手固执地将酸枣递到他嘴边。
前些日子下了雪,还没化干净。
阿卿注意到前边的石子路窄,旁边有个大坑,被浮雪埋了。
往常没人走这条路,穆宗辰就没让人修,天寒地冻地不好动工,等过几天暖和了再修也不晚。
阿卿图清净才选了这条路。
眼看着就到了大坑的边上,他脚步未停,故意加快速度走了过去。
雪乔不知道,阿卿的脚步本来就快,她得加快速度才能跟上。
哪想到一步踩到浮雪上,脚下被什么绊了,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狠狠地摔到了雪窝里。
那雪窝不深,阿卿回头看了一眼,雪乔一副快出来的架势,心里并没当回事。
反正雪乔从小娇气,他比谁都清楚。
“爬起来就回去吧,我还要给奶奶请安。”
阿卿说了这么一句,步履飞快地离开了。
雪乔忍着疼从雪窝里爬起来。
那雪窝确实不深,可里边藏了枯树枝,正好划在她的小腿上。
痛得她撕心裂肺,腿都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一般。
最让她心疼的还不是腿,表哥明明看见她摔了,竟然连扶都不肯扶她一下。
她虽然从小喜欢表哥,可人也是有骄傲和自尊的,这会让她去找表哥是万万不能的。
雪乔忍着痛爬起来,有血水从裤管里流出来,她用帕子缠上,一步一拐地回了沈家。
心里发着狠,这辈子都不会再理表哥了。
她才不要和表哥订娃娃亲,才不要和他一辈子一起玩。
以后他喜欢谁,对谁好,给谁送小礼物,她都不管了。
阿卿给穆夫人请完安,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穆夫人没沈青禾那么纠结,非要孙子考秀才。
能考就考,能中就中,不愿意考,也没必要逼着。
所以她听说阿卿没能进考场之后,只说了一句:“你娘又要伤心了。”
阿卿无奈道:“我都把外婆请来了。”
阿卿没在穆夫人这边待多久,他还是担心沈青禾。
又想看看小妹,从穆夫人屋里出来却又不太敢回去,便绕着花园逛了两圈。
看见长寿拿着铁锨在园子里忙什么,不由得走过去看了两眼。
“还没化冻,你挖这个干什么?”
长寿如实回道:“也不知道谁从这里摔到了,我把这个坑填上。”
阿卿想起来这条路他刚才走过,还故意引着雪乔摔到了坑里。
心里有些虚,“你怎么知道有人摔了?”
长寿指着坑里的雪,道:“你看都出血了,这一片都染红了,也不知道是谁摔了,不过也有可能是什么小动物。”
阿卿刚才看见了雪乔疼痛的表情,还以为她是装的。
没想到流了那么多血。
虽然他无意让她受伤,可她到底受了伤。
还是因为他。
阿卿心里不好受,扔下长寿去了沈家。
雪乔刚回屋不久,抱着沈大嫂哭了一顿。
沈大嫂看见她腿上划了一尺多长,有手指头那么粗的口子,血水把裤子都湿透了,心疼极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出去一趟就把腿摔了,还伤这么重,肯定要留疤了,以后可怎么嫁人。”
雪乔使气道:“嫁人之前又不给看腿,相公怎么知道,娘你就别管这个了,快点帮我止疼,我要疼死了。”
沈大嫂没怎么处理过伤口,轻一下重一下的,让雪乔疼得更严重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伤口清洗干净,缠上纱布。
雪乔腾出一脑袋汗,躺在床上把阿卿从头到脚趾头骂了一顿,终于觉得疼痛轻了些。
阿卿就是这个时候赶来的。
沈大嫂看见阿卿来了,心里十分惊讶。
要知道他们大房在沈家不受重视,在沈青禾那就更没什么地位了。
前两年二房生了儿子,连他的两个儿子都不受重视了。
阿卿更是从不来他们大房。
今天看见阿卿,又惊又喜,一边把人往屋里迎,一边问:“阿卿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事?”
阿卿不好意思直说是他故意把表妹往坑里引的,只道:“刚听说雪乔受了伤,我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