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上清冽的草木香露味将玲珑笼罩,那气息霸道,不过眨眼间就侵袭了她周身。
玲珑被裹挟入白梦来温暖宽厚的怀抱中,感受那源源不断传来的体温。她一颗本该荒芜的心,好似被杨枝甘露浇灌,转瞬间活泛开,复而欣欣向荣,一派生机盎然。
这是白梦来的雨露,她承着他的恩情,被他庇护着,无惧此生风雨。
明明是个病秧子,手劲却这般大,教她逃脱不得,只得受困其中。
玲珑起初还挣扎,奈何白梦来拼死都不愿松开。
再然后,玲珑认命了。
她将脸埋入白梦来的怀抱中,瓮声瓮气地道:“白老板,我好累。”
她想到小弟们的惨死,想到这些天从主子手里死里逃生,又想到生死未卜的兰芝……
她觉得这一生,她活得好累。
她不想再纠缠什么,不想再追逐什么。
她想放过自己,想好好活下去。
白梦来失而复得,他欢喜极了。他紧紧抱住玲珑,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哪里忍得住。
此前亡国破宫门,他都没哭过,如今对上玲珑,倒是把前世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了。
白梦来哑着嗓子,哀求:“若是我受这一剑,你觉着还不好。那等我七老八十的时候,我不求老死,等你持刀取我性命,可好?这样一来,你不过蛰伏于我身边久些,最后还是为双亲报仇雪恨了,黄泉路上,也无惧与他们碰头。”
他愿意死在玲珑的刀下,只求她不要再走,他只想玲珑再同他共度一段岁月,长久陪伴于他身侧。
玲珑的满腹牢骚与抱怨,在白梦来这一段话里烟消云散。
她能拿他怎么办?她这辈子算是栽到他手上了。
玲珑也小心翼翼抬手,沿着白梦来嶙峋的脊背骨一路摩挲。她仿佛累极了,顺从地闭上眼睛,也抱住了他。
白梦来的胸膛原来这么暖和吗?靠在他怀里,就能听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玲珑愿意主动靠近白梦来,让白梦来受宠若惊。
他以为自己身在梦里,可胸口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是最为真实的人间。
白梦来徒然升起一丝孤勇,乘胜追击,道:“玲珑,陪着我,莫要再走了。”
玲珑不再为难自己了,此前白梦来中的那一剑,就当消除恩怨了吧!他不欠她家什么了,她也不再追究白梦来了。
就这么一辈子,谁舍得磋磨?又何必苦大仇深,特特拆散鸳鸯。
至于祖辈的恩怨,孰是孰非,待阎王殿前,再请鬼差分辨吧!
于是,玲珑微微一笑,答了一句:“好。”
玲珑感受白梦来的手臂一寸寸收紧,他心满意足地将她奉于掌心之上,悉心呵护。
想必此刻的欢喜,纵是给白梦来金山银山,他也不换。
就此,这一对互相折磨许久的有情人终于消融了隆冬霜雪,顺理成章地待在了一块儿。
只要他们今后互相扶持,互相陪伴,那么世间再无过不去的坎坷与险阻。倘若他们有意,春风也来助兴,定教有情人往后余生称心如意。
第189章
玲珑贪恋白梦来的体温,她在他怀中缠绵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道:“白老板,我拿回了秘药的解药,可惜兰芝姐被主子抓走了。他要我……取你项上人头换兰芝姐的命。”
白梦来闻言,使着小性子,问:“你就是为了这个方才回来寻我的?若是兰芝没出事,你是否再不回金膳斋了?”
白梦来说的倒是实情,教玲珑有些微尴尬。
她小声嘀咕:“也不全是吧……”
白梦来冷哼一声:“那也算兰芝死到临头了还有些作用,能哄骗你回我身边,也是死得其所。”
白梦来总是这般刀子嘴豆腐心置气,嘴上恶毒,可真求到他跟前,他也会帮忙的。
玲珑并不把他的话当真,反倒是觉得他和小顽童似的,光是嘴巴子逞能。
玲珑勾唇,脸上带了点笑意:“不管怎么说,兰芝都是我的家人,白老板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不能见死不救。”
白梦来斜了她一眼,问:“那她的命,要拿我的首级来换。你心疼她,怎就不心疼心疼我?”
玲珑哑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问题不亚于兰芝和白梦来掉水里,逼问玲珑想救哪个。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话怎么答,不是为难她么?
况且,白老板还能和兰芝姐争宠,这也太孩子气了吧!
玲珑想辙儿哄白梦来:“白老板,主子同我有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若你能除掉主子,想必我父亲泉下有知,定然也会原谅你出生于天家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白梦来自然应允。
他无奈极了,睥了玲珑一眼,道:“放心吧,为了替岳母报仇,我定会好生处置你主子的。届时,我领着他的尸骨,再给岳父烧些聘礼,想来他也该瞧着我一腔热忱,松口将你嫁于我了。”
这是趁机讨亲事来了。
玲珑被他话里话外的调侃逗得面红耳赤,指尖不自然地摆弄团花镶滚窄袖上的花纹,那绣面针脚细密,叠了一层五彩斑斓的针线,摸起来毛糙糙的,好似这样一来,就能教她心口这团燥热驱散开来。
玲珑记得她爹最是疼爱阿娘,私下里还会背着阿娘游玩。若是白梦来能够为阿娘讨回公道,想来爹爹这么讲理的人,定然不会苛责他了。
玲珑想起双亲的音容笑貌,眼眸也不自觉变得柔和了。
她坚毅地点头,道:“我阿爹最是好性儿,此前他办差事,回家中囫囵说起,某个杀人无数的江洋大盗被他缉拿归案,百姓们叫嚷着要将这凶犯的妻儿一并杀害,不留血脉。可爹爹却网开一面,放过了无辜的妇孺稚儿。在他眼里,孩子都是无辜的,因此他定然不会因前朝君主的事,迁怒于你。若是你还帮我阿娘报仇,他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此前玲珑心里头还有隔阂,现如今知道白梦来定会将主子挫骨扬灰,她反倒安定了下来。
既如此,她跟在白梦来身边也算是情理之中了。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只是她的报恩法是以身相许,倒也不算僭越。
思及至此,玲珑又忧心忡忡地道:“只是兰芝姐落在主子手里,生死未卜……”
白梦来若有所思地道:“他既是要我性命,那么兰芝作为他手上唯一筹码,他定然会让她活得好好的。反倒是兰芝这般看重你,不惜涉险回组织,若是知晓自己被那人作为人质要挟你,可能会寻短见。”
确实,兰芝多么刚烈的一个人,为了保全金膳斋,保不准真会寻死。这样一来,玲珑就自由了,主子再无法子拿捏她。
玲珑回过神来,顿时如坐针毡。
片刻,她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了,几欲冲出门:“我要去救她!”
“且慢!”白梦来扣住她的手腕,劝她坐下,“从这一桩桩阴谋诡计里足以见得你主子为人处世有多谨慎,那他又怎会算不准兰芝保全家人的意图呢?因此,他定然是生擒住兰芝,不会让她有自尽的机会。兰芝如今和我命脉相连,只要你一日不提我首级去见主子,兰芝就一日不会断送性命。因此,我们还有从长计议的时间。我会想出解救兰芝之法,你给我几日时间。”
白梦来这番话有理有据,很快就稳住了玲珑。
虽说玲珑心头还是惴惴不安,不过相较于此前,她已经安定多了。
有白梦来做军师,同她一道儿商议正事。玲珑便好似有了主心骨,再不会仓皇失措了。
见玲珑还听得进道理,白梦来松了一口气。
他的心上人失而复得,还没来得及欢喜,好生温存一番,就被一阵敲门声惊扰。
屋外传来某个年迈苍老的声音,唤他:“梦儿,是义父来看你了。”
白梦来心中警钟大作,他蹙眉,悄声对玲珑道:“你躲被褥里,莫要吱声。”
玲珑不明就里,问:“来的是什么人?”
“是我义父。你听我安排,一定不能被发觉。”
白梦来这般郑重其事地告诫她,玲珑自然领命。
她乖顺地钻入床榻之中,将自个儿裹入厚实的被褥里。
厚重的幔帐放下来,遮蔽住外头的烛光。
玲珑嗅着满床的男子气息,头一回离白梦来这般近。某种暧昧感悄然交织,将她整个人缠绕成茧子。
玲珑的脸颊又发烫了,她的心间落入几点滚烫星火,随即燎了整片心原,势不可挡。
白梦来的慌乱不过一瞬,很快,他安之若素地理了理领缘,恭敬地将门外老者迎入寝房。
白梦来双手上下交叠,掩住眉眼,毕恭毕敬地行礼:“义父,梦儿不慎受伤,教您担心了。早前就同齐伦说过,只是零星小口子,不必大惊小怪。偏生他那咋呼性子,三分哄到十分满,惊扰到您了。”
白梦来的义父赵清江原本是荆州都督,在新君攻城之际,他以旧年战功,号令早前同他一道儿出生入死征战的将士一同攻入丹凤门,拥立新君登基。他有从龙之功,新君降职了不少前朝官员,却仍旧重用赵清江,没裁撤他的官职。不过由于赵清江很得将士们信赖,竟在缺少统兵符信的情况下,仍能调动兵马。
新君面上待赵清江恭敬,感恩他危急之时派来援军。可心里待他还是有所忌惮,毕竟一名手握军权的重臣,不对前朝君王忠心耿耿,见势不妙竟如墙头草一般倒向新君,这样背信弃义的老臣,新君也不敢贸贸然重用。
于是,新君为表恩宠,封赵清江为赵国公。还特地下旨,在皇城中为其建府,美名曰念赵清江年迈,盼其留在京中颐养天年。又派出另一名亲信臣子担任荆州长史,代赵清江处理荆州都督府内事务。新君日夜盯着,赵清江不得往返荆州,虽挂着超品的爵名,却也知道自个儿如今是英雄迟暮,苦心经营的一切,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只因新君疑心病重,害得他手上不掌实权,全然被人架空了。
两朝更迭,赵清江虽说保住了荣华富贵,可心里头没有一星半点对新君的埋怨,白梦来也是不信的。
因此,义父待他的真心与照料,他都不敢完全信赖,唯恐落入人圈套。
毕竟赵清江为求自保,敢领兵犯上,参与谋反之事。那时推翻的,可是白梦来所在的天家。他这般懂得审时度势,如今又怎会因为可怜前朝遗孤,而将他收养至身旁呢?很明显,赵清江冒着私藏前朝后裔的杀头重罪,也要留白梦来在侧,是有所企图。
况且,他明面上不敢同齐伦相认,私底下却推波助澜,教齐伦登上了从四品中府折冲都尉的位置,那是宿卫宫中大人的要紧职务,也是离君王最近的臣子。
说他没有不为人知的心思,白梦来是不信的。
白梦来垂眉敛目,心里头已将局势细细过了一番。
早前的十来年,赵清江将他丢入民间,圈养在这金膳斋内。现如今忽然来找他,必然是筹备好了某些要紧之事,需要他在旁侧搭把手了。
白梦来心里头门儿清,面上却要装得恭敬。
赵清江好些年未曾见到白梦来,暗地里打量了白梦来几遭,心间感慨:不愧是前朝皇太子,自小以储君之仪教导。即便过了十来年,身上的矜贵气度也是寻常郎子无法比拟的。
他满意地颔首,作慈父样貌,搀住白梦来的双臂:“何必多礼?你我父子情谊一场,莫说是中剑了,便是你指尖擦破一道伤痕,为父心里头都会日夜记挂。我听闻,你是受一名刺客女子的暗袭,且对她情根深种?你听义父一句劝,成大事者,岂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说出去都要被人耻笑。”
白梦来在赵清江面前,装得一派羞赧单纯,他惭愧道:“多谢义父教导,只是此女同旁人不一样……”
“胡闹!”赵清江忽然横眉竖立,言语中涌现无尽威压。
白梦来骤然一惊,劝慰:“义父熄怒,是孩儿错了。”
赵清江长叹一口气,道:“君王乃天下之表率,岂能日夜吟诗作对,同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厮混在一块儿?”
赵清江这句话的喻义足够明显,他是想借白梦来的身世为谋逆由头,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
可怜白梦来还要装疯卖傻,故作愚钝地问:“义父此言何意?”
赵清江面上又噙笑,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新君为显仁慈,不愿将你和瑶贵妃当众处死,特地下旨永囚冷宫。可不过半月,便纵人放火烧宫,企图让你们母子二人葬身火海,以绝后患?”
白梦来想起那一场火,想起母妃倒在火海之中再没醒来。他闭了闭眼,凝神低语:“孩儿记得。”
“宫中失火,怎会迟迟无人来灭火?若不是你被瑶贵妃旧日忠仆救出宫外,半道上被我撞见……恐怕就连你也得死!新君残暴,竟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孩童都不放过。这样的血海深仇,你当真不想报吗?”
白梦来双手紧握成拳,可以见得他对母亲之死触动很大。他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如今更是灰败,他胸口发闷,疼痛难当,已然分辨不清是懊悔母亲枉死,还是身上旧伤发作。
白梦来咬紧牙关,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今,时候到了。”赵清江当机立断说出这话,掷地有声。
这话中分量极重,却也在白梦来意料之内。
他佯装惊讶:“义父?”
赵清江轻蔑一笑,道:“我让你隐姓埋名,在民间隐居十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十多年前,新君借你父皇残暴之名,结党营私,挟兵起义,攻入宫门。他嘴上冠冕堂皇说着为天下人谋福祉,实则狼子野心,满腹私欲。早年,你义父听他教唆,看走了眼,如今醒悟过来,真是悔不当初。所幸,前朝还有血脉留下。”
赵清江攀住白梦来双臂,殷切地道:“你乃皇太子,理应问鼎天下。如今时机成熟,义父会助你号令天下将士,重回宫中,夺得皇权,匡扶社稷。”
赵清江口口声声为了白梦来着想,可白梦来不蠢。他知道,赵清江并不信他。
就凭如今的部署,他从未和白梦来提过只言片语,只到最后关头,才说出实情。
因为这时候,他们急需白梦来前朝皇裔的身份,好有个正当的由头,名正言顺攻入内城之中。
白梦来淡漠地问:“为何这些年来,义父从未同我说起过此事?”
赵清江没料到白梦来并未露出欣喜模样,反倒是问起了这个。
他含糊其辞,解释:“兹事体大,我不愿让你忧心。”
白梦来在心中暗笑,若是真想让他登上皇位,又怎会不引荐白梦来与参与谋逆的将士们相识。他既为未来君主,那么所有将士就应当听他发号施令,而不是由赵清江在其中斡旋,部署计划。
赵清江分明是想将他架空,不让白梦来手心里头攥任何实权,将他当作傀儡供养起来。
只是,目前的境况来说,白梦来不便戳穿这一点。
他故作忧心忡忡,问:“义父手上可有兵马将士?”
赵清江笑道:“这些你大可放心,义父这些年都安排妥当。朝中不少老臣对新君怨声载道,义父结识了许多有志之士共商大业。不说五万兵马,调剂个三万人马破城,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还有齐伦掌控禁庭动向,可与我里应外合。”
话已至此,白梦来知晓时机成熟,他顺势说出心中某个想头:“义父,我仍记得当年破城之事,新君调动了五万兵马,这才把控住内城。即便有齐伦在禁内接应,可三万大军攻城,还是十分冒险。”
赵清江皱眉,问:“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白梦来笑得一派和风细雨,道:“孩儿有锦囊妙计,可为你再招募到一批武艺高强的兵马助阵。”
“嗯?你且说来听听。”
“义父还记得那一名潜伏于孩儿身侧的杀手女子吗?孩儿同她周旋时,打探出其背后组织全是能人异士,且受人其主秘药操控。其主与前朝天家有仇,欲取孩儿项上人头,若是孩儿将计就计,降服其主,不就可勒令这个组织为我等所用了?”白梦来算盘打得啪啪响,接着道,“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凭孩儿一人,自然是无力抗衡此组织。义父觉得此计可行,那就借给孩儿两千人马,助我将这些高手招安吧。”
赵清江没想到白梦来还有这样的谋略与胆识,一时间哑口无言。
但白梦来说的话,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要是能拉拢这些江湖门派共谋大业,也是不错的选择。最要紧的一点,只要不和朝廷军方有所牵扯,便能掩人耳目,不引得君主疑心,避免打草惊蛇。
只是将自个儿的心腹将士交到白梦来手上,赵清江心里还是不大称意。
白梦来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问:“义父是不放心把两千人马交到我手上吗?”
赵清江的心思被拆穿,他讪讪一笑,道:“怎会。梦儿多虑了。为父……最是信赖你,这一切筹谋,全都是为了你啊。”
既是如此,他也没有拒绝的由头了。
赵清江总觉得自己被白梦来摆了一道,却也无计可施。
他看不透这小子,只求他是真愚笨,不是装疯卖傻就好。
赵清江思忖许久,从怀中掏出一枚玄龟符,道:“我会派出两千人马,驻扎在皇城外的五行山脚。你携我符信,可调兵遣将,供你成事。”
白梦来握住符信,此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恭敬地朝赵清江作揖,道:“多谢义父。”
赵清江走后,玲珑小心翼翼地从被褥之中探出头来。
她颇有些尴尬,没想到这般隐秘的事都教她听了个彻底。
玲珑从轻纱幔帐中探出头来,摸了摸鼻尖,辩解:“我真的没有存心要听……”
白梦来失笑,柔情似水,道:“无碍。我的事,没什么是你听不得的。”
白梦来好似将全副心神都交托给了玲珑,只盼她珍之爱之,莫要糟蹋。
玲珑惶恐不已,她何德何能,竟让白梦来这般信赖。
她回想起此前白梦来招兵买马的话,小声问:“白老板是要围剿组织吗?”
闻言,白梦来侧头看她,若有所思地问:“两千兵马,够吗?”
玲珑皱眉,道:“实际上组织的人虽说武艺高强,可满打满算也不过百来人。刺杀之事,我等得心应手,若是和将士厮杀,恐怕会落得下风。无论怎样说,两千人也尽够了。”
白梦来点头,道:“组织里大多数人都是受制于秘药,不少人同兰芝一样,对主子起逆反之心,敢怒不敢言。因此,他们只是服从于秘药,而不是心甘情愿依附于主子。”
这样一想,倒是已经能预料到此后的局面了。
玲珑唏嘘叹气:“这便是不得人心的下场吧!若是有人真心追随他,为他杀出一条血路,又岂会沦落到遭我等算计的地步。”
此事大致有个章程,具体计划,就等白梦来安排了。
白梦来也不愿一整日都同玲珑说些疲乏的事,他坐到玲珑旁侧,小声问了句:“你饿了吗?”
玲珑摸了摸肚子,老实答:“有些。”
白梦来见她饿不饿自个儿不知,还要先抚一抚五脏庙。一派的娇憨模样,闹得人哭笑不得。
白梦来朝她伸出手,道:“起身吧,我去给你蒸蟾宫折桂广寒糕。”
玲珑小心翼翼地搭在白梦来掌心,她人都躺酸麻了,听着要紧的话,动又不敢动。许是被褥外头有些冷,凉风钻入她的鞋袜,教她冻得脚心都疼了,一下子软倒在白梦来怀中。
白梦来忙搀住她,无奈地道:“想要同我亲近,倒不必急于一时。今夜良辰春宵,你我可同床共枕,慢慢消磨时光。”
他真是给点好脸子就满嘴荤话,逗得玲珑颊上一红,呸了他一声。
唾弃过以后,玲珑又如梦初醒一般,问:“白老板身子骨还没好齐全,有气力给我蒸糕吗?”
白梦来抿唇一笑,道:“伤口已然止血愈合了,赖在榻上犯懒好几日,走两步路也可以。”
他这样说了,玲珑也就不拦他了。
两人相伴着跑去伙房,玲珑替他升灶膛的火。
白梦来取来黄澄澄的干桂花,将其放入盛器里,连同米一起舂成粉末。期间,白梦来时不时往里头兑入甘草水与蜂蜜浆子。待桂花米粉连同甜腻腻的糖浆混合成黄米团后,他再取模具来,将其压成并蒂莲的模样,逐一摆在竹屉子里蒸熟。
主要是先给玲珑制些点心果腹,因此没想折腾多么繁复的糕饼,这般轻巧可口的小点心,能讨她欢心,便足矣。
玲珑眼巴巴望着蒸笼里的糕点,一刻钟后,终于吃到了甜糕。
桂花甜糕清雅爽口,有种浅淡的米香与蜜香,令她惊喜不已。
许久没有这样惬意的时刻了,她依偎在白梦来身侧吃点心,等待受命于白梦来的柳川和阿虎奔波出门买夜食。
此前的苦难好似前世,如今想起来,连那些委屈都变得遥远,不真切了。
玲珑吃了两块糕垫肚子,想起一桩事来:“白老板,你近几日是不是没喝药?”
此前去找他的时候,分明瞧见他桌上摆着药碗,药汤不减分毫。
白梦来被人拿捏住把柄,头一回局促不安,他想要矢口否认,又记得不再骗玲珑的承诺。
于是,他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忘记喝了。”
“不行!怎么能不喝药呢?”玲珑一路小跑回房,重新把药碗端来。
灶膛里还有未曾熄灭的柴火燃着,玲珑借那点余温,把药碗放到煮水的锅中,隔水烧热。
待药汤渐渐升腾起热气,玲珑才拿净手布垫着药碗,将其端出。
白梦来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逡巡她雅致的眉眼,以及若隐若现的小巧梨涡。玲珑的一切都那般恬静美好,教他心神荡漾。
被白梦来这般认真打量,傻子才发觉不了呢!
玲珑被他瞧得耳根发烫,瞪他一眼,嗔怪地道:“还不喝药,等着我喂吗?”
她不过呛他一呛,岂料白梦来却顺坡下驴,接了句:“好。”
玲珑拿他全没办法,念在他身上还有旧伤的份上,便宜他一回。
玲珑捻住白净的瓷勺,舀起一勺黑褐色的药汤。她微撅樱桃唇,小心吹了一口。
岂料她还没来得及喂白梦来喝药,就被他捧住脸颊,顺势吻住了唇。
“白老板……”玲珑一声惊呼还未完全出口,中。
男人狭长卷翘的眼睫近在咫尺,扇得她脸上微微发痒。白梦来近在咫尺,谨慎而温柔地咬她的唇瓣,同她气息交织柔情蜜意地纠缠。
玲珑受到惊吓,手里的茶碗打翻了,药汤洒了一地。
白梦来浑然不觉,反倒顺势将她拉到膝上,圈在怀里细细亲吻。
他是汹涌澎湃的浪潮,一阵又一阵击打她的胸腔,使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躁动;他也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同雾霭缭绕在一块儿,一蓬蓬笼罩上她的心头,使得她整颗心都被泡发了,满满涨涨,全是难言的情愫。
白梦来既大胆又卑鄙,他总爱捉弄她,瞧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笑话她手足无措的神情。
可怪就怪在,即便这般受气,玲珑也不忍心推拒。
她会纵着他,由着他,任白梦来予取予求。
玲珑的手腕就这般被白梦来的掌心缠住,怎样都不得逃脱。
她浑身瘫软,好似要融化在白梦来怀里。她神魂颠倒,媚眼如丝,勾得白梦来情动不已,却又只能硬生生忍耐。
白梦来依依不不舍松开她的唇,遗憾地道:“可惜我伤未痊愈,否则定不会轻饶你。”
闻言,玲珑娇气骂他:“你还想怎样?这……这都够过分了!”
“还有更过分的事,你没能领教呢!”白梦来噙笑,“待日后,我逐一教你。”
玲珑回过神来,知晓这些话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耳尖烧如烙铁,实在害臊,还是抬手,捶了他一下。原本要使得全力,可偏偏在碰到白梦来的当口,还想着要顾念他的身体,硬生生收了力道。
绵绵美人拳哪里有什么威慑力,不过调情的手段罢了。
这一下,又惹得白梦来轻笑出声。
玲珑赌气,不打算理会白梦来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没脸见人,被人欺负,还舍不得揍回去。
她所有窘态全让这个男人瞧见,今后再想翻身做地主,怕是不能够了。
原本两人闹归闹,实则搂搂抱抱很有情调。
岂料阿虎和柳川两个不解风情的莽夫,不敲门就入了伙房,正巧瞧见这你侬我侬的一幕。
玲珑慌了神,当即从白梦来身上起开,而白梦来似乎也有些尴尬,屈拳轻咳了一声,不再言语。
柳川没想到这两人和好能这么快,当即愣在原地。
那什么,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是不是就说的这个理?
而阿虎是头一次见白梦来,他仔细打量眼前清俊风雅的贵公子,虽瘦弱了些,但养养也应当能丰腴起来吧?
阿虎一面好奇地瞧白梦来,一面中气十足地高喊了声:“姐夫好!”
他话音刚落,就吃了玲珑一拳头爆栗子。
“哎哟!阿姐,你打我作甚?”阿虎抱头鼠窜,而他的身后,玲珑紧追不舍。
“让你浑说!嘴上没把门的!找打!”玲珑正愁一腔郁闷心绪无处纾解,阿虎偏生误打误撞撞入她的门头来。
正好,她可以拿阿虎当练功靶子,好生发泄一通了!
第191章
白梦来虽说得了两千精兵,可他不会贸贸然收买人心,收为己用。先不说这两千人马对上赵清江手里的几万将士是小巫见大巫,其次就是他手伸太长,会惹得赵清江疑心,反倒置自己于危难之中。
关于从前的事,白梦来还需再查。特别是要找到那个曾救过他的宦官,打探那人的底细。若是受过他母妃恩情、真心救助也就罢了,可要是阴谋阳谋一通算计,那他也势必会让此人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