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 by多梨
多梨  发于:2023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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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臣儒略略有些失望:“都说旅行容易促进男女之间的感情,我原本还想,格格找个同行,平时也有个照应,作息时间一致,矛盾也少。”
林誉之说:“旅行的确容易促进感情。”
昨天晚上飘了小雨,地砖还是略有些湿漉漉的,像打翻了一碗水。今年的草木格外茁壮,配备的园艺师正用一把剪刀细细修建路旁枝杈,叶片抖落含着灰尘味道的雨水,滚落在地轰然破碎。
林誉之对林臣儒说:“格格寻找男友的话,未必也要同行。作息时间一致也不一定能照顾好她——爸,我个人感觉,格格平时不怎么注意身体,更适合寻找一个能够照顾她健康的。”
林臣儒笑了:“你看你这话说的,能照顾她健康的,总不能给他找个医生?”
林誉之说:“可以考虑。”
林臣儒倒是没想到这个层面上,他眼前一亮,连连说好:“那你平时在医院里多替你妹妹留意下,有长得好看的、品行端正且未婚的,你私下里牵牵线,也和你妹妹接触接触——别和你妹妹说是我说的,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喜欢自己处的。”
林誉之微笑:“我平时一定多多留意。”
话既然说出了,那就是真的留意。等回到家中时,龙娇在阳台上晒衣服,她有个习惯,隔上一星期就得手洗枕巾枕套,她坚持说林臣儒头发脏,洗衣机洗不干净,还不如她手搓。
衣服已经在阳台上晾着了,林誉之问了一句:“格格呢?”
龙娇埋头,用力搓衣服:“还在睡着呢,这小懒猫,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懒猫林格心里苦。
赖床这件事是人的天性,她小时候赖床,龙娇都会笑眯眯地拿一块儿湿了的热乎乎毛巾,拧干了水分,擦着她脸颊和耳朵,偶尔也会擦擦她脖子,把她弄醒了,催着起床吃饭;后来,做这件事的人成了林誉之,不过青春年少时的他没有这么温柔的叫,床方式,而是敲她的房门,一遍又一遍,比闹钟还坚持,只敲得林格心烦意乱,几乎是爬起来吼他,要哥哥别再敲了。
再后来,林誉之叫醒林格的方式变成了吻或者弄,人在晨间的某些谷欠望其实比夜晚更浓重。林格被迫搞醒了好几次,抗议无用,所幸对方还有些不多的良心,每每结束后,都会用干净的湿毛巾帮她清理一下后再由着她睡。
今天没有。
因今天时间太晚,已经到了林臣儒和龙娇会早起的时间。林格在正午时分才去洗了澡,脚步虚软地出来吃午饭。
林臣儒做的小炒菜,笑眯眯地端着盘子出来,龙娇亲自蒸了狮子头,热乎乎,林誉之——
林誉之用小火煨了绿豆粥,盛在白瓷小碗中,干干净净一小碗,加了一点点冰糖。
林格那份的冰糖最少,只尝到一丝丝的甜。
吃到一半,龙娇便拿着一摞照片过来了,说是林臣儒这几天找到的未婚男孩子,条件都还不错,筛了一遍,特意拿来给林格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林格还有些困,身体上累,但精神不错,很愉悦,有种干净利索、痛痛快快在凉水河中洗过一次澡的感觉。她微微倾身,看妈妈手上的照片,附带着“点评”。
“第一个不太好吧,”林格说,“看面相不好相处。”
林臣儒还在尝试劝导:“人脾气挺好的,老实。”
林格说:“爸,一看您就没有相过亲,现在这个市场上,只有完全找不到优点的男人才会被介绍人说’老实’——您不知道吗?现在出个什么犯罪新闻,嫌疑人家属都会坚称’他很老实’。”
林臣儒不说话了。
林格翻了两张,看到一个感兴趣的脸:“这个怎么样呀?”
林臣儒说:“这个孩子也不错,就是矮了点——”
“不行,”林格沉思,“我这个身高已经不算高了,再找一个矮的,更要命。爸,您听说过吗?娘矮矮一个,爹矮矮一窝。”
龙娇应声附和,说对。
林誉之重新给林格盛了碗粥,放在她手边,提醒:“等会儿再喝,这碗烫,没加糖,冷一下再喝。”
林格又拿到最后一张,仔细看:“这个多高?”
林臣儒说:“180。”
林格说:“那就是179或者178,但凡是超过180的,哪怕是0.01厘米也会说清楚——这么含糊不清的180,那就是有水分。”
林臣儒叹气:“宫里面选娘娘也没有你这么大的阵仗。”
林格不同意:“我要真是女皇,选拔标准可比这个严格多了。别说什么身高体重,差一厘米、重一千克都不行。我还得让专人来选,有异味、体态不好的统统剔除,还要——”
“停下吧,我的好姑娘,”龙娇大笑,示意林格继续看照片,“我就说了,这些人,每一个能比得上霆霆那孩子的。你还不信。”
还真有一个能符合林格审美、且身高是实打实182的,就是年纪有点大,比林格大十岁。
林格说:“我觉得我们沟通上可能会有代沟。”
林臣儒尝试说好话:“年纪大了知道疼人,不是都喜欢找年纪大的,哥哥一样的男朋友吗?”
林格指照片:“仔细看,他是我大爷系男友,不是哥哥系男友。”
林臣儒:“……”
林格说:“我又不想早早生孩子,更不适合找年纪大的。我至少得等到三十多岁才考虑孩子吧?他到那个时候就该四十多了,质量肯定不行。”
龙娇说:“说什么呢傻姑娘,嘴上没遮没拦,这种话也说出来?不怕羞。”
林格放下最后一张照片,扭头。
林誉之忍着笑:“年纪大的确也有好处,早点领退休金和养老金。”
林臣儒想了想那种画面,想了想自己四十多岁的样子,打个寒噤,摇头:“的确不行。”
“所以,”林格下结论,“这些人都很好,但都不适合我——吃饭,以后不要再和安排这些了。”
她今天刻意用了糟糕的态度,刻薄的语言,只期望父母能明白,不要再给她安排这些。吃过了饭,林誉之将东西放在水龙头下冲净,整齐放入洗碗机中,耳中听林格在阳台上打电话的声音。
他知道妹妹预约了下午的心理医生。
早上她的手机亮起,林誉之无意间瞥见了这一信息。
但林格对父母的解释是去和朋友吃饭,林誉之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只在她匆匆换了鞋后叫住,半蹲下身,擦了擦她黑色皮鞋上的灰尘。
林臣儒和龙娇在客厅里说话,玄关柜隔着,他们看不到这边。
“小肚子还疼吗?”林誉之说,“下次我轻点。”
林格恼,压低声音:“你还知道轻点啊,干嘛呀,你当时打地基呀。”
林誉之站起来,林格后退一步,嫌他刚给自己擦完鞋,不肯让他碰。林誉之靠近,用小臂轻轻圈着她,低声:“那些相亲对象真的都不满意?还是觉得我在,不好意思讲真话?”
林格嘴硬:“少自作多情了,我是真的不满意。”
她低头:“你记住了,我们现在只是情人——只是情人!”
林誉之笑,松开手,放妹妹走。
他说:“知道了,格格女皇。等你哪天真的想选秀,皇后这个位置,能不能留给我?”
林格说:“笨蛋,谁家皇后是男的?这叫王夫。”
林誉之夸:“王的丈夫?好称呼。”
林格说:“按照一般惯例,我还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不算出轨吧?”
林誉之笑:“不算出轨,只能算出殡。”
——给那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出殡。
林格:“……”
“我是说那些东西,”林誉之温柔地说,“去见你朋友吧,开开心心地玩。别担心妈,你如果真的不想被迫和王霆交往,我会帮你。”
林格好奇:“怎么帮?”
林誉之微笑:“暂时保密。”
至少,目前是对妹妹暂时保密的。
送走林格,略休息休息,等龙娇午睡醒来,林誉之提出,带她去医院里看看。
之前龙娇一直说自己生格格时候没坐好月子,现在年纪大了,开始腰痛。林誉之认识一名资深老中医,精通妇科,可以给龙娇看看。
龙娇自然是答应。
她之前戴节育环吃了不少苦头,年纪大了一身病痛。林誉之有门路有钱有人脉,现在就是一点点帮她调养身体。林臣儒在家中无所事事,也跟着一块儿去。
看完了中医,开了药方,龙娇有护士照顾着,在一旁休息。林誉之说自己先去缴费再顺路去抓药,林臣儒跟着他一块儿过去。谁知支付时出了点问题,取药处又排起长队,林臣儒让林誉之在这边守着,等一会儿支付结果,他则是先去取药的柜台前排队。
林誉之答应了。
林臣儒独自排队,这本身就十分无聊,他枯燥地左看右望,冷不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此刻,他眉头紧皱,手中捧着个单子,正在看。
而一个女孩子,正贴靠着他手臂,探着头看那张单子。
两人距离很近,亲密得像一对恋人。

第62章 肋骨 离间计
透明的玻璃隔开了存放中药的多宝格和排队等待的人群, 负责抓药的医生已经练就一手精准的测量,随意抓了药材来,往秤盘中放一放, 顶多再添一次, 克重就够了。
空间中漂浮着淡淡的微苦味道, 晒干的白芷,陈年的橘皮,丁香,藿香,冰片……这些浓郁的味道如被风吹散的粉尘,是能把人铺天盖地掩盖住的沉闷。
林臣儒屏住呼吸,默不作声地往旁边移了移,一个体型健硕的男人刚好作为他的遮掩物, 得以令林臣儒更大胆地观察情况。
距离远, 听不清王霆和对方在说什么, 看倒是看得清楚。女孩子看着年纪不大,大学刚毕业的样子,素面朝天, 梳着将整个额头都露出的马尾,洋溢的青春漂亮。她的手在那张单子上指指戳戳,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霆笑起。他没有拒绝女孩子的触碰,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但只是这些, 已经在林臣儒的忍耐范围之外了。
他是个很传统的男人,这个“传统”意味着要求婚姻和恋爱的忠诚, 现在很多年轻人流行的开放式关系, 林臣儒听都不能听。一个在晚上和老婆一起看电视、被插足婚姻的第三者气到吃降压药的男人, 在看到妻子中意的“准女婿”和另外一个女孩亲密后,立刻拿手机拍下照片。
十分钟后,这张照片被送入了龙娇的眼睛里。
“不可能,”龙娇说,“霆霆不是这样的孩子。”
林臣儒说:“你又不是他妈,也没看着他长大。你当所有人都像咱们家誉之一样懂事、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啊?”
龙娇说:“说不定只是妹妹。”
林臣儒说:“王霆的那个妹妹,我见过一次,不是她。”
林臣儒说:“管他是什么,就算是妹妹,这么大,也该避嫌了吧。”
龙娇回头看他。
林臣儒说:“咱们家誉之和格格,一块儿长大吧?不比她们更亲近?他们俩有没有这么亲密地娩过手?没有吧?”
龙娇不说话,林誉之去给她倒水。
“亲兄妹都不这样,”林臣儒说,“你觉得他们这么亲密是怎么回事?要真是妹妹,那更恶心,咱们格格不能和这种人交往。”
“不是妹妹的话也不行,”林誉之说,“还是需要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不然容易令人误会。”
林臣儒说:“誉之说的对啊。”
龙娇说:“可能霆霆人好呢,大庭广之下,他也不好意思去推开人家吧?”
林臣儒说:“那你想想,要是咱姑娘真和这么个“好人”谈恋爱,她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格格的性格——”
龙娇想了想,还是坚持,先和好友聊聊再说。
无论如何,在林臣儒这边,王霆这个人已经基本从女婿候选名单上消失了。回程的路上,他一直尝试和龙娇进行深度沟通,从龙娇看过的那些电视剧中举例,试图说明这种“温暖老好人”的坏处。
“他对谁都好啊!要是都不喜欢的话,格格看着不舒服,找他吵架吧,他又得反过来指责咱们格格,说她想多了,然后和她吵架,两人离婚。”
“要是有点喜欢的话,那就是婚外情劈腿,被格格发现,俩人离婚。”
“要是他不喜欢,女孩子喜欢他的话,这样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对待感情不稳重,故意吊着人家——更不好,还是得离婚。”
龙娇说:“歇歇行不行?从坐上车就听你说离婚了,叨叨一路,你不嫌烦啊?”
林臣儒郑重说:“我只是不想看女儿被你推进火坑。”
龙娇脸上挂不住了:“算了。”
林誉之问:“妈,那您今晚还和王姨吃饭吗?”
“……等等吧,”龙娇说,“等会儿我和她说,我今天看了医生,在喝中药,得多休息。等我想想,想好了再和她谈谈。”
末了,她又说:“誉之,你也帮忙打听打听,那个女孩子是什么人,好吗?”
林誉之温和地说好。
林臣儒很满意他的执行力。
等晚上接林格回来的时候,林格已经在副驾驶座看到牛皮纸文件夹。她好奇,问林誉之,这是什么。
林誉之说:“没什么——递给我。”
林格拿着看了看:“上面写着王霆的名字。”
没有司机,林誉之自己开车,他调了调后视镜角度,倾身,想拿妹妹手里的文件夹,林格往后躺,避开他的手,扬起下巴,警惕:“你该不会是调查他吧?”
“我调查他做什么,”林誉之说,“是妈妈要的资料,给我。”
林格不肯给,她自己先拆开看了,里面是一沓照片和几张简历,照片看得出是一些监控摄像的抓拍,角度不同,来源大约是临街的店铺和酒店内部。
林格对此类角度的照片有着一定的“心理阴影”,还未看上面的人,下意识去瞧林誉之。
“妈妈要,”林誉之开车,说,“这样最高效。”
林格低头看,照片上赫然是王霆和另一个青葱可爱的女孩子,俩人在酒店里吃饭,又一同在街边打车。
林格好奇:“王霆交女朋友了?”
“不是女朋友,”林誉之说,“是他公司新招的实习生。”
林格:“喔。”
她已经翻到那女孩子的简历,名字很好听,周荷瞳,看上去就是扑面而来的满池荷风。
“……所以?”
“所以,”林誉之顺着说,“下午我陪妈去看中医,拿调理一些妇科方面病的药。无意间碰到了他们两个,爸妈都很担心王霆脚踏两只船,所以希望我能查查。”
林格说:“不是情侣吗?”
“不是,”林誉之说,“那女孩子刚入职不到两个月,实习期还没过。中午他们项目组一同陪甲方吃饭,周荷瞳喝了酒,胃痛,作为领头人,王霆带她去最近的医院吃饭。”
林格说:“和他们吃饭的甲方不会是你们公司的吧?”
林誉之说:“不是,听说是至诚电子的。”
林格看简历,逐字看,的确没什么问题,女孩子就是刚毕业,履历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林誉之竟然都能搞到,还是这么清晰,就像——
林格说:“你上午和我说能搞定,不会就是故意策划这个吧?”
“怎么会呢?”林誉之笑,“我是那种人吗?”
林格肯定:“应该是。”
林誉之不解释,柔声:“晚上爸妈可能会提到这些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格把照片全装回文件袋中:“好。”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心理准备,龙娇和林臣儒逐张看了那些照片,面面相觑,唯有沉默。这件事,他们没和林格讲,只是要她早些睡觉,希望女儿能快快倒好时差。
林格睡得的确也早,但不是因为倒时差,而是和林誉之昨夜的战斗。下午在心理医生门外等候的时候,她倚着墙都差点睡过去。
好消息便是心理医生告诉她,她最近的状态不错,比之前好了很多。
之前是病恹恹长了红蜘蛛的小瓜藤,现在是健健康康的朝颜花。
至于那不健康的“情人关系”,也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林格如此安慰自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知道龙娇做了些什么,王霆这几日倒是没怎么发消息来,只问了格格一次,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
林格如实说很好。
她目前的工作状态的确很棒,还有了新的轮班制度,日常是做一休一,但如果是碰上大型活动,也有和艋艋同在一个直播间的时候。
“红”在电商直播这个赛道上投入不少,不知道怎么和那些视频平台谈的合作,林格隐约听到人提到一句,说几乎是把大半利润都让渡了。这个消息令林格愈发谨慎,每次开播前都反复核对产品信息和确定今日要上小黄车的商品。有些事情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她也会习惯性地动手检查。
再一次检查麦克风声音时,艋艋笑她,也太谨慎了。
林格说:“毕竟是工作。”
上次一同旅行,误打误撞地让两人关系变好了不少。尤其是艋艋,不再那么冷言冷语,现在听林格这么讲,还倾身过来,屁颠屁颠地帮她检查器材。
这次的直播时间持续三个小时,主要是介绍当季的新品,以及“红”旗下新推出的一个面向18-25岁女性的平价服装品牌。服装的赛道和其他的不同,但此次销量仍旧可观。下播后,林格喝了口水,等待着开会,进行后台数据复盘。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
林格还没放下杯子,就看到一个男人走过来,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正和助理商量的艋艋身后,一拳砸在他脸上。
艋艋一个趔趄,痛呼还未出口,就被砸倒在地。男人犹不肯放过他,骑在他背上,一拳一拳砸他的头。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一时间没人敢拦,还有几个吓跑了,尖叫着往外走,叫保安。
林格也被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抄起塑料凳,狠狠地往那个男人后背砸过去。
——艋艋再被这么砸头,迟早会出问题。
她没想其他,只想阻止对方,救下同事。
被稳稳砸中的男人转身,面色阴沉看她。林格撸起袖子,顺手抱起旁边的展示架,尖尖的那头对着这个闯入者:“你现在走,保安不会抓到你。”
“你和这个小三一伙的?”男人终于出声,“你也是帮着他勾引蔷蔷的?”
林格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
男人却不打算沟通了,他忽然间发疯一样开始打砸直播间的东西。
外面的保安终于赶过来,慌里慌张地抓人,桌子倒,背景板倾斜,打光板被踩得一片狼籍。除林格外,其他人都吓跑了。
这个时代,有“免罪金牌”的精神病患者比鬼还恐怖。
谁知闯入者力气太大,两个保安才终于把他勉强按住,还没喘口气,男人又癫狂地大叫,将保安猛地推开,发疯似地砸桌子。
阻止他的是后脑勺重重一击。
林格吃痛,捂着额头,惊愕地看着林誉之。
林誉之微微抿唇,他丢下手中东西——那是一把收起来的折叠凳,不锈钢的骨架。
保安吓住了。
“你,快去通知你们领导,你,去打急救电话——别碰他,”林誉之指指地上的艋艋,“人的头颅很脆弱——别碰,在专业的急救人员到来之前,不要挪动他。”
两个保安也不问他是谁,完全吓傻了,忙不迭地答应。
直播间已经没人了,林誉之喘口气,快步走到林格面前,单膝跪在她面前,皱着眉,看她额头上那块儿被砸中的痕迹。
林誉之说:“这个人弄的?”
林格说:“也不完全是。”
林誉之站起来,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拿出手机,沉静地给警察打电话,条理清晰地报警,说完地点事件和现况后,最后补充:“……为了制服这个精神不稳定的人,我强行把他打晕了。颅脑没有损伤,但是两条腿骨折,还裂了两根肋骨。”
“嗯,谢谢,请尽快赶来。”
林格不可思议看他:“你怎么知道他腿骨折、还有两根肋骨?你眼睛是X光吗?”
林誉之俯身,捧着她的脸,问:“你们这个房间没有监控,对吗?”
林格呆呆点头。
林誉之微笑,温柔地帮妹妹掖了掖乱了的头发:“那他就是骨折了。”
话说完,他伸手,盖住林格眼睛,往下滑,温和地要她闭眼。
林誉之垂眼微微一扫,判断好位置。
他单手拎起地上那把折叠椅,重重地砸向地上人的腿。

林格由衷地感谢半夜迅速出警的警察们, 效率真高。
几乎是报警后的十分钟,救护车和警察齐齐赶来,现场一片狼籍, 直播间的布景板和打光设备、反光板本身就多, 又零碎, 还有一些衣架,展示的样衣……乱糟糟的一大团,现在都糟糕地混在一起。
林格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她的额头上,那一块儿红肿还在,其实并不是那个闯入者直接造成的,而是在那一派混乱中,被一个不知哪里飞起来的装饰品砸了下。幸而没有伤到眼睛, 只是在这一块儿留下了淤青发紫的痕迹, 乍一看有些触目惊心。
林誉之一直坐在她身旁, 夜间气温降低,他只穿了件灰色的长袖上衣,黑色的外套罩在林格肩膀上, 林格盯着地面看,不说话, 微微伛偻着身体。她比林誉之身形小很多,那件黑色外套便将她完整地包裹住,像蘑菇的伞紧密地包住了柔软的柱。
她不讲话, 林誉之也不逼迫她,只这样静静地陪着。
没有时间去给她详细的检查, 和地上躺着的闯入者相比较, 林格额头的微红显然并不致命, 作为伤者及目击者,一同先去警察局做笔录。尽管没有监控摄像,但有之前同事和保安作证——
的确是闯入者先突然将艋艋打伤,后又动手打砸东西,他和保安纠缠很久,其中一名保安的腿被踹出好大一块儿乌青,那些骨折和肋骨断裂,或许也是这场缠斗所致。
至于后脑勺的伤痕,林誉之承认是为了保护妹妹,保安也证实这点——
“把人打晕后,没有再动手。”
林格额头上那块儿痕迹一直在痛,离开警局的时候,她跑到警车后视镜前,借着微弱的灯光照了照,发现那一块儿已经发青泛紫,俨然比早晨严重多了。
林格不想被爸妈看到这些。
说起来也奇怪,她小学初中时又娇气又蛮横,稍微磕破点皮就要闹得父母都担心,手上划个口子,膝盖摔些淤青,都要可怜兮兮地摆在父母面前晃啊晃,要爸妈都哄着她、心疼她;等大一些,哪怕是刚刚止住胳膊上的血,眼泪还淌着的呢,龙娇一打电话,她还是开开心心、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妈,您别担心——什么?我声音?啊,因为我感冒了,真没事。
她现在也是如此,额头顶着这么一块儿淤青,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理发店里修修头发,留个刘海,最好做能遮住额头这些。
因而,当她坐上林誉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去最近的一家理发店。
林誉之有些惊诧,但也没问,到达理发店后,才看到已经关门了。
他将车子停在路旁,停了两秒,问:“你今天想要剪头发吗?还是想要洗头?”
格格抬手,撩了一下额前侧边垂下的长发,给他看那个痕迹,不讲话。
林誉之调了一下车内的灯光,调整成温温柔柔的暖黄调光泽。他解开安全带,靠近林格,林格往后仰,没躲开,被林誉之伸手按住肩膀,被迫往他的方向所倾斜——
林格小声:“干嘛?”
“我看看,”林誉之低声,“用眼过度,眼睛看不清。”
“哪里用眼过度,你刚刚打人——”林格讲,又停下,“吓了我一跳。”
她喉咙干巴巴,像是吞下了一整袋干燥剂,贪婪地吸收着她嗓子中的水分,让她那些未能出口的话一并划入干燥的沙砾里。
林誉之不碰她那块儿淤青,拇指指腹轻柔地按在那块儿疤痕的周围,触了触,动作很轻,林格却还是皱了皱眉。这下意识的动作让林誉之放下手,他侧脸,看着妹妹额头上那块儿痕迹。
林格微微发怵,说:“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是要杀人。”
林誉之说:“这个时间点还营业的理发店,比较少。”
林格用手捏着自己前面那两缕长长的头发,沉思片刻:“难道要我自己剪?”
“……先回家,”林誉之说,“爸妈这时候应该已经睡下了,我帮你剪。”
林格对这个决定没有任何异议。
谈起来或许有些别扭,在很多小事情上面,林格对林誉之有着天然的信任。无论多么小众的技能,落在林誉之身上,都不显得奇怪。
举个例子,假如现在林誉之讲他会茅山术可以驭尸,林格顶多会小小惊讶一下然后平静接受。
他在林格心中,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了。
高中时候林格的校服不慎刮开线,她自己翻出龙娇的针线盒,花了俩小时,缝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林誉之看了,默不作声,只是拿起来看一看她那如蜈蚣的针脚。
次日清晨,被细细缝补、几乎看不出针脚的校服,散发着合,欢花洗衣液的淡淡清香。
事实上,后来谈起,林格才知道,那是林誉之第一次缝衣服——他在网上找了视频,从头到尾地学了一遍,从今后便包揽了林格校服的“维修工作”。
林格不确定今晚是不是林誉之第一次实施暴力,他就是如此,无论做什么都不紧不慢,油然而生的轻车熟路。
她没提那个被送进医院的人,倒是林誉之主动提起,问:“这个人和你那个主播朋友有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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