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到这里为止,还是一个很温馨的亲情电影。
故事从兄妹被迫住在同一家旅馆中开始,一严肃的兄长,和妹妹躺在同一张床上,开始身体力行地教她“如何与男性完成一些初次的体验”。
林格:“……什么鬼?”
“我以为你知道,德国人的口味都比较重,”林誉之平静地说,“根据调研,他们更喜欢观看一些有悖常理、挑战人类忍耐力的影片。”
这样说的时候,兄妹二人躺在同一床上,看着电视,屏幕上,那对兄妹也是如此姿势,就连电影中旅馆的装潢风格也如此接近。
“如果你选择和那个小子继续恋爱,”林誉之说,“那就意味着你必须要接受这些东西,劳拉。”
他在同步翻译电影中的台词,念给林格听。
林格就躺在他身侧,枕头没有垫好,迫使她不得不靠近林誉之,近到她的头发不知不觉地靠近他的肩膀,在她不知晓的时刻,属于两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尝试触碰。
隔壁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林格没有在心中感慨对方的身体好,她此刻的注意力在身旁的林誉之上,他的体温很高,隔着睡衣也要烫坏她;手臂的肌肉在渐渐紧绷,是不是也在为此刻尴尬?颠倒的兄妹身份,这个被选中的唯一德语电影,他翻译的声音,这糟糕的台词。
“放轻松,”林誉之缓缓地说,“别抗拒我,我只是在教你。其他的男人只会想要粗鲁地弄坏你,而我,我是你的哥哥,哥哥永远不会伤害妹妹,相信我,就这样,对,你可以圈住我的腰,就这样,把你的双脚都压在我的月要上。”?
电视上糟糕的画面清晰地印照在林格的视网膜上,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大约是选中了一个小众的深夜电影。不需要拿电影中的男主角和林誉之做比较,他的肌肉没有林誉之好看,身材没有林誉之好,就连脸,也都不在林格的审美之上。声音也是,电影中的男主,声音低哑,每一句都是瑟气的过度挑逗,可林誉之不同,他声音压抑,轻颤,隐忍,没有情谷欠的味道。
在电视上的妹妹发出被伤害到的声音时,林格一动不动,只是静悄悄地夹起腿,两条腿叠放,克制着动静,她暗自祈祷林誉之不要发现自己的异样,她看着这个电影,却因身边林誉之的存在和声音而起了久违的感觉。
她侧脸看,林誉之平静地看着电视屏幕,上面隐晦的拍摄方式和情节并不能给他的眼睛带来丝毫波动,他如一口无欲无求的枯井,只是在循词守句地翻译着台词。
林格却为他这样的姿态而隐隐躁动。
林誉之说:“今晚我不想当哥哥了。”
林格说:“你别乱翻译,电视上他俩一直在乱叫,根本没说这么长的台词。”
“我知道,”林誉之说。“这句不是翻译。”
林格愣住。
林誉之的视线终于从电视上移开,看向几乎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的林格。他侧身,挡住她看向侧边台灯的视线。
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完完整整,不露分毫。
“格格,”林誉之说,“你对我有感觉。”
林格说:“你在说什么屁——”?
“你的体温升高,双腿交叠,呼吸急促,间歇性地调整坐姿,一直在夹,”林誉之说,“我们有过那么多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格难堪地闭上眼睛。
啊,这个聪明的王八蛋。
“忍着对身体不好,严重影响你的健康,”林誉之清清淡淡地说,“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关灯。”
他说:“我刚才已经洗干净手,也漱过口。”
电影还在继续。
林格听不懂那些对话, 无论是德语、克罗地亚语、斯洛文尼亚语还是匈牙利语,她所熟悉的语言仅限于中文和英语。
屏幕上的人物已经结束了一轮的“示范教学”,正躺在被子中交谈, 德语的发音更靠后一些, 每一个音节都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压而出。电视屏幕上的兄长正以音调低且凶的声音同凌乱了头发的妹妹交流, 而电视屏幕外的妹妹,正因自己兄长冷不丁的一句话而呆若木鸡。
林誉之没有同林格再翻译屏幕上两人的对话。
屏幕上,从这场“教学中”获得快乐体验的妹妹正在没心没肺地询问哥哥,接下来的她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去对自己的心上人?
林誉之不想把这样糟糕的台词翻译给某个会有样学样的人听。
没有等到林格的反应,林誉之在短暂的宁静后抬起手,触碰着她的头发。
奥地利温暖湿润,这两天,她那总是容易炸毛的头发, 也意外地变得柔顺不少。不再如之前, 像炸毛的刺猬, 被炙热阳光晒糊了的狮子,草原上被秋风吹干的野草。
林格没有推开林誉之,她的呼吸都是暧昧的雾气:“你疯了?”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林誉之垂眼看她,“也没人知道我们会做什么、做过什么。”
林格想, 林誉之真应该去做超市里的促销员,去当负责推销产品的商人。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诱惑人付钱的陷阱,他用暧昧的语气增加遮蔽的枝条。
他们都没有喝酒, 甚至没有碰任何含有酒精的食物。可如今他们的状态却像是醉了,像闷在塑料袋中发酵的葡萄, 她不敢去戳破那薄薄一层皮, 不知接下来流淌出的是美酒还是酸醋。
“林誉之, ”林格终于成功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说,“你疯了?”
林誉之问:“你不想?”
林格:“……”
这个混蛋,这个畜生,他到底怎么想的?怎样才做到这样面不改色地说这些话?
柔软的鹅绒被像夏日雨前的云,幽静无声地遮蔽着他们。林格的嘴唇上方有干裂的一个小伤口,她不能再去舔了,每一次接触都是柔软的痛。
她缓缓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那些凌乱的思绪没有因为这一个缓慢的呼吸而有所清晰,而在这僵持的热潮中,林誉之的手抚摸着她耳垂稍稍向下的位置,哑声:“但我很想。”
双手捧住林格的脸,在她吃惊睁大眼睛的同时,林誉之那有着薄荷味道的唇将她的呼吸覆盖。
这绝不是一个含有温柔意味的吻。
她唇上那个干裂的伤口在此粗鲁的对待下后有着微妙的疼痛,像老旧小区盘根错节的电路,噼里啪啦地闪耀着短路的火花。林格没有推开他,这一切就像是掩耳盗铃式的默许,似乎这样就能稍稍减轻她的罪恶感,她那——需要吃药才能够完全忘掉的罪恶——
为什么古早言情小说中总是存在着许多女主“被迫接受爱意”的桥段?为什么总是存在“强吻”,“强行触碰”“强,摸”,为什么总让男主去“霸道”地做一些“宣示主权”的行为,再着重渲染女主的“羞恼”“娇羞”“虽抗拒却还是半推半就”,为什么要将此描写为“甜”?
因为羞耻。
因为一些趋向保守的读者认为,女主谈性是恬不知耻,是过于开放,是不可饶恕的错。
她就该无欲无求,单纯到脑中只有对男主的爱,就像一个漂亮的、按照意愿按部就班履行“爱男主”这一义务的完美人偶,方便随时代入的一个无灵魂躯壳。
林格在大学时曾为此和舍友展开激烈的探讨,她能够头头是道地将这种“被强迫的甜”分析成大环境和成长历程中不正常的性知识。似乎社会总是对女性多一分苛责和要求,贞,洁在女孩子身上成了沉重的牌坊,男性却将失去它视作能证明魅丽的光荣榜。水性杨花和风流倜傥,同样性质的词因不同的性别而被赋予不一的褒贬。
林格从不为她主动示好而愧怍,她的心结在于主动示好的对象是兄长。
那是超过性别之外的另一道伦理天堑。
这次,是林誉之先跨过了。
她“被迫”地去同无数古早言情小说女主共感。
这不是林誉之第一次尝试取悦林格,早在共同拥有的体验后,林誉之便俯下身,毫无遗漏地吃掉妹妹为他而起的所有痕迹。
他深刻记得自己忍耐了多久,用了多大的力气去克制自己,才能把她好好地哄着,惯着,不动声色地要她越来越快乐,越来越离不开他。
然后便是分手。
初初被迫分手的那段时间,林誉之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恨到早知就不该那样温柔谨慎地对她,直接吵死算了;后来呢?后来林誉之想,她只要道个歉,说声对不起,他就完全原谅她。
林格始终没有来。
还是他主动,千里迢迢地过来,处心积虑地安排了这场只有两人的异国旅行。提前订满房间,买通酒店前台贪财的服务员,默不作声地看着小偷盗窃妹妹东西时不制止、借故上卫生间时将对方殴打掉两颗牙齿,付费支开她同公司的那两个小朋友……林格不会知道,艋艋和赵蔷是在他授意下才说出那番话,就像她完全想不到,她丢失的手机和钱包,此刻都稳稳地躺在林誉之的行李箱中。
林誉之会还给她,但不是现在。
林格想,此刻的她一定很像一尾鱼,一尾从车厢水箱中甩到沙漠上的鱼。
小时候看过的定格动画中,会用许多帧画面来刻画的一条可怜小鱼。
粗粝到能贯,穿鱼身的石头上不满能撑石皮鱼月复的沙子,干燥,炎热,蒸腾的海市蜃楼。
她脸色并不妙,抬手遮住眼睛,好像就能催眠自己忘掉,忘掉对方是自己的哥哥。
林誉之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提前准备好雨衣的男大学生了,他抚摸林格的额头,大拇指顺着她的脸颊,安抚地触碰。林格的异样表现,明明已经动心却没能氤氲出欢迎他的东西。她的表情,呼吸,皮肤,都是已经准备好的表现,却偏偏不到充分接纳的地步。
他没有强迫林格,只是无声叹口气,俯身向下,埋首。
林格说:“哥哥,脏。”
林誉之捏住她手腕,沉沉:“别叫我哥哥,今天我只是你的情人。”
只是她的情人。
林誉之有足够的耐心等她放松,什么兄长什么哥哥,只要能得到她,即使是做她监护人、当她养父都同样可以。只要能长久在一起,无论是什么名声,什么身份。
他已经可以不在乎这些无谓的称谓,可林格还不行,她畏惧。
那就消除她的恐惧。
如蚌含珠,柔软蚌肉中紧紧包裹的名贵珍珠,倘若怕,那便永远不会摘取它;似鸟投林,倘若丛林久旱,不降甘霖,那强硬的鹰隼绝不会强行拨林入山。
只要能消除她的恐惧。
隔壁的声音还在起伏不绝,林格死死捂住嘴巴,不令声音走漏。偏偏林誉之不,他并不说话,只是耐心地吃他的甜品。
过度的压抑呼吸令眼睛代偿,睫毛间氤氲的水汽让林格仰面,看不清天花板,她的呼吸像潮起的大海,不停歇的波浪是将她灵魂抽离的离岸流。手指狠狠地拽住林誉之的头发,如煮熟的海虾弓身,似秋日熟烈的石榴狠狠地磕到牙齿,脚背绷直若即将登台的芭蕾舞者,成千上万的聚光灯齐齐打开、只聚她一身,数不胜数镁光灯疯狂闪耀不停,万千闪光灯,百亿快门声响起,她在顶点定格,继而无力若风筝重重坠入鹅绒被。
林格想不到如这般激烈的歇斯底里爱河发生在何时,她像刚刚跑完一场八百米长跑,脑袋发晕耳朵嗡鸣,千万只蝴蝶翩翩把她包裹,而林誉之,侧躺在她身旁,抬手,赶走她眼前的颠乱狂蜂。
他的脸颊、鼻梁和嘴唇落了一场局部的小雨,有着她熟悉的气味。
林格手中还有他两根头发,是她控制不住,硬生生拽下来的。
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他是否介意了,她现在比在温泉中连续泡了半小时还要虚弱。
林誉之倾身,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叫她名字:“格格。”
林格闷声:“嗯。”
林誉之说:“我有话要问你。”
被枪指着,林格不能睡,她不得不仰脸看兄长,打起精神,以应对他接下来的对话。
他的表情很严肃,就像打算问一个有关地球存亡的问题。
不能这样类比。
就像有关她明日是否还能看到太阳,或者他是否能安然活过今夜……
这样的表情。
林格说:“你说吧。”
林誉之抚摸着她的头发,问:“你和你前男友在一起时,也这么舒服吗?”
林格:“……”
林誉之说:“我和他们比起来,你认为和谁更爽?”
林格说:“这种话完全不像是能从你口中说出的,林誉之。”
林誉之点头:“那我换个委婉的说法,你更喜欢和他们做,还是和我?”
林格说:“你为什么忽然会问这种问题?”
“不为什么,”林誉之说,“你之前不是说,’终于找到不会弄痛你的人’吗?”
他模仿林格的语调,静静凝视她:“这次我也没有弄伤你。”
林格:“……”
“所以,”林誉之说,“不如给我一次机会。”
林格问:“什么机会?”
林誉之说:“做你那见不得光地下情人的机会。”
夜晚, 十点二十分,林格确认自己已经完全失去对林誉之的了解。
从前的林誉之绝不会说出这种话,不, 不需要从前, 就在几月前, 林誉之还在争吵中质问她,压抑着声音,问她是不是想让他做情人。
彼时他的表现好似受到莫大的侮辱,而今天,就现在,他却建议。
不如给他一次机会。
一次,做她见不得光、地下情人的机会。
“你现在没有伴侣,也不打算相亲——别和我说, 你现在还认为那个姓王叫什么雷还是霆的家伙不错, ”林誉之冷静地同她分析, “我知道你的眼光还没有差到那个地步。”
林格说:“你说话还是一如即往的恶毒。”
“我只是在公平地评价,”林誉之说,“从小到大, 你夸过的所有男性都有着类似的特征,而那个王雷和他们的共同点只有性别。”
林格说:“王霆。”
“好, 王霆,”林誉之从善如流,“王霆、王先生, 他只是纯粹地以结婚生子为前提和你交往,并不是因为爱你。他不配, 他只是被你的那些世俗意义上的优秀所吸引, 而不是热爱你的灵魂。”
林格看着屏幕, 他们错过了太多,林誉之没有参与翻译,只能看到妹妹和乘坐心上人的车回家,兄长在房间中看着这一切。他默不作声,只是等妹妹下车后,举起房间中的猎,枪,精准射中妹妹心上人车子的轮胎。
林格说:“你不也一样,只是爱我的身体。”
林誉之说:“如果我只爱你的身体,刚才看你嘴唇发白时就不会停下。”
林格换了个姿势,她不能反驳林誉之的说法。
他们对彼此的反应心知肚明,这些基于生理的东西说不了谎,甚至连家门都未入,只是浅浅蹭,略略一撞门,察觉门轴干涩时,便干脆利索地停下。
林格说:“但你只说做我情人,情人情人,别告诉我,情人是为了谈一场柏拉图的纯洁爱情。”
林誉之说:“倘若我现在向你求爱,那你会立刻同意,做我的爱人?”
林格:“……”
她抬眼看林誉之,不出所料,对方满脸都写着“果然如此”。
不是对她失望,而是她这一回答,完全都在意料之中。
在还没有问出口之前,林誉之就知道了她的答案。
“继续讨论正事,”林誉之说,“你不愿意谈恋爱,不想和男性建立起让你劳神费力的感情关系,但有时又有些生理——”
“偶尔,”林格说,“仅仅是偶尔。”
“好,偶尔又有些很正常的需求,”林誉之说,“你不喜欢市面上的玩具,你说过,你更喜欢和人拥抱、接吻的感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林格的确这么说过。
她的第一个小玩具甚至还是林誉之送的,他总喜欢一些特殊的、不妨碍他人的花样,也擅长利用那些能让她获得多重快乐的道具。林誉之最爱的就是让林格满满当当地坐在他怀里,他一手搂住林格,另一只手控着小玩具去逗。有时也喜欢看林格自己玩,等不上不下时再倾身触碰她温度渐渐起的脸庞。而和人相比,林格的确不喜欢那些毫无温度的东西,那些会衬托着她的快乐更加空虚,唯独温暖拥抱才能抚平她在烟花坠崖后的战栗。
“如果你有需求,就找我,”林誉之说,“我可以给你看我的体检报告,也确定,不会再有其他的伴侣。”
林格小声:“那,假如,假如以后我想谈恋爱了呢?”
林誉之说:“不打算优先考虑我吗?”
林格沉默地别过脸。
她不想让父母太为难,林誉之的这一句话,已经令她很为难了。
龙娇明显更希望林格早早找一个“合适的、各方面都稍稍好”的男性结婚,而林臣儒,他暂且没有在这件事上发表更多的看法,却可以预见,怯懦且又守旧规矩的他,绝不会同意林格和林誉之谈恋爱这种事。
毕竟,很久之前,林臣儒几乎对外默认了林誉之是他的私生子。
以前的林格,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快言快语地说了出来;而现在的林格,在这种事情上,最多的是沉默。
她能预想到,如果她说出自己想和林誉之在一起的话,父母大多会立刻说,她就这样保持单身也挺好的,也不是那么着急找男友等等……
父母绝对会这样。
林誉之静静地看着屏幕。
电影中,兄妹终于爆发激烈的争吵,妹妹发现了哥哥隐藏的猎,枪,察觉到哥哥其实一直都在暗地里尝试弄死她的心上人。难以接受这些的妹妹,在狠狠打了哥哥一巴掌后,决绝地独自驾车离开。
漆黑丛林,车子奔向陌生的前路,车灯大亮,妹妹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他继续等了两分钟,林格仍旧没有给出他想听到的话。
“我会的”“可以啊”“当然了”
随便三个字,都可以。
再或者。
“我想想”“也还行”“再考虑”
这样暧昧不清,也能接受。
林誉之说:“很为难吗?”
林格说:“有一点。”
不是林誉之期想中的回答,电影屏幕上的可怜妹妹因离开家门而彷徨,远离家庭的庇佑,独自在陌生城市工作,生活,身边都是不怀好意的男性……
和他的妹妹多么相像。
林誉之闭一闭眼,半晌,睁开,唤她名字:“格格。”
林格:“嗯。”
她声音还有未退的潮热,刚才她叫的声音很大,大到林誉之忍耐到扯坏了床单一角。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林誉之看着电视屏幕,“在你开启一段新感情之前,我们可以始终保持这种隐秘的、你喜欢的地下关系——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我不会向你索求任何情绪价值。换句话说,你随时可以结束——比如,”
他说得很缓慢:“比如,这次旅行结束后。”
就像一段露水情缘,日出则散。
为什么遥远的旅程中往往发生“艳遇”,因为许多人想要这些放纵的事情永远成为“秘密”。
林格沉默。
“这里没有人认识你和我,”林誉之说,“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有人把这些事说出去。”
林格急促:“不能让爸妈知道。”
林誉之说:“我发誓,不会主动告诉他们。”
林格想了想,又说:“我们还是和兄妹一样。”
林誉之:“好。”
林格艰难:“必须做好安全措施。”
林誉之说:“我也不想再多养一个孩子,有你就够了。”
林格把自己缩进被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在这个时候松懈。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事情已经发生,现实就是,她刚在林誉之唇舌间快乐,现在再义正严辞说什么兄妹,连自己都骗不过。
她渐渐有了点朦胧的睡意,不算明显,但也绝非清明。
电影已经演到后半场,跑路的妹妹终于被哥哥找到,两个人争吵,接吻,滚在沙发上互相拥抱。
她闭上眼睛,一手将林誉之顶在她月要上的枪推开:“我要睡了。”
林誉之没有强迫她,他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次日醒来的林格,在想到这一切后,第一反应就是谴责自己绝对是鬼迷心窍,被妲己迷惑了心智。
而妲己本狐狸林誉之,已经在外联系车辆。
从布雷根茨到瓦杜茨这一段路程,林誉之并不打算买车票过去,而是选择了加入自驾车队——说自驾车队也并不准确,精准一些说,是付钱给另一伙自驾游的人,乐意帮他们付这一路的油钱,好“租用”他们其中一辆车。
林格起初觉得林誉之是在异想天开,可看着林誉之顺利拿到改装越野车钥匙后,她只能佩服地说一句“厉害”。
林誉之说:“如果你是在昨晚这么夸我,我会更高兴。”
林格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水。
她问:“你哪里来的驾照?”
林誉之说:“去年换的,拿国内驾照,通过这边路考,就能换——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林格也觉得林誉之真是好运气,随便学一样东西就有用。
和他们同行的车队,刚刚完成了从萨尔茨堡到布雷根茨的自驾游,车队中有一个美籍华人,叫做杰莫,因为手臂酸痛,才同意将爱车租给林誉之和林格。
他的要求就是,他需要坐在后面,确保林誉之不会趁机把他的车开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杰莫中文很好,一口的天津味,聊天都像是在说单口相声,一路上眉飞色舞,谈他们如何翻越了三个阿尔卑斯山传奇出口,讲怎么样经过了滑雪道、风帆冲浪还有急速冲浪漂流。
“你们要是喜欢户外运动,改天一定要过去试试,”杰莫说,“我在那边玩激浪漂流时还遇到一个中国人,听说我是华裔,可热情了,不过她那个德国叔叔——哦不,男友,不太高兴,把她拉走了……”
他感慨:“俩人都漂亮的像明星。”
说到这里,又看前方开车的林格和林誉之:“你俩也是,都说出了国,老乡专坑老乡。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俩看起来挺靠谱。”
林格转脸:“为什么?”
杰莫诚挚地说:“因为你看起来挺好骗的。”
林格:“……”
毕竟是自驾游,几个人出发的时间晚,眼看暮色降临,还未到瓦杜兹,车队便停下,车队领班指挥大家到了专门的房车露营基地,安营扎寨。林誉之搬出了自己买的露营帐篷和睡袋,没让林格下来,只打开车门,让林格坐在车座上休息,零食齐备,连气泡水的瓶盖都给她拧开了——他和杰莫一起,先把杰莫的露营帐篷撑开,才去整理自己的。
杰莫的那个帐篷大,能容纳四个成年热,他自己一个人解决不了,需要人帮忙才能打开。
林格兴致冲冲,香肠也不吃了,自己下了车,巡视一周,圈好完整的一块儿地,前后都是茵茵绿草,后面是森林,还和杰莫等人的帐篷离得近,漂亮干净又安全。
但林誉之却没有选择她精心挑选的地盘,无视了她在地上画的圈圈,径直走向远离车队的另一旁。
林格匆匆走过去,好奇问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呀?你不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吗?”
林誉之放下帐篷,把四条杆粗略地打开,比了比距离,开始收拾砸入地钉桩的工具:“离他们近了我才没有安全感。”
林格不理解:“为什么?”
林誉之侧脸,看她,半晌,才慢悠悠开口:“因为我叫声比较大。”
林格皱眉:“你叫什么?”
林誉之深深砸下地钉:“床。”
林誉之说:“毕竟我不想被妹妹讨厌。”
临时在户外用品店购买的帐篷谈不上扎实的质量, 一个不知名的德国小品牌,产地是印尼,林格想要帮哥哥撑一下, 被林誉之拒绝。
“这杆子是玻璃纤维的, ”林誉之说, “去车上帮我拿杯水吧,然后坐着那个小椅子,好好替我看落日,就是帮了我大忙。”
林格说:“我替你看?你不还是看不到?”
林誉之低头收拾帐篷,他很仔细地确认地钉是否严实地插入土地:“暂时把落日寄存在你眼里,晚上再让我好好看看。”
林格憋了好半天,终于憋出讷讷一句:“林誉之,你真的越来越会说话了。”
林誉之不抬头:“会说话也没什么用, 妹妹也不多对我笑一下。”
林格:“……哼。”
她回车上去找东西, 车子后备箱已经打开, 杰莫和他的女友在忘情拥吻,林格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拎起包, 掉头就走。坐车时间久了,她有些掉向, 南和北彻底颠倒,晕晕乎乎转了一圈,终于成功转到林誉之所在的地方——他选的位置其实也没有远离人群, 毕竟在这种野外露营中,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瓦杜兹是列支敦士登公国的首都, 而这个国家目前允许射杀鹿, 他们已经接近这一在地图上极容易被忽略的公国边界, 夜晚很可能会遇到奔跑的鹿。
林格不确定车队里有没有人有持枪证,有没有人携带枪支。她只知德国的一些猎,枪十分精美,就像昨夜电影中,男性主人公手中持有的那一把。
还有林誉之那柄枪,今日早晨就礼貌地将林格硌醒。
如果她现在说后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这样想着,林格坐在折叠椅子上,怔怔看着林誉之发呆。
林誉之的动手能力一直颇强,在她晕头转向找位置的这段时间,他不仅把帐篷支好,就连床垫也打了气,铺上一层柔软的白色毯子。抬头看林格,林誉之抬手,示意她过来——
林格犹豫好久,才磨磨蹭蹭地躬身拨帘,半跪坐在毯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