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觉得,只有自己表现好了, 父母才会喜欢她, 身边的人才会喜欢她。
如果有一天她表现的不好, 父母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她,她的父母也的确如此, 当她并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女儿后,她的父母转身选择了高龄生二胎。
这就像是一根毒刺一样,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她没有再回家去见过父母, 他们不联系她,她也不联系他们, 她从这个家脱离了, 或者说, 她被这个家放弃了。
即便如此,苏燕婷仍然倔强地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主动选择了孤独,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很自由, 不用再去维系那些让她痛苦的关系……她不需要再努力地去追逐任何人的喜欢。
有时候她心底也会渴望出现这么一个人,他会对她说:你表现的不好, 我也能喜欢你,包容你,在意你。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吗?
江戎会是那个人吗?
如果这个人出现,自己配不配得到这样的喜欢呢?
“燕婷,怎么不说话了?”
苏燕婷:“不要了。”
她憋住了眼睛里的泪,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透出软弱。
江戎很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立刻道:“你是不是哭了?你声音都带着哭腔,你是被感动的?你想我了?”
“你如果想念我,可以不用那么害羞,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说罢,江戎挺遗憾他们只是在打电话,而不是面对面交谈,苏燕婷都感动成这样了,这个大胆的姑娘估计要主动抱住他,情难自制地想要亲他,而他高傲地抱着胸,不露出一丁点神色,她则扯扯他的衣袖,蹦蹦跳跳地求他低下头,让她亲个够。
江戎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他在锁骨上挠了挠,突然觉得太热了,等以后他俩结了婚,苏燕婷该不会要天天要拉着他亲来亲去吧?
他到时候该意正言辞地劝阻她,让她少亲一点,作为军人,每天能跟家属相处的时间不多,他们还要布置家里,总不能一直亲来亲去,每天亲半个……她要是喜欢的话,每天亲一个小时就够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戎就觉得苏燕婷像一只甩尾巴的灵动小金鱼,想想鱼在水里游动时候的样子……她可不就喜欢亲来亲去的么。
苏燕婷脸色爆红:“!!!!”
她下意识按死了话筒,让密集的出音孔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她害怕江戎的声音被别人听见。
虽然有很多人在偷听,实际上他们只能听见苏燕婷的声音,很难听见另一边江戎在说什么,江戎说得还是普通话,不仔细听,乡下老人理解他的意思还要慢半拍。
所以他们只能听得见江戎在说话,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苏燕婷的两颊热辣辣地成了酡红,她羞愤欲死,她恨不得顺着电话线钻进去,通过无线传送,变成电话贞子,钻出去掐死他。
这个男人长着一张高傲神圣不可侵犯的脸,说出来的话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气死人了,谁感动了?谁害羞了?谁还特别思念他了?!
对这种自恋的狗男人就不要太客气!
如果真有一天她嫁给了江戎,那她一定要作天作地,把这个自恋高傲的狗男人气得跳脚,气死他,让他当初瞎了眼,选了个预备役作精!
虽然她不一定能坚持每天作来作去,但她可以像电影里的包租婆一样,一三五当个作精,二四六变成温柔体贴小绿茶,周日又茶又作来回反复弹跳。
夫妻嘛,不就是一辈子的互相折磨。
苏燕婷毫不客气道:“钱什么时候给我,该不会就几百块钱吧,你都没什么积蓄是不是?!”
苏燕婷的声音突然变大了,朱莉几个偷听的人都不禁为之一震。
朱莉惊呆了:“?!”
苏燕婷跟她对象说话居然这么不客气?!瞧瞧她嘴里都说的是什么啊?
朱莉这些偷听的人都快傻了,她们没听清楚太多,在听见苏燕婷开口要江戎全部积蓄的时候,脑袋里就一句话……这门亲事要黄!
都这样了还不黄,怎么才能黄!苏家真不会教女儿。
谁知接下来的发展更是让她们叹为观止。
苏燕婷一会儿说“不要了”,一会儿又嫌弃“你的积蓄该不会才几百吧”……
听得她们一愣一愣的。
“噗嗤——”电话另一头的江戎又忍不住笑出声,因为是隔着电话,两人不见面,更方便在脑袋里幻想对方此时的模样。
苏燕婷的声音明明还哑着,还带着点儿哭腔,偏偏又要凶巴巴地说话,就像是一只红着眼睛叫嚣的小白兔子。
听着叫得凶,实际上软绵绵的一小团,他一只手就能掐住它的脖颈。
苏燕婷:“你笑什么笑?”
江戎摸了摸自己鼻子,苏燕婷刚才坦然说自己在正常人眼里并不算是个好女人,实际上,他应该也不算是个多么好的男人吧。
至少他觉得自己不像是个好丈夫。
好丈夫应该温柔体贴,样样顺着自己的老婆,而他呢,在听见她哭腔的时候,心里竟然半分怜悯同情都没有,他甚至还很恶劣地想让她哭得更厉害。
明明刚才还说要给她安全感的……他是想保护她不受别人欺负,唯独他自己,能使劲儿狠狠地欺负她。
燕婷,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拿了他的钱,就是他的人。
以后要好好地讨好他,对他撒娇,每天给他洗衣做饭,还要主动亲他抱他。
这么想着,江戎十分满意地眯起眼睛:“燕婷,钱很快就会到你手里,你收到就知道你未来丈夫有多少积蓄了。”
“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听了江戎的话,听着他那略带笑意的嗓音,苏燕婷突然想起了那天从百货大楼回来,江戎刚换上军装时候的样子。
她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有种危险来临的预兆。
脑子里不自觉跳出一句话——“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这钱拿了也烫手,就像是卖身一样,如果她真要了江戎所有的积蓄,那么就真确定这个男人下个月会来提亲娶她。
哪怕不娶她,他也会上门来要债讨钱!
苏燕婷硬着头皮道:“有两千吗?”
江戎肩膀夹着话筒,双手交握:“你小看我?”
参军后一年到头都在部队里,这些年他的工资补贴所能花费的地方少之又少,父母转过来给他的钱更是没有动过。
苏燕婷沉默片刻,道:“两千就够了,你给两千吧,之前我在村里说过,娶我的男人要给一千五彩礼,还要收音机缝纫机四大件。”
“钱太多了,我在村里拿着也不安全。”
“剩下的,等……等我们结婚后,你再给我吧。”
江戎心头一动:“行,都听你的。”
苏燕婷松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不来娶我,这两千就是我的了,你也不能来找我要!”
“你来找我也不还给你!”
“你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言而无信吧?”
江戎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假条都已经批好了,我的结婚报告也交上去了,你安心,你的成分政审没有任何问题。”
苏燕婷:“……”
他越是这么说,苏燕婷越是安心不下来!
此时她心中就像是住着一只正在跑轮的仓鼠,很焦虑,又上头,不想再继续跑了,却又停不下来。
江戎就是那个轮子。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腕上的手表,聊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快到十分钟了,这个电话该打完了。
苏燕婷:“那就说好了,我这边只能打十分钟电话,马上要挂了。”
江戎:“嗯,说句‘你想我’再挂,要用之前那种娇滴滴的声音。”
苏燕婷黑着脸娇滴滴道:“真讨厌~你想我!”
说完,她赶紧“啪”得一下把电话挂上了。
心里那只跑轮的仓鼠总算是停下来了,瘫软在木屑上,软趴趴的,不想动。
江戎的声音消失后,苏燕婷看着手边的电话机,这会儿她的好奇心特别重,小仓鼠抬起头,特别好奇那边的江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是不是傻眼了?
苏燕婷哼了一声,心想将来如果真嫁给他,每天坚持跟他斗智斗勇。
让她撒娇,她偏不,偏要骑在他头上做人,这种太过于自信的男人,就想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江戎这个男人,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优点,苏燕婷想想他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这狗子特别能激起她的斗志和反骨!
苏燕婷转身往外走,看见了在外面等着的苏玉婷和苏培良,因为苏培良在一旁看着,苏玉婷倒是没怎么出声,只是听苏燕婷打电话。
苏燕婷这通电话打完,苏玉婷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一道弧光。
苏燕婷:“哥,妹妹,江戎他说要给我汇过来两千块钱,有了这两千块钱,村里人应该没什么闲话可说,他说了,如果他下个月不来提亲,这两千块钱就是我的,如果他真不来娶我,起码还有两千块呢。”
“如果他不来提亲还正好了,白赚两千块,你想想看,这世上还能有这种大好事?”
老实的苏培良点点头:“是啊,妹妹你说得没错。”
妇女主任朱莉:“?!!!!”
苏燕婷:“他家条件比曾家条件好多了,两千块钱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苏培良:“妈希望燕婷你能嫁一个疼你的男人。”
苏燕婷:“我知道,所以我在想,如果这个军官不来娶我,那我也能带着两千块转头另外找个老实男人嫁了。”
妇女主任朱莉:“!!!!!!”
苏玉婷:“??!!”
苏培良瞪大了眼睛:“?!!!”
苏家人对江戎太热切了,苏宝忠已经在幻想喝茅台去首都爬长城了,苏燕婷寻思着,得对他们泼一盆冷水,不能对江戎太上赶着。
江戎来提亲娶她,她能嫁个“好对象”;江戎不来娶她,她白得两千块钱……还有一个月,让他们自己纠结去吧。
尤其是——苏玉婷。
苏燕婷淡淡瞥了一眼苏玉婷,这个苏玉婷昨晚上就在造势,把江戎的条件夸得天花乱坠,表面盼着她嫁给江戎,实际上恨不得看她被江戎抛弃的笑话。
现在苏玉婷还能笑着期待江戎抛弃她吗?那她苏燕婷在她的幻想里,大概就是抱着两千块钱“哭”吧。
听了苏燕婷的话, 苏玉婷脑袋里闪烁的弧光越来越清晰,她抓住了一个要点。
她意识到苏燕婷确实没有疯狂想嫁给江戎的野心,她跟高莉莉那类人不一样, 她是想攀高枝, 但要攀的,绝不是像“江戎”那样的人。
对于苏燕婷来说,嫁给江戎就比嫁给张哲远更好吗?估计这两个人比较起来, 苏燕婷更偏向张哲远。
因为只有张哲远这种性格软弱又优柔寡断的男人,嫁给他,作天作地的苏燕婷才能骑到他的头上去作妖。
张哲远和上辈子的曾云军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他们这种性格的人, 就算苏燕婷再怎么作妖, 都会对她有一份责任心,事事替她扫尾。
而江戎呢?
江戎他会纵容苏燕婷吗?苏燕婷曾经形容过他“很凶”, 苏玉婷琢磨了一下,确实如此,苏燕婷实际上是怕他的。
现在江戎对苏燕婷一见钟情, 沉迷她的好容貌,对她有耐心, 愿意对她好, 而以后呢?江戎还会这样吗?
江戎大大方方愿意把所有积蓄给苏燕婷, 他将来也会毫不留情地收回去,这样子的男人,做事做得绝。
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已经看腻了苏燕婷的脸, 受不了她矫情的脾气,他会耐心哄着她吗?恐怕江戎会直接动手, 他眉宇间就带着那种尖锐的戾气……他会家暴她吧。
江戎就应该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当女人的规矩!
转过弯来的苏玉婷突然比谁都期望苏燕婷赶紧嫁给江戎,苏燕婷嫁给江戎后,除了面子上好听外,她能过什么好日子?江戎根本就不会惯着她。
不仅江戎不会惯着她,江戎的家人更是瞧不上她,要给她立规矩,嫌弃她不检点,攀高枝,曾经作天作地的苏燕婷她还敢作吗?江戎家世太厉害了,娘家人都不能帮她撑腰,她在江戎手上,就跟一只蚂蚁似的,任他揉搓……
而苏燕婷嫁给江戎后,苏玉婷自己的好处就多多了,她有了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姐夫,说出去都能唬唬人,到时候,周爱梅估计都眼巴巴要跟他们家攀亲戚。
她啊,就等着看苏燕婷怎么从一个作天作地的女人变成温顺老实受欺负的“贤良妻子”,私下被丈夫拳打脚踢,眼睛里磨灭所有神光。
苏玉婷真心诚意道:“姐,你甭想那么多,你就好好等着下个月江参谋长来娶你。”
到时候她会把今天苏燕婷说出来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江戎。
离开大队之前,苏燕婷去见了大队主任覃鸿,问他:“今年亦工亦农的名额有几个?”
“有两个,都给了情况比较困难的……”覃鸿说道,对于他们大队来说,去干亦工亦农算不上什么好事,他们大队这几年粮食收成还不错,多拿一个工分年底就能多分一份粮食。
而“亦工亦农”干的是工人的工作,户口还在农村,跟正式工人比起来,工资领得少,还没有城市户口提供的粮票和布票。
农忙回来干农活,农闲去工厂当工人,虽然是这么个说法,去当了工人,总归是耽搁了大量时间,工分肯定够不上天天勤劳下地的。当工人还得自己用粮换粮票,若是在村里的工分不够,年底领不了相应的分红和粮食,还得用钱来买工分……这折腾来折腾去的,每个月多赚不了几个钱,对于一般人来说,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当个农民,少折腾,从饥荒时候过来的,粮食比钱重要多了。
对于家庭情况差,又有一把子精力,能干力气活,愿意多赚钱的,倒是能去试试。
覃鸿看着他们兄妹几个,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苏燕婷:“想给我哥谋个事,覃主任你有什么了解的吗?”
苏燕婷这话一说,苏培良愣住了,燕婷她怎么回事?
覃主任:“给你哥谋个事?”
苏燕婷:“我哥小学时候语文成绩很不错,他写的作文老师都夸过呢,有点文化底子,就是算数不大好,当不了会计,能不能做点别的文化工作?”
听她这么一说后,覃主任倒想起了这么一回事:“有是有,公社里头要新增一个电影放映员,要懂点文化的,能识字的。”
苏燕婷眼睛一亮,这几年粮食收成好,生活水平比以前改善不少,粮食能吃饱了,就要有点精神文化生活,在七八十年代,电影放映员可是个体面吃香的好工作。
之前在火车上,她就隐约听见人在议论,报纸上提了要做好农村电影发展工作……县里要招电影放映员,去各个乡村放电影,提高农民的精神文化生活。
覃鸿:“不过这个电影放映员不是那么容易当的,还要去培训学习放映技术,拿到电影放映学习证之后才能被聘用……这个学习材料费嘛,可能要三百五,给配个电影放映机。”
苏燕婷听懂了他的意思,也就是三百五十块钱换一个岗位。
“刚当上电影放映员,每个月工资跟学徒工一样,十五块钱。”
覃鸿的一些亲朋好友也对这个电影放映员感兴趣,但是想想三百多块钱,靠工资回本都要一两年,还得耽误干活去学什么放映技术,光有了电影放映机还不行,还得要有电影“片子”,之后不知道还要再花什么钱……想想又觉得太麻烦了,懒得去折腾这些事。
苏燕婷:“那就把我哥苏培良推上去吧,我哥要当电影放映员。”
覃鸿:“我给你记一个。”
覃鸿没问别的,他已经听见旁人的窃窃私语,这个苏燕婷,刚问人要了两千块钱呢,估计是想在出嫁前,给她兄长谋个体面的工作。
人之常情,他也能理解。
“燕婷……”苏培良焦急道:“我?我能当什么电影放映员?别费这个钱。”
苏燕婷:“哥,你去试试吧,以前你听说人家要放电影,翻几座山都要去看,现在自己当电影放映员,不愁没有电影看。”
“妹——”苏培良看着身旁的妹妹,又是激动又是感动,燕婷是个好妹妹,总想着他这个哥哥。
苏培良是大哥,苏燕婷是他第一个妹妹,他对苏燕婷的感情更好一些,打小就爱照顾她,对她非常好。
一旁的苏玉婷见苏燕婷给大哥谋个工作,她半点都不吃惊,以前的苏燕婷也闹着让曾云军给大哥安排个工作,想办法送他去参加运输驾驶员的培训,可这苏培良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不敢开大车,开,也是勉强地开,后来还是干不好,丢了运输工作,被安排当卸货的临时工。
再加上他又娶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媳妇,总给娘家送钱,他又软骨子,小时候纵容苏燕婷,大了纵容他媳妇儿许群兰补贴娘家,还因为这事跟陈秀云闹起来。
在苏玉婷看来,他们兄弟姐妹四个,最有出息的要数考上大学的小弟,给愚蠢的大哥安排工作,还不如好好拉拢小弟苏培庆。
兄妹三个从大队回去,陈秀云和苏宝忠夫妻俩知道这个消息,兴奋得不能自已。
陈秀云拉住苏宝忠:“不能说,这个消息不能往外说,儿子没真正当上放映员前,你可别嘴上没个把门,跑到外面把事情说了。”
苏宝忠晕头转向,一会儿是女儿找了个家庭条件好的军官对象,一会儿又是儿子要当电影放映员,他这两天走路,双腿就跟踩不到地上一样,软绵绵的,好像在飘着。
“你给我保证了,千万不能说,尤其是不能告诉蒋文!”
家里连连出了几桩好事,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陈秀云心头不安,她知道太过出风头就会招人嫉妒,事情没成之前炫耀出去,谁知道会不会被人使坏。
苏宝忠:“我晓得了我晓得了。”
陈秀云拉着苏宝忠耳提面命了几句,又单独找来苏燕婷,往她手里面塞了两百块钱。
苏燕婷:“妈,你这是?”
“这个钱不能让你来拿,这两百块钱爸妈给你,你哥那边,算他还欠你一百五十,我跟他说要还四百,你哥他人老实,他会慢慢攒着还的,到时候我让他把钱给我……”
“那江戎若是真给你两千块钱,说明他真的会来提亲娶你,这钱你别乱用,都带过去,家里一分钱都不要你的,人家给这么高的彩礼,咱们家拿不出什么好嫁妆,你又嫁得那么远,这钱你带过去,就是你的依仗,免得人家看轻你。”
“你晓得花钱给你哥弄个工作,这钱就莫乱用了,想办法给自己弄个体面的好工作。”
现在工作不好找,一个萝卜一个坑,父母传给子女,旁人想要得到,要么跟人交换,要么就得花钱跟人买一个。
比如有些父母出了事,孩子又干不了这个工作,就会想办法把工作私下卖出去。
苏燕婷出嫁了,户口关系转出去,她就有在城里找工作的资格了。
苏燕婷听着陈秀云嘱托,处处都是为她着想,她心头十分感动。
“你看你,眼睛都红了,经历过之前的事,这次结婚你踏实些,好好跟女婿过日子。”
苏燕婷:“……”
听见陈秀云口口声声喊江戎女婿,她怎么听怎么别扭。
“妈,他都还没来提亲,什么女婿啊?说不定他不来,我白赚两千。”
陈秀云在她头上敲了两下,“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两千都给你了,他人还能不来,不来也把钱还给他。”
苏燕婷:“他钱还没给我呢。”
陈秀云:“你都拿人家多少东西了。”
苏燕婷:“……”她倒是想还给他,可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会缝纫,会厨艺,更擅长做蛋糕点心,有个正经工作靠这些赚钱还好,若是私底下买卖,动静大了被苏玉婷察觉就糟糕了,小打小闹赚钱速度又太慢,还担风险。
再等个两三年,才是发家致富的好时机。
“妈,你真的一分钱彩礼都不要。”
“不用。”陈秀云笑着摇摇头:“你已经给了妈最大的体面!”
“你嫁个好对象,你大哥又能端个铁饭碗,你妈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在陈秀云眼中,电影放映员的工作比两千块钱重要多了,她们乡下农民,要两千块钱又能怎么样?又没有各种票,又不用盖房子,花都花不出去,难道等着被别人“借”走吗?
而电影放映员这种铁饭碗工作就不一样了,那就成职工了,每个月有一份稳定的工资,随着工龄和技术职称提高,还能加工资……这种做梦一样的稳定让陈秀云觉得儿子一生都踏实了。
这么多年靠老天爷吃饭,老天爷赏脸,收成就好,老天爷不赏脸,那就要饿死人的……陈秀云骨子里都在追求一种稳定,宁愿不要大丰收,能每年都稳稳定定的产出,她就谢天谢地了。
“燕婷你这个丫头真机灵啊!还知道顺嘴一问,给你哥弄来了这么好个机会。”
如果不是苏燕婷先做出了这个决定,让陈秀云来选择,就算她知道要招电影放映员,她也没有决断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的勇气,儿子性格弱,再劝她几句,她就错过这个机会了。
苏燕婷:“妈,咱们家以后就有个电影放映员了,咱哥要是掌握了这门技术,把电影放得好,那个好处待遇少不了。”
陈秀云连连点头,脸上笑得跟朵花一样,这个工作工资暂且不提,那是真有面子啊!
普通人也是感恩的,大老远去给人家放场电影,放得好了,人家也记得你的恩;想着下次还请你来放电影,说话待人总是客气些的。
儿子要是干好了这份工作,他们家在村里的地位也就不一样了。
女儿燕婷能嫁个好对象,说出去是很有面子,可对村里人又没什么好处,炫耀多了,只会招来别人眼红;而苏培良真能当上电影放映员,村里的人能受到实打实的好处,多结几份善缘总没错。
燕婷她嫁出去了,说自己娘家大哥是个电影放映员,说出去也有面子,电影可是个稀罕事。
她家燕婷冲动是冲动了些,干出来的是聪明事!
从女儿的房间里出去,陈秀云脸上的笑容还没淡去,就听见苏玉婷跟刚过来的蒋文父女俩道:“那个军官肯定会来娶我姐,他都在电话里答应了,先汇两千块钱过来给我姐,他要是不来提亲,这钱就归我姐,这江参谋长他能不过来吗?两千可不是小数目。”
蒋文:“那个江参谋长真能汇两千过来?万一就在电话里开开玩笑。”
苏玉婷笑道:“这玩笑开不得,我姐可是预先将把钱花了,要花钱给我大哥弄个电影放映员的工作呢。”
蒋文惊了一瞬:“电影放映员?”
陈秀云的脸色登时难看了。
第25章 、占便宜
“培良要当电影放映员?”蒋文脸上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 眼睛里泛着红意。
哪怕听见苏燕婷的对象要给她两千块钱,都没带给他如此大的触动。
尽管蒋文培养女儿用心,可作为一个乡下男人, 儿子才是他的根, 尤其是大儿子,他那边才想给儿子弄个亦工亦农的名额,苏宝忠的儿子竟然要当电影放映员了!
电影啊!那可是电影啊!
女儿远嫁走了, 留在村里的儿子当公社电影放映员,那是多么有面子的事!
蒋文强行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宝忠,咱们兄弟两个, 现在就你混得最好了, 你的子女个个都有出息啊!我是比不得比不得……以后我见到你, 你怕是都不认我这个干兄弟了。”
“我就是苦在老婆找的不漂亮,没给我生个漂亮的大闺女, 你家燕婷是个金凤凰,金凤凰总要飞出山沟沟。”
“当初给咱们算八字的,都说是差不多的命, 认了一棵树当爹,你这个爹认得好, 当初就不该跟你同认一棵树, 一棵树的气运能有多少?一个人占了, 另一个就分不了多少。”
苏宝忠听着他恭维的话,越听越觉得不顺耳,夹枪带棒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陈秀云阴着脸道:“这种时候莫讲那些迷信话, 什么八字先生,八字先生早被抓了。”
蒋文带着女儿离开了苏家, 见人走了,陈秀云瞪了苏玉婷好几眼:“你这张嘴是不是管不住?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
“你姐当初结婚,你硬要在她面前讲曾云军给她妹妹买了多少东西,没给她买,现在你哥好不容易能捞到个好饭碗,你又跑到姓蒋的面前讲讲讲,你这张嘴就是欠打的!”
苏玉婷听着陈秀云的话,心里没什么反应,她觉得她妈就是偏心眼,偏向大哥和苏燕婷这两个二傻子,天天为他俩瞎操心。
就她哥苏培良,这人就是个蠢的,他能当什么电影放映员?当初读书又不好好读,算数算不清,苏燕婷还好意思说自家大哥“有点文化”,真是笑死人了。
她大哥遇见一点困难就退缩,就是个老实当农民的料子,看到什么都怕,到了县城里也做事畏畏缩缩,舍不得家里那点地,真是上不了台面。
哪怕以后真当上了电影放映员,也是在村里丢人现眼,还不如不当。
苏宝忠在一旁劝道:“我跟蒋文是兄弟嘛,让他知道了就知道了,你那么小心做什么?”
陈秀云骂他:“你拿他当兄弟,他拿你当兄弟不?他刚才说得话还不明白,就是在骂你抢他气运,你阻碍了他的运道,他还不搞你?”
苏宝忠嗫喏道:“没那么严重……”
“你就等着看吧!”
陈秀云气得要命,她特别怕儿子苏培良要当电影放映员的事黄了。
苏燕婷给她支个招:“妈,要不这样,你现在去嫂子家把这事告诉嫂子她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