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着,到附近大学转转,说不定能够哄住些单纯的小姑娘,交个女朋友?】
【那天下雨,简陋的工棚让人难受,拿把伞我就出了门。来到公交车站,看着站牌上的名字,找到一个大学名,就上了车。】
【京都对外经贸大学?这个名字一听就很高级,在这里面读书的女生,怕都是高贵的有钱人吧。雨越下越大,我打着伞进了学校,根本没有人管我是谁,走过那条悠静的路,我看到一栋亮着灯的大楼,那里,应该就是大学生读书的地方吧?】
随着缑未平的心声流淌,赵向晚仿佛看到了那一段画面。
【透过玻璃窗,亮着灯的教室看得好清楚。黑板、讲台、粉笔、整齐的座位,一个戴着耳机的女生安静地靠窗坐着。她头微微低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像天鹅一样美丽。我看了一阵,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大雨让大家都躲在屋里。我忽然胆子就大了起来——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就不能试一试?】
【我看到她起身,收拾书包,怕她走掉,便赶紧走进教学楼。保安室正对着入口,不过我看里头有个人趴在桌上睡觉,估计他什么都不知道。我轻手轻脚走过保安室,左转进了走廊,推开教室门。】
【她正站着,背着书包要离开,我俩面对面站着,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我笑着向她问好,说要不要交个朋友,她骂我是神经病,从我身边扬长而过。】
【窗外雨真大,雨点打在窗户上,很响。我看到她那雪白的后颈,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猛地一抬手,一记手刀劈过去,她便昏了过去,软绵绵倒在我怀里。】
【教室里头太亮,外面只要有人经过,就能看到我在做什么。所以我把她抱起,带到楼梯间那个杂物间。我在来教室的路上就留意到了,那里没有上锁,隐蔽、安全。】
【事后,那丫头清醒过来,被我拿起书包里砸下去,书包里的书真重,砸得她鲜血直流,我再用两只手狠狠掐住她脖子,直到她气息都没有了,才放开手。看到她死了,心里有点慌,也没了兴致。我身上穿的这件夹克是最近才买的新衣服,下摆沾了很多血,我怕等下洗不干净,所以起身到厕所,没想到被保安看到,我只好跑了。】
【跑了一半,我淋了个透湿,忽然就清醒过来。如果今晚被人发现我杀了人,只怕火车站、汽车站都会封锁,到时候我就跑不脱了。所以,我又转回去,把尸体抱出来扔进下水道,碍事的书包被我无意识地拿在手里,不知道往哪里扔。】
听到这里,赵向晚已经明白了整个案发过程。
她捏了捏拳头,凤眼里寒光凛冽:“知道吗?其实你把她塞进下道的时候,她并没有死,只是昏迷。”
缑未平呆呆地看着赵向晚:“不可能,当时我明明已经把她砸死了!”
赵向晚的声音冷冰冰,似秋雨打在缑未平的脸上:“法医检查结果显示,她死于溺亡。”
缑未平“啊”了一声,呆呆地看着赵向晚。
【她没死吗?我以为她死了。唉!早知道她当时没死,我何必吓到把她扔进下水道?人没死,强.奸罪判刑,在监狱里待个十几年就能放出来,那个时候我还没老,重新开始,低下姿态,娶个普通女人过完下半辈子,也不是不可以。唉!我聪明一时、糊涂一时啊。】
缑未平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真以为,她当时死了。我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心里还是怕的。看到她眼皮一动,知道她会醒过来,想到她见过我的脸,要是放任她活着,我肯定得坐牢。我还没活够呢,我刚从那个纪律严明、管理严格的军营出来,我不想再进监狱,我想赚大钱,过好日子。”
赵向晚:“所以呢?因为害怕失去自由,所以选择失去生命?”
缑未平被她这一句话噎住,半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是啊,就因为害怕进监狱,所以现在得吃枪子儿,这这这……越想越懊恼,缑未平的话突然变得多了起来。
“当时我把她扔进下水道的时候,以为她已经死了,我其实也不想杀她的,只怪她长得太好看,只怪她太高傲,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不怕你话多,就怕你不说话。
不怕你花言巧语,就怕你一心求死。
只有让你产生希望,再慢慢地、一点点地将这点希望之火掐灭,这个时候你的忏悔,才是真正的忏悔!
赵向晚听到缑未平的话开始变多,双眼熠熠生辉,整个人进入高度集中的状态。
“我听说,你回到偃县之后打算盘一家店面,做建材生意?”
缑未平听她与自己拉家常,一根紧绷的神经突然便放松了下来:“是。”
“国家大搞经济建设,未来老百姓想要住房都要从市场上买,你这个决策非常有远见,不到五年你就能成为县城有钱人,十年之后你应该会把建材生意做到省城,腰缠万贯下扬州,不是梦。你在缑姓家族中,将扬名立万。”
听到赵向晚的话,缑未平的腰杆渐渐挺直:“对吧?我就是这样想的。虽然军队把我开除,但我当工程兵这么多年,对建筑行业并不陌生。京都这三个月我在几个工地打工,看到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我有信心,将来一定能够成为有钱人。”
赵向晚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我们的人生,只要方向准确,勤奋努力就一定会有个好结果。你是个聪明人,善于观察、胆子大、有魅力、敢闯敢干,我们秦队曾经说过,你这样的人才,不管在哪个行业,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够出人头地。”
缑未平的脸上有了笑意,眼睛里也多了一丝光彩:“对吧?我也是这样觉得。我是镇上也有过当兵入伍的人,他们复员回来之后分配到县城政府单位,吃上了公家饭,我读书不行,高中还没毕业就动了当兵的念头。我身体好、有文化,到了军队当上工程兵,原本也有机会考军校当军官,只是我守不住寂寞,违反了部队纪律,被开除了。”
说到曾经的过往,缑未平有滔滔不绝之势。
赵向晚恰到好处地询问:“然后呢?”
往事如风,缑未平略有些惆怅地摇了摇头:“开除了,我的前途在哪里?其实当时我心里还是挺难受的。我没脸回家,索性来到京都,想要找一找未来的路。”
赵向晚道:“你的眼光很准,做建材生意这条路,非常对。我有个朋友做房地产开发,刚一起步就赚了八百多万,这一行真的很赚钱。”
缑未平眼睛一亮:“八百万?!这一行果然赚钱!”
【只要有了钱,什么女人找不到?清纯的、妖艳的、有文化的、懂风情的,任老子挑。】
赵向晚眉毛微挑,这货心心念念的,一直是女人。
赵向晚道:“只要沿着这条路做下去,依你的能力,赚钱根本不是问题。镇上女人漂亮吗?喜欢你的人一定不少吧?”
秦勇兵推开审讯室的门,负责笔录的孙岫忙站了起来。秦勇兵示意他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准备旁听,看看赵向晚这小丫头到底想审问些什么。
没想到一进来就听到这一句“镇上女人漂亮吗?”秦勇兵不由得打量着这个凤眼秀眉的姑娘。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审讯凶犯用的是什么招?
缑未平根本没有留意有人进来,他的心思都被赵向晚的话语牵动:“我刚回家,就有人来找我妈打听,正打算相亲去。我们镇的女人可能没有京都女人那么有见识,但胜在纯朴、温柔。我那天在镇上转了一圈,看到了好几个眉眼漂亮的。”
赵向晚道:“是啊,找一个懂事、温柔的老婆,生两个听话的孩子,等赚了钱……”
缑未平接过她的话,开始畅想未来:“再找两个漂亮情人,走到风月场所,大把的钞票撒下去,要什么女人没有?”
赵向晚突然闭上嘴,抬眸与缑未平目光相对。
缑未平刚刚想得欢乐,突然赵向晚不说话了,这让他有一种拉屎拉了一半被人叫起来的憋屈感,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催促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赵向晚目光似电,紧紧盯着缑未平,眼中燃起熊熊火焰,烧得缑未平突然不知所措起来:“我,我怎么了?”
【我说错了话吗?我只不过是在回忆过去,畅想未来,没有错啊。】
【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做错了什么?】
【哦,对了,我杀了人……】
赵向晚继续等待。
【我杀了人,我被抓起来了,这一切都成了梦。】
【什么赚钱,什么老婆、孩子,什么漂亮情人,这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
如果刚才缑未平的懊恼只是一闪念,那现在的悔恨却是真真实实、深刻无比。他的过去,赵向晚认真倾听、温柔鼓励,他对未来的决策,赵向晚参与谋划、真心夸赞,他对美好将来的畅想,赵向晚比他还要积极,描述出无比美好的画面。
就仿佛时间突然拨了快进键,杀人的那一段被揭过不提,缑未平已经创业成功、家庭幸福、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
画面太美,却被突然按下关机键,不管是谁,都会觉得难受。
缑未平的手开始颤抖,带动双肩抽动起来。有一种尖锐的疼痛感从心脏处传来,刺得他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趁你病,要你命!
赵向晚终于开口说话。
她的声音冷似铁、硬如冰,仿佛锋利的尖刀剜着缑未平那颗本就因为懊恼、悔恨而疼痛的心。
“可惜啊,一切都不存在了。”
“如果你没有冲动杀人,也许现在你已经在镇上盘下了一家店,接受父辈们的安排开始相亲。”
“相到喜欢的女孩,她有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或许不够文雅,但她崇拜你、喜欢你,挽着你的胳膊走在大街上,心里美滋滋的。在她心里,你高大威猛、有能力、有担当,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汉。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你,她会温柔地吻你,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你。”
“这个女孩有着健美的身段,和你的身体无比契合,你们俩结婚后,你会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因为她爱你,她渴望你,她夸赞你,她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缑未平痛得无法呼吸,他原本,真的可以拥有这一切!
“一年后,你们的大儿子出生,看着襁褓中的婴儿,那张酷似你的脸蛋,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的事业越做越大,你有了更多的朋友,缑姓家族的人以你为荣,只要有节日、庆典,一定要请你坐最前面的一桌。”
“你成为创业明星,你上了电视,你有过很多女人,可是你还是最爱你的妻子。她在家里操持家务,为你又生了一个女儿,帮你赡养父母,家里家外处理得周周到到。虽然脸上有了风霜,但是
她的眼睛里只有你,她觉得你是她的天,你是她的全世界。”
缑未平额角青筋暴露,猛地抬起下巴,双手疯了一样砸着铁椅扶手,吼叫道:“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赵向晚冷笑:“美好吗?可惜啊,这一切都不属于你。”
“啊啊啊——”
缑未平开始哀嚎,他想伸出手挽回那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可是……他的手被牢牢束缚在铁椅上,手铐砸在椅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哐!哐!哐!”
每一记声响,都仿佛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痛不可抑。
时间无法重回,失去的便永远失去了!
赵向晚拿出闻倩语的照片,高高举起,面向缑未平。
“睁开狗眼,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杀的人,她的名字,叫闻,倩,语!”
赵向晚的声音里,带着凛然正气,让缑未平的内心产生出有一种无处逃遁的慌乱,逼迫着他不得不抬头看向那张照片。
这是一张闻倩语十八岁时拍摄的艺术照,饶湘坐着,笑得温柔,闻倩语站着,手放在母亲肩膀上。母女俩相依相偎,幸福感满满。
“看到了没?她也是爹生妈养,她也应该有美好的前途!”
“你想开一家建材店,趁着城市大搞建设赚钱;她想出国留学,学好国际贸易专业知识,将来和外国人做生意,赚外国人的钱。”
“你有梦想,她也有!你想找一个爱你的女人结婚,生两个孩子,成为缑姓家族的荣耀;她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生一个漂亮的宝宝,成为父母的骄傲。”
宛如被一支利箭身穿胸膛,缑未平终于感觉到了愧疚。
先前杀人的时候,只知道逞一时之快,只想着奸了也就奸了,不能让她发现不能让她事后报警,不能让她毁了自己的人生。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叫闻倩语?真的是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她母亲,照片上的母亲看着保养得非常好,温婉慈爱。可是那天在公安局门口看到的,却是个面容苍老、头发全白的老妇人。是因为女儿死了,所以难过伤心吗?当时下雨,下得还不小,这个老妇人没有带伞,头发被打湿,好像听到她在骂。她骂的是什么?
缑未平在脑海里努力回想,好像是骂他不得好死?
不用她咒骂,现在的他,还能活吗?杀了人,抛尸下水道,逃逸,他难道还能活下去?
赵向晚继续往他心上扎刀子:“闻倩语原本是打算和室友一起回宿舍的,之所以留在自习室,是因为她还有一套听力测试卷没有做完。这样一个刻苦努力、目标明确的人,是不是和你很像?原本,你和她都将成为社会的佼佼者,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啊啊啊,呜呜呜……”
缑未平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呜咽。
审讯室所有公安干警面露鄙夷:现在哭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赵向晚终于站了起来,站到铁栅栏旁,拉近与缑未平的距离,高高举起那张照片,句句诛心。
“原本你应该家庭事业双丰收,原本你应该前途美好人人称赞。”
“原本闻倩语应该和同龄的女孩子一起读书,一起欢笑。”
“原本你的父母应该以你为荣。”
“原本闻倩语的父母应该为女儿骄傲。”
“可是这一切,这一切美好,都被你毁了!”
“人生只有这一段,永远没办法重来。”
“你这个无耻的杀人犯,到地狱里去忏悔吧!”
明明心脏处尖锐的疼痛不断在提醒缑未平,不要再听,不要再想,做了就做了,没办法后悔。
可是赵向晚的声音却仿佛带着冰冷的杀意,逼得他不敢不抬头,不得不看着那张照片。
泪眼模糊里,缑未平仿佛回到那个雨夜。
如果他只是远远欣赏一下大学校园里苦读的学子,不要靠近呢?
如果他推开门见到闻倩语,客客气气说几句话,哪怕被她拒绝也不要生气呢?
如果他看到那美丽的身段,闻到那少女的馨香,能够压住体内不断叫嚣的冲动呢?
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会在偃县开一家小店。
闻倩语会在大学继续读书、自习。
他会通过相亲认识一个好姑娘。
闻倩语会在校园谈一场恋爱。
原本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人生线,为什么自己非要犯罪?
缑未平低下头,佝偻着肩,将脸埋进那双因为被铐住而不能抬高的双手里,喃喃道:“我认罪,我认罪……”
赵向晚看向负责做笔录的孙岫:“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
凶手虽然抓获,虽然认罪,可是被他杀害的人,却再也活不回来了。
白衫蓝裙。
宛如芙蕖绽放,清冷里飘散着悠香。
走出西山区公安局的大门,见到等在门口的饶湘,赵向晚内心的悲伤终于找到安放的地方,伸臂抱住她,轻声道:“我帮您,帮闻倩语出了一口恶气。”
饶湘紧紧抱着赵向晚:“谢谢,谢谢,你是一个好姑娘。”
蒋汀兰泪如雨下:“向晚,谢谢你。”
书包找到,蒋汀兰终于知道为什么闻倩语会突然起兴周六晚上回家。因为她说冷,想到她只有一件外套,闻倩语打算回家给蒋汀兰找两件旧衣服。
闻倩语怕自己忘记,在英语听力测试卷旁边写了一行字。
——记得给汀兰带外套。
赵向晚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饶湘道:“所有的人生,都无法重来。阿姨您是想悲伤地过完这一生,还是代替闻倩语完成她的梦想?”
饶湘愣愣地看着赵向晚:“倩倩想到国外留学,想从事外贸工作。”
赵向晚道:“您才四十五岁。”人生若能活到八十,饶湘还有三十五年时光。
饶湘的眼中忽然迸射出无比明亮的光芒:“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
赵向晚点头:“只要你想,一切都来得及。”
饶湘颓废的状态终于有了变化,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赵向晚听到她的心声,微笑着直起腰,看向蒋汀兰。
蒋汀兰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挺起腰杆,含泪道:“向晚你放心。”剩下的话,蒋汀兰没有说出来。
有些事,放在心上,比说出来更有力量。
和季昭一起离开京都,坐在火车卧铺车厢里,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电线杆,赵向晚沉重的心变得轻松。
一桩原本会在二十几年之后才能侦破的悬案,因为自己和季昭的介入,迅速侦破。
缑未平没有一丝机会享受人生,他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闻倩语的母亲不会苦等二十几年才等到一个公道,她会有放下仇恨,好好生活。
赵向晚与季昭刚下火车,便被许嵩岭接到重案组,一进办公室便受到所有人的热烈欢迎。
“英雄归来!”
“替我们湘省公安长了脸啊。”
“季昭的画像本事传到了公安部耳朵里,咱们许局长的电话快要打爆了!”
“哈哈哈哈——”
欢笑声、欢呼声快要掀翻屋顶。
回到熟悉的环境,看到一张张熟悉的笑脸,赵向晚感觉心里暖暖的,道:“放心吧,京都警方挖不走我和季昭。”
许嵩岭等的就是这句话,哈哈一笑:“不错不错,我就说嘛,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徒弟,怎么能秦勇兵张张嘴,就挖了过去?”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好棒棒!”
赵向晚迅速转过头,看到一个三岁大小,梳着童花头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粉嘟嘟的嘴,一说话便露出两颗兔子牙,软萌软萌的。
赵向晚有些惊喜,看向刘良驹:“刘师兄,这是你家刘栗子?”
刘良驹一把抱起萌妹娃,笑得眼睛眯缝成一条线:“可不就是我家宝贝刘栗子?来,和赵姐姐打个招呼。”
刘栗子依在父亲怀里,咧开嘴笑了,冲着赵向晚挥挥手:“赵姐姐好。”
赵向晚笑着打趣:“你爸是我师兄,你得叫我姨。”
刘栗子一拧腰:“就是姐姐!”
赵向晚从包里拿出一根糖葫芦,拆下包装纸后递给她:“好乖,姐姐请你吃糖葫芦。”
京都糖葫芦是特产,赵向晚喜欢那种小包装的糖葫芦,便买了一大包准备回来送人。一根牙签串起两颗糖汁山楂,红艳艳、糖津津,酸酸甜甜很可口。
刘栗子一看到糖葫芦,立马笑得也成了眯缝眼,美滋滋地含在嘴里。
赵向晚随口问了一句:“刘师兄,今天怎么舍得把栗子带来上班?平时不都是送幼儿园的吗?”
没想到这一问,引出了刘良驹的满腹心事。
“唉,我老婆不是在三泰路小学当老师吗?平时就把刘栗子送到旁边的三泰路幼儿园上学。这回三泰路小学宿舍楼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学校停课一天,所有老师接受讯问,刘栗子没有人管,我只好把她带回来了。”
赵向晚问:“小学停课,幼儿园应该开学啊。”
刘良驹叹气:“发生命案的那家人,孩子也在三泰路幼儿园上学,三泰路派出所已经立了案,幼儿园老师也要接受调查,我怕没人管栗子,就把她带来了。”
赵向晚“哦”了一声。
听到命案,其余几个来了点兴趣:“刘师兄,来来来,给我们说说?”
何明玉白了他们一眼:“是不是工作狂啊?一听说命案就一个个精神百倍。咱们今天难得清闲,主要是欢迎向晚和季昭,为他们接风、洗尘、庆功,不要在这个时候谈案子,好不好?”
刘良驹一听便笑了起来:“是是是,是我不应该说这些事情。反正这个案子现在是三泰路派出所接手,不归我管,我也乐个轻松。今天呐,我们为向晚师妹庆功!”
赵向晚摆了摆手:“也没什么,这回主要是季昭露了脸,有了他的画像,找线索、寻人,一切都变得容易多了。西山区公安局也豪气,悬赏一万登报,上万份协查画像张贴出去,缑未平的画像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来,他走到哪里都有群众的眼睛盯着,人海战术奏效。”
正介绍着京都之行的经历,有人敲门进来,看到许嵩岭便松了一口气:“许局,三泰路发生命案,派出所那边请求支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良驹脸上。
这不就是刘良驹刚才说的案子吗?
好不容易重案组今天清闲一天, 上头没有派任务下来,正打算给赵向晚、季昭接风、洗尘,哪知道眼看着要下班了, 来这一出?
许嵩岭无奈地看了高广强一眼:“就剩下你们一组有空了。”
高广强毫不犹豫站起:“是!”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体移动, 从刘良驹脸上挪到赵向晚脸上。
赵向晚微笑:“我和季昭没关系的, 案子重要。”
朱飞鹏有些懊恼:“本来还说要请你大吃一顿, 让你好好介绍一下京都那边侦查方法与特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任务了。”
何明玉瞪了刘良驹一眼:“好的不灵坏的灵,就你这乌鸦嘴,一说案子就落我们头上来了。”
祝康帮刘良驹说话:“何师妹你也莫怪老刘, 他刚才不是美滋滋说这个案子归三泰路派出所接手,准备休息休息呢, 哪知道这么快就丢我们重案组来了?”
刘良驹摊开手, 一脸的无辜:“我也不想啊,哪里知道然落到我们头上来?”
许嵩岭满是歉意地看着赵向晚:“派出所那边要求支援, 看来案情很复杂,我们恐怕要马上开始工作了。这样, 我派人把你和季昭送回去……”
赵向晚道:“不用这么麻烦, 我给季总打电话,让他过来接吧。他这么多天没有见到季昭,只怕是慌得一颗心都乱糟糟的。”
许嵩岭想了想:“行, 那你联系吧, 我们讨论案情。”
季昭向来稳得住, 一切听赵向晚安排。
重案组忙重案组的, 他安安静静拿出他的速写本, 开始为赵向晚画像。
自从得到赵向晚的允许之后, 季昭一闲下来就为赵向晚画像。
动态速写, 面容小像,画了一张又一张,如果不是因为人在外地画具不全,季昭已经开始进行油画创作了。
赵向晚刚经历过一起女大学生校园被杀案之后,因为投入了真情实感,赵向晚感觉有些疲惫,想要歇一歇,也就没打算过问这个小学宿舍楼的命案。打电话和季锦茂沟通了几句之后,带着刘栗子在一边玩积木。
刘栗子这一次带了一盒积木过来玩,用不同形状的木头搭建成房子、桥梁、花朵……玩得不亦乐乎。
三岁的刘栗子非常可爱,聪明伶俐,而且嘴很甜,一边指挥赵向晚拿这个、摆那个,还模仿幼儿园老师的口气说“你真优秀!”、“棒棒棒!”、“姐姐你好厉害!”,搞得赵向晚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幼儿园的小朋友,而刘栗子是老师。
和这样的小娃娃在一起,整个人的心神是放松的,不必担心她心口不一,不用揣摩她的真实意图,这种感觉令赵向晚很愉快。
重案组办公桌那边时不时飘来一点两点案件信息,但赵向晚并没有刻意去听,也没有认真去记。
【唉,又是女性受害人,我这心呐……】
——这是何明玉在发感慨。
听到这一句,赵向晚不由得陷入思考。进入重案组这么长时间,也接触过大大小小不少案子,翁萍芳、湛晓兰、魏清婉、闻倩语……受害人多以女性为主,为什么?
从生理角度来看,男女在体格、力量上有明显的强弱之分。男人力气大,女人力气小,有道是“一力降十会”,男女一旦发生冲突,被压制的那一方往往都是女性。比如家庭暴力,通常施暴者都是男人。有没有女性施暴者?有,曾听何明玉说过,一个女性柔道运动员,长年对文弱丈夫施暴。但这种男弱、女强的家庭结构比例很少。
从情感角度来看,女性偏感性,尤其是成为母亲之后,怀孕、生子的磨难让她们更为坚韧、容忍、宽厚。男性现实理性,凡事从利弊视角出发进行分析,在社会结构中处于强势地位。这样的差异让男女之间发生冲突时,女性天然处于弱势地位。
像闻倩语这个案子,男人的性冲动引发惨案,她根本无力反抗。同样身为女性,赵向晚看多了这样的案子,真的会心累。
教育女性如何规避风险,如何保护自己,警方是不是应该组织一下这样的讲座?想到这里,赵向晚拿出本子写了两行字,准备等有时间了找许嵩岭汇报一下。
季锦茂来得很快。
季总虽然平时很忙,但他一向将家人放在首位,接到赵向晚电话之后亲自开车过来,接上赵向晚与季昭之后,直奔四季大酒店顶楼。
这是赵向晚第二次来到四季大酒店的顶楼。
上一次过来,还是因为季昭失踪,正赶上重案组在这里吃饭,所以许嵩岭带着大家一起进行搜寻。
四季大酒店的顶层视野非常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