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南不懂:“为什么骗婚?他有什么问题?”
赵向晚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
孟安南打了个冷颤,上前就是两拳头,狠狠砸在曲又哲脸上:“不要脸!”
◎无数女人梦想中的好男人◎
曲又哲生来爱洁, 发现自己性取向有异之后,在男友的带动之下,生活愈发精致起来。
衣服干净整洁、指甲修剪整齐、胡子天天刮, 头发天天洗, 出门搽香水, 似乎只有这样, 他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活得像个女人一样活得有滋有味。
现在被孟安南二话不说捶了三拳头,眼角、口角火烧燎燎地痛,嘴里有一股血腥味涌上来, 他又干呕了两声。
他干呕的时候,嘴唇微张, 下巴前伸, 右手抚胸,行动举止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娇媚。
龚安怡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 神情有些呆滞。她没有听到赵向晚在孟安南耳边说的三个字,但“骗婚”二字却听得清清楚楚。看到表妹突然动手, 她没有说话没有动——搽香水、过分爱干净、动作这么娘,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龚安怡和曲又哲谈恋爱这两个月,他表现得彬彬有礼,进退有度, 行事大方, 再加上外形俊秀、学历高、工作好、家庭条件好, 各种条件叠加, 让龚安怡有些迷失自己, 以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对象。
但她犹豫的地方在哪里呢?有些话不好和表妹讲, 但龚安怡自己心里清楚。
曲又哲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太生疏、太客气、太守礼了。
虽然说婚前发生性行为是件丑事,会被父母臭骂、朋友指责,但既然是恋人,有些亲密行为总是可以的吧?两个人也有单独相处的时候,拉拉手、搭搭肩、亲吻、拥抱总会有的顺?偏偏曲又哲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太过君子,即使是压马路都不曾主动牵她的手。
看过的爱情电影、爱情小说那么多,不都说男人对性更为主动吗?
龚安怡看到清爽、干净、俊秀的曲又哲,有时也会试探着伸手想要挽住他胳膊,可是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每周他去打网球,也从来不带她,理由是她不会打球,一起过去没办法照顾到她,怕她觉得无聊。
可是除了这一点之外,曲又哲各方面又表现得很好。上班期间会打电话和她闲聊,工作上的烦心事愿意和她交流,带她到不同餐厅尝试各种美食,给她买花、送小礼物,隔两天就会来接她下班、和她一起晚饭、闲聊、逛街,没有一丝不耐烦。
所以,龚安怡才会犹豫。
一方面,曲又哲的暗示、他父母的言语、身边人的羡慕,无一不在给她施加一种压力,劝她接受这段婚姻:她不是大美人,学历也不算很高,家在小县城,父母是普通职员;曲又哲外形气质佳,重点大学本科生,父母是星市机关的中层干部。难得遇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比自己好很多的男人,得抓住机会。
可是另一方面,理智却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再看一看。也许他还没有爱上自己,也许他被父母逼婚不得不应付,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言情小说里不是也有写吗?男人有一个生死契阔的初恋情人,可是这个情人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他,于是男人心如死灰,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亲结婚,但只要那个情人出现,男人立刻就会抛妻弃子。
就因为这个担忧,龚安怡没有马上答应曲又哲的求婚。哪怕曲又哲委屈地指责她不真心实意,哪怕曲家父母对她百般呵护,又是新衣又是金器,她依然没有马上同意,只说再缓缓,要和家里人商量。
今天表妹把同寝室的女生赵向晚带过来,说她很厉害,能够通过人们的微表情行为看透人心,已经协助警方破了几起疑案,这次特地带她过来掌掌眼,看看曲又哲能不能托付终生。龚安怡与孟安南一起长大,自然是信任她的,正好自己也心存疑虑,便欣然同意。
哪里知道,饭还没吃呢,已经动上手了!
龚安怡第一时间选择站在表妹这边,问孟安南:“怎么了?为什么说骗婚?”
餐厅里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孟安南显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压低声音在表姐耳边说:“他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不是只喜欢男人吗?为什么要和自己结婚?
龚安怡像见到怪物一样,快速站起来,绕过桌子和孟安南站在一起,死死盯着脸上满是青紫淤青的曲又哲,声音颤抖:“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曲又哲听到了孟安南的话,恐惧感令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知道了,她们知道了!怎么办?不能让她们说出去,要是说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还怎么做人?杂志社会把我辞退,爸妈在亲戚朋友面前也抬不起头,不能,绝对不能!】
曲又哲顾不得脸上被打,颓然地伸出手,哀求地看着龚安怡:“我没有打算骗你的。我……我会对你体贴,对家庭负责,我们一样会幸福的,是不是?”
龚安怡耻于说出“同性恋”这三个字,眼眶里有泪水在滚动:“幸福?没有一丝爱,怎么可能幸福?”
哪怕九十年代的女性很少接受性教育,哪怕龚安怡家教很严,但感谢电视剧、电影、小说,龚安怡知道,没有爱情的婚姻,也许男人可以,但女人却不行。对于感性、重情的女人来说,不爱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与他一起养儿育女、同一桌吃饭、同一张床睡觉?
哦,不,也许对曲又哲来说,同睡一张床都不可能,他会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回避上床吧?对他而言,娶个老婆,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应付父母的催促,为了堵住亲戚朋友的嘴。
至于这个老婆会不会孤枕难眠、会不会有情感需求,会不会寂寞无助,全不在他考虑的范畴。
为了让未来的妻子不把他的秘密说出去,他学会了很多控制老婆的方法,比如眼神打压、无端指控、各种找茬,让她以为是自己在婚姻中做得不够好,不断努力、拼命改变自己,为了让他满意,让他回家,让他多看自己一眼,将自尊放在地上任他践踏。
龚安怡越想越气,到最后气得浑身哆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被这样一个人欺骗感情,愤怒、羞耻、羞愧……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龚安怡完全忘记这里是公共场所。
旁边桌有人指指点点,悄悄议论。
“怎么这个男的会被打?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那女人的事情?”
“你看那个女的在哭,还骂他是畜生,肯定是男的有问题。”
“男的看着倒是挺绅士的一个人,怎么就……唉!”
旁人的议论声钻进耳朵,曲又哲脸皮火辣辣地痛。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恐惧感将他的心脏死死捏住,让他喘不上气来。
半天,他低下头,哑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分手吧。我以前送你的那些首饰、金器、衣服鞋子我都不要,另外我补偿了两千块钱,行不行?我只求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还要做人,我爸妈还要做人呢。”
【不能让她们再说下去,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堵住她们的嘴。剩下的事情,让简腾去处理。他处理这样的事情很熟练,一定会有办法的。三泰路小学的事,不就是他办的吗?虽然血腥,但好歹没有后顾之忧,不会有人知道我们这群人的存在,我们依然可以活得逍遥自在。】
三泰路小学的事?
赵向晚脑中警铃大作,忽然想起自己十月底从京都回来之后,在重案组听到的一件案子。
——三泰路小学宿舍发生命案,受害人是一位女性。
再结合刚才听到曲又哲所说的话,赵向晚有理由怀疑,这件事与简腾有关系!
处理这样的事情?虽然血腥、好歹没有后顾之忧?
有没有一种可能,一名同性恋骗婚,婚后被妻子发现,妻子愤怒要揭穿,于是找来简腾帮忙处理。
什么处理?那是杀人!
颤栗感,自脚底升起,顺着后脊那一条线直冲上头顶,赵向晚整个人都被震惊与愤怒包裹。
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罪恶!
为了掩盖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骗婚骗生子;
被人发现之后,让同伙出手,把妻子杀害。
这已经超出赵向晚对人性之恶的认知。
那边龚安怡听到曲又哲的话,眼前闪过他父母那两张慈爱的面庞,于心不忍,长叹一声:“算了吧,你的东西我不要,从此以后不要再见。”
曲又哲大松了一口气,满脸感激:“谢谢你,谢谢你,安怡你是个好女孩,只怪我没有这个福气,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赵向晚冷静下来。
绝对不能让曲又哲回去,更不能给他有机会与简腾联系。否则,不仅自己和孟安南、龚安怡有危险,三泰路小学命案的侦破也会受阻。
服务员送上四个人的餐食,食物的香气弥散开来,服务员有些紧张地问:“还,还上菜吗?”
曲又哲哪有心情吃饭?正想买单走人,却听到赵向晚点头道:“上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曲又哲只得点头,食不知味地吃着。
煲仔饭的汤汁淋在香软的米饭之上,被滚烫的煲边激出“滋滋”声响,辣椒炒肉的香味袭入鼻端,赵向晚拿起筷子、勺子,开动。
热乎乎的饭菜下了肚,汤汁浓郁、口味独特,赵向晚的心情好了许多。
孟安南是个直肠子,原本窝了一肚子气,不过看赵向晚吃得高兴,也就跟着坐下来,安安心心地吃晚饭。
龚安怡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到长得俊、能力强、性格好的男人,没想到却是个同性恋,这种感觉实在糟糕,实在没有胃口,随意扒拉了两口便放下了刀叉。
赵向晚吃得快,三下两下吃完,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起身道:“我上个洗手间,你们等我一下。”
曲又哲有心要提前离开,却被赵向晚一眼钉在座位上:“你要是敢走,我就在这里喊……”
曲又哲现在对赵向晚真是又怕又恨,偏偏自己短处被拿捏住,无计可施,只得一边保证自己不走,一边招手叫服务员过来买单。
赵向晚很快就回来。
曲又哲再一次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赵向晚悠然坐下:“急什么?我们聊聊吧。”
曲又哲紧张地问:“聊什么?”
赵向晚抬眸与他目光相对:“你爸妈知道吗?”
曲又哲目光闪躲:“不知道。”
赵向晚嘴角微勾:“哦,那就是知道。”
儿子只爱男人不爱女人,当父母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是捏着鼻子哄眼睛,只求儿子早点结婚生子,以为这样就能修正他的“错误”。
曲又哲如坐针毡。
【这丫头到底想问些什么?有些事能说,有些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简腾说了,我们是一群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他就是我们的光亮,听他的准没有错。什么时候能够离开?我得马上去找简腾,让他帮我出出主意,实在不行……也只能对不起她们了。】
赵向晚问:“你有男朋友吗?”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有些坐不住。龚安怡、孟安南一阵恶寒,摸了摸胳膊,感觉寒毛都竖了起来。
曲又哲的脸胀得通红,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你,你什么意思?!”
赵向晚若要问话,那绝不会让对方有喘息机会。
她微笑道:“别急眼。做了,就不要怕人说。看来,你是有男朋友的。”
曲又哲想站起来,又有些不敢,冷着脸道:“请你,尊重一下人,好吗?”
赵向晚脸上笑意不变,眼中却闪过一道寒光:“尊重?你也知道要尊重别人?骗女孩结婚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要尊重?”
曲又哲刚刚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怒火,瞬间又被她扑灭,苦笑道:“是是是,是我有错,是我有罪。你们骂吧,只要能够让你们消气,怎么骂都行。”
赵向晚问:“你男友,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
曲又哲整个人顿时紧绷起来,牙槽紧咬,目光中投射出怨恨:“你,什么意思?”
赵向晚耸耸肩:“总得把你这些人都揪出来,我才能安心。听说像你这样的同性恋,都隐藏得很深,将来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万一又是一个同性恋,我怎么办?”
曲又哲听她毫不避讳,一口一个同性恋,感觉内心被赵向晚深深地扎了一刀,鲜血淋漓。
他气得浑身哆嗦:“这是我的隐私,我拒绝回答!”
赵向晚将身体前倾,与曲又哲的脸庞更近了一寸,压低了声音:“让我来猜一猜,怎么样?听说你喜欢打网球?我看你胳膊上一点肌肉都没有,只怕是借着打网球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吧?很好,我猜对了。你的男友是网球爱好者?网球教练?哦,看来是网球教练。”
孟安南第一次见识到赵向晚的审讯手段,感觉到目眩神迷。
龚安怡有一种喘不上来的逼迫感,攀着孟安南的胳膊,暗自庆幸被赵向晚问话的人不是自己。
曲又哲嘴唇紧闭,什么也不肯说,但他粗重的呼吸,愤怒的眼神,紧绷的肌肉,无一不彰显着他的紧张与恐惧。
——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什么都知道!
赵向晚还在继续:“三泰路小学有一个网球场,听说你经常去那里?那里是不是你们经常聚会的地方?你男友在那里教体育?嗯,我又猜对了。三泰路小学的体育老师有应该不少吧?六个,七个,八个?哦,原来是八个。你男友今年多大?二十六、二十八、三十?很好,原来已经三十岁。他是哪里人?本地?外地?哦,原来是本地人……”
八选一,三十岁,本地人,信息量如此巨大,分分钟就能把这个简腾揪出来!
曲又哲越听越怕,巨大的恐惧感席卷而来,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多待一秒,他从椅中站起,二话不说就要离开。
赵向晚凤眼一眯,从西餐厅的双人沙发走出,长臂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曲又哲从椅中拖下。
“哐——”地一声响,曲又哲哪知道赵向晚会突然出手。他刚要反抗,却被赵向晚左肘一顶,左腿一压,右手一拧,一把将他双手反剪,整个人扑在地上像只王八。
“啊——”胳膊反剪,肩胛处剧痛袭来,曲又哲再也顾不得被人关注,惨叫起来。
赵向晚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警告:“闭嘴!”
眼睛余光看到朱飞鹏、祝康等人在餐厅门口出现,赵向晚这才直起腰来,安抚脸色苍白的龚安怡:“别怕,我已经报警,不能让其他姐妹被他祸害。”
孟安南一点也不怕,眼里跳动着兴奋的小火苗:“报警好,报警好,这狗东西皮囊好,留着也是个祸害。”
曲又哲听到赵向晚已经报警,恐惧似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终于崩溃,狂叫起来:“你敢报警?你敢报警?你这个骗子!你明明答应过我,什么也不说。龚安怡,你答应过我,什么也不说的。我对你那么好,我爸妈对你那么好,你不能这样毁了我,我还要做人啊……”
看到曲又哲被赵向晚压在地板,嘴里狂喊乱叫,和平时文雅模样完全不同,龚安怡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拉了拉孟安南的胳膊:“咱们报警,是不是有点过了?他,其实也没骗到我,要不就算了吧?”
孟安南“嘁!”了一声,“不报警难道让他继续害别人?你是运气好没有上当,万一他以后学乖了先霸王硬上弓,别的女孩不得不和他结婚怎么办?咱们只管报警,至于他有没有问题,需不需要坐牢,让警察处理去。”
等把人带回市局,一问,朱飞鹏顿时傻了眼:“什么?同性恋骗婚?这事儿……辖区派出所处理不就行了?哪里轮得到我们重案组出马?”
赵向晚摆摆手:“你们先把他控制起来,不要让他联系任何人。我把他带过来,自然有我的用处。”
赵向晚笃定自信的态度,令朱飞鹏下意识地听从,安排好一切之后,几个住在市局的单身汉们围坐在办公桌旁,问赵向晚:“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把老高、刘师兄叫过来?”
高广强、刘良驹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没有住在市局。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因为赵向晚的召唤,其他几个都在办公室,但老高和刘良驹下班回家了。
赵向晚笑笑:“不急,我想先了解一下上次你们接手的三泰路小学发生的命案。”
朱飞鹏看着赵向晚,总觉得她今天的行为有些神神秘秘,心里有点痒痒的,凑近她身边:“喂,一个多星期不见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起来?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吗?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命案线索?我告诉你,最近我们大家都焦头烂额。难怪三泰路派出所要请求支援,这个案子实在是离奇得很。”
赵向晚示意他安心:“今天让你们抓回来的这个人,绝对是案件突破口,你们相信我就对了。但到底如何突破,总得先让我了解一下案件全过程吧?”
何明玉挨着赵向晚坐下:“向晚,我来给你介绍案情吧。”
案情发生在1992年10月底的一个晚上。
三泰路小学位于市委所在地,面向多个政府机关招生,规模很大,是三泰路辖区最大的小学,师生一共两千多人,教学楼、办公楼、体育馆、图书馆、操场、篮球场、网球场……配套齐全。
教职员工一共一百六十二名,共建了四栋宿舍楼。
一栋宿舍楼被称为领导楼,住的都是校领导、高级教师,一共两个单元,三房一厅,南北通透,户型设计很超前。
两栋宿舍楼被称为老师楼,每栋都是三个单元,两房一厅,每户建筑面积六十平方米,也很宽敞适用。
一栋单面走廊式单身宿舍楼,每一层有八个房间,每个房间十八平方米,厕所分设于东、西两头。
四栋楼都是五层,砖混结构,斜屋顶,不上人屋面。这在当时来看,住房条件非常优越,吸引不少优秀教师前来,因此教学质量非常好,远近闻名。
乌菱容,就是其中一名优秀的语文老师。
乌菱容今年三十二岁,丈夫鲍嘉俊是学校副校长,今年三十五岁。两人住在领导楼的五楼,夫妻俩生了两个孩子,第一个是女儿,半岁时意外身亡,后来生了个儿子,今年五岁,就在三泰路幼儿园上学。
乌菱容带的班级今年进入四年级,她不仅书教得好,严中有爱,春风化雨,而且为人和蔼可亲,被孩子们亲切地称为乌妈妈。
这样一位好老师,却在10月26日发现被害。
那一天是周一,他丈夫鲍嘉俊早上七点起床,走出房间之后发现妻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好早餐放在桌上,孩子在房间里喊妈妈,推开妻子卧室,竟发现她倒在血泊之中。
鲍嘉俊吓得魂飞魄散,打电话报警。
三泰路派出所的刑警出动,对现场进行勘查,发现床头处、衣柜上有大量喷溅式鲜血,乌菱容倒在床与衣柜之间的狭长通道,打着赤脚、穿着睡衣,头朝门边,一只手死死抓住床沿。
从这个死亡姿势推测,应该是乌菱容听到动静想要起床查看,却被冲进来的凶犯用重物击打倒在地上,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只手抓住床沿,但显然凶手没有给她机会,继续击打她的头部,这才导致她死亡。
现场门锁没有撬动痕迹,没有发现陌生人指纹,应该是配了钥匙,并戴手套作案。找到一组穿着拖鞋的脚印,客厅也有带血的脚印,但在门口这双带血的脚印随即消失,这说明凶手是穿拖鞋进来,到了门口之后换上自己的鞋子出门。
因为是拖鞋,没有办法确定鞋码大小,只能从步距与步幅大致推测,凶手是一名成年男子,身高1.70-1.80米之间,体重65-75公斤之间。从床头、柜门上的血迹来看,对方力气很大,使用的重物为长柄状物体,可能是棍棒之类。
三泰路小学晚上封闭式管理,大门禁闭有门卫住在传达室,四周有围墙,如果有外人进出一定会留下痕迹。门卫表示自己晚上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应该不是从大门进出。沿着围墙勘察,在操场东南角发现一组球鞋脚印,并有攀爬痕迹,可以肯定有人从这里进出。
经法医检测,死亡时间为晚上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这个时候一般人都已经熟睡。三泰路小学宿舍楼的楼道间装的是感应灯,如果有人上下楼,灯光会亮。楼梯间是那种开敞式的,休息平台装有一米高的栏板,也就是说,只要有人从楼上下来,对面楼的人就能看到。
只是四栋家属楼呈行列式布局,领导楼位于宿舍区的最南面,其他三栋楼都在领导楼的北面。领导楼的楼梯间正对着一大片树林,除非刻意站在树林里观察,没有人能看到楼内的动静。
用学校普通老师的话说:领导楼嘛,进进出出送礼的人多,哪愿意被对面楼看得清清楚楚?
正因为这样特殊的地理环境,警方没有发现那天晚上十一点至十二点有目击者。
听到这里,赵向晚问:“鲍嘉俊那个时间段在哪里?”
何明玉说:“他在办公室加班,一起还有两个老师。据说是为了迎接市里的大检查,需要准备很多材料,一起加班的一个是办公室主任,还有一个是体育老师。校长办公室在二楼楼梯间东侧,那天晚上灯一直亮到一点钟,传达室门卫师傅说的确能够看到里面有人在加班。”
体育老师?赵向晚瞬间警惕起来:“办公室主任参与材料整理很正常,体育老师凑什么热闹?他叫什么名字?”
何明玉回答:“他叫简腾。因为这回市里检查德、智、体三项,简腾是体育组组长,所以参与了这次的材料整理。”
这么快就露出形迹,不必自己一点点引出这条线,很好。
赵向晚继续追问:“加班的办公室与领导楼有多远?”
何明玉拿来一张简易地形图,这是三泰路小学的地图,地图上显示,办公楼二楼到家属区五楼如果抄近路,需要穿过操场、树林,五、六分钟路程。如果走水泥路,则要绕一点路,十分钟左右。
赵向晚道:“能确认,简腾、鲍嘉俊两人一分钟都没有离开办公室吗?”
所有人都看着赵向晚:“你怀疑他们?”
赵向晚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朱飞鹏摇头:“应该不是。一来简腾、鲍嘉俊、办公室主任曾祷这三个人当时都在校长办公室里埋头整资料,互相证明,三人都没离开。二来,围墙处有攀爬痕迹,应该是外人偷偷进去小学,杀人之后从容离开。这说明凶手很熟悉学校地形,也了解鲍嘉俊在加班。三来,上周乌老师掉了钥匙,有可能被凶手捡了去。四来,乌老师房间有翻动痕迹,据鲍嘉俊说,床头柜有一套金首饰被偷,可能是求财。”
仇家报复?意外捡到钥匙闯进抢劫?
线索太多,太混乱了。
赵向晚问:“三人没有离开办公室,连上厕所都没有吗?”
祝康皱眉道:“上厕所的话,那天晚上东边厕所灯坏了,要两人结伴同行,其中一个打手电筒照亮,所以都有不在场证明。”
赵向晚继续说:“如果简腾、鲍嘉俊是一伙的呢?”他俩互相证明,那不场证据就是张废纸。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朱飞鹏道:“那要是这样的话,这个证据暂且可以不管。可是,为什么鲍嘉俊要杀害妻子,简腾又为什么要帮他?”
赵向晚问他们:“你们这段时间调查了一些什么?最终给出的结论是什么?”
何明玉说:“因为简腾、鲍嘉俊有不在场证据,也找不到杀人动机,所以我们把这两人排除,并对乌菱容的社会关系进行梳理,对小学教职员工进行走访调查,找出疑点。最终将嫌疑人锁定为:与乌菱容或鲍嘉俊有仇的人,亲自动手或者雇凶杀人。
鲍嘉俊提供了一些与他们夫妻俩关系不好的人,包括与乌菱容竞争语文年级组组长、高级教师职称的六名语文老师,其中两名已经调离;鲍嘉俊主管学校基建工作,曾因为新教学楼、网球场等项目与施工单位有争执。”
听到这里,赵向晚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多嫌疑人,你们调查得很辛苦吧?”
何明玉点头:“腿快要跑断了,笔录本足足写了两本。”
赵向晚问大家:“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迅速消除了对鲍嘉俊的怀疑?”
这个问题大家都能答,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告诉赵向晚。
“邻居们都说他们夫妻感情很好,从来没有红过脸。鲍嘉俊温和谦逊,事业有成,人前人后提起乌菱容都笑眯眯说我家乌老师。乌菱容有两个关系很好的女友,也都证明了这一点,说乌菱容从来没有说过鲍嘉俊一句坏话,每次提起自家老公都是一脸的幸福,让她们羡慕不已。”
“乌菱容前面不是生了一个女儿吗?鲍嘉俊的母亲过来帮忙带孩子,结果在女儿六个月的时候,乌菱容和婆婆一起,将女儿放在婴儿车里推着出去散步,经过一段下坡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乌菱容手滑松了手,婴儿车滚落下坡,意外而死。因为这件事,乌菱容有一年时间走不出来,整个人糊里糊涂地,鲍嘉俊不离不弃,带着她一起去医院做心理辅导,直到怀上二胎之后,乌菱容才慢慢好起来,开始带班上课。”
“我们调查了鲍嘉俊的社会关系,他洁身自好,从不与女同事嘻笑打闹,也没有出轨迹象。因为是副校长,又主管基建,鲍嘉俊手中权力不小,偶尔出席一些酒会或者其他一些应酬,曾经有承包商想用女人贿赂他,也被他严词拒绝。我们还听学校老师说,有长得漂亮的女老师想和他亲近,也被他拉下脸训斥。”
说到这里,赵向晚再一次看到一个完美男人。
爱老婆、爱家庭,事业心强,尊重女性。哪怕妻子害死亲生女儿,哪怕妻子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依然守在她身边,真正做到了“执子之手,与子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