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读心神探—— by胡六月
胡六月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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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飞鹏挺起胸膛:“是!”

◎三人面临良知与生存的抉择◎
痕迹检验科的结果, 在朱飞鹏提供的不同的奶粉样本里,均检测出有毒有害成份。
这种有害成分能够增香、增稠、提味,却对婴幼儿的肾脏造成极大的损伤, 轻则肾结石, 重则肾积水, 长期服用将影响大脑发育, 导致脑瘫。
检验结果一出,省公安厅领导全体震惊。
这样的毒奶粉,是怎么通过食药监局检测,怎么获得食品批号, 怎么通过工商、卫生部门监管,堂而皇之进入各大商场、超市、小卖部的?
良而康食品集团公司, 那可是全省的明星企业。
董事长冯良康, 出身农家,从一家小小的炒货摊开始自主创业, 逐渐发展成为集团公司,已成为湘省数一数二的明星企业。公司的经营产品从瓜子、花生到各类糖果、果脯、罐头……应有尽有, 逢年过节、走亲访友, 谁家没有买过良而康的食品?
今年年初良而康进军奶粉市场,收购一家奶粉公司,推出的婴幼儿奶粉一上市就受到老百姓的欢迎。正如高盛强所言, 奶香味浓郁、口味好、价格还便宜, 再加上良而康的广告做得好, 一下子就占据奶粉市场的半壁江山。
这样一家发展了十几年的品牌企业, 公然生产、销售伤害婴幼儿身体的毒奶粉, 完全是自毁长城!祸国殃民!绝不姑息!
省公安厅迅速汇报省委, 省委高度重视, 成立专案组,联合工商、卫生、医疗、教育等各个政府部门,开展严查、严打。
一夜之间,所有良而康牌奶粉撤柜。
良而康企业董事会成员全部被带走,接受内部调查。
以奶粉为切入点,赵向晚团队对黄炬、戚宛娟的工作单位进行调查。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今年七月。
高盛强送了两罐奶粉,彭前泽给孩子喝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儿子尿液偏黄、小便时会喊痛。彭前泽找到黄炬,把孩子送到儿童医院进行检查,发现得了肾结石。
黄炬联想到最近接诊了十几起婴幼儿肾结石病例,内心起了疑窦。仔细询问彭前泽孩子的饮食情况,在排除了幼儿园的食物问题之后,黄炬将怀疑的眼光投向奶粉。
彭前泽正好是食药监局的技术人员,便带着奶粉样品进实验室进行检测,检测结果让他吓了一大跳:奶粉里竟然含有毒物!
因为良而康奶粉是高盛强送的,彭前泽担心他会良心不安,选择了隐瞒,甚至连自己的妻子也没有告知。
彭前泽向领导汇报,却被批评擅自利用实验室做私人检测,扬言他若继续追查,便取消他的分房资格。
黄炬那边也遇到了阻碍。
他向科室领导汇报,要求将这起婴幼儿集体中毒事件上报卫生部门,并对良而康奶粉进行彻查。
可领导却让他闭嘴,说事情还未查明,也不一定就是奶粉的问题。黄炬还想说什么,却被领导威胁:还要不要评副高?
黄炬是正规医科专业毕业的医生,医德良好,对患儿温柔耐心,很受家长欢迎。只是因为他没有写论文、没有学术成果、性格耿直不擅逢迎,一直没有评上副高职称。
黄炬与彭前泽都很痛苦纠结,于是找到戚宛娟,希望借助记者的力量对良而康奶粉进行调查、曝光,让民众自发抑制这个品牌的奶粉,以保护好孩子们的身体健康。
戚宛娟开始着手调查。
她拿着记者证来到良而康奶业公司,要求参观生产车间、源头奶农送检流程、检测报告等,直接奶粉质量问题提出质疑。
在遭遇到公司保安的阻拦、威胁之后,戚宛娟复印了患儿的就诊报告,拿出检测结果,怀着满腔的愤怒,写下一篇通讯稿,标题就叫《毒奶粉流入市场,孰人之罪?》
可是这篇稿子,却被主编拦住。
主编说,良而康奶粉所有批文、批号、检测报告都没有问题,婴幼儿身体出状况也只是特例,现在正是扶持地方企业、发展地方经济的关键时候,不能因为一两个医生的话、一两份没有单位公章的报告检测单,将奶粉定性为“毒奶粉”。事情还未查明,贸然报道,将会引来社会上的轩然大波,对良而康的前途、命运影响巨大,甚至可能会引起公众对政府公信力的质疑。
因此,主编将这篇稿子枪毙了。
戚宛娟一颗心似在油锅里煎熬,头发掉了一大把,看着锁在抽屉里不能见天日的稿子,陷入沉思。
彭前泽的检测报告、黄炬的门诊记录,戚宛娟的新闻稿——全都被某些人以权势压下。
他们都有家有口,工作是养家糊口的根本。与领导对抗、与权势作对,会是什么后果?他们心中有数。
可是,毒奶粉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入市场,看着越多肾功能出问题的就诊儿童,听到越来越多对奶粉质量的质疑与抗议,良知让他们无法保持沉默。
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三人面临着良知与生存的抉择。
三人约定,为了保护高盛强,这件事情先瞒着他。
抉择是艰难的。
在犹豫的这段时间里,彭前泽、黄炬、戚宛娟、高盛强先后遭遇意外。
——所有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有人要让他们闭嘴。
省公安厅听完赵向晚的汇报,立刻组织专案组会议,将涉案人员全部抓捕归案。
《星市法制周刊》主编;
儿童医院内科主任;
食药监局检测科科长;
良而康奶业公司董事长,冯良康。
一大堆人落网,从省公安厅到市公安局,全力投入,一定要将毒奶粉事件的社会影响降到最低。
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是社会的未来,绝不允许不良商家将罪恶的双手伸向孩子们!
经检查,新推出的良而康奶粉为了降低成本,先在牛奶中加水,然后再加入某种添加剂,以满足蛋白质含量,并提香、增稠。奶粉投入市场之后,因为价格低廉迅速占领低端市场,赚得盆满钵满。
良而康新品牌奶粉今年年初上市,虽然陆续也有顾客反馈,说孩子喝了奶粉之后小便发黄、浑浊,尿液有小颗粒,但良而康奶业公司不仅没有反省、整顿,反而采取强硬的应对措施,或利诱、或威逼,堵住他们的嘴。
老百姓投诉无门,只能自认倒霉、放弃继续对抗。因此上市近一年,一点负面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可是,戚宛娟差点捅破了天。
如果让戚宛娟在《星市法制周刊》上把那篇文章登载出来,良而康奶业公司将面临极大的舆论危机。
为了让她闭嘴,良而康奶业公司的人对她进行调查,发现她背后有一个四人团伙,医生、食药监局技术员都有参与。高盛强虽然被蒙在鼓里,但良而康奶业的人本着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将这四人视为一个团伙,一定要让他们集体噤声。
死人,才会闭嘴。
雇凶杀人,还是那么精妙的意外制造者,价钱绝对不便宜。
良而康奶业公司的主事人,冯良康必定是最终的决策者。
可是,冯良康嘴很硬。
数次审讯下来,冯良康坚称自己是半退休状态,对毒奶粉一事完全不知情,一切都是产业部、采购部、质量部经理的责任。
至于杀人,冯良康死也不承认。
想要让他认罪,必须找到引线。
但是,许嵩岭派出去追查引线的警察无功而返。
派出所警力出去,拿着画像对汽车站、火车站、机场进行全面盘查,根本没有找到这一家三口。
要么,他们另有车辆接送,走省道离开星市。
要么,他们第一时间登机、上车,在派出所警力到达之前,已经坐上飞机、火车、汽车离开。
赵向晚带领小组成员来到阳光小区,又重新走访解放路附近小区、酒店,最后拿到了引线登记的身份证号码。
登录公安系统进行查找,结果发现对方的身份证是假的。
姓名、年龄、籍贯……全都是假的。
季昭的画像十分传神,但因为要在全国范围进行搜索,宛如大海捞针,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星市公安局发出三千多份协查令,以挂号信的方式寄往全国各地派出所,请求寻找这三个人。
可是,一个月过去,反馈回来的消息令人非常失望。
——查无此人。
时间到了十一月中旬。
第一次遇到季昭的画像竟然寻不到人的情况,特别行动小组五个人都有了挫败感。
坐在新办公室的会议桌旁,朱飞鹏重重一拍桌子:“引线到底是谁?”
朱飞鹏这一拍桌子,声音有点大,季昭横了他一眼。
朱飞鹏看一眼赵向晚,将手掌轻轻放在桌面:“老大,一点头绪都没有,怎么办?”
赵向晚怀孕满三个月,折磨她的孕吐终于结束。不过,前一阵子晨起必吐、闻到油烟味、香水味、鱼腥味就吐,就连坐车颠簸也会吐,这一顿折磨下来,赵向晚变得有些消瘦。她生着一张苹果脸,本来就显小,现在看着只有巴掌大小,惹人怜惜。
虽说季锦茂、赵大翠,再加上四季大酒店的专业厨师团队,都努力做出既合赵向晚口味、又营养美味的食物,但一时半会也没补回来。
看到团队渐渐有些心浮气躁,赵向晚将三张画像挂在白板之上,仔细观察着,并将自己观察的结果说了出来。
从亲密关系来看,可能是一家三口。
母亲一脸愁苦、装扮朴素,扮演的应该是照顾孩子生活起居的角色。
父亲傲然、冷漠、眼神锐利,不太好相与,应该就是那个在对讲机里指挥摩托车手制造车祸的人。
女孩子肤色极白,说明她很少见阳光,长年待在室内,不上学,没有朋友,有可能是一种被囚禁的状态。
瘦弱,眉毛、头发略稀疏,说明她长期营养不良。
身体协调性差,走路的时候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从没开口说过话。这说明她可能受过伤,甚至遭受虐待。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并非一家三口?
母亲只是保姆。
孩子被囚禁。
父亲是真正的主使者,靠制造意外来赚钱。
听到赵向晚的推测,朱飞鹏说:“对!我也怀疑这个女孩子被挟持了,暗杀者就是那个戴礼帽、穿风衣的男人。”
周如兰叹了一口气:“那怎么办呢?如果不是一家三口,那要找出这几个人就更难了。”
祝康思忖片刻,提出了一个建议:“老大,你要不要和那个冯良康聊一聊?如果是他雇凶杀人,说不定能问出点线索。”
赵向晚也想见见冯良康。
前一阵子因为赵向晚孕吐严重,毒奶粉侦查工作由许嵩岭全面主持。
现在赵向晚自感身体恢复,便决定接过手来。
彭前泽、黄炬、戚宛娟三人尸骨未寒,必须为他们鸣冤。
如果不是他们发现得早,恐怕良而康奶粉还会卖给更多的人,会有更多的儿童受害。
如果不是他们坚持到底,恐怕喝这毒奶粉长大的孩子,还会继续喝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赵向晚给许嵩岭打去电话:“许局,请你安排一下,我要提审冯良康。”
许嵩岭关心地询问她的身体,听说现在完全恢复正常,这才安下心来,笑着说:“好好好,我们等你来审他。”
电话里,许嵩岭停顿了片刻,敛了笑容,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向晚,放手去审,狠狠诛他的心!这样的黑心商家,万死难辞其咎!”
赵向晚利落回应:“是。”

冯良康双手戴着手铐,坐在椅中,等待着接下来的审讯。
长年胡吃海喝, 让他的身体不可控制的发福。
奢迷的夜生活, 让他的头顶渐渐稀疏。
从明星企业家到阶下囚, 冯良康心理落差很大。
十月初, 工商联搞庆典活动,冯良康作为工商界代表坐在主席台上,接受着小学生代表的鲜花,发表着激昂演讲, 台下掌声雷动,风光无限。
十月底, 冯良康穿上囚服, 坐在看守所冰冷的板凳上,面无表情地接受一场又一场审讯。
看到赵向晚、朱飞鹏、祝康三人走进审讯室, 冯良康抬头看着领头的赵向晚,内心闪过一丝轻蔑。
【女警察?】
【公安局没人了吗?派个小女警过来问话。】
【该说的, 我都已经说过, 她还能问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听到冯良康的内心独白,赵向晚安心了。
看来,前面十几场审讯已经磨平了冯良康的棱角, 松懈了他的防备。此刻的他, 至少内心世界是敞开的。
朱飞鹏板着脸, 开始例行公事的身份核对。
“姓名?”
“年龄?”
“籍贯?”
“婚否?”
冯良康很配合警方的讯问工作, 有问有答, 态度良好。
前期准备工作完毕, 朱飞鹏看向赵向晚, 示意她可以进入正题了。
赵向晚欠了欠身:“冯良康,你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冯良康眼睛有了些神采。
这个警察问话问得有趣,不问案件,问起自己的名字来。这个名字,可是冯良康人生得意的地方之一。
“是我们村私塾先生取的。”
“有什么含义呢?”
“农村里取名随意,老大是大路,老二是二路,我是家里第三个男孩,小名就叫三路。到了七岁上学堂,老师问我大名是什么,我说不知道,让先生帮我取一个。先生说,那就叫良康吧。良,是好的意思;康,是健康的意思,合在一起,就是希望我将来既优秀,又健康。”
赵向晚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你知道吗?良字,除了表示好之外,还有一个意思……”
接触到赵向晚的目光,冯良康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呼吸不顺畅起来。
“良,指的是善良的人,有良知、有良心的……人!”最后一个“人”字,赵向晚刻意加重了语气。
赵向晚的话,落在冯良康的耳朵里,他听出了浓浓的讽刺意味。他目光移开,不敢与赵向晚对视,内心不再平静。
【善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良知、良心?良知能换饭吃?良心能变成钱?】
【这些警察,天天讲大道理,真是可笑。我活了六十多岁,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人生道理我不懂?】
一个从小摊小贩成长起来,金钱至上的黑心商人,和他讲善良,谈良知,的确没有意义。
赵向晚只不过顺嘴嘲讽一句罢了。
像他这种唯利是图、雇凶杀人的脏东西,哪里配称为“人”?
赵向晚研究过冯良康之前的审讯笔录。
他只承认失察之罪,将奶粉添加剂的过错全都推给了集团公司的相关负责人。
相关负责人再将责任推给奶农,声称是奶农为了谋利,在牛奶中掺水,掺水之后达不到蛋白质检测标准,于是添加工业原料,以骗过公司的质量检测员。
至于公关部门面对顾客意见的强硬态度,冯良康态度很诚恳地自我检讨,说自从企业越做越大之后,有点飘飘然,听不得半点反面意见,以后一定认真整改。
以后?他还想有以后!
冯良康老奸巨滑,当问及认不认识戚宛娟时,他一脸茫然地否认,还振振有辞:记者我见得多了,她是哪一个?
一句话,将谋杀之罪推得干干净净。
搞得办案人员都有些怀疑:有没有可能冯良康真不知情?都是底下人捣鬼?
面对赵向晚的嘲讽,冯良康内心在骂娘,脸上却不为所动,镇静回应:“警察同志,你说得很对。当初开公司的时候根据我的名字,顺手就取了名称叫良而康,一位大师说,这个名字旺事业、旺财运,极好。”
赵向晚凤眼微眯,紧紧盯着冯良康的面部表情,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变化。
在冯良康说话的时候,他的面部肌肉放松,眼神真诚,没有耸肩膀、歪鼻子的小动作。
——经商多年,勾心斗角,冯良康早就习惯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即使是坐在审讯室里,依然心理素质良好。
赵向晚的话语充满嘲讽:“质量优良、有益健康,真是个好名字。”
冯良康看一眼赵向晚,不仅没有感觉羞愧,反而开始了表演:“唉!这段时间我在看守所也在深刻反思,公司忽视产品质量,损害孩子们的身体健康,我这个董事长失察啊。”
祝康负责做笔录,埋头写字。
朱飞鹏则负责对冯良康的微表情变化进行记录。通过他与赵向晚的对话,朱飞鹏对他的基线反应进行分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善于伪装。
话锋一转,赵向晚的眼里透着寒光:“通过制造意外,来达到谋杀的目的,这么精妙的杀人组织,你是怎么联系到的?”
单刀直入。
冯良康心脏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咳,你说什么?什么杀人组织?”
【她怎么知道瑞森是我找的?】
【M国,一对一联系,肉痛。】
难怪凭借季昭的画像没有找到人,原来引线是M国人。
虽然说的是普通话,模样也是华人,但他们拿的是M国绿卡。
那个小女孩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听她说过话,或许是自闭,也有可能是她只会说英语。
一想到市公安局用挂号信发往全国各地派出所的三千多份协查令,赵向晚有一种浪费的罪恶感。
赵向晚冲朱飞鹏使了个眼色。
朱飞鹏立刻来了精神,坐直了一些,双目炯炯,死死盯着冯良康的一举一动,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赵向晚的读心审讯要开始了!
冯良康话音刚落,赵向晚的话紧随其上,宛如战场短兵相接,硝烟四起。
“这个杀手组织,并不在国内,对不对?”
冯良康的右眉不自觉地挑了挑。
看到他这个小动作,朱飞鹏内心充满兴奋,低下头开始记录。
冯良康感觉喉咙口有些发干,快速摇头,话也多了起来:“我可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在这里诈我。通过制造意外来杀人……怎么可能?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赵向晚拿起戚宛娟、黄炬、彭前泽的现场车祸照片,摆在冯良康面前:“看清楚了吗?这三个人,发现了毒奶粉的秘密,决心揭穿。黄炬是儿童医院的医生,他手里有二十多份病历复印件,能够证明良而康奶粉导致婴幼儿患上肾结石。彭前泽是食药监局的检测员,他手上有一份检测报告,证明良而康奶粉里添加了某种有毒物质。而戚宛娟,则深入调查,写出一篇新闻稿,文笔犀利,将良而康奶粉的毒害性、不良后果公之于众,标题就叫《毒奶粉流入市场,孰人之罪?》”
赵向晚再拿出一迭稿纸,字迹秀丽、纸面干净整洁。
文字犹在,音容永存,可是人……却都不在了。
“这样的报道只要在报纸上登载出来,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赵向晚冷冷道:“冯良康,看到这样的文章,你怕了吧?”
雇凶杀人之时,这三名死者对冯良康而言只是符号而已。现在被迫面对这几名死者的照片,听赵向晚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缓缓道来,符号变成了实际存在的人物,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冯良康的眼神变得有些游离,目光从照片上一掠而过,不敢稍做停留。
【不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多管闲事。】
【奶粉有问题,你不喝就是,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大?】
【稿子送到我办公室来的时候,我刚从M国回来,拿着瑞森在威尔顿酒店大堂递给我的名片发呆。】
【十二万美元虽然贵了点,但能够让这些人闭嘴,不留任何后患,值。】
【我也想试试,如果瑞森真有本事悄无声息地让人死于意外,以后我在国内横着走。】
冯良康的内心嘀咕虽然有些碎片化,但只要稍稍整理,就能推出全貌。
与冯良康直接联系的人,叫瑞森,应该就是那个穿风衣、戴礼帽的阴冷中年男人。两人在M国的威尔顿酒店大堂结识,瑞森递给他一张名片,告诉冯良康他可以帮他杀人。
雇凶杀人的费用,十二万美元。
冯良康一开始并不相信,这世上哪有这么厉害的杀手?如果真的能够通过制造意外的方式来谋杀,保证不留后患,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能够一步步走到现在,冯良康绝非良善之辈,讨厌的竞争对手、不听话的下属、不肯配合的政府领导……年纪越大,冯良康越霸道,谁碍他的眼,他就想要除掉。
于是,正好送到眼前的戚宛娟、彭前泽、黄炬、高盛强,成为了冯良康与瑞森合作的实验品。
瑞森为了开拓国内市场;
冯良康想要看看他的本事。
各有各的盘算,视人命如草芥。
赵向晚站起身来,一直走到冯良康的面前。
她个子高挑,虽然现在瘦了不少,但身穿制服的赵向晚依然英气勃勃、正气凛然。
与冯良康只有半米之距时,赵向晚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冯良康,雁过留痕。你的欺骗毫无意义。”
“今年七月至今,你的办公室电话、家庭电话、移动电话……所有的电话记录,我们都有。越洋电话不多,一查便知。”
“四条人命,多少钱?大额金钱流动,银行都有转帐记录。”
赵向晚拿出一张照片,举至冯良康面前。
这张照片,根据季昭的画像制作而成。大礼帽、鹰钩鼻、薄嘴唇、冰冷眼神,一看就知道这人不好相与。
“是他,对吧?”
“警方在机场布控,已经将他抓获。”
“他已经将与你联系的事实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不只在星市杀了人,还在其他几个国家都犯有杀人罪,将引渡回国进行审判。M国没有死刑,他只是受雇杀人,有恃无恐。”
“他已经交代,接下来就得看你了。你不交代,没关系,电话记录、转账记录、他的证词……所有的一切,都是强而有力的证据。”
“我们警方的办案原则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冯良康越听心越虚,额角有冷汗冒出。
照片栩栩如生,完全看不出绘画的痕迹,冯良康第一时间便相信了赵向晚的话:瑞森被捕了!
瑞森被捕,肯定会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推!
是了,他是外国人,M国没有死刑,可是华国,有死刑,而且现在正是严打的时期!
一想到有可能会死,冯良康所有的得意,所有的风光,所有的淡定都归于零。
明明十一月秋凉渐起,每个人都得穿夹衣才能抵御早晚的寒气,可是现在冯良康却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发冷。
越有钱,越怕死。
花钱雇瑞森杀掉自己不喜欢的人,冯良康觉得爽;可现在所有一切罪行都被警方揭穿,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冯良康终于慌了。
朱飞鹏在一旁看得目眩神迷。
赵向晚由杀人在国外这一条线索出发,引出越洋电话、转账记录这个重要证据,再以引线的画像照片为媒介,引得冯良康以为杀手已经被捕,并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实。
生平第一次雇凶杀人的冯良康果然害怕了。
赵向晚走出审讯室。
五分钟之后,她拿着一个袖珍的录音机走进来。当着冯良康的面,放入一卷磁带,打开录音机。
“滋……滋……”
一阵电流杂音之后,对面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是,我在酒店见到冯先生……”
冯良康突然跳起,一把摁下停止键。
他面色煞白,语无伦次:“不是,那个,这样不行。我不是……没有……”
赵向晚冷冷地看着他,眸光幽深、寒冷,如腊月凛冽寒风。
冯良康哀求道:“我,我一开始也只是好玩,我根本就不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杀人方式。”
赵向晚依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自带一股逼人的气势,让冯良康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上窜下跳的跳梁小丑。
冯良康继续说:“我没有想过杀人,我真的就是因为在国外遇到瑞森,他主动走过来说可以帮我清理某些讨厌的人,我就随手接了他的名片。”
赵向晚凤眼一眯:“所以,觉得戚宛娟他们碍眼,你就联系了他!”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接触到赵向晚的眼神,冯良康的内心几近崩溃。刚才他还觉得眼前这个小女警没什么本事,可是现在却后悔自己小看了她。
冯良康一紧张,话就会变多。
“我真的,就是好玩,想试试,没想到钱刚汇过去,他就来了。他说他是一个大学教授,搞了个什么模型,只要他往这个模型里放一颗棋子,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我肯定不信的嘛,说钱不钱的无所谓,就当是交个朋友。没想到他说他有职业操守,讲诚信,拿了钱就会办事,然后就消失了。”
“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我真的,只是好玩,我没想到他会真的杀人。”
赵向晚打断他的自我辩解:“雇凶杀人也是杀人,虽然你没有亲自参与杀人的行为,但对方在授意之下才有所作为,在整个犯罪过程中你是主谋,一般是……”
停顿片刻,赵向晚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
——“死刑!”
唯有死,才让冯良康畏惧。
你和他讲道理,他觉得你幼稚,因为他吃过的盐比你饭还多;
你和他讲良心,他觉得你迂腐,因为良心换不来金钱、权势;
你和他讲社会责任,他觉得你可笑,商人逐利是本性,老百姓的生死算个屁!
唯有法律,才会让他忌惮!
听到“死刑”二字,冯良康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四肢无力,所有的精气神仿佛被抽离出这个身体,死亡的恐惧感,令他再也维持不住刚才的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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