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向晚正要开口说话,季昭却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别急。】
【如果高盛强已经发生意外,我们着急赶去也没有用。】
【设计意外的引线会第一时间撤离,我们加速过去也抓不到他。】
季昭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关心与担忧。
赵向晚左手放在小腹,点了点头:“好,不急。”
急,易生变。
欲速,则不达。
此时此刻,敌在暗,我在明。
一定要冷静。
坐在车中,季昭紧紧握住赵向晚的手,两人一起看向车窗外。
金秋十月的城市,丹桂飘香。
飞速发展的城市,高层建筑一栋又一栋竖立,宽阔的马路、漂亮的招牌、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如此美丽的世界,为什么还会有罪恶的存在?
高盛强是一条重要线索。
只要找到他,就会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人处心积虑要害死彭前泽、黄炬、戚宛娟。而且,还要通过制造交通意外的方式,来让他们死得悄无声息、不让人怀疑。
高盛强如果出事,那这条线索就断了。
二十分钟之后,赵向晚到达鸿运路。
一个不大不小的超市门口,围着一大堆人。
朱飞鹏率先走过去,排开众人:“我是警察!发生了什么事?”
超市门口的台阶上,横着一辆小汽车。
汽车撞进超市大门,被门框卡住,车头已经撞变了形,大门玻璃、货物撒落遍地,一片狼藉。
车门已经撞变了形,司机脑袋耷拉在方向盘上,满头满脸都是血。
地面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他一只手拿着块毛巾按住脑门,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胸口处凹陷一大块,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生命之火在慢慢消逝。
救护车已经赶到,医生扛着担架,把这个男人搬上车。
警车也赶过来,强行破坏车门,将司机抬上救护车。
一个年轻女子急得满头是汗,不停地问:“医生,他没事吧?不会有事吧?”听声音,正是刚才接电话的女子。
完了,来晚了!
赵向晚心中一惊。
对方已经下手,制造车祸让高盛强发生意外。
朱飞鹏冲过去,对着躺在担架上的伤者大喊:“是高盛强吗?”
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那个,我是。”声音停顿片刻,“我是高盛强。”
朱飞鹏、赵向晚、季昭、周如兰快速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
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蹲在一堆散乱的货箱旁边,食指与中指之间夹了一根香烟,却一直没有点上,手一直在哆嗦。
高盛强没有事!
这个数学天才竟然失了手。
赵向晚上前询问,亮出警官证。
高盛强惊魂未定,整个人都在哆嗦, 喃喃自语:“有鬼, 有鬼!”
赵向晚看着他:“什么鬼?”
【一个两个的, 都出了意外, 我们是不是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有鬼吧?我逃得过去吗?】
高盛强内心惶恐,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按了几下, 却因为手虚弱无力,一点劲都使不上来, 怎么也打不着火。
赵向晚心知他现在惊魂未定, 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便冲祝康使了个眼色。
祝康上前, 拿过高盛强手中的打火机,帮他点着烟。
有孕在身的赵向晚后退半步, 屏息躲开烟雾。
另一边, 季昭眸光闪耀,观察着超市的方位。
超市就在鸿运路边,后退红线十米左右。
鸿运路不算城市主干道, 但却是这个城区相对繁华的道路, 两旁住宅小区、商铺不少。
顺着车子开过来的方向, 季昭走了过去, 站在道路与超市的交叉点, 举目而望。
【车从鸿运路南向路口开过来, 车速很快, 预估六十公里每小时。】
【没有刹车痕迹,司机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
【最好的开敞式观测点,就在超市对面的居民楼。】
赵向晚听到季昭的话,看一眼正在猛吸烟的高盛强,知道他此刻需要冷静,便对祝康说:“你守在这。”
祝康道:“好。”
现在高盛强是最大的线索,刚才差点出了意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数学天才会失手,但听到赵向晚的嘱咐,祝康非常清楚一点:必须保证高盛强的安全。
安排好高盛强,赵向晚走到季昭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往对面住宅楼看去:“哪一栋,哪一层?”
哪怕凶手已经逃离现场,现在也是距离对方最近的一次,说不定能够寻找到一丝半点的痕迹。
季昭顺着车轮印走了几步,在脑中飞速计算、推演。他不是数学专业,不懂得什么动态数学模型,但他有超级记忆,能够把所有一切都记在脑中,快速还原。
两秒之后,季昭指着两栋视线完全不被遮挡的居民楼。
【那两栋,三层以上。】
那两栋居民楼,就在阳光小区。应该是个非常成熟的住宅小区,门口人来人往,正三五成群地观察着对面这家超市的动静。
赵向晚立刻叫上朱飞鹏、周如兰:“走!”四个人快速冲上对面马路的阳光小区。
飞速奔跑。
希望能赶在对方消失之前,把他找到!
无数人从身边经过,无数声音涌入脑海。
赵向晚屏气凝神,快速分辨听到的一切,筛选出有用的信息。
“对面发生车祸了,你看到没?”
“唉,好吓人哟,警车、救护车都来了。”
“我看得可清楚了,有一辆摩托车突然窜了出来,把那辆汽车逼得往左打盘子。”
“摩托车跑得快哟,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子,真的是无法无天!”
又是对方惯用的伎俩,通过摩托车这个干扰因素,来推动整个事件朝着交通意外这个方向发展。
事后,摩托车逃逸,这件事由肇事司机承担责任。
可是,被撞死的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魂都吓掉了,没想到那孩子倒是淡定得很。”
“你说的是哪个孩子?”
“就那个来咱们小区十来天,我们统共只见了两面的那个女孩子啊。”
“哦,她啊。老听你们提起,我还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她出门。她冷着脸扫一眼车祸现场,牵着她妈妈的手,坐上车就走,一般孩子哪有那么冷静?”
“对,我也看到了!那孩子上车的时候,甚至冷笑了一声。我看得清清楚楚,她那个表情既像是嘲讽,又像是不屑,完全不像个孩子。”
女孩子。
面对车祸现场,表现得十分淡定。
离开之时,冷笑一声?
——当这些话钻进耳朵,赵向晚停下脚步,脑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她,但凡大妈们觉得不对劲的事情,多半都有问题。
一般孩子看到车祸,都会恐惧,这个孩子却异于寻常。
那,有没有可能,无数警察在苦苦追查的数学天才,其实是个孩子?
思路一打开,所有问题豁然开朗。
数学天才+年纪不大的成年男人。
先前的案件侦破思路都围绕这条线索展开。
但其实这里面也有违和的地方。
——俗话说得好,是金子就会发光。如果真是能够冷静指挥犯罪的成年数学天才,怎么至今依然声名不显?
有没有一种可能,数学天才是一个人,而指挥犯罪的成年人是另一个人?
天才,或许只是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年纪小,善恶观还未定型,将这一场杀人布局视为游戏,因此才会被调查的警察忽视。
前往解放路附近进行拉网式调查的警察,得到的通知是寻找一个成年男子,长期租用某一间临街面宾馆、住房、办公楼,普通话说得很好,使用对讲机设备。
有孩子的家庭租户,直接被自动忽视。
孩子的存在,让调查走上了歧路。
难怪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消息,原来如此。
只不过一瞬间,赵向晚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拦住从身边走过的两个神情奕奕的中老年大妈:“你们好。”
正是上午十点左右,几位大妈身穿着白色太极服,手里拿着红色太极扇,显然是刚从公园锻炼回来。
她们正在讨论今天看到的车祸现场,突然被赵向晚拦住,都转头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的赵向晚:“什么事?”
季昭等人也都停下了急奔的脚步。
老年人喜欢年轻人,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年轻人。季昭容颜昳丽,赵向晚秀美英武,朱飞鹏、周如兰也都外形出色,自带威武正气,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一个胖乎乎的大妈笑眯眯地问:“姑娘,什么事?”
赵向晚问:“刚才听你们提到,有一个看到车祸现场却很淡定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一下子打开了大妈们的话匣子。
“唉呀,你们说那个孩子啊,我知道,我知道,就住我们那个单元,月初一家三口搬过来。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孩子很少出门,也不上学,奇怪得很嘞。”
赵向晚问:“孩子有多大?”
“十二、三岁的样子吧,模样倒是挺周正的,一张小脸白得像雪一样。从来不和人说话,总是待在家里。我有一回在楼道碰到她妈妈,顺嘴问了一句孩子怎么不上学,她妈妈说孩子身体不好,休学了。”
朱飞鹏听赵向晚问得仔细,察觉到了异常,听到赵向晚问:“孩子长得什么模样?她爸妈你们有见过脸吗?”,朱飞鹏很有默契地转身回车里,拿出季昭的画夹子,递到季昭手中。
季昭接过画夹,取出素描纸与炭笔,根本老太太们的描述,将那一家三口画了出来。
女孩,十二、三岁模样,身高一米五左右,肤色白晳,瘦弱,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眉毛、头发略稀疏。身体协调性差,走路的时候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从没开口说过话。
母亲三十来岁模样,有一点发福,齐耳短发,不太爱打扮,穿着老气,眉眼间像是带着愁苦。
父亲个子很高,不管多热的天,总要罩一件风衣、戴一顶礼帽,长方脸,嘴角微微向下耷拉,眼神锐利,鹰钩鼻、薄嘴唇、颧骨高,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季昭的画像将这一家三口勾勒得清晰无比,引来老太太们的惊呼。
“啊,对对对,你这孩子画像画得可真好,六栋402的住户就是这个模样。”
“来了十天左右吧,平时很少见到这一家三口,要不是刚刚他们仨一起出来,拎着两口行李箱着急忙慌地离开,还真是难得见一次。”
“像个隐形人一样,要不是老听住他们对门的刘大姐谈起,说不定咱们小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三个人。”
赵向晚问:“他们三个怎么离开的?”
被问到的大妈们退休之后日子过得清闲,平时总在一起锻炼,最爱家长里短,对小区的八卦事件了如指掌。
那一家三口自认为行事隐秘,殊不知早就被住对门的刘大姐察觉异常,和这些邻居们讨论过无数次。
这就叫做——群众的力量。
其中一个回答:“出租车,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赵向晚问:“看清楚了车牌吗?”
老太太们叽叽喳喳地说开来。
“没注意车牌。”
“是夏利,蓝色夏利。”
“往北走了,不知道他们去哪里。”
终于有人意识到问题,看着赵向晚:“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问这么仔细?”
赵向晚亮出警官证。
“唉呀,你们是警察!”
听说有警察,再看到那金光闪闪的警徽,小区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围了过来。
“我就说,那一家三口不像是好人。”
“啊,对,那小姑娘的妈妈说的是普通话,挺标准的那种,多半是外地人。”
“是不是他们干了什么坏事?那小姑娘不会是被拐卖了吧?你们快点去把他们抓回来啊。”
“我知道他们租的房子是谁的!我帮你们联系,把这些坏人的名字、身份证号码要过来。”
这一刻,赵向晚感觉喉咙口有些发紧,内心有暖流涌动。
老百姓对警察的信任,对坏人的憎恨,让她感动。
明明都是陌生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却有着一种朴素的善良,希望警察能够把坏人赶紧抓住,把受害的人解救出来。
被这么多人围住,赵向晚迅速整理群众提供的信息。
第一,对方是一家三口,其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数学天才极有可能就是这个举止异常的女孩子。
第二,超市车祸发生后几分钟,对方拿着行李坐蓝色夏利出租车离开,往北而去。
第三,对方在小区租住了一个多星期。
综上,根据意外发生的时间,彭前泽、黄炬、戚宛娟分别死于8、9、10月,这家人每次下手之前要观察一个月的时间。
他们或许是计划11月份对高盛强下手,但由于警察介入让他们有了紧迫感,于是匆匆下手,这才导致这一回的失误。
而现在,任务失败,他们会去哪里?
赵向晚与季昭对视一眼。
【离开,他们要离开星市。】
【一次任务、一个对讲机,他们行事谨慎、谋划精密。任务失败,是一种耻辱,他们会立刻离开星市。】
天才的思想,还得由天才来解密。
赵向晚立刻拿出电话,向上级求援:“许局,已经有了引线的画像,立刻派人前往火车站、汽车站、机场,对这三个人进行抓捕。”
许嵩岭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三个?哦,好,立刻派人来取画像,通知各地派出所协助寻人。”
挂断电话,赵向晚留下周如兰跟着社区居委会成员对租户信息进行调查,自己则回到金盛超市,与高盛强见面。
高盛强与祝康站在超市门口。
连着抽了两根烟,高盛强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
听祝康说刚才那通电话是赵向晚打过来的,高盛强紧紧握住赵向晚的手,上下摇晃着,激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谢谢,谢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上午9:10,高盛强站在门口等着货车过来。每天这个时候,供货商的货车会送货上门。金盛超市所在的鸿运路住宅小区多,人流量大,生意非常好,成为多家供货商的大客户,定时、定点、定量供货。
货车来了,高盛强开始帮忙卸货。
大约9:30,货车离开,高盛强弯腰抬起一箱饮料,正准备转身,忽然听到店里电话铃响起,然后是员工小刘在喊:“高经理——”
高盛强只得放下沉重的木箱,抬腿往店里走去。
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车辆的急刹声。
“嘎——”
“砰!哐!”
一辆失控的小汽车像疯了一样,径直撞上超市大门。
高盛强转过头。
帮着卸货的超市员工老王,被撞得摔在一旁,浑身是血。
而刚才他为了接电话,随手放在地面的木箱,已经被汽车撞得四分五裂。
电话,是赵向晚走出彭前泽家之后拨打的。
如果没有这个电话,或者再晚几秒拨打,高盛强已经是一具尸体。
赵向晚的这通电话,就是引线构建的动态数学模型里,最大的变数。
我们通常称之为——偶然。
◎价格便宜、口味好、奶味浓◎
知道赵向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高盛强千恩万谢,将赵向晚等人迎进超市后面的经理的办公室。
热茶、饮料、零食、水果……流水一样地送进来,反正这家超市是高盛强自己家开的, 东西直接从货架上拿。
高盛强还想叫员工送吃的进来, 被赵向晚阻止:“你安静坐下, 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高盛强这才停下, 与赵向晚面对面坐着。
赵向晚跑了这一阵,刚才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现在坐下来了,才发现小腹有些发紧, 后腰发酸。想到大姑的嘱咐,赵向晚双手交叠置于腹前, 开始腹式呼吸, 温柔安抚腹中这个初初萌芽的小宝贝。
季昭站在她身后,感觉到她的呼吸有了变化, 顿时紧张起来,伸出左手搁在她肩头, 轻轻按压两下。
【晚晚, 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一连串的问话,让赵向晚转过头,眸光粼粼, 与季昭目光相接。
“我没事。”
赵向晚的声音温柔而舒缓, 季昭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依然有些不放心。
【问完高盛强, 就回家休息, 不能再奔波了。】
赵向晚笑了笑, 右手抬起, 在季昭搁在自己左肩的手背上拍了拍。肌肤相触,两个人都安下心来。
赵向晚示意朱飞鹏开始询问。
朱飞鹏点点头,看着高盛强:“你和彭前泽、黄矩、戚宛娟是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对吧?”
高盛强一听到这三个人的名字,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全身又开始哆嗦。他习惯性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来,想要压压惊。
朱飞鹏眉头一皱,面容严肃:“请你不要抽烟。”现在赵向晚是重点保护对象,只要有她在,所有人都不敢抽烟。
高盛强只得将香烟收回:“好好好,我不抽。”
朱飞鹏沉声道:“你在紧张什么?”
高盛强搓了搓手:“我跟你们说,这里面有鬼!我真的觉得有鬼。自从七月份和彭前泽他们三个聚过一回,一个接一个地出事,都是交通事故。七月份彭前泽被小货车压死,八月份黄炬被一辆出租车撞死,然后……十天前戚宛娟又被一辆小汽车撞死。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去庙里烧了香,又找大师讨了平安符,没想到今天还是出了事,差点被那车给撞死。”
说到后来,向来迷信的高盛强吓得魂不附体,左右张望,仿佛这屋子里就藏着一个厉鬼,要来找他索命。
“一个人出事可能是意外,两个人出事是巧合,可是三个呢?四个呢?你们真的不觉得这里面太蹊跷吗?肯定是我们无意中惹了脏东西,被缠上了!现在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赵向晚留意高盛强的表情,看他双目圆睁,眉头上挑,眼神里满是惊恐,看来的确是信了鬼神之说。
他的内心,此刻也在叨叨。
【到底是怎么惹来的脏东西?】
【我们四个聚会的时候,谁也没有戴不明来历的古董,也没谁搞什么鬼怪神灵的仪式,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地出事?】
【我就是送了彭前泽两罐新牌子的奶粉,也没干别的啊。】
赵向晚立刻警醒。
挪动一下身体,赵向晚缓缓开口:“不是鬼怪,是谋杀。”
一句话,吓得高盛强“嗷”地一声叫,整个人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谋杀?不是说交通意外吗?怎么可能是谋杀!”
赵向晚没有说话,抬眸安静地看着他。
朱飞鹏在一旁说:“你安静点!我们是公安厅侦查局的,之所以今天给你打电话,过来找你,就是为了揪出这几起谋杀案背后的真凶。”
惊恐之后,高盛强再一次感到庆幸。他重重咽了一口口水,双手合什不断地感谢。
“那,谢谢你们。”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是你们救了我的命!”
知道不是鬼怪、没有恶灵索命,高盛强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转瞬又有了新的担忧。
“警察同志,我就是个超市小老板,既没涉毒,也不涉黄,从来不赌不嫖,老老实实工作,本本分分赚钱。我也不知道什么商业机密,没看到什么黑.道交易,为什么有人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戚宛娟?为什么要杀彭前泽、黄炬?”
想到冤死的三个老同学,高盛强内心的愤怒渐渐开始燃烧,胸脯因为激动上下起伏着,脸色也胀得通红。
“彭前泽和黄炬,我和戚宛娟是同桌,我们四个读高中的时候坐前后桌,下课的时候经常在一起说话、聊天,我们一起偷看小说,一起打扑克牌,当然,也会互相监督背课文、做作业,我成绩不好,他们都会帮我。三年的高中时光,我们四个好得就像亲兄弟一样。”
“戚宛娟是个假小子,最有侠义心肠,我超级崇拜她。只可惜高考我没考好,没考上,回来帮我爸开超市,也没脸追她。”
“彭前泽是农村孩子,人老实得很,但他特别有骨气,成绩也最好。他和黄炬是一个县城考上来的,黄炬家里条件好,一开始两人还有点互相看不惯,后来因为黄炬生了一场病,是彭前泽背着他去医院,又守了他一天一夜,然后他们俩就成了铁哥们。”
“他们仨读完大学之后,都分配回了星市工作,我们四个一年至少聚两回,七月一次,过年一次。不管多忙,大家都会想办法一起吃顿饭。虽然他们当的当记者,做的做医生,但都不嫌弃我这个小商人,大家聚在一起,说起高中时候的趣事,都觉得有意思。”
回忆起往事,高盛强声音开始哽咽:“为什么呢?我们几个都是小老百姓,无权又无势,赚的也是辛苦钱。你们别看彭前泽成绩最好,考的学校最好,可是分配到那个食药监局上班之后,一直过得苦哈哈的,连孩子奶粉钱都拿不出来。”
“黄炬呢,医生说出去社会地位高,其实过得很辛苦,钱也不多。值夜班不说,门诊八小时,他要给几十个孩子看病,累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现在的孩子都是独生子,金贵得很,轻不得、重不得,态度不好还要挨骂,他只有默默地承受着。”
“戚宛娟就更不用说。从小记者做起,摸爬滚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每个月工资也就那么点钱。《法制周刊》我年年都订,就为了看看她的那些文字。她写的东西就像是从她内心里流出来的、最真实的话。
她读书的时候喜欢看武侠小说,上班之后把那份古道热肠、行侠仗义体现在文字里,骂贪官污吏、批奸商恶霸,痛快淋漓。她为了获得第一手资料,曾经爬到深山里采访黑心矿厂,冒着生命危险去食品加工厂拍摄现场照片。戚宛如不怕事、敢担事,她真的……”
年少情怀总是诗,戚宛娟的死对高盛强的打击最大。
“她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记者,也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女人。这样一个好人,为什么会有人害她?”
赵向晚没有说话。
朱飞鹏、周如兰、祝康也沉默不语。
的确,彭前泽也好,黄炬、戚宛娟也罢,他们都是努力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的人。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社会才会不断进步,世界才会越来越美丽。
可是,却有人千方百计要剥夺他们的生存权利,要谋害他们的性命!
赵向晚开口说话,打破了这一份沉默:“你回想一下,七月聚会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高盛强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啊,就是见见面,聊聊天。”
赵向晚见他不提奶粉一事,只得提醒他:“你们之间有没有赠送、交换过什么东西?”
高盛强原本没觉得送出超市的两罐奶粉有什么,但既然警察问起,便老实回答:“有,我从超市拿了两罐奶粉送给彭前泽。他为了买单位的集资房省吃俭用的,儿子的奶粉都停了。我看他过得那么惨,就送了他两罐。”
赵向晚问:“什么牌子的奶粉?售价多少?”
高盛强说:“就最近卖得很火的良而康奶粉,价格不贵,500克一罐,三十八块钱,半斤简易袋装的那种才十八块钱。进口奶粉贵,一百多块钱一罐。中外合资的品牌,也得七十几块。我们今年年初把良而康奶粉摆上超市货架,因为价格便宜、口味好、奶味浓,好多人买。”
赵向晚继续问:“你送了奶粉之后,彭前泽没有说什么?”
高盛强皱起了眉毛:“没有,他没说什么。是奶粉有问题吗?不能吧?奶粉都是孩子们喝,谁敢在奶粉上搞名堂?那不得遭天谴吗?”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倒抽了一口凉气:“啊,对了,彭前泽去世之后,我和戚宛娟、黄炬一起去他家悼念,当时戚宛娟对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她说,良而康这个牌子的奶粉,以后不要再进货了。”
高盛强狠狠地拍了自己一巴掌:“我怎么就没多想一下呢?因为彭前泽这一死,我心里难受得很,听到戚宛娟的话,还以为她是睹物思人,心中悲伤。良而康奶粉是我在彭前泽生前最后送出去的东西,没想到送过去一个月,他就这样死了,唉!我当时胡乱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并没有多问什么。警察同志,你们告诉我,是不是奶粉有问题?”
不等赵向晚回答,高盛强越想越怕:“是不是戚宛娟发现了什么,所以有人要害她?之所以要算计我们几个,是不是因为我们和她比较熟?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牌子的奶粉,我九月份开始就没有再进货了,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问题啊。没有顾客来反应情况,我真的不知道!”
赵向晚看着他:“奶粉有没有问题,目前我们不清楚,还得进一步调查。”
说罢,赵向晚站起身,叮嘱一声:“近期你要注意安全,如果有异常情况,随时向警方汇报。”
走出超市,阳光从头顶洒下。
路面干净整洁,人来人往,一切都看着宁静祥和。
要不是超市门口散乱的汽车零件、碎碎的饮料瓶子、木箱碎片,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恶性.交通事故、一起精心谋划的杀人案。
赵向晚抬起头,迎向那灿烂的阳光,身上寒意渐渐散开:“立刻从不同商场购买几罐良而康奶粉,送到痕检科进行全面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