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读心神探—— by胡六月
胡六月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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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凌深呼吸,化悲痛为力量,双目眯起,眼里闪过愤怒与仇恨。
“赵警官,请你详细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发现云德厚的问题,又是怎么发现谢琳出事的证据?”
赵向晚摇了摇头:“目前只是我的猜想,没有证据。”
雷凌问:“没有证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赵向晚道:“我问云德厚,谢琳是否活着,他的微表情反应超乎寻常。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瞳孔突然缩小,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这代表他的肾上腺素飙升,处于极度恐惧之中。”
雷凌重重点头:“怎么寻找证据?你说,我来做!”

第二天, 人身禁止令批了下来。
有了这张禁止令,朱飞鹏名正言顺地冲着试图靠近的云德厚挥拳头:“滚远点!”
云德厚感觉到了不妙。
刚刚开始邻居报警,他根本不担心。哪怕警察上门, 把他带到派出所, 他依然不害怕。这年头, 谁会管这种家庭矛盾?他又没打骂孩子, 只是关关小黑屋,难道还能把他抓进监狱?
可是现在,情况明显不对。
先是在医院遇到雷凌,这个谢琳曾经的初恋情人, 像要一口把自己吃掉。
接着雷凌请来了赵向晚,外地来的心理专家, 坚决把他赶出病房。
再然后……一纸人身禁止令, 将他彻底与女儿隔离。
这两天,云德厚的心像有猫爪子在挠, 难受得要命,一天到晚瞎琢磨。
一会在想, 女儿不会是透露了什么吧?一会又想, 不可能不可能,女儿胆子那么小,一直在自己掌控之中, 什么也不敢说。
云德厚最后想来想去, 心思慢慢定了下来, 销假上班。就算女儿说了什么又怎样?虐待孩子?根本没有证据。至于谢琳那件事, 早就过去六年, 什么证据就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怕什么!
另一边, 儿童医院里。
谢瑜与谢家父母终于赶到。
风尘仆仆,连行李都没有放下,下了火车就直接来到了医院。
谢瑜个子高、身体壮,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件薄毛衣、夹克衫,看上去十分精悍。
谢父谢康适、谢母柳翠芳都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苍白,皱纹满脸,因为自责与担忧,他们失眠整夜,回忆起女儿的过往点滴,心痛得无法呼吸。再加上一路奔波,疲惫不堪,这让两位老人佝偻着腰,好不容易来到医院病房,双腿有些哆嗦,几乎站不稳。
见到乖巧坐在床边的云洁,谢康适、柳翠芳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哽咽着喊了一声:“琳琳……”
太像了!
那张圆圆的小脸,和女儿谢琳上小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赵向晚与周如兰拿来椅子让两位老人坐下,坐下之后,老人长吁一口气,终于感觉到了双腿的存在。
在赵向晚的开导之下,云洁现在开朗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见人就躲。
她模样乖巧、老实听话,特别讨老年人喜欢,不然也不会得到对门方奶奶的帮助与关心。
见到两个老人老泪纵横地看着自己,云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怯怯地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
只是这么一抹浅浅的笑容,让柳翠芳心如刀绞。自己的女儿,小时候也是这么天真可爱的啊。可是,却因为自己爱面子,害得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此时此刻,柳翠芳无数次后悔,当初怎么就同意了她与云德厚结婚,怎么就在她出国之前不肯与她见面,怎么就不认真看看那封来信?如果自己对女儿多一份关心,多一份呵护,至少……云德厚在害她之前,还会多一份忌惮吧?
谢琳出国六年,自从那封信之后再没有任何消息,自己怎么就心这么大呢?!怎么就因为不耻谢琳抛夫弃女的行为,真的不再管她的死活?
现在看到云洁,柳翠芳一颗慈母心被激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声音颤抖:“洁洁,我是外婆啊。”
云洁瑟缩了一下,看向赵向晚。
【爸爸说,我有个狼外婆。】
【妈妈也说过,外婆很凶的,经常拿铁尺子打她手板心,还吼她。】
这世间,有因有果。
虽然不知道柳翠芳与女儿谢琳之间的故事,但谢琳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的原生家庭绝对有很大的影响。
赵向晚对柳翠芳说:“别着急,洁洁还在接受心理治疗,你们耐心、温和一点。”
柳翠芳听到“心理治疗”这四个字,心里更加难受,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不急,我们不急……”
谢琳性子倔强、经常与母亲起冲突。家长权威很浓的柳翠芳对女儿的教育方式通常都是不听话就打手板,很少认真倾听女儿的内心所想。
可是现在,柳翠芳后悔了。真希望时光能够重新回到过去,抱着执着、倔强的女儿,说一声——
对不起。
谢瑜与父母见过云洁,了解到事情的经过,三个人同时开口:“报警!”
家属报警,谢琳失踪立案。
雷凌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申请传唤令、搜素令。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
邮局宿舍楼里,灯火次第亮起。
蹲守在楼下的雷凌抬眼看到最后一栋203房间灯一亮,立马下令:“走!”
雷凌带着大吕、小伍,赵向晚带着祝康,五个人快速上楼,敲开203的房门。
云德厚刚刚在外面小餐馆吃了饭,又晃到医院附近转了转,可是刚刚靠近儿童医院的大门,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吓得心脏砰砰跳,慌着回了家。
谢瑜,他怎么来了?
谢家人不是再也不愿意理睬谢琳,对自己充满愧疚吗?怎么到了瑶市,却不和自己联系,径直去看云洁?
他们不会把云洁带走吧?
不行!绝对不行!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云德厚心慌意乱地在家里到处乱翻。他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床头柜的抽屉、衣柜,嘴里喃喃道:“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终于,他镇静下来,走到云洁的房间,在床头角落里找到一个看上去很旧的芭比洋娃娃,紧紧地拿在手里。
敲门声一响,云德厚的心漏跳了一拍,回了句:“谁呀?”顺手将手中芭比娃娃放在餐桌上,走出去开门。
见到雷凌,他那张笼罩着阴云的脸上,透着愤怒与仇恨,这让云德厚察觉到不对劲,决定先下手为强:“雷警官,人身禁止令你都走后门让法院开了,还想怎么样?就为了我教育孩子不得当,你要赶尽杀绝吗?”
对门的方奶奶听到动静,开门来看热闹,看到五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出现在楼道,心里也有些狐疑,走过来询问:“警察同志,是出了什么事吗?”
雷凌亮出传唤证,让云德厚签字,并解释原因:“谢琳的父母已经报警,称女儿失踪六年,我们警方现在开展调查,请你配合。”
方奶奶一听,眼睛瞪得老大:“谢琳?她不是出国了吗?”
雷凌没有说话。
云德厚定了定心神,不得不打叠起精神来,配合着签了字,走出屋,正要关门,却被雷凌一把挡住门板。
云德厚的眼神闪烁:“你要做什么?”
雷凌再取出搜查令:“对不起,我们要对谢琳曾经的住处进行搜查。”
云德厚身体一侧,死死挡住门口:“你神经病啊?谢琳已经走了六年,这里早就不是她的住处。更何况,我和她已经离婚,你们搜我的房子做什么?”
搜查令清清楚楚摆在云德厚眼前,他再挣扎、反抗也没用,只得眼睁睁看着雷凌踏入房内。
赵向晚抓住云德厚胳膊,将他一把推进屋内,厉声道:“你就在这里看着,别乱动!”
赵向晚陡然突破云德厚设置的亲密距离,这令他全身都开始紧张。
警察招呼不打就上门,所有证件都准备得齐全周到,这让云德厚感觉有一张天罗地网笼罩下来,让他无法逃脱。
云德厚内心里那一滩污泥,开始咕咚咕咚冒气泡。
【洁洁对警察说了什么?】
【孩子话,警察也信?】
【我割了那贱人的肉,剁成肉丸子喂洁洁吃了又怎么样?那是她妈妈的肉,吃下去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多好,哈哈哈哈……】
近乎疯狂的狂笑,让赵向晚反胃。
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该死!
【我只带了她脸上两小块肉回来,早就吃完了,你们查啊,能够查出什么端倪来我就佩服你们!】
脸上两小块肉?
赵向晚强忍着恶心进行分析。如果只带回来肉块,吃完了就什么痕迹都没有。
时间过去六年,还能有什么证据?
云德厚的杀人行为是在京都完成的,在瑶市这间小屋里,能够找到什么证据?
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棘手。
雷凌带着小伍、大吕戴上手套,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搜查。
赵向晚站在云德厚面前,目光里淬着刀光剑影,声音严厉而快速:“这个屋子里,谢琳无处不在,是不是?”
云德厚心中一惊,身体向后退了半步。
“这个屋子是我们结婚之后单位分配的住房,所有的家具、装修都是我们俩一起做的,哪怕离了婚、哪怕她出国之后不再与我联系,这个屋子里依然透着她的气息,难道不对吗?”
狡辩得真好!
赵向晚往左斜向跨出半步。
云德厚如影随形一般,又挡在赵向晚面前。
高度紧张的云德厚,内心的思想毫不遮掩地冒了出来。
【不能让她看到。】
【绝对不能让她看到。】
【这个女人的眼睛有毒!】
赵向晚抬手,一把扣住云德厚的肩膀,双手一错,云德厚被他推到一边,露出他身后的餐桌。
只是一张桌子……而已。
赵向晚一步一步靠近餐桌。
她感觉得到云德厚屏住了呼吸。
听到了云德厚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不要——】
在这声凄厉的心声传到耳边时,赵向晚拿起了桌上那只可爱的芭比娃娃。
二十厘米左右的身高,娇小玲珑,身穿碎花小围裙,牛仔小短裤,两只小脚上还穿着白色靴子。肉色的皮肤,蓝色的大眼睛、红嘟嘟的小嘴,蓬松的麻花辫子,辫子末端的发圈上有两颗米粒大小的白色珠子,看着十分精致可爱。
赵向晚将娃娃拿在手中,翻天覆地地查看着,淡淡道:“这是八十年代末期,中外合资的玩具生产线生产出来的洋娃娃吧?一个不便宜呢。”
云德厚感觉喉咙很干涩,他咽了一口口水,赶紧解释:“这是我买给洁洁的礼物,她很喜欢。”
赵向晚瞟了他一眼:“你紧张什么?”
云德厚哪里敢承认自己紧张,他干笑着说:“我紧张什么。只是,你们警察说搜查就搜查,到处翻我的东西,我当然不高兴。这个娃娃是洁洁喜欢的玩具,你拿着它做什么。”
赵向晚还在仔细查看,思索着云洁说过“妈妈就藏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到底指的是什么。
人体组织,有什么是可以藏在家里每一个角落的?
赵向晚用手拨弄着洋娃娃的眼珠子。
树脂材料,没有问题。
布料是否是谢琳离开时所穿,不得而知。即使是,也不能成为有效证据。
赵向晚眼睛一亮,用手抚过那蓬松的麻花辫子,触感丝丝缕缕,如真实头发一般。
可是,赵向晚的眼眸又随之一暗。
如果头发是剪断而非拔下,不带发根的头发没办法进行DNA检测。
赵向晚拿着这个洋娃娃左翻右看,云德厚心里一直在打鼓。高度紧张的他,内心那滩烂泥里的心声咕呼咕咚地往外冒。
【她不会发现了头发的秘密吧?】
【现在警察会检查那个D什么A还是B,会不会查出来是谢琳的?】
【还有那珠子……】
听到这里,赵向晚终于放下心来。看来,云德厚还不知道没有发根的头发查不出来?挺好!还有珠子……管它是什么,先带回局里请物证科的同志查一查。
瑶市没办法做DNA检测,那就送到省厅刑事鉴定中心,找苗慧帮忙。
赵向晚取出一个物证袋,将洋娃娃放了进去。
云德厚呼吸一滞,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只能不停地重复着:“那是洁洁最喜欢的玩具,你收了它做什么?”
雷凌拉开厨房冰箱里的冷冻室,每袋冻肉都取了样,装进物证袋。又在每个房间里寻找可能的人体组织,以及与谢琳有关的文件资料。
包括,户口本、离婚证、离婚协议等。
走进云洁的房间,雷凌倒抽了一口凉气。
冰冷、寒酸、阴暗。
三月这么冷的天,冰冷的床板上只有一床薄被子,枕头看着也有些时间没有洗,脏兮兮的。
屋子里除了一张小木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之外,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红漆马桶。
虽然马桶清理干净了,但空气里依然飘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这哪里是个天真孩童的房间?
简直像旧社会的监牢。
雷凌一个没忍住,咬着牙骂道:“云德厚,你就这么照顾孩子的?”
小伍也看不过眼,骂了一句:“这还不是虐待?畜生!”自己的房间温暖如春,干净清爽,孩子的房间却冷如冰窖,他还好意思说云洁是他的性命?
云德厚继续狡辩:“洁洁这段时间不是住院吗?这屋子我就没有打扫。我是男人嘛,哪里能像女人一样细心能干?你们要怪、要骂,就去骂那个狠心把洁洁抛弃的妈妈!”
话音刚落,一道旋风刮过。
一个人影猛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一拳头过去,狠狠砸在云德厚脸上。
“嘭!”
地一声响,云德厚措手不及,被打得整个人后仰,鼻血长流。
“嘭!”
还没来得及哀号,又是一拳头过来。
云德厚一只眼睛被捶中,痛得惨叫起来:“啊——”
雷凌快速出手,一把拦住疯了一样、还要继续痛揍云德厚的人:“谢瑜,你冷静一点!”
谢瑜双手紧紧捏拳,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他的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看着云德厚:“你这个畜生!你把我姐还给我!”
云德厚看清楚打自己的人是谢瑜,顿时面色一白。
他一只手捂住青紫的眼睛,另一只眼睛紧紧盯着谢瑜,心脏狂跳。
【真的是他!他来了。】
当年云德厚追求谢琳,所有人都觉得云德厚是个老实、腼腆、善良的老好人,只有谢瑜嗤之以鼻,暗地里警告过云德厚,不要耍滑头。
谢瑜是体育生,学自由搏击的,一拳头过来,云德厚根本吃不消,因此整个谢家人,他不怕岳父岳母,就怕谢瑜。
谢瑜力气大,雷凌与小伍两个人拼了老命才把他拦住。
云德厚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是却一个屁都不敢放,只敢哆嗦着说:“谢瑜,你,你姐已经和我离婚了。”
谢瑜大吼一声:“就因为离婚,你就把她杀了?我告诉你,杀人偿命!!!”
云德厚阴险狡诈,看着好像挺狠毒,实际内心是虚的,他只敢虐待孩子,见到凶悍的谢瑜,却根本不敢反抗,嗫嚅着说话:“没有,没有,我没杀人。你姐出国了,你爸妈不是还收到过她从国外寄回来的信吗?”
谢瑜心里恨极了云德厚,根本不听他的狡辩:“我姐要是活着,怎么可能只寄一封信回来?先前那封信,是你让邮递员送过来的吧?就是你捏造的!你肯定在我姐一出瑶市就跟了上去,路上把她杀了。”
再怕谢瑜,当着警察的面,云德厚也绝不可能认下杀人罪名,当下便叫起屈来:“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姐崇洋媚外,抛夫弃女,拿着我卖房子的钱买了出国的机票,六年前一走了之,不和所有亲人联系,那是你姐没有良心。你反过来说是我杀了她?谁看到了?谁看到了?”
二楼的动静太大,邻居们都围了上来。
听到谢瑜的指控,一时之间面面相觑,悄悄议论起来。
一开始,大多数人都觉得不可能。
“不会吧?小云平时工作本分、为人老实,怎么可能杀人?”
“对啊,明明是谢琳不对在先,一去六年,连个消息都不给家里人,怎么现在谢家人反过来冤枉是云德厚杀人?”
可是,看到面容严肃进门搜查的警察、一脸愤怒的谢瑜、被打了也不敢还手的云德厚,慢慢地,邻居们想到了许多细节。
“欸,你们说,小谢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我记得谢琳走后,小云就把洁洁丢给方奶奶,请了三天假出去了一趟,说是要追到机场把谢琳劝回来。会不会……因为没有劝回来,所以动了杀心?”
“谢琳别人可能不会联系,但洁洁是她的亲骨肉,按理也该写封信回来问问情况。娘家人就算烧了一封信,她还是可以写第二封、第三封信的嘛,可是偏偏一点消息都没有。不会真的是出事了吧?”
要是群众的心思也很奇怪。
先前谢琳坚决出国,一办下签证就与云德厚离婚,拖着箱子离开这个小区的时候,三岁多的云洁跟在她屁股后头边哭边喊,哭声凄厉,令人不忍直视。
那个时候,人人憎恨谢琳,都骂她不要脸,为了出国连女儿都不要。大家对云德厚无比同情,觉得他是个可怜人,即使对女儿有些疏忽,也能够原谅。
可是现在听说谢琳可能早就被云德厚杀害,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骗取大家的同情,大家的愤怒迅速被点燃,转而开始唾弃云德厚。
就连方奶奶,也开始气得直跺脚:“小方啊,你要不得咧~怎么能够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谢琳再不对,她也已经和你离婚,跟你没有关系,你去害她做什么?你恨她就恨她嘛,干嘛要欺负洁洁那个可怜的孩子!”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聚在门口,听着他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自己家里的事情,云德厚又羞又恼,大声叫了起来:“我没有杀人!是谢瑜血口喷人!”
赵向晚忽然扬起手中证物袋。
透明的袋子里,装着那个洋娃娃。
“你没有杀人?那这个娃娃的头发为什么是谢琳的?”
赵向晚的声音清澈似泉水,却又冷冽如寒风,当她的话语传到每个人的耳边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洋娃娃。
云德厚感觉头顶有一道闪电劈下。
赵向晚的声音明明不大,落在云德厚的耳中却宛如巨雷轰鸣。
这一刻,云德厚有一种溺水的窒息感。
灭顶之灾。
赵向晚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是说,瑶市地方小,舆论的影响力特别大吗?
那就不要去审讯室,我们就在这里,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云德厚进行审判!
云德厚在乎心理距离。
云德厚在乎大家的议论。
非常好,那就让群众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对云德厚施加心理压力。
“我杀了你——”
一声巨吼,谢瑜冲开雷凌的阻拦,冲到云德厚身旁,狠狠一拳头直袭他面门。
“噗!”
一口血沫飞出,几颗牙齿自云德厚嘴里飞出。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牙齿,再看着洋娃娃蓬松的麻花辫子发梢上装饰的白色珠子,赵向晚内心有了一丝明悟。
云德厚被谢瑜这一拳头打得摔倒在了地上,痛不可抑,气喘吁吁。
赵向晚弯下腰,目光似刀,盯着满脸是血的云德厚,将洋娃娃送到云德厚面前,一字一顿地说:“这珠子,是用谢琳的牙齿磨出来的吧?”
楼道里,响起一阵惊呼声、尖叫声。
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响。
前面两栋楼的住户也都跑了过来,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楼梯口站满了人,乌泱泱一大片人头,看上去没有一百个,也有六、七十号人。
云德厚脑中还有一丝清明,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赵向晚直起腰来,目光扫过看热闹的人群,大声道:“云洁告诉警察,你在家里长期威胁她,说妈妈就藏在家里,如果她不听你的话,妈妈就会过来把她吃掉,是不是?”
云德厚的耳朵开始嗡嗡地响,眼前一阵发黑。
赵向晚高高举起那个洋娃娃:“谢琳的确就藏在家里,不过,她只有头发与牙齿留在了家里。你把谢琳杀害,却将这些战利品带了回来,是不是?”
人群里有一位领导模样的人说:“云德厚!警察问你话,你老实交代!现在警察的刑侦技术很先进,牙齿、头发是谁的,用DNA技术都能检测出来。”
方奶奶站得最近,走上前啐了云德厚一口:“呸!你赶紧说清楚,人不是你杀的!”
有人在喊:“我们邮局这么多年来,没出个一个坏蛋,云德厚你赶紧老实交代,谢琳是不是你害的?”
“对!坦白才是你唯一的选择!”
群众愤怒的呼声越来越响,似海啸一般,把云德厚压在水底,完全喘不上气来。
“造孽哦,谢琳离开他是对的,杀了人不够,还拿头发编辫子、牙齿磨珠子,摆在家里给孩子当玩具,好恐怖。”
“我要是谢琳,根本不可能嫁给他。”
“要不是他会哄人,说什么全力支持谢琳的梦想,谢琳那么漂亮、洋气的一个英语老师,家里条件又好,哪里看得上云德厚这么个穷小子?”
谢瑜还不解恨,想要上前踢云德厚几脚,却被赵向晚用严厉的目光制止。
此刻正是审讯最关键的时候,把云德厚打残了、打昏了,你是泄愤了,但审讯怎么继续?
赵向晚弯下腰,在云德厚的耳朵轻声道:“听到了没?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当年谢琳之所以嫁给你,看中的便是你能支持她出国,可是等到有了孩子之后你却反悔了,百般阻挠。谢琳离开你,是对的!像你这样无用、无能、却又自私、卑劣的人,哪个女人愿意和你一起生活?”
赵向晚的话,似利剑刺入胸膛,把云德厚那敏感的自尊扎得粉碎。
云德厚缓缓抬起头,眼睛里闪过嗜血的疯狂。
【那个贱女人想要离开我?做梦。】
【我剁了她的手指,刮花她的脸,敲碎那口牙,丢在铁峰水库里,就算尸体浮起来,谁能知道她是瑶市的谢琳?】
【手指我埋在墙根下,有了肥料滋养,那爬山虎长得多好。】
【牙齿我磨成珠子,撒在家里的衣柜、抽屉、床底下,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这样,她就永远和我、洁洁在一起,再也不会分离了。】
重大线索:铁山水库、手指、牙齿。
终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到云德厚的心中所想,赵向晚心中大定。
她缓缓直起了腰,对祝康说:“做笔录。”
祝康和她配合默契,立刻从包里掏出笔录本,蹲在一旁开始准备做记录。
赵向晚居高临下看着云德厚,嘴角噙着一个嘲讽的冷笑:“云德厚,老实交待你的罪行吧,你所做的一切,已经藏不住了。”
云德厚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迎上无数双熟悉的眼睛。
这些都是平时对他笑脸相迎的同事、邻居、熟人,可是此刻,他们的眼睛里带着疏离、冷漠、嫌弃与厌憎。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没有人会相信我。】
【我的工作、未来、前途……一切都毁了。】
此时此刻,云德厚知道,自己完了。

看到云德厚那苍白的脸庞、躲闪的眼神, 邮局宿舍楼的住户们都愤怒了。
群众的怒斥声如浪潮一般扑向云德厚,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杀人偿命!”
“让他交代罪行。”
“他是个魔鬼, 不配做人, 滚出我们邮局!”
赵向晚看着云德厚, 目光里带着凛冽寒意。
云德厚抬起手, 抹去嘴角血迹,看着手背上的鲜血,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他这一笑, 牙齿缝里还渗着血,看起来很瘆人。
云德厚出生在瑶市旁边的一个小镇, 他是独生子, 从小家里穷,父亲瘸了一条腿, 母亲智力有些小问题,这样的家庭让他从小就敏感而自卑。
不过, 父母对他这个儿子却是百般呵护, 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他也争气会读书,顺利考进邮电学校, 毕业后分配到了邮局工作。
人生的顺利, 让他的内心有些膨胀, 一心要在瑶市找个家庭条件优越、形象气质俱佳的老婆。遇到谢琳之后, 他知道机会来了。
谢琳长相出众, 在瑶市中学当英语老师, 父母是高级知识分子, 家里只有两姐弟,这样的条件即使放在省城,也是绝佳。
为了抱得美人归,云德厚放低姿态,事事顺着谢琳,就连一般人不能理解的出国梦想,他都不停地肯定与鼓励。这让经历过父母反对、男友分手的谢琳对云德厚的观感渐渐变好,两个人就这样谈起了恋爱。
同样地,云德厚在谢家父母面前表现得态度十分诚恳,一上来就将家庭情况交了个底,并声称父母虽然残疾,但做小生意赚钱养家,在镇上买了房子,能够自力更生,不需要自己负担。他也说自己配不上谢琳,但他会对谢琳好,对谢琳的家人好,还说将来谢瑜可以安心出去闯世界,自己留在这里侍奉二老。
云德厚的纯朴、坦诚、热情,让谢家父母感动,就这样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结婚后,谢琳很快怀孕,等云洁一生下来,她就开始筹备出国事宜。云德厚一开始以孩子还小,离不开妈妈为由哄着谢琳留了三年,直到孩子三岁可以上幼儿园,谢琳联系好了学校、办好了签证,再一次提出出国。
屋漏偏逢连夜雨,云德厚父母煤气中毒身亡,云德厚回到小镇,办理了父母的后事,将小镇住房卖掉,回到瑶市,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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