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肖萌萌,就连石永年都不知道自己在倔强着什么,明明他从来都不是个有骨气的人,面子比抹布还放得下去,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理智告诉他,现在跪地认错是最好的方式。
可是这往常比羽毛还轻的膝盖,就是弯不下去。
石永年想守住他最后那一丝丝尊严,一块月饼就算全都被掰碎了,但掉在地上不还剩些残渣吗?渣就渣吧,就算是那么一丁点碎末他也想握住,如果他真的连这点自尊都抛下了,还做什么人啊?
石永年看着近在咫尺的于笙,还有她身侧硬邦邦的拳头,认命般地闭上了眼,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暴揍,他现在很清楚了,于笙他打不过,他也没力气逃跑,除了挨上一顿暴揍没有别的选择。
或许等他真的被揍上一顿后,就能想开了吧,重新做回一只没骨气的狗腿子。
石永年闭上眼颤颤巍巍的等了半天,一直没等到那一拳重击,直到他都忍不住想睁开一只眼了,才听到面前那女人轻佻的声音。
“你闭上眼干嘛呢?cos睡美人?”
石永年身体一震,骤然睁眼,呆傻的望着面前的女人,她并没有他预料的那般举起砂锅大的拳头,只是神色淡然地盯着他看。
石永年结巴了:“你…你怎么不打我?”
于笙无语:“我为什么要打你,在国内请我打人都是要收钱的好不好,你以为我这么想揍人?”
她松开他的衣领,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吧,你也很清楚自己不说的话会挨揍,没必要这时候倔得跟驴一样,我并不是想侮辱你,只是想知道你做这些事的原因,仅此而已,现在我给你机会,你只要照实说,我就不会再继续动手。”
石永年沉默了会,移开视线,嘴巴闭的紧紧的。
于笙笑了:“石永年,你平常挺机灵一人怎么非现在钻牛角尖?不管你想不想说,今天我都会让你说出来的,你以为挨上一顿揍就能护住你的尊严了?不,我一定会把你揍得满地找牙,让你的最后一点面子都埋在土下,旁边的两个女生也会看着你那副落魄的样子,在心底嘲笑你就是个废物——”
“别说了!”
石永年怒吼一声打断,他脸重新变红,好似于笙的话已经变成了现实,让他颜面彻底扫地。
“我是被迫的,这些事不是我想做的,都是有人逼我做的。”石永年到底还是说了,他垂头丧气地拉拢着头,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于笙脸上没有惊讶,她早就有所猜测:“那个人是谁?”
石永年咬咬牙,手指在发抖,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片刻后才重新抬起头来,对上了于笙的视线,鼓起勇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
“云川。”
简单的两个字,却似炸弹一样引爆在营地。
别说是瞬间呆住的于笙了,就是剩下的两个女生都面面相觑,半天没反应过来。
肖萌萌震惊道:“什么?这怎么可能?石永年你是不是还在撒谎!”
云川被洗清嫌疑的事情,于笙有给肖萌萌和戴洁简单提过,被于笙验过的人,按理说应该彻底排除嫌疑人的才对。
“我有没有撒谎,你们自己去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石永年仰面躺倒在地上,望着触不可及的天空失魂落魄的说,“我现在还有能撒谎的余地吗,证据就在云川的帐篷里,你们可以自己去翻找一下,我也是之前不小心看到的。”
戴洁终于不再继续伪装柔弱,她皱着眉头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我们怎么能确定你说的是真的?万一你又在出鬼主意骗我们,又或者把什么凶器放在云川那陷害他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戴洁现在对陷害这两个字十分敏感,什么事都要怀疑一下才行。
石永年自嘲地呵呵两声:“拜托,我有什么本事陷害他,这哥不仅会箭,身上也会些拳脚,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吊着打,而且云川包里那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看着像是块裁剪的报纸,我闲着没事弄块报纸陷害他我有病啊?咦不对,戴洁你凭什么质问我啊,明明你也是个犯了错的,靠,差点被你忽悠……”
在石永年絮絮叨叨的声音中,没有人看到于笙翻天覆地的表情变化,她全身的肌肉僵硬,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有一阵持续不断地嗡鸣声盘旋在她的耳边。
于笙迷茫地望着前方,神色呆滞,某种猜测在头顶形成一大片乌云,遮住了她眼前的那部分光亮。
石永年口若悬河地说着自己被“胁迫”的委屈,正说的起劲呢,突然看到身边的于笙猛然站起,飞快地朝着云川的帐篷跑去,那背影慌得出奇,像是急于去求证什么似的。
石永年眨眨眼,小声嘟囔了句:“也不用这么急吧……”
于笙不可能不急。
她几乎到了慌不择路的程度,双腿软到像是踩在棉花上,头重脚轻,云川那顶蓝色的帐篷就在眼前,却又似乎很远,以至于她跑到帐篷面前的时候,早已浑身无力。
抬起胳膊拉开帐篷,于笙的手中全是热汗,险些握不住拉链,她钻进了帐篷中,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角落位置的背包,于笙一点都不在乎会不会露出翻找的痕迹,直接打开包倒置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倒了一地。
她才刚以为自己有了可以信任的队友,才刚跟一个人分享了自己的故事,她不想当个被人忽悠的傻子,她——
于笙脑海中的所有思绪戛然而止。
她死死盯着地上那个被折起来的纸片,目呲尽裂,浑身的血液冲到了头顶,让她眼前花白一片,像是在梦境中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虚幻起来。
用苍白的指尖捡起地上的报纸片,于笙胸口闷堵的快要爆炸,在打开后看清里面内容的一刹那,她整个人如遭雷劈。
“4月5日凌晨,经记者确认,失踪数日许某已确认溺亡,遗体在s国北部群岛海域打捞上岸,死亡时间为……”
这是,通告许铖死亡的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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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帐篷中, 于笙手握着报纸,不寒而栗。
这份报纸的内容没人比她更熟悉,她曾经日日夜夜看过成百上千遍, 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刚来到岛的时候更是像护身符一样带着。
只是她为了掩盖自己的目的,将纸扔进了火海之中,让它化为灰烬。
于笙不认为手中这片被裁剪过的报纸是自己的, 她那份是她亲眼看到烧没的,唯一的解释就是, 云川也带来了一模一样的报纸。
这背后的原因都不用深思,就足够让于笙毛骨悚然。
于笙记得,无论是汤凡说这件事,还是她说这件事,云川都是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而现在赤裸裸的证据摆在面前,云川绝不可能是不知情的人,他一直都在假装。
无论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于笙只要想到云川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切,看她跟看猴一样, 胸膛里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几乎要将她的血液都要烤到干枯, 脸皮火辣辣的疼,如同被人抽了好几个巴掌。
于笙好不容易才把云川划到可信任的区域中,可现在这张报纸摆在这, 就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这个岛上怎么可能有着无辜的人, 谁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连她都如此,何况云川?
云川拥有这份报纸,他究竟想做什么??
于笙胸膛一起一伏,空气大口进入她的肺部,又大口挤出去,她僵硬地把手上的纸重新叠好,塞进了衣服口袋中,又跟个机器人一样出了云川的帐篷,她从地上捡起一只木棍,转头朝着树林走去,头也不回。
没有人敢拦住于笙,也没有人敢问她发生了什么,想去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肖萌萌和戴洁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还在地上喊疼的石永年,达成共识。
趁他刚被揍完没有还手的能力,先把人绑起来再说!
离开营地,于笙手握木棍,大步朝前方走,眼睛在四处不断地打量,像是在找谁。
直到某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于笙终于停下脚步。
她遥遥看着那人,半天都没动一下。
那人显然也发现了于笙的存在,朝她走了过来,眨眼间就到了她的面前:“来找我的?”
于笙盯着男人的脸,像是第一次遇见这个人,心中生出无限悲凉,明明他每一处五官都透漏着薄情的气息,她却偏偏相信了他,认为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她一整颗心都被寒意包裹,跟被关进了冰窖似的,明明头顶上就是偌大的太阳,却怎也温暖不了她。
云川察觉到了于笙的不对劲,刚想询问一声,面前就突然被人扔来根木棍。
“捡起武器,跟我打一架吧。”于笙静静地看他,“你拿工具,我空手,很公平。”
云川皱眉,于笙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忽地说这种话?
他捡起地上的木棍,想要还到于笙手里,顺便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这个动作落在于笙眼里便是接收了挑战,她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去就是一拳,云川急忙侧身躲开,于笙并不放过他,接下来的每一招都又快又凶,里面带着浓浓杀气,让云川心中一惊。
一开始云川还只防御不攻击,但很快他被于笙逼得不得不攻击,手中的木棍开始挥舞起来,从三分力变成五分力,却依然抵挡不住于笙凶猛的攻势,她连一口气都不让云川喘,对身上被棍子击中的位置毫不在意,双目赤红的只知道攻击。
云川击中于笙一下,她必重击他两下,他不想出手,于笙就用拳逼他出手,两人的战局迟迟无法结束,直到于笙一击刺拳冲着云川面门而来,他下意识挥棍击中她的手臂,却见于笙丝毫不躲闪,硬生生吃下了这一棍后正中他下巴。
云川的头被打歪之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于笙手臂上红肿的棍痕,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脸有多痛,却在看到她身上的伤以后心脏一沉。
云川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把棍子扔在地上,蹙眉大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笙身体一顿,然后便是停也不停的继续攻击,出拳,侧踢,扫腿,每一下攻击都带着她心中不可浇灭的怒火,这不是为许铖而出的拳,这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被云川隐瞒了真相的自己!
如果云川不是凶手,他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说出真相,却只字不提,即使是从汤凡那里听到了许铖的事,他也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与她相处,这算是朋友吗?
如果云川是凶手,那就是将她玩弄在手心中的幕后黑手,更应该碎尸万端!
无论是哪种原因,云川今天都应该挨上这顿打,他挨得不怨!她打的也毫不心虚!
云川拿着木棍都不是于笙的对手,更何况此刻空着手,他只有被挨打的份,那一拳拳落在皮肉上的重击,像是打通了他的思绪,蓦然间,云川眼中闪过复杂,他不再反抗,捂住头任由于笙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你为什么不还手?你还手啊!”于笙怒吼出声,弯曲的手骨上通红一片,“你不还手不就是相当于承认了吗!心虚了吗!”
于笙力气一下比一下大,喘息一次比一次重,她手臂肌肉偾张,皮肤因剧烈翻滚的气血而滚烫。
云川闷声挨揍的样子更加激怒了于笙,她停了手,眼中除了喧嚣的盛怒以外还有冷漠和疏远,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
于笙站起身,面无表情地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扔在了云川面前,她什么都没说,却从眼神中透露出许多意思。
云川觉得于笙像是在说“解释吧”,也像是在说“认罪吧”,又或许语气比这更凶一点,带着想杀了他的怨气。
但是,她却也没直接杀了他不是吗。
云川低头看向那一张被裁剪的报纸,经过前面那一顿打,他已经不奇怪于笙发现了它,在登上这个岛以后,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
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寂静在两人之中蔓延,云川每多一秒的沉默,都让于笙的表情冷上一分。
似乎,她离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个结局越来越近。
有什么比把仇人当朋友还要难堪的事?于笙觉得应该是没有了,她现在手紧握成拳,骨节惨白,用力到微微发抖,仿佛只要云川一开口,她的拳头就会招呼在他的脸上。
到了这种时候,于笙已经没必要再废话,云川清楚地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此刻在等待着什么样的回答。
这个答案,或许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空气中才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云川的手撑在身后,扬头看着于笙,他皮肤白,嘴角已经能看出一块青紫,像是不小心蹭上的颜料,打破了那张俊脸上的协调。
他的声音有些哑,没什么力气:“我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笙神情晦暗,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怎么?那么怕跟我成为仇人?”
“于笙,我们不是仇人,我……”
他说到一半,没再继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于笙终于不耐烦,她重新捡起地上的木棍,杵在地上半蹲下来,直勾勾地望着云川,仿佛下一秒手中的棍子就会挥到云川的脸上。
“如果你再不照实说,我就会把你当作我的仇人处理,许铖怎么死的你就会怎么死,哦不对,我会把你送进监狱里让你牢底坐穿。”
她瞥了眼地上的那张报纸,冷笑:“许铖是谁想必你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吧,我不是说从汤凡嘴里,而是从这张报纸上,你一定很了解他,不然怎么会天天把他带在身边。”
云川闻言只是复杂地回望于笙,他的表情很奇怪,目光中有挣扎,有心疼,有痛苦,可就是没有后悔暗恼。
这个眼神让于笙右眼皮跳了跳,她突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一种下楼梯时即将踩空的慌乱感。
为什么…会这样呢?
“于笙。”云川唤了她的名字。
于笙意识到,云川要说些什么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从云川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却是第一次在云川的语气中感受到异样的严肃,就好像之前那个与世隔绝,隔岸观火的男人不见了,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陷入在这个局中的人。
“我会告诉你我所隐瞒的事情,但我希望,你能够保持冷静。”
于笙神经勒的紧紧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云川会让她冷静?
云川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知从拿翻出一个小卡片,举高手展示在于笙面前。
“这是我的身份证,我姓许,全名叫做许云川,职业是游戏架构师,我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姐姐,她叫许明月,曾是射箭运动员,在三年前她告知我跟朋友来岛上寻宝,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最后给我发送的信息是一条求救短信。”
云川看向被扔在地上的报纸,目光沉沉:“这上面报道的人就是我姐,是我要求记者不曝光死者的年龄性别职业等隐私,除了这篇报道,你应该在网上也搜不到相关新闻,也都是我做的保密工作,因为我姐曾是运动员,所以我想保护她的隐私……我说的这些,你能听懂吗?”
云川抬头,面前的女人愣愣地站在那,身体僵硬,表情茫然,跟被人抽了魂魄一样,那双发直的眼睛像是在看他,可瞳孔却是不对焦的。
很长的时间里,于笙一直都保持着这个状态,云川没有催促,只是让她慢慢消化。
于笙很懵,她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云川的话,又好像没听懂。
汤凡说上了岛的人是两个,那么按照云川的说法,一个是他姐,一个就是许铖,云川现在告诉于笙他姐当年死了,并且报纸上的人也是他姐,也就是说……
“你是在告诉我…报纸上的许某不是许铖……怎么可能呢…我可是亲眼看到他的死亡证明,亲耳听到他妈说他死在这……”
于笙的声音断断续续,轻的像是随时能被风吹散的散沙,嘴唇的血色一点点消退,苍白的如同白纸一般。
“如果一个人想彻底隐藏起来,他可以有无数骗人的方法。”云川眸子漆黑,像是无底深渊,“而他会隐藏起来只有一个原因——他杀了人,需要逃过法律的制裁。”
如同晴天霹雳,直直地落在于笙的头顶,她双腿瞬间脱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膝盖磕碰在地面的石头上,应该是很疼的,但于笙统统感受不到了。
所以,云川对她与别人不同,是因为她是疑似杀了他姐凶手的朋友,所以当初他才会在心里说“因为你对我很重要”。
那句她只听清了几个字的心声“你是、最、一”,真正的内容就是……
你是最重要的一个线索。
于笙像是缺氧的人,大口呼吸着身边的氧气,却怎么也缓解不了胸膛中的憋闷,反而有种窒息感笼罩在她的口鼻,脑袋仿佛被人套进了塑料袋中,肺部憋的快要爆炸。
如果云川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于笙的世界将发生天崩地裂的毁灭。
她一直以来,都坚信许铖是在岛上被人杀害的,许铖的妈妈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并且给她看过死亡证明,甚至连报纸都是许铖妈妈给她的,一切多么的顺理成章,于笙根本不可能猜到另种可能。
她不是死者家属,也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警察怎么会联系她,当然是与许铖妈妈交接工作,所以后来许铖妈妈跟她说来龙去脉的时候于笙一点也没有怀疑,她怎么可能会怀疑?那是许铖的亲妈!是她认识二十多年发小的妈妈!
于笙更不可能去想到许铖的死有诈,没人会拿死这件事开玩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自然,她从来没有一刻怀疑过许铖联合他妈妈一起欺骗她!
于笙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这刀前面是尖的刀刃却是钝的,钝刀一点点的割着她的肉,让她每一根血管都在抽搐,叫嚣着疼痛,直到皮肤被割开一道大口子,生生往外淌血。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于笙想仰天尖叫,把心里难忍的痛都喊出来,她觉得自己快疯了,真的快疯了,难道她一直在被骗着吗?
整整三年,她没有一天不在回忆许铖,没有一天不在因为他的死而痛苦,以至于她只身涉险来到岛上为他寻求真相,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许铖没死,他和他妈妈一直在骗他,甚至消失的原因成谜,这让于笙怎么能不疯!她觉得自己精神都快错乱了!
于笙的指尖狠狠的扣入泥土中,不断的颤抖,眼睛瞪成了圆形,眼白通红一片。
她很不想相信云川的话,她想大骂云川是个骗子,可那些不能忽视的细节一直出现在于笙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死者死于溺亡,所以死者未必会水,而许铖却水性极佳。
云川的姐姐许明月是退役运动员,许铖差点就是国家队运动员,虽然他们年龄相差很大,但他们认识的途径有很多,同一个体校毕业生,同一个大型比赛,同一个运动员聚会……
假若…假若那两个人真的因为机缘巧合相识,并且相约来到了岛上寻宝,四个人中那两个上了岛的人是许铖和许明月,其中一个人因为金子或某些原因杀了另一个人后逃跑,又按照云川所说,报纸上报道的不是许铖而是许明月,报警发求救信息的也是许明月。
把所有事情结合起来就是……
三年前,许明月在岛上被人杀害,许铖隐藏身份逃亡——
许铖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把这个岛变成吃人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于笙一直认为无辜的许铖!!
强大的信息量瞬间塞满了于笙的脑子,她就像是一台过载的机器,卡壳到连重启都做不到,现在这台机器到了快要爆炸前的几秒,冒着滚滚黑烟。
于笙脸色惨白,双眼却布满血丝,不是因为哭泣,而是因为翻滚的血液冲上了她的大脑,让她整个人头晕目眩,四肢发软。
“于笙!”
在于笙意识模糊不清,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时候,一声呼喊响彻在她脑海中,蓦然将她的思绪扯回,她呆滞的抬头看去,云川焦急地看她,眼里带着担忧。
“于笙你冷静点,我会陪你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冷静,怎么冷静?
解决,怎么解决?
于笙像木头人一样跪在原地,她觉得头顶的天空突然昏暗无比,乌云将她笼罩,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跟个笑话一样,被欺骗,被利用,费劲千辛万苦,精疲力尽的走到了迷宫尽头,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个死胡同,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找得到出口。
云川把她扶了起来:“我们先回去慢慢讨论这件事,你不是想看我姐是报纸上那人的证据吗,我那里有,我知道你可能还不能完全信任我,我会努力向你证明我说的是真话的。”
于笙沉默地听着,她不知道该不该希望云川说的是真话,如果是假的,那么她是个笑话,如果是真的,那她就是个更大的笑话。
“走吧。”云川拉住她的手腕,扯着像行尸走肉一样的于笙,朝着营地的方向走。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她低着头默默无言,平时直挺的背部此刻佝偻着,每一下脚步都很沉重,身形单薄无力到仿佛能被风吹走。
云川从来没见过这么脆弱的于笙,就连她生病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
他空出的左手僵硬,手指缓缓张开,又蜷缩起来,脚步也慢了些,似乎是停下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摸摸于笙的头安慰她。
可到了最后,云川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握住于笙腕部的手松了松,怕弄疼她。
他垂着眼皮看着地面,眸子深不见底,里面有着某种克制。
两人就这么走回了营地,路过其他人的面前,云川丝毫没有放开手的意思,直到他站定在了自己的帐篷前。
云川转过身,松开手,低头凝视着失魂落魄的于笙,他迟疑了会,抬起手来,用指腹轻轻擦过于笙的脸颊,抹去了那里一道微不可见的泪痕。
“别伤心,从此以后,我一定不会再骗你。”
于笙眼皮一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云川抿唇,弯下腰钻进帐篷,看到自己散落一片的物品,也没太大的反应,像是预料到了一样。
营地里剩下的人对视一眼,都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云川翻找东西的期间,于笙又出神了。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刚才被自己遗忘的问题。
如果许铖真的没死的话,他会在哪里呢?
按照于笙一开始猜测,在营地背后捣鬼的人就是三年前逃亡的凶手,要是凶手是许铖,幕后黑手也一定是他,可于笙又不是不认识许铖,怎么可能从来没发现他的踪影呢?
难道说他一直藏在这座岛上?总之他又不可能是营地里的人,于笙又不是不知道许铖长什么样……
她的思绪戛然而止。
一双眼睛木然的眨了眨。
真的,不可能吗?
现在的医学水平这么发达,想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并不是天方奇谭,而是真的能够实现的事情。
假如许铖是营地里其中一个人,那么…他会是谁呢?
于笙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她手脚发木,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动弹不得,唯有梗住的脖子,一寸寸地朝另个方向扭去,动作硬邦邦的像是一个木偶人。
于笙惊恐的双眼,落在了不远处的帐篷上,它就在云川的帐篷旁边。
被蛇咬了以后,方景柏就一直在睡觉,现在他醒了吗?
于笙吞了下口水,像是被什么蛊惑,缓缓抬脚朝着那顶帐篷走去,她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嘴巴发干,莫名多出了些紧张感。
蹲在方景柏的帐篷前,于笙放轻声音拉开拉链,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里面的空气稀薄,光线昏暗,蓝色的布料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像是麻袋一样包裹住了于笙的心。
方景柏还在睡着,双眼紧闭,仰面朝着上方,睡姿很老实,双手放在身体两侧一动不动。
不管是帐篷外面还是里面,都没有人在说话。
寂静的空间中,于笙仿佛能听到自己骨节发出声响,咯吱咯吱,像是即将报废的零件,她大气都不敢喘,用最小的动作爬到了方景柏的身边。
扑通,扑通。
于笙的心跳声不断,似乎都要盖过了方景柏平稳的呼吸声,帐篷里实在太安静了,于笙每一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她探出身子,脑袋悬在方景柏脸的正上方,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他看。
于笙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观察过这张脸。
双眼皮高鼻梁不厚不薄的嘴唇,即使闭着眼都温润如玉,与许铖桀骜不驯的模样完全不同。
光线太暗,隔着一段距离于笙看不太清皮肤细节,她只能用发抖的手捂住口鼻,盖住鼻下呼出的热气,缓慢地低下头,直到距离男人的脸仅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然后,她的眼睛蓦然睁大。
于笙看清了方景柏脸侧的细小的疤痕,很轻,如果不是近距离且有意去观察根本不可能看见。
这一刻,于笙心跳如雷,全身的血液倒流,冷汗浸湿了她后背的衣服,手臂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这是整容的痕迹。
‘砰’!
突然,一只手猛地握住于笙的手腕,温度滚烫,却让于笙的体温瞬间降低,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男人缓缓睁开了眼,近在咫尺的距离,那双褐色的眼仁直勾勾的盯着她,含着阴森的笑意。
她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