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 by七月犁
七月犁  发于:2023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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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六上前敲门。
叙云城沁风楼的掌柜和守楼的暗刀已经到楼下。闻敲门声,暗刀首领示意掌柜出声。掌柜沉声问道:“谁?”
“宫主。”图六笑着,心中默念宫主、公主…听说冒顶蒙玉灵收沁风楼的主意,还是那?位想出的。他?不得不说,绝了。从汕南到此?,他?们已经收了四?家沁风楼。每家账上,少的也有大几?千金,最?多的一家近两万金。
宫主?掌柜诧异,转头看向暗刀。
暗刀首领锁眉,沉凝几?息,让她去开门。
门一开,图六就丢了块玉牌给?开门的女?子,跨入内,肆无忌惮地扫视楼上楼下,淡漠道:“查账。”
看到他?背上的弓,掌柜指捻过玉牌上的凤,将之递向旁:“你们跟黎上…”
“这不是你能问的。”图八慢悠悠地走至图六身后,望向站在掌柜左侧接过玉牌的男子。
拿着玉牌看了遍,暗刀首领还是头回?见此?物,他?心里有疑,可又不以为这种事会有冒充,抬眼对上领头的两位:“你们是诚南王的人??”
“谁告诉你们我?等是诚南王的人??”图六勾唇笑着,双目冷幽:“朝中局势严峻,有人?将沁风楼、玉凌宫上告皇帝…”面上笑意渐退,神?色变得凝重,“皇帝已经对主子生疑。我?等此?回?来?,不止是查账,还将关闭沁风楼。”
“什么?”掌柜色变:“那?…那?我?们的…”微抬起左臂,意味分明。
“会有人?替你们解的。”图八道:“你刚不是说了我?们与黎上?”
暗刀首领犹疑:“诚南王…”
“不打?着诚南王的名打?着谁的?”图八眯目:“朝野上下,还有谁比诚南王更叫皇帝忌惮?”
这些她不甚懂,掌柜还有一问:“关了沁风楼之后,我?们去哪?”
图六“凄然”一笑:“你们想去哪去哪,暂时别回?阴南山。”

第113章
蒙都西郊戚家大宅, 戚赟方喂了鸽子从鸽房走出?,管事就来?报,说乐姑回来了。他拂去黏在臂弯处的一片小细毛, 道:“带她去茶屋。”
“是,”管事退下。
戚赟背手仰望天空,今日的天碧蓝如洗,但他的心境却难开阔。蔡、孙、何…十一家说灭就灭了, 黎上比之其祖父、父亲要狠辣得很?。他也不知道那狼崽子接下来还会干出什么,但却可以?肯定不会有好。
铲草不除根, 必有后患。他得想想法子了。
又?沉静了片刻,戚赟蓦然冷嗤一笑,移步往茶屋。
茶屋里,正在洗壶准备煮水的女子,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门外?来?了人都没察觉。
见状,戚赟不禁拧眉, 不再收敛脚步,跨入内。
洗壶人眼睫颤动了下,忙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绕过长几,碎步上前屈膝行礼:“香乐拜见义父,父亲安。”
戚赟观着谈香乐的面, 她神色中…好似带着丝苦涩, 想想蒙都最近的形势也觉合理, 伸手向前虚扶一把:“起来?吧。”
“多谢义父。”谈香乐站直身, 微抬起首。
戚赟走去长几边坐下,给洗好的壶装上山泉水, 放到?小炉上:“过来?坐。”
“是。”谈香乐移步到?之前的位置,轻抬裙摆跪坐下。
取了一钱茶叶出?来?,戚赟有意问道:“阿瑜呢?”
抿着的唇慢慢松开,谈香乐敛下眼睫,迟疑了几息,轻叹一声,哀婉道:“父亲,阿瑜她在怪我。”
“怪你什么?”戚赟抬首看向对面:“怪你多番筹谋将她生下,还是怪你精心呵护将她教养大?为了她,你处处隐忍,在达泰跟前连腿都站不直,她有何资格怪你?”
“她怪我是应该的。”谈香乐苦笑,眼里含着泪光,低垂下首:“是我不体面。”
戚赟置于长几上的右手微微勾动了下,眼底闪过晦暗。
室内沉寂,谈香乐轻吐了口气:“她才从辛珊思手下逃脱,方回到?蒙都又?被?纥布尔家的人盯上。若非我及时赶到?,她小命难保。孩子刚经历生死,我也没体贴她。她与?我争执几句,一气之下就跑去投了蒙玉灵。”
这事,他们安插在公主府的人已经回禀。戚赟面上流露意外?,心里却觉谈思瑜投了蒙玉灵并非是坏事,嘴上斥道:“胡闹,你就没拦着?”
谈香乐抬首,泪填满了眼眶:“哪里拦得住?”
“拦不住,你就不拦了?”戚赟责怪:“现在是什么情?况?之前你说让阿瑜嫁给穆坤,我就不太满,最后虽同意了,可那也是经过反复思量的。
达泰脱了袈裟,不比从前,但他到?底姓纥布尔。蒙玉灵跟穆坤就算看不上阿瑜,也不敢动她分毫。
只如今不一样了,达泰被?辛珊思杀了,辛珊思还将你与?达泰合谋残害寒灵姝的事公之于众。蒙玉灵对阿瑜可是再无顾忌,她在公主府能得好?”
看着老人深皱眉,谈香乐想着幼时点滴,泪滚落眶:“父亲,我以?为阿瑜投了蒙玉灵于咱们是好事。”
“好在哪?”戚赟冷声:“我看你是魔障了。你就阿瑜一个孩子,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办?我跟你大哥已经愧对你颇多,你…”凝滞稍稍,恼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阿瑜不会有事的。”谈香乐笃定:“蒙玉灵手中虽有吸功之法,但并不正宗。阿瑜于她有大用?。”
“你…”戚赟怒目瞪着她,许久才气哼一声撇过脸,没好气道:“但愿吧。闺女是你的,你都过四十了,为父也管不了你了。”
“管不了也得管。”谈香乐扯唇:“阿瑜聪慧乖巧,虽从小到?大没叫我费神过,但到?底经历少。蒙玉灵心机深沉又?毒辣,我拿着她的喜恶曲意逢迎一年余,却未渗透她毫末。”起身到?堂中,行大礼。
“你这又?是做何?”
“女儿恳求,若阿瑜在公主府真到?了险要时候,还请父亲搭救一二。”谈香乐叩首。
戚赟沉脸,嘴张着迟迟才叹出?一声,站起去扶谈香乐:“你起来?。”
就着力,谈香乐起身:“父亲?”
戚赟面上难色:“应不了你的事,为父从不夸口。你也知道自那个秦清遥入了公主府,我们安插在蒙玉灵身边的人是屡遭打击。现在公主府里,咱们没人了,不然阿瑜投了蒙玉灵的事,我也不会从你口中得知。再者,若有暗子辅助,我哪里会如此担心阿瑜安危,想着让你将她找回。”
谈香乐攥紧手,沉凝数息道:“那个秦清遥确实是个麻烦。”
“这麻烦还很?大。”戚赟手背到?身后,走到?茶屋门口:“日前他给蒙玉灵出?谋划策,撺掇蒙玉灵让我来?约见五里、余二,并协助他们将二人拿下。”
“什么?”谈香乐吃惊:“蒙玉灵应了?”义父可是兄长的父亲,且年事已高。蒙玉灵就不怕捉拿五里、余二的中间出?什么岔子,难向兄长交代吗?
戚赟轻嗤:“我的这条老命,在金尊玉贵的公主眼里算得了什么?”
“您没给兄长去信吗?”
“去信了,让他择几个得用?的人给我。”
“蒙玉灵没给您人手吗?”谈香乐担心,五里、余二都是武林顶尖的高手,二人已多年不入世。外?头?坦州黎家灭门事闹开了,他们却不约而同地?下了山,冲的是什么十分明了。
戚赟敛目:“为了我这条老命,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用?。”至于那些什么“无辜”,他自会安排。秦清遥想得不错,“无辜”确是对付五里、余二最佳的利器。转过身,面向谈香乐,他道,“目前形势不好,你此次回来?就别走了。明生已经去了石耀山,他来?信让我们多小心,还一再叮嘱若情?况不对,我等当立即抽身离开。”
“都这般严峻了吗?”谈香乐看着义父。
深叹一声,戚赟未回,面上愁云惨淡。
沉默一时,谈香乐犹豫再三还是说了自己想法:“其实女儿觉得咱们把事想得太过复杂了,问题出?在黎上身上,那咱们就当处理黎上。女儿清楚,大家惧于辛珊思。可黎上…”声放小,“是阎晴的夫君。阎晴在外?又?没亲口承认过自己就是辛珊思。”
“她是没承认过,可杀达泰的时候,虹山就在边上。虹山敬她,就已是认了她的身份。现在说这有点晚了。”戚赟也悔,齐白子坐守绝煞楼是稳,但比袁汉山差多了。若袁汉山没出?事,由他管着绝煞楼,那么在黎上第一回 到?绝煞楼挂牌杀白前侍从王运时,他就会抱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心,将黎上除去。
不过也不怪齐白子,其并未参与?二十年前那起事。何况,所有人都以?为黎家已经死绝了,哪里会想到?还有个活得好好的?
“也不晚。”谈香乐斟酌一二,道:“父亲,黎上已经灭了那十一家了,您觉得绝煞楼还能藏多久?陆爻是迟兮的徒弟,您就那么确定迟兮没有将绝煞楼的底子告诉陆爻?”
“二十年前,绝煞楼变更东家时,迟兮的师父已仙逝。绝煞楼三东家更为一后,迟兮这个见证人也无意义。他当时就说了,与?绝煞楼的渊源就此结束。旁人,我不清楚,但迟兮…他说结束,那便不会再提。
我记得与?余二、五里去见迟兮变更东家时,陆爻正发?痘子,高烧不退昏睡着。
迟兮死后,他回归出?生地?,终日在那方寸里打转,与?世无争,运道还极差。若非跟随了黎上,我都快忘了他了。”
“父亲,女儿以?为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谈香乐直觉黎上已经知道了绝煞楼的底:“黎上连灭十一家,外?界对他没多少好话。不如我们就乘这个风,将他挂上牌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万金不足够,就十万金。有十万金,多少鬼怪使不动?”
戚赟凝目,这事他不是没想过,但就怕西佛隆寺插手。西佛隆寺那几座塔里的老鬼,他们讲善恶却不讲少林那套慈悲为怀,杀起人来?从不手软。
谈香乐继续道:“辛珊思是有西佛隆寺做靠山,但她汉人的身份,也确实令许多蒙人忌惮。蒙都里那些皇亲贵族们,哪个不想她死?其行事又?乖张狠戾,我相?信即便是蒙曜,若得了机会,也一定会取她性命。绝煞楼挂牌、十万金,都仅是引子。您可以?让兄长那…”
戚赟抬手打住:“让我好好想想。”
那就打住不说这事了,谈香乐抿了下唇,喃喃道:“阿瑜哪里…”
“你跟她尽量联系,让她回来?。”戚赟愁眉:“若她不肯,你就看看能不能给她两个人使。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一人在公主府里待着。”
谈香乐想了想,叹声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玉灵公主府善勇堂,做妇人打扮的谈思瑜端着药来?到?正房门外?,听着屋里的嬉闹,眼里的嫌恶一闪而过,吸了又?吸气终还是打帘放轻脚入内,将药放置桌上。
里间,躺在女人怀里的穆坤,看着女婢叼来?枣子,他哈哈大笑后不为难伸头?用?嘴去接,接着枣子,完好的左手一把将娇软的美人儿拉入怀。
“郡侯…”被?他倚靠着的女子佯作不满,娇嗔道:“还有奴呢,您不能只看妹妹,偏着妹妹。”
“好好…”穆坤扭头?在她嘟着的红唇上亲了一口:“你们都是本侯的心肝宝贝儿。”
谈思瑜不想入内,眼看着桌上尚冒着热气的药,可又?没得选。里间的嬉闹愈发?下流,她胃里的酸水往上涌,耳边回荡着蒙玉灵说的那些话。
“你娘胆子不小,为了达泰为了自己的富贵连寒灵姝都敢杀。你投效我,我也得有胆收你啊。纥布尔氏,又?哪里是我一个寡居的公主能开罪的?”
“你是个聪明的,我既拿了采元,那必会想法子保住你的命。”
“你去伺候我坤儿吧,只要怀上孩子,纵纥布尔氏再恨,也不敢动你。”
“坤儿即便遭了难,他也是我唯一的孩子,身上流着蒙氏的血。你的身份,不足以?予他为妻,就做个妾吧。”
蒙玉灵施舍一般,着人将她送到?了善勇堂。善勇堂里女子不少,足二十七位,都是婢子。说来?也怪,她没来?时,这些婢子不争不抢。她来?了之后,她们倒起了心思了,一个甚一个谄媚,还合起伙来?排挤她。
可笑!她一点不想伺候穆坤,她们喜欢伺候就去伺候好了。
桌上的药要凉了,谈思瑜再不愿还是伸手端起托盘,走向里间:“郡侯,该吃药了。”
床榻上,两女身上只剩肚兜,谈思瑜进来?,她们不但不羞,还示威似的更加贴紧穆坤。穆坤很?享受,双目半阖着看向姓谈的。
屋里充斥着膻腥,很?难闻。谈思瑜把托盘置于床头?柜上,将小陶罐中的药倒进玉碗里,端了半坐在床边,舀了一调羹,轻轻吹了吹,送去穆坤嘴边。
郡侯用?药是大事,两婢女即使有心想让谈思瑜难堪,也不敢胡来?,均乖顺地?闭上了嘴。
药没到?嘴边,穆坤就闻到?了苦,不禁眉蹙撇过脸:“拿走。”
调羹僵在半空,谈思瑜不收回,轻声细语:“近些天,妾是眼看着郡侯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郡侯怎可前功尽弃?”
“本侯让你拿走。”穆坤黑脸,他清楚自己的身体。
“药不能不吃。”谈思瑜再劝:“您要觉得这药味太浓,妾伺候完您就去回禀公主,让白大夫过来?再给您请个脉,看能不能换帖药。”
“本侯说了不吃。”穆坤一把将她还举着的手推开。调羹里的药汁洒了出?去,吓得贴靠着他的两婢子动都不敢动。
谈思瑜真想顺了他端药离开,可是不能。她来?善勇堂前,蒙玉灵就交代了她要看着穆坤服药。耐住性子,她扯唇又?舀了一调羹的药。
见她不知死活地?再送药来?,穆坤怒极而笑:“想要本侯吃药?”
慢抬眼,目光对上穆坤爬有血丝的眼,谈思瑜心一沉。
他气色一天盛一天的好?穆坤歪嘴嘲弄,这两天又?逢炽情?发?作,昨夜里他御四女才泄了那邪火,天没亮,再口干舌燥。抬手摸上自己的脸,他已经很?久没照镜子了,心里焖着的邪火,冲上眼,熏红了他的眼眶。他细看起谈思瑜,目光从谈思瑜的眉眼慢慢往下。
谈思瑜吞咽了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手渐渐落下:“那…那妾先?把药端下去…一会再啊…”
一把抓住那只往回缩的手,穆坤用?力一拉:“惹恼了本侯才想着要走?”
谈思瑜被?拉得身子歪倒向他,左手松开了玉碗撑在床上,急急想要抽回自己的右手。
“不是想要本侯吃药吗?好啊。本侯现在一肚火,你先?将本侯这火灭了,之后本侯什么都听你的。”穆坤说完,就凑近一口咬上她的颊。
颊上的黏腻让谈思瑜直犯恶心,本能地?推攘他。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穆坤声中带着浓浓的暴烈。谈思瑜还挣扎,他松开她,反手就是一巴掌。
响亮的声,让看着的两个婢子都不禁紧耸起单薄的肩。二人退到?床尾,不敢动作。
残身压上女人,穆坤急不可耐地?低下头?去享用?。谈思瑜侧首望着床尾的两女,羞耻无比。
玉碗从被?上滚到?床边,坠落,啪一声砸在踏脚上。只这声响并未能中断什么,房中很?快响起压抑的呜咽。
一个时辰后,发?乱脸肿唇口破裂的谈思瑜,裹着衣跌跌撞撞出?了善勇堂,东倒西歪地?跑着,跑到?僻静的无人处两腿一软坐在地?。口水自张着的嘴流溢出?,滴落拉出?一缕晶莹。红肿的眼眶里,眼仁微凸。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都这样对她?
因为她弱吗?
身下好疼,谈思瑜打着战栗,喉间起伏着。这里没人,她无需再忍:“呕…”
黑色的靴子踩着残叶,秦清遥望着那一手撑地?在不断干呕的女子,没有走近,驻足她丈外?。
察觉不对,谈思瑜眼仁更是凸起,停止呕吐慌张地?转过身,是他。心堵到?嗓子眼,她瞪着秦清遥,两手抓地?。
秦清遥眸中流露着复杂,迟迟才道:“你在这等会。”
他在可怜她吗?谈思瑜指抠入冰冷的泥中,望着他离开。
不过一刻,秦清遥回来?了,同之前一样仍驻足在谈思瑜丈外?,将一管药丢向她。
药飞到?近前,谈思瑜将它挥开:“我不用?你可怜。”
“可怜你?”秦清遥弯唇,定定地?望着她,沉凝几息,面上笑意退散:“我没有在可怜你。给你药,仅仅是…”目光变得悠远,“你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他?谈思瑜知道秦清遥来?自阳槐河上的花船。他出?生在那里,长在那里。
冬日的微风,也裹挟着寒凉。秦清遥眼中有痛,轻声呢喃:“活着。”
心头?一触,她听见了。谈思瑜唇齿颤动,泪眼婆娑。
秦清遥眸里生笑:“你有什么好值得可怜的?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不要怨天尤人,像我们这样的人,能活着就已经是赢。”转身稍侧首后看,“别在此待太久,你该回善勇堂去。”
人走了,谈思瑜还望着那空空的小道,脑中回想着他的话。像我们这样的人,活着就已经是赢。活着就是赢?
是吗?她问着自己,许久许久才点下头?,抓着地?的右手慢慢舒展,颤抖着伸向躺在不远处的那管药,抓住慢慢握紧。
离开的秦清遥,回去主院的路上,经过善勇堂时深吸一气,手摸向挂在玉带上的滚轴坠,拇指轻轻捻着。他以?为复仇这条路,会是他一人独行,没想…脑中浮现阳槐河边的匆匆一眼,唇角微扬起。

第114章
黎上归家的第一天, 就把黎久久拢回来了。晚饭桌上,辛珊思看着?馋闺女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鸡蛋羹,不禁朝黎大夫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最懂她。”
“好喂就好养。”洪老?太冲她曾外孙女笑道:“你说曾外婆说得是不是?”
黎久久吃得有滋有味, 心情美极, 扑棱下两小?胳膊。薛冰寕还是有点担心:“上午吃了半碗粥油,晚上又用上鸡蛋羹,她会不会胀啊?”
叶明丽道:“没事的, 能吃能受。”
小?半碗鸡蛋羹下肚,黎久久还觉不够。黎上夹了两个馒头给她, 让她一手拿一个。
昨天姜程、程晔逮的两狍子,今个一只?已经上桌。十好几斤的肉,再加上鱼炖豆腐、酸溜白菜、蒸鸡蛋,这顿可算很丰盛了。
用完一碗饭,洪华启见鸡蛋羹见底了, 问一桌的哥哥们:“你们谁还要鸡蛋羹?”
洪华立直接把鸡蛋羹递给他:“没人要了,你盛点饭拌一拌, 吃干净。”
“得嘞。”洪华启最爱鸡蛋羹拌饭,那进?嘴滑溜溜。
用完晚饭,洪南枫在院里转了两圈,端了放在檐下的一小?瓮水进?了陆爻他们屋。里间墙角放置着?斜口残缸,缸里盛着?山石,零星的绿意分布在上。这是珊思做了一半的盆中景, 他和陆老?哥都极喜。用指蘸水, 给山石添点湿。
陆耀祖从外回?来, 见洪老?弟蹲在斜口缸那, 不禁露笑:“是不是十分宁人?”
“是。”洪南枫看着?缸中山的缩影,脑中想?着?山中人, 似有若无的古钟声回?荡耳边,心里是深林鸟语是流水淅淅…
“时节不对。”陆耀祖站定在他身后:“若是夏日,咱们可以进?盛冉山寻些带藓的石来造盆中景。那更能显幽静,肯定比这要好。”
对,洪南枫欣然:“以后我?们在屯子里走动,可以看看谁家有破陶烂瓷。我?是觉这斜口缸摆屋里,比花大价寻来的花瓷摆件要高雅得多?。”
正?房西屋,辛珊思抱着?犯瞌睡的黎久久坐在小?凳上。黎上兑了水,摆放在她们娘俩跟前,给黎久久脱了鞋袜洗了小?脚丫子,还闻了闻:“嗯,不臭了。”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辛珊思抓着?姑娘的小?肉爪子,指着?她爹:“谁小?脚脚臭啦?”
黎久久撑起眼皮子,望着?亲爹,小?嘴还往下瘪。
“你不会是听懂了吧?”黎上弯唇,见闺女委屈得都要哭了,忙低头在她馒头似的小?脚上亲了一口:“不臭不臭。”
把黎久久收拾干净弄上炕后,辛珊思洗漱了下也跟着?上炕了。许是才吃了蛋羹,黎久久没喝几口奶便松了嘴。
连着?三天晴好,屋檐总算不滴水了。盛冉山开工,家里不缺人,程余粱与尺剑跟着?姜程、程晔一道出了门。黎上与外祖商议后,准备等路上干硬了再前往看地。
中午,天暖和些,风笑将几屋的门帘都拆下来,让屋里透透气见见光。陆爻把斜口缸搬出去晒晒。
饭后,辛珊思哄睡了黎久久,正?要去翻针线篓子,就闻敲门声,转头望去。
陆爻走向?院门:“谁呀?”
“你可以算一下。”门外传来不阴不阳的男声。
蒙曜?从后院回?来的黎上不禁蹙眉,他怎么?来了?陆爻真想?依言回?头去拿破命尺,算过之后再来开门。但…算了,他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
门打开,黎上看着?门外…三人,眨动了下眼,目光没在蒙曜身上多?停留,打量起站在最前也是最矮的那位。
蒙曜下望了一眼,他是没想?到小?活佛来得这般快。
凡清望着?走出正?房的女子,自?己动手脱了裹着?的棉袄,露出身披的小?小?大红袈裟,解了头巾,抬腿跨进?院子,稳步至她丈外,冻裂口的双手合十,俯下头:“凡清拜见师姐。”
啥?辛珊思有点转不过弯来,她师父死了十四年了,哪来这么?小?的师弟?看着?小?家伙的个儿,他有五岁吗?
您老?人家怎么?还站着?,不去给小?师叔解释解释吗?蒙曜瞅着?杵在他前的亲师伯,前日一早这位带着?凡清至魔惠林可是吓了他一大跳。
偌大的院子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响。黎上目光移转,看向?蒙曜。蒙曜清了清声,见师伯没反应,抬手轻轻推了推:“您说?话?呀。”
老?和尚进?了院子,走到凡清右侧,两手数起黑珠串:“老?僧撒若,师承罗林,与你同辈。”
看僧衣就知他们来自?西佛隆寺,辛珊思抬手行礼:“师兄。”
“师妹不必多?礼。”撒若微笑:“凡清是寺里新迎回?的活佛,年三岁,已被记入玄灵师叔名下,排于你之后。我?此行,是为他的师承。”
“你要《混元十三章经》?”辛珊思口调变了。
“是也不是。”撒若怕她误会,直白说?道:“凡清资质、心性都奇佳,最宜修《混元十三章经》。寺里命我?携他入中原寻你,确是为《混元十三章经》,但不是索要,是想?请你亲自?教授他。”
什么??辛珊思垂目下看那小?和尚,让她来教?黎上也有些意外,西佛隆寺把小?活佛交给珊思养?
凡清浓密的眼睫轻掀起,他抬首上望,对师姐的审视不避闪分毫。
他的眸子里虽没多?少情绪,但却有着?很纯粹的天真。辛珊思目光从他的眼离开,来到颊。醒目的疤,令她凝起了眉。
师姐不喜欢他吗?凡清小?嘴微抿,眼里的神光黯淡了分。他想?学厉害的功夫,这样就不会有人能把他丢去喂狼了。
他有四尺高吗?辛珊思没有信心能将他教养成才,抬眼看向?撒若:“师兄,我?可能无法…”
“那缸中景是你布的?”撒若打断她的拒绝,指着?三步外的那斜口缸。没来由,他直觉这巧思就是来自?于小?师妹。
辛珊思望去,颔首:“是,不过还没完成。”
“高山陡立,野松下坐禅。”撒若收回?手,继续捻珠:“师妹心境如此,何?惧教不好凡清?”那缸中景,他未进?院门时就已看到。也正?是因为这缸中景,让他定了心。
莞尔一笑,辛珊思道:“将景收于缸中,就是我?的一个小?玩闹,说?明不了什么?。”
“你能将景收于缸中,还构造得这般空幽,就足矣说?明你心中自?有方天地。”撒若看着?小?师妹:“凡清不会让你失望的。”
犹站在院外的蒙曜,转头示意三丈外的巴德把凡清…小?师叔的行李拿来。巴德立时拿了放在辕座上的那只?包袱,送上前去。
接过手,蒙曜进?院,用脚将门带上,漫步走到一老?一小?后:“你们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凡清小?师叔翻过年就四岁了,洗漱吃饭都能自?理,也不需要你们费多?少精神…”
“养孩子就只?用管洗漱吃饭吗?”辛珊思瞪了蒙曜一眼,下望向?她师父的小?徒弟:“你们怎么?来的中原?”
凡清回?话?:“走路来的。”
声音软软的,辛珊思瞅着?他那双被冻伤的手,不禁生怜,可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转头望向?黎大夫。
黎上不由发笑,提议道:“要不让陆爻算一卦?”
这样的重大的事要交给他来决定?陆爻正?色,等着?师侄媳妇的话?。
先不管他们,洪老?太跟李阿婆进?了厨房烧茶。满绣拾了几样点心装盘,摆到堂屋桌上。
辛珊思顶着?多?方目光,点下了头:“给我?和我?师弟算一卦吧。”说?完又问一句,“佛家忌讳这个吗?”
撒若笑言:“西佛隆寺不太忌讳。”算命,跟求签问佛,在他这没区别?。
陆爻瞥了眼蒙曜,转身回?屋取破命尺,顺带着?拿了三枚铜子出来,站到师姐弟中间,问:“你们谁先扔?”
凡清看向?他师姐:“长者为先。”
“可以。”辛珊思没所谓,接过铜子,在陆爻展开破命尺之后,随意一丢。陆爻盯着?铜子落定,掐了几指节,捡起破命尺上的铜子递给小?凡清,同时左手下沉。
凡清学着?师姐的样子,握着?铜子的小?拳头来到尺子上方,展开五指。其身后,蒙曜看着?陆爻拿着?的破木尺子,眼底晦暗不明。
铜子落定,陆爻掐指,很快神色就复杂起来了,算完余光瞥了一眼师侄,收起铜子和破命尺,说?道:“有师徒之缘,无师徒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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