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 by七月犁
七月犁  发于:2023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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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凡清在心?里数着?时间?,风伯伯说了,他得泡够两刻时。
屋外?,姜程收拾了心?情,到堂屋用饭。尺剑递了双筷子给他:“再有个?两三天,盛冉山那的草应该就能除干净了。”
“差不多。”程晔给几人盛好饭,舀了勺肉汤倒在自个?饭碗里。风笑端着?一簸箕馒头过来:“这两天,你们帮忙问问明年开春大伙有什么打算?没打算,建房的活干不干?”
姜程夹了一块白菜帮子:“五六日前?就已?经有人向我们打听了。”两百文一天,工钱随时可领。这样的活计,去哪里找?
“要继续干的,咱做个?登记。”程余粱拍拍边上的板凳,让风笑坐。
风笑坐到程老旁:“之后几日,我和尺剑要随主上去风舵城一趟。登记劳工的事,程老您得帮帮忙。”
“行。”程余粱爽快答应。
次日,盛冉山岔口那就多了块牌子,有人经过几乎都会停下看一看。也?是奇怪,这回大名鼎鼎的黎大夫上了绝煞楼的挂牌,江湖上竟一点声都没有,安静得很。
十万金啊!往日那些到处窜的牛鬼蛇神,眼皮抬都不抬一下,身子骨动都不带动,个?个?规规矩矩。
崇州城味美楼,卸去粉黛的菲华与姐姐岳红灵并排坐着?喝茶,对面是作汉人打扮的察罕。三人面上皆带着?分凝重。勐州城的沁风楼日前?已?被?关,他们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来的崇州,只没想昨个?方?到这里就听闻黎大夫被?人挂上了绝煞楼的挂牌。
正当午饭市,味美楼的大堂里坐满了食客。柜台后的掌柜,绷着?心?神。今日的食客…好像都没长嘴。可没长嘴,他们来吃什么饭?
有人交头:“哥,大伙怎么都不说话?咱这一顿可不便?宜。”
“我咋知道他们怎么都不说话。”哥来这热闹地,也?是想听听信儿。绝煞楼是真敢,黎上也?是真绝。绝煞楼前?脚将他刻上挂牌,他后脚就着?人做了块牌子竖到盛冉山那。
解炽情,十两银一个?。别看这话只八个?字,其中意味可深了去了。
炽情什么毒?江湖上混的,谁不怕这鬼东西??稍微对毒了解一点,都晓解炽情必须得要炽情精确的配药。但黎上竖的那块牌上没提,这便?说明了他解炽情不需要精确的毒方?,只需十两银子。
是人,谁不怕死?黎上虽然冷漠,但过往只要病者求上门,他能治的基本不拒绝。单这一点,江湖上就少有人想他死。
“菜来喽…”今个?店小?二的腿脚也?比往日要轻上一分,把菜摆上桌:“三位请慢用。”
菲华给姐姐和察罕盛了汤,又给自己舀了一碗:“吃吧。”吃完了,他们回客栈。
阎晴的身份摆在那,绝煞楼怎么敢的?岳红灵拿起?筷子夹了个?肉丸只放到妹妹碗里:“你多吃点。”
“好。”自毒解了,菲华的胃口就一日好过一日,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吃点好的,嘴就生疮燎泡。
察罕看她用得香,冷硬的脸上露了笑。数日前?,诚南王的人上门,他明知他们是冒顶,但仍是一点反抗都没,顺着?将沁风楼交了出去,带菲华走得是轻轻松松。
又闻私语,他微挑着?的唇角慢慢落下。绝煞楼此?回行为,跟以往不太一样。阎晴的身份,可算已?经明了。依照过往,绝煞楼应不会沾她及她在意的人,可是…却偏偏沾了。
这次的事,恐难善罢。还有,诚南王巧取沁风楼的事,蒙玉灵知道吗?
蒙玉灵知道,但也?是刚刚得晓,被?气得血气都上涌,嘶吼着?撕碎手中信,又一把抓住榻上精致的檀木小?几胡乱地打砸。吓得伺候在侧的婢子都跪伏在地,连声说公主息怒。
秦清遥闻讯赶至时,正堂狼藉一片。看着?静站在堂中的女子,他迟疑了两息,提气小?心?翼翼地上前?,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触她抓着?小?几腿的手,慢慢将之整个?握住,把人纳入怀中。
蒙玉灵的气还有点喘,她两眼大睁着?,面上冷然。
让跪着?的几个?婢子都退下去,秦清遥手上稍稍用力,一点一点地抽走蒙玉灵抓着?的小?几腿,带她到榻边坐。不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去内室拎了茶壶出来,倒了杯茶,送上前?:“消消气。”
眼睫颤动了下,蒙玉灵出口气,并没去接茶,沉定着?自己,许久神色才归于平静:“沁风楼没了。”
闻言,秦清遥一愣:“没了?”口调里充满了意外?。
轻嗯一声,蒙玉灵置于腿上的两手,收紧成拳:“有人以十万金将黎上挂上了绝煞楼的挂牌。”
什么?秦清遥右眼微微一缩,沉凝两息,笃定道:“是戚赟。”
“五里、余二方?被?拿住,黎上就上了绝煞楼的挂牌…”蒙玉灵声哑:“除了他还能是谁?”
“不对。”秦清遥脑中快转,双眉越蹙越紧。
蒙玉灵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公主…”秦清遥停顿了三五息,移目看向地上的纸屑,问道:“沁风楼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不问还好,一问这茬蒙玉灵才压下的怒火就一下冲上了眼,咬了下牙,沉声道:“有段日子了,是蒙曜那个?小?畜生干的。”之前?,因为阎晴、黎上的不识相,她虽然怀疑二人知晓一些什么,但看他们避讳沁风楼,又存着?一点侥幸。黎上灭门十一家后,她知道事不妙,想着?再观一观,情况若不对,便?将沁风楼收拢,可谁料…
“那您怎么到现在才得到信?”秦清遥道。
蒙玉灵用拇指摁住难受的心?头:“我居在蒙都,消息本就比戚赟那要晚个?一两天。蒙都眼多,随着?蒙曜的愈发得势,盯着?我公主府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再加上谈思?瑜,纥布尔氏近来对我也?是满肚意见。”
沉静几息,秦清遥嘴微张:“有些话…”凝滞稍稍,“清遥不知当不当说?”
“我这,你还有什么当不当的?”蒙玉灵揉摁心?头:“赶紧说来我听听。”
眨动了下眼,秦清遥愁眉不展:“公主,戚赟那为什么这个?时候将黎上挂上绝煞楼的挂牌?”
“黎上太碍事,若非惧于五里、余二,戚赟早让绝煞楼动手将他除去了。”蒙玉灵不以为这有什么不对,换作她是戚赟,也?会如此?行事。
“这是一则。”秦清遥轻声:“您都得到了沁风楼出事的信了,戚赟那想必早已?知。助黎上灭那十一家的人,是诚南王。诚南王又夺了您的沁风楼…”
蒙玉灵眼一阴,她知道遥儿想说什么了:“你的意思?是黎上已?经将二十年前?黎家灭门之事查清,并且跟蒙曜联手了。”
“他要报仇,蒙曜也?要夺回…”秦清遥话没说尽,口调一转:“公主,现在盯着?您的人,恐不止蒙曜和纥布尔氏。”
不由?吞咽,蒙玉灵扬了下左眉:“皇帝。”
秦清遥接着?道:“沁风楼没了,让戚赟肯定了一件事,便?是黎上确已?经将黎家灭门事查清。因为不知道黎上什么时候对绝煞楼下手,故他在抓了五里、余二后,就迫不及待地将黎上挂上绝煞楼的挂牌。
这是在赌。赌赢了,黎上死了,一切无事。赌输了,绝煞楼没了,他带领戚家悄没声息地退到石耀山。而您,在这蒙都…插翅难逃。”
腮边鼓动了下,蒙玉灵满目阴鸷,静默许久,嘴角微微动了动慢慢上扬:“早在他完全掌控了石耀山之后,我就知道他跟思?勤不是一类人。”
戚宁恕跟思?勤当然不是一类人。秦清遥手落到蒙玉灵紧绷的肩上:“公主,事已?至此?,清遥只能劝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蒙玉灵心?痛:“有没有可能…戚赟会赌赢?”
“黎上医术出神入化,他的妻子还是那样的身份…”秦清遥叹声:“再有蒙曜的势。清遥以为,不管戚赟这场赌是输是赢,您都当早做准备。”
可阴南山和沁风楼是她多年心?血,蒙玉灵舍不得。
“您是公主之尊,只要您咬死不认,即便?是皇帝也?不好无凭无据将您打杀。”秦清遥抓紧她的肩:“先保得命,之后再谋其他。”
“你…你要我眼睁睁看着?我的阴南山崩?”蒙玉灵眼泪下来了,抬手推他。秦清遥伫立不动:“公主,诚南王恨您恨皇帝,能让你们两方?斗起?来,他绝不会动用自己的势力。您当清醒?”
她就是因为太清醒了,才不愿听他这些话。她不想承认他说得对,更不愿承认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将化为乌有。蒙玉灵失声痛哭,她想要命的话,现在便?什么都不干,安安分分待在公主府里,最?好再…哭声渐小?,她忽地站起?:“大病一场。”
秦清遥眉松:“公主想通了就好。”
荀家屯那头,尺剑将落在后院的那十二副人骨装上车绑好,洗洗手往前?头院子去。
午饭摆上桌,辛珊思?闻马蹄声。抓着?筷子走到正房檐下的凡清,右耳动了动,道:“是王爷师侄的马。”
洪华启打开院门一看,呵,还真是诚南王。他拱手行了一礼,侧身让路。
进了院子,蒙曜就见他矮不隆冬的凡清小?师叔杵在正房门口,想不行礼,但走到近前?他右手还是抬了起?来:“师叔近日可好?”
论辈分,她也?是蒙曜师叔。辛珊思?站到凡清身后:“我们都很好,你怎么亲自来了?”
蒙曜倒是不想来,但他师伯在知道有人拿十万金买黎上的命后,就让他来瞧瞧,看怎么解决。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他递向前?:“师伯让您放心?,他会帮您看顾好荀家屯这里。”
垂目看了一眼,那是她着?人送去魔惠林的信。辛珊思?接过,示意他进屋:“用过午饭了吗?”
“没有。”蒙曜目光落到正伸着?脖子看桌上饭菜的小?丫头身上,她好像又长大了一圈。
“你要不嫌弃,就在这对付一口吧。”辛珊思?招呼各人上桌吃饭。
四菜一汤,油水都足,他没什么好嫌弃的。蒙曜看凡清一屁股坐到黎上下手,便?挨着?坐过去。
“坐呀。”辛珊思?推着?外?祖到主位:“就是顿家常饭,没那么多讲究。”
不管旁人,黎久久反正是已?经急了,对着?自己的那碗鸡蛋羹口水直流,啊啊地叫唤。凡清在外?祖动了筷子后,立马拿小?勺给她舀了一口。吃的进口,黎久久小?嘴一抿下肚。
蒙曜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军中待久了,他也?不讲什么食不言,目光向左:“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风舵城?”
“看心?情。”黎上摁住他闺女的小?胳膊,接手了凡清递来的小?勺。
那就是一点不担心?绝煞楼那块高高挂起?的牌子喽。蒙曜唇角微勾:“人手够吗?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再合作一回。”
“你库房还没装满呢?”辛珊思?拿了块巾子,塞到黎久久的小?下巴下。
“那怎么可能装得满?”蒙曜给他凡清小?师叔夹了块好肉。凡清道了声谢,用了口饭,又去看大侄女吃蛋羹。
黎久久一口接一口,大半碗的鸡蛋羹吃完,打了个?饱嗝,终于分出眼神去瞅瞅生脸了。蒙曜看看小?丫头那只空碗,再望望她那肉乎乎的小?脸,不禁发笑,转头问阎晴:“她几个?月了?”
“怎么,你嫌我家吃得多啊?”辛珊思?呛完就乐了:“别说,我也?觉她吃得有点多。”
“吃得不多。”洪老太放下筷子,从黎上怀里抱过她曾外?孙女:“这天冷,她要吃得少,身上哪有热乎气?”
凡清扭过头上望了望他王爷师侄,认真道:“大侄女吃的还没我多。”
您马上要四岁了。蒙曜筷子碰了碰他那碗鸡蛋羹:“快点吃,一会就冷了。”
一个?快三十岁的王爷,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怎么笑得出来的?黎上用闺女的小?碗盛了饭:“图八、图六向西?北那方?去了?”
嗯了一声,蒙曜将手里的一点包子皮塞进嘴,喝了口汤。
“戚家应该还有点好东西?。”黎上见珊思?夹了鱼肚上肉往他这送,立马端起?碗去迎。
这不用他提醒,蒙曜就没想放过戚赟:“崇州到风舵城的几个?驿站,都有我的马。我着?人吩咐一声,尽量方?便?你们。”
“多谢。”黎上没拒绝他的好意。
吃完饭,蒙曜考教了他凡清小?师叔几句,便?骑马离开了。当晚,荀家屯上空就屡有鹰盘旋、往来。
翌日,天蒙蒙亮,两辆马车后缀着?一辆满载麻布袋的长板车驶离荀家屯。洪南枫站在院门外?,望着?远去的车马,久久不动。陆耀祖走出,立于他旁:“别担心?,他们过几天就回来了。”
“唉…”
这能不担心?吗?洪南枫就希望一大家子都太太平平。可“太太平平”哪是容易得的?
黎上一行赶车上了官道不久,就有两女撑着?伞跟上了。辛珊思?给黎久久换了尿布,喂了奶,将她包裹得只剩双眼露在外?。掀起?窗帘,母女两看向外?。风舵城距崇州近五百里路,不是很远。他们赶紧点,后天中午就能到。
冬日北地,到处都灰扑扑的,没什么好看。黎久久过了新?颖头,小?脑袋就扭过来扭过去,嘴上咿咿吖吖。
“你在找你小?师叔吗?”辛珊思?低头问。
黎久久尖起?嗓子:“啊…”
“你小?师叔在家习字呢。”辛珊思?放下窗帘,抱着?小?家伙转个?面,往车厢前?门那靠了靠:“黎大夫,你冷吗?”
“不冷。”今日黎上穿戴的是之前?他们去讨债时,蒙曜送的裘衣皮帽。眼睫上虽结了白霜,但他身上很暖和。
慢慢加速,中午他们在姜花口驿站用了饭换了马。天没黑,一行就已?抵江平山驿站。
看着?马车停靠驿站,跟在后的菲华回头看了眼几十丈外?的两女,与察罕道:“今晚我们就歇在这附近。”驿站,他们是进不了的。
“好。”察罕牵着?她的手,走过驿站,往前?方?的陕坝口。
“我要是没看错,后面那两应该是彭三城沁风楼的花月、花昔。”菲华轻吐一气:“她们比我小?两三岁,这也?快到三十了。”
察罕凝目:“她们担心?黎上出事。”
怎可能会不担心??命系在人家身上呢。菲华弯唇:“黎大夫确实多智。”姐姐这趟没跟来,她留在崇州城那打听盛冉山的事。阎夫人有说过,他们要找地方?落居。盛冉山那可是块宝地。
风平浪静一夜,第二天寅时,辛珊思?抱着?孩子上马车,他们继续赶路。一家子的行踪并不是什么秘密,现下整个?武林都在盯着?。黎上往西?偏北方?向去,风舵城那方?自是不可能一点不知。
明水街七号,绝煞楼三层顶楼,大掌柜齐白子揉捏着?睛明穴,此?刻他的心?境就如面前?棋盘上混乱的棋子一样。周遭围站着?七位黑衣,他们年岁不一,都是绝煞楼的掌柜。
“大掌柜,据探子回报,我们基本可以肯定黎上正向风舵城来。”唇上留着?一笔胡子的四掌柜斐肆,拧着?眉:“主翁那里是个?什么打算?”
自是要黎上死。齐白子头疼得厉害,停止揉捏睛明穴,睁开眼,沉声道:“十万金砸下江湖,竟没翻起?浪…”他嗤鼻一笑,“之前?说黎上狠毒与魔无异的声那般大,现在人呢?”
“张张嘴跟豁出命,是两回事。”二掌柜唐耳道:“黎上本就不好对付,再有辛珊思?相护,敢动他的人少之又少。”
五掌柜柏武手背在后:“那辛珊思?自入世,犯到她的人,除了五色浑人,旁的无不落得凄惨。她自称姓阎,阎王的阎,此?话一点不作假。且,你们也?该听说了,西?佛隆寺将新?迎回的小?活佛送到她那养了。江湖上走动的,哪个?痴?”
齐白子指抵着?棋盘,沉思?着?,十数息后站起?身:“通知暗部十四旗,做好准备。”
“是。”几掌柜齐声应。
在黎上一行驶向风舵城的同时,各方?武林人士也?在往风舵城涌,其中包括少林和武当。
十九日午后,黎上的马车自风舵城东城门进,他们不急不躁,寻了家食铺用了饭歇息了一刻才往明水街去。快到明水街时,尺剑赶马跑到最?前?。
明水街人挤人,跟了黎上一路的那些人不再潜着?了,全部现身走到马车左右,警惕着?四周。
“让让…烦请让让。”尺剑驭马一步一步往前?,好容易走到绝煞楼,他拉缰绳停下车,站起?转身从麻袋下扯出铜锣,开始敲打:“请绝煞楼的掌事出来见,今日咱们有些事得好好掰扯掰扯。”
整条街都静了下来,目光在敲锣人和绝煞楼之间?流转。风笑拿着?药箱,下了自己的马车,上去主上那辆,接手久久。
辛珊思?取了太岑,出了车厢,目光扫过攒动的人头,望向阔气的绝煞楼。打量完门上的牌匾,她垂首,指贴上黎大夫的颊:“你要不要进车厢待会儿?”
黎上旁若无人地在她温暖的掌心?轻轻蹭了蹭,道:“也?可以。”
“那就进去暖暖。”余光瞥见有人从绝煞楼里走出了,辛珊思?收回手。黎上退进车厢里,将车厢门关上。
尺剑不再敲锣了,将车上麻袋扔向绝煞楼的大门。齐白子看着?麻袋砸来,不由?退后两步,跟着?的几位也?纷纷向后退。
麻袋嘭嘭着?地,尘土惊起?。有两袋扎口的绳滑了,几节骨挤出麻袋口,显露于众目之下。人群里响起?一阵私语,不过很快就没了声。
清空了长板车,尺剑拿上铜锣和斩骨刀翻身一跃落到久久她娘边上。
辛珊思?下了辕座,慢条条地走到长板车旁,点足上车,面对着?绝煞楼的门盘腿而坐,将太岑剑放于旁。
观着?露出来的几节骨,齐白子心?没来由?地发慌,紧锁的眉让额边的筋都凸了起?来,他绕过麻袋上前?几步,拱手向长板车上的女子:“阎夫人,齐某久仰。”
“齐大掌柜客气了。”辛珊思?理了理衣摆,手落到膝上:“你是忙人,我也?不跟你废话。我赶了几百里路至此?,为两件事。第一件,我要在你楼里挂两块牌子。”
挂牌?四周又是一阵躁动。
齐白子不知这阎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迟迟才张口:“那就请阎夫人进楼商谈。”
“不用进楼也?不用商谈,黎大夫跟我说过你们绝煞楼的规矩,我懂。”辛珊思?幽幽道:“我要杀的两个?人一不是官身,二还恶贯满盈。”
“请阎夫人进楼说话,我等也?是为您着?想。”二掌柜唐耳上前?:“事关人命…”
“不用替我着?想,我也?不需你们的这番好心?。”辛珊思?凝视着?齐白子,轻缓道:“六十万金…”听到抽气声,她微笑,“杀泰顺元年的武状元戚宁恕…”
齐白子一怔,老眼不由?瞪大。
“及其父戚赟。”辛珊思?音落,周围死寂。
强迫自己镇定,齐白子扯唇道:“据齐某所知,泰顺元年的武状元戚宁恕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战死了。”
人群里有人附和:“是啊,戚宁恕早战死了。”
冷嗤一笑,辛珊思?听着?三三两两的声,道:“旁人也?就算了,你这个?绝煞楼的大掌柜会不知道自己的东家是死是活吗?”
什么?众人皆瞠目。绝煞楼的东家…戚宁恕?
齐白子心?揪得死紧,额上生汗,他想反驳,可反驳之后呢?绝煞楼的东家是戚赟还是戚宁恕,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阎晴清楚绝煞楼的底子。
辛珊思?收敛了面上的点点笑意,再道:“第二件事…”目光越过几人,落到门口的那些麻袋上,“二十年前?,绝煞楼参与了灭门坦州黎家这笔账,今日该结清了。”
围观的江湖人士,尚未从绝煞楼的东家是戚宁恕这件事里转过弯来,就再被?惊住。绝煞楼参与了灭门黎家?
“知道杀戚赟、戚宁恕,我为什么要用六十万金吗?”辛珊思?看着?僵如桩子的齐白子那几人:“二十年前?,方?阔写了本以状元郎为主角的话本,受西?陵方?家方?子和启发,乔装化名为米粥,借口阵前?紧张以戚宁恕之名向黎家借金六十万…”
“我的天爷…”站在最?前?排的大汉都傻了:“六十万金。”嘴张着?半天合不拢。
“黎家去信向戚家与戚宁恕确认此?事,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辛珊思?言语清晰,吐字铿锵:“为解阵前?紧急,黎家几乎倾尽家底凑齐六十万金,交予米粥。这是方?阔始料未及的,因此?他惶惶恐恐,将六十万金带回少林寻了地方?藏好。
少林首座的大弟子孤山,原名戚麟,是戚家养子。他受指使,盗了方?阔藏的金,然后再以米粥的名,到绝煞楼以两万金挂牌杀人。
他要杀的那十一人,分别是何珖、蔡济民、孙钊…王咏南。这十一人死得非常顺利,接着?江湖上就有传言米粥挂牌杀人的金是来自坦州黎家。这风声才起?,你绝煞楼的大掌柜袁汉山就带着?人赴坦州,灭门黎家。
灭门黎家的凶手里,蔡济民、何珖等皆在列。他们与袁汉山被?想隐藏真相的方?阔毙于黄江之上,尸骨全在这了。”
“齐某不知阎夫人在说什…”
“你知道的。”辛珊思?直问:“绝煞楼的东家是戚赟没错吧?”
齐白子哑口,掌心?中全是汗。
“方?阔已?经认了。我这还有黎家去信戚家确认米粥借银的信件,以及戚赟与戚宁恕的回信。”辛珊思?抬眼,再看向绝煞楼的门匾:“六十万金的借据,亦被?保存得完好无缺。”
“二十年前?,绝煞楼的东家…”
“不止一个?,我知道。”辛珊思?打断齐白子的话:“建立绝煞楼的人有三个?,分别是少林的五里,武当的余二,还有…戚赟,见证人是迟兮和他的师父。”
也?是巧,少林、武当的人正好到,听到话,都诧异非常。马车里,黎上执着?他闺女的手,面上尽是温柔。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尺剑从辕座下翻出一只旧布袋,确定袋中装的是印章和小?铜牌,就将袋丢向齐白子:“你自己看。”
齐白子下意识地接住。
“戚赟瞒着?五里、余二,设计灭门了黎家。五里、余二觉绝煞楼已?偏离了他们的初心?,便?找来见证人迟兮,退出了绝煞楼。”辛珊思?牵唇:“二十年后,二人得知真相,愤然入世。戚赟不夹着?尾巴过活,却在这时将黎大夫挂上绝煞楼的挂牌…啧啧啧,真是耐人寻味!”她回头望向人群边沿,“不会是…五里大师和余二真人已?被?戚赟拿住了吧?”
少林、武当的人全变了脸色。
“你胡说。”齐白子急辩:“五里大师和余二真人乃世外?高人,他们…”
“你怎么知道我是胡说?”辛珊思?转过头来:“绝煞楼应该十分清楚你们的主子最?近正在干些什么?世外?高人怎么了?世外?高人就没有弱点吗?五里、余二的弱点是什么,他们的好友戚赟当一清二楚。”
“你…”
“别你了。”辛珊思?手抓住太岑剑剑柄,抽剑:“天色不早了,你们就一块上吧。”
齐白子老眼一凛,转腕一枚白子夹在两指间?,正想掷出眼前?却已?没了人,右眉一抽,头上一痛:“呃…”
太岑自上而下直贯天灵,辛珊思?一脚踢开被?一男子丢来的少年,右手一招,太岑抽离齐白子飞向她。她摘了一人的脑袋后,一把握住剑柄,反手扫落偷袭的人。
眨眼间?,绝煞楼的门口已?横尸七八。黎上待着?的那辆马车不知何时被?一群女子团团围住,死死护着?,谁也?别想靠近。
众人看着?辛珊思?一人一剑进了绝煞楼,不自觉地屏住息。两刻后,一黑衣穿绝煞楼的屋顶而出,向西?急逃。只他方?飞踏过三屋顶,一道身影就追了上去。一记斜斩,血飞溅。
结束了?站在马头边帮尺剑拉着?点马的察罕,看着?持剑踩着?瓦片往回走的女子,不由?吞咽了下,闻着?从绝煞楼里冲出的血腥味,就知里头死了不少人。
走至绝煞楼的屋顶,辛珊思?站到门梁之上,对着?一众道:“从今天起?,这世间?再无绝煞楼。”音落,她运功抬脚就要跺…
见状,尺剑急出声:“等等。”
辛珊思?忙停住下落的脚,对,她差点忘了,绝煞楼里还没被?扫荡过。
尺剑跳下辕座,也?不嫌晦气,将门口麻布袋里的人骨倒出,就拿着?腾出的袋子往楼里跑。辛珊思?脚轻轻落下,站在门梁上等着?尺剑出来。

第119章
街上无人吵闹, 绝煞楼里更静,静得连黏腻的血从楼梯上往下流淌都有声。尺剑看了眼散在?地上的那?些挂牌,冷哼了声, 一跃上了二楼, 脚蹬栏杆,借力翻身落到顶层。细碎的日光透过房顶的洞,洒落在血还冒着热气的尸上。
他默数了下, 连上顶破房顶逃跑的那?一个,久久娘在?两刻里一共是杀了一百四十九人。
因?为以前有来过绝煞楼, 故尺剑对楼里布置并不陌生,踮着脚,闪进齐白?子?的屋。
楼外?马车里,黎上从暗格中取出一沓纸,放到窝篮上, 从?风笑手里接过两眼眯达眯达要睡觉的小姑娘:“把讨债书?和?戚宁恕的画像,找个地方张贴一下。剩下的那?二十张戚宁恕的画像, 谁想要就给一张,发完为止。”
“是。”风笑从?药箱中拿了只小?瓶子?,又取了个碗,将那?沓纸夹到腋下,轻轻推开车厢前门,挪身出去, 再将门带上。
众目看向他, 他望了眼败落的绝煞楼, 放大声道:“我?家主翁黎上, 在?此正式向蒙都西?郊戚家讨要二十年前戚宁恕托米粥,即少林僧人方阔, 向黎家借取的六十万金。”
“六十万金!”虽刚已听过,但再闻这数,在?场的人仍有不?少发出惊叹。
站在?门梁上的辛珊思见风笑手里拿着沓纸,翻身而?下摘了绝煞楼的牌匾,嘭一声插匾在?绝煞楼门前的石砖路上。再点足而?起,她又回到门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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